摘要：周一上午九点，全员大会。我站在台下，看着老板李建成满面红光地走上台，手里捏着那份人事任命通知，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扬。

周一上午九点，全员大会。我站在台下，看着老板李建成满面红光地走上台，手里捏着那份人事任命通知，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上扬。

市场部副总裁的位置，空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我带着我的团队，啃下了公司成立十年来最大的一块骨头——「星光计划」。

一个从零到一，预算超千万，前后耗时半年的新媒体矩阵项目。我们成功了，上线第一季度，流水八千万。

这个数字，是公司去年全年利润的三分之二。

庆功宴上，李建成当着所有人的面，拍着我的肩膀说：「林周，你就是公司的定海神针，市场部副总裁的位置，非你莫属。」

此刻，我整理了一下领带，准备接受同事们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迎接我职业生涯的又一个高光时刻。

「……经过公司管理层慎重决定，现任命——」李建成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任命，李凯先生，为我们市场部的新任副总裁！大家掌声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又很快沉寂下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像一尊滑稽的蜡像。

李凯？

那个在「星光计划」里，除了指手画脚、开会摸鱼、把我的方案PPT改得花里胡哨之外，什么都没干的李凯？

哦，对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老板李建成的亲外甥。

我看见李凯从人群中志得意满地走出来，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抹得锃亮，路过我身边时，他停下脚步，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低声对我说：「林哥，以后多指教了。哦对了，昨晚你发的那个项目复盘报告，有几个地方我觉得可以『优化』一下，回头我给你标出来。」

我没有看他，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李建成。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正热情洋溢地为他的外甥鼓掌。

周围的同事，尤其是我的团队成员们，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解和愤怒。他们看向我，眼神里全是同情和不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转身，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是李建成略带惊慌的呼喊：「林周，林周！你干什么去？」

我没回头。

一年前，「星光计划」还只是李建成口中一个「可以试试」的疯狂想法。

当时公司业务陷入瓶颈，所有高管都愁眉不展。李建成提出，要不要成立一个新部门，all in 短视频和直播赛道。

老派的销售总监第一个反对：「李总，我们是做实体的，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不靠谱。」

财务总监也面露难色：「启动资金至少一千万，风险太高了，财报不好看啊。」

没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我站了出来：「李总，我来带队。」

那一刻，李建成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给了我市场部总监的头衔，给了我最大的权限，让我自己招兵买马。

我第一个找的是徐峰，公司里最牛的数据分析师。他当时正因为顶撞领导被边缘化，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报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用代码写一个爬虫，抓取竞品数据玩。

我说：「别玩了，来跟我干点真的。」

第二个是陈瑶，一个脑子里全是奇思妙想的策划。她天马行空的方案总是被领导批「不落地」，一腔才华无处施展。

我说：「我这里，你的创意可以无限落地。」

还有执行力爆表的王猛，沟通能力一流的孙佳……我把一群被公司主流评价体系认为「有问题」的「边缘人」聚集到了一起。

我们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就在仓库旁边隔出来的一块小地方办公。夏天没空调，冬天暖气不热。

那半年，我们几乎没有在晚上十二点前离开过公司。桌上堆满了泡面桶和咖啡杯，墙上贴满了流程图和思维导图。

为了测试一个直播流程，我们连续通宵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徐峰的鼻血直接喷在了键盘上。

为了一个关键的KOL资源，我和王猛在对方公司楼下咖啡馆，从早上九点等到晚上十点，对方才愿意见我们十分钟。

那十分钟，陈瑶准备的创意案，让对方当场拍板签约。

这期间，李凯作为「老板的眼睛」被安插进项目组。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每周给李建成打小报告，说我们花钱如流水，毫无产出。

他还热衷于提一些「建议」，比如让我们找他某个做微商的同学来带货，或者在直播间跳最近很火的“科目三”。

我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告诉团队成员：「别管他，一切有我。」

项目上线的那个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守在数据后台。当看到第一笔订单生成，然后是十笔，一百笔，一千笔……数据曲线陡然上扬时，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陈瑶一个姑娘，哭得妆都花了。徐峰这个一米八的汉子，抱着电脑，笑得像个傻子。

我给李建成打去电话，声音都在抖：「李总，我们……成了。」

后来的庆功宴，觥筹交错，李建成意气风发，仿佛那八千万是他亲自下场赚来的一样。

他当众许诺我副总裁的位置，我信了。我的团队也信了。

他们为我高兴，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跟对了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也能为他们争取利益的领导。

可现实，却给了我们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回到工位，周围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团队成员们都围了过来，欲言又止。

徐峰第一个开口，声音压抑着怒火：「林哥，这算什么？卸磨杀驴？」

陈瑶眼睛红红的：「凭什么是李凯那个草包？他懂个屁！」

我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我面色平静地打开电脑，仿佛刚才会议室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急什么，天还没塌。」我敲下一行字，在团队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今晚七点，老地方，我请客吃火锅。」

然后，我站起身，走向李建成的办公室。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李建成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李凯得意洋洋的声音：「舅舅，我就说吧，这帮人就得敲打敲打。那个林周，是有点能力，但太傲了，不把他气焰压下去，以后怎么管？」

李建成叹了口气：「你懂什么。林周和他那个团队，现在是公司的命根子。你坐上这个位置，以后要多跟他学，姿态放低点。」

「学他？舅舅，你搞错没有？现在我是他领导！以后是他跟我学！你放心，不就是八千万吗？我保证下个季度给你搞一个亿回来！」

我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的对话戛然而止。李凯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倨傲的神情。

李建成则显得有些尴尬，他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林周啊，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刚才大会上……你别往心里去。」

「李总。」我平静地看着他，「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哎，林周，你还年轻，路还长。」李建成开始打太极，「这次的奖金，我保证给你一个最高规格的。副总裁这个位置，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个虚名，责任大，屁事多。我这是为你好，让你能更专注于业务。」

「所以，为了我好，您就把这个虚名给了您的外甥？」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李建成的脸色沉了下来：「林周，注意你的态度。小凯虽然年轻，但他有冲劲，有想法，而且……他毕竟是自己人。公司要发展，核心岗位还是要自己人来抓，这样才稳固。」

「自己人？」我重复着这三个字，感觉无比讽刺，「李总，当初项目没人敢接的时候，我是不是自己人？带着团队熬了半年，差点猝死在公司的时候，我是不是自己人？给公司赚了八千万，让你在董事会扬眉吐气的时候，我，还有我的团队，算不算自己人？」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李建成的心上。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李凯在一旁坐不住了，跳起来指着我：「林周，你怎么跟我舅舅说话呢？不就一个VP吗？给你脸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连总监都做不成！」

我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李建成，一字一句地问：「李总，这是您的意思吗？」

李建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那一刻，我彻底心凉了。所有的情分、所有的奋斗、所有的期望，都成了笑话。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头会下金蛋的驴。辛苦拉磨是应该的，但想进主人的屋子，对不起，你血统不对。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林周！」李建成在我身后喊道，「奖金你不要了？年底的分红！我给你提五个点！」

我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话：「你留着给你外甥发工资吧。」

晚上七点，「老地方」火锅店。

这里是我们团队第一次拿到投资款后聚餐的地方，烟火气十足，最适合我们这群草根出身的打工人。

我到的时候，团队的核心成员十几个人已经全到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气氛压抑得可怕。

我笑着走过去，拿起公筷，夹了一片毛肚在翻滚的红油锅里涮了涮：「都愣着干嘛？等我发话啊？吃！」

大家这才拿起筷子，但都吃得心不在焉。

王猛喝了一大口啤酒，重重地把杯子砸在桌上：「妈的，老子不干了！这公司，谁爱待谁待！」

「对，不干了！林哥，我们都跟你走！」其他人立刻附和。

我把涮好的毛肚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辛辣的滋味直冲天灵盖，爽快。

「都别冲动。」我放下筷子，环视了一圈我这些可爱的战友们，「辞职，解决不了问题。你们每个人，都有房贷车贷要还，有家庭要养。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事，就绑架你们的人生。」

「林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徐峰急了，「我们是一个团队！当初是你把我们从各个角落里挖出来，给了我们机会和尊重。现在公司这么对你，就是这么对我们！我们咽不下这口气！」

「对！我们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他们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我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我举起酒杯：「谢谢大家。能和你们并肩作战，是我林周这辈子最大的荣幸。这杯，我敬你们。」

一杯酒下肚，我擦了擦嘴，说：「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但我们，也不必受这个委屈。」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子中间：「我今天下午，见了个人。」

「『星光计划』的成功，不止李建成看到了。对家公司，还有风投机构，也早就盯上我们了。」

「今天下午，我见了星海资本的张总。他们很看好我们这个团队，也看好我们在新媒体赛道的能力。」

我把文件推向他们：「这是他们给出的条件。成立一家新公司，由我们团队独立运营。他们出钱，出资源，占股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全部归我们团队所有。我占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按照各位在『星光计划』中的贡献度进行分配。」

整个桌子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的文件，又看看我。

「林哥，你……你早就准备好了？」陈瑶结结巴巴地问。

我摇摇头：「我没准备。是别人准备好了来找我。我只是在今天上午，做了一个选择而已。」

「我不能要求你们跟我一起冒险。留下，你们依然是功臣，有不错的薪水和奖金。跟我走，前途未卜，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唯一的区别是——」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在这里，我们是打工的。在那里，我们是为自己干。」

「我不需要你们现在就给我答复。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早上之前，把决定告诉我。」

我说完，拿起了酒瓶，给每个人又满上了一杯。「来，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今天，我们只管吃好喝好！」

徐峰第一个拿起那份文件，连看都没看，直接放到一边。他举起酒杯，对着我，一饮而尽：「林哥，不用想了。以前跟你干，现在还跟你干。你去哪，我去哪！」

「对！你去哪，我们去哪！」

王猛、陈瑶、孙佳……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没有犹豫，没有权衡，只有最纯粹的信任和追随。

那一晚，我们喝了很多酒，聊了很多过去一起奋斗的傻事。最后，所有人都喝高了，东倒西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和对未来的憧憬。

第二天，周二。我准时九点到了公司，走进人事部，递上了我的辞职信。

人事经理是个老油条，看到我的辞职信，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笑着说：「林总监，何必呢？李总说了，给你加薪百分之三十，再额外给二十万的即时奖励。」

我笑了笑：「替我谢谢李总。告诉他，有些东西，不是钱能买的。」

我刚回到工位，徐峰就走了过来，把辞职信拍在我桌上：「林哥，我交了。」

紧接着，是陈瑶：「哥，我也交了。」

王猛、孙佳……一个接一个，我的核心团队成员，像约定好了一样，排着队走进了人事部。

整个上午，市场部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不断有人从人事部回来，收拾东西，然后走到我面前，说一句：「林哥，走了。」

我点点头，回一句：「保重。」

新任的李副总裁，李凯，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九点半才姗姗来迟，看到部门里空了一大半的工位，脸都白了。

他冲到我面前，色厉内荏地吼道：「林周，你什么意思？你煽动大家集体辞职？」

我正在删除我电脑里的个人文件，头都没抬：「李副总，注意你的用词。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职业道路的权利，我无权煽动任何人。」

「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转身跑向了李建成的办公室。

很快，我的手机响了，是李建成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是他气急败坏的咆哮：「林周！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是在毁了公司！」

「李总，毁了公司的不是我，是你。」我的语气依旧平静，「是你亲手敲碎了大家对这家公司的信任。」

「你给我回来！你马上给我回来！副总裁的位置我给你！我马上发公告！」李建成几乎是在哀求。

「晚了，李总。昨天，是您最后的机会。」

「你别以为你带走几个人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星光计划』所有的项目资料、客户数据都在公司服务器里，你什么都带不走！」他开始威胁。

我轻笑一声：「李总，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那些数据和资料，确实在公司服务器里。但搭建那个服务器，写出那套数据分析模型，制定那套运营策略的，是人。现在，这些人都走了。」

「你……你把核心代码加密了？」李建成声音都变了。

「没有。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品。」我说，「只不过，那套系统是徐峰一手搭建的，除了他，公司里可能没人能立刻上手维护。哦，对了，下个版本迭代的计划，在陈瑶的脑子里。还有几个最大的客户，只认王猛。祝您的外甥，李副总裁，工作顺利。」

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世界清净了。

到了下午，整个「星光计划」项目组，除了两个刚来的实习生，全员离职。

我抱着我的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阳光正好。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我奋斗了五年的大楼，没有留恋，只有解脱。

一周后，我们的新公司在一间共享办公室里成立了。名字很简单，就叫「新火」。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意思。

办公室不大，甚至有些拥挤，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创业的激情。

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复盘「星光计划」，总结经验教训，然后做出了一个更优化的2.0版本方案。

很快，我们就拿到了第一个客户，是之前「星光计划」合作过的一个品牌方。他们听说我们团队自己出来单干了，主动找上了门。

负责人跟我说：「林总，我们认的不是平台，是你们这个团队。」

而另一边，李建成的公司则陷入了巨大的混乱。听说李凯接手后，想强行推动项目，结果系统出了BUG没人会修，客户提出的新需求他一问三不知，几次直播都搞砸了，损失惨重。

之前八千万流水带来的几个大客户，也因为核心团队的流失，纷纷终止了合作。

李建成赔了夫人又折兵，据说在董事会上被骂得狗血淋头。「星光计划」这个曾经为他带来无上荣耀的项目，如今成了一个谁也不敢碰的烂摊子。

他后来又找过我几次，开出的条件一次比一次优厚，甚至提出可以给我公司干股，只求我能回去「救火」。

我都拒绝了。

有些信任，一旦破碎，就再也拼不回来了。有些伤害，也永远无法弥补。

三个月后，「新火」公司步入正轨，我们搬进了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虽然还是不大，但窗明几净，每个人都有了更宽敞的工位。

那天，我们又去吃了火锅庆祝。

还是那个「老地方」，还是那群人。

徐峰端起酒杯，红着脸对我说：「林哥，谢谢你。我现在觉得，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而是梦想。虽然还是很累，但心里，舒坦！」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些与我一同从泥潭里爬出来，选择相信我，追随我的伙伴们，心里充满了感激。

我给公司赚了八千万，老板却提拔了他的亲戚。我没有得到那个副总裁的头衔，但我赢得了一整个团队的心，赢得了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

我想，这比任何头衔都更珍贵。

我举起酒杯，对着我的团队，也是我的合伙人们，大声说：「敬我们的『新火』！敬我们自己！」

窗外夜色阑珊，室内热气腾腾。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来源：子衿完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