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七绝压卷之作！此诗一出动边塞，边关再无写尽愁

摘要：开元年间，唐王朝国力鼎盛，对外战争频繁。玄宗好大喜功，边将如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等屡次出征吐蕃、突厥、契丹，虽拓疆万里，却致“边庭流血成海水”（杜甫《兵车行》）。百姓苦征役，“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同上）。

自《诗经》起，征戍便是诗家笔下常客。风、沙、月、雪、羌笛、胡马，皆是离人泪，壮士血。

边塞诗，或悲凉，或雄浑，或孤寂，或豪迈。

李白叹“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之辽阔；

岑参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奇寒；

高适吟“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之愤懑；

王之涣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之苍凉。

然纵览千年边塞诗，总有一首如皓月凌空，寥寥数语，道尽征人千古愁，写透家国万世忧。

那便是王昌龄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王昌龄，字少伯，生于武则天圣历元年（698年），卒于玄宗天宝十五载（756年）。其一生跨越盛唐由极盛转衰的关键时期。

开元年间，唐王朝国力鼎盛，对外战争频繁。玄宗好大喜功，边将如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等屡次出征吐蕃、突厥、契丹，虽拓疆万里，却致“边庭流血成海水”（杜甫《兵车行》）。百姓苦征役，“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同上）。

《出塞》创作的具体年份已不可考，然据其诗风及历史背景推断，当为开元后期至天宝初期。此时王昌龄屡任边地小吏，亲见戍卒“黄沙百战穿金甲”之艰辛，亦闻“青海长云暗雪山”之悲壮（《从军行》）。

诗中“秦时明月汉时关”一句，横跨秦汉至唐，时空交错，暗含深意：自秦汉以来，边关征战从未停息，明月犹在，而征人白骨已埋荒外。此非一时一地之哀，乃千古征戍之痛。

“万里长征人未还”，七字如刀，剖开盛唐繁华表象。玄宗晚年沉溺声色，李林甫、杨国忠专权，边将拥兵自重，安禄山蠢蠢欲动。诗人以冷眼观世，借汉喻唐，讽当权者穷兵黩武，叹百姓有去无归。

全诗四句，上半阕写景叙事，下半阕抒情议论，与李白《关山月》结构暗合，然境界更胜一筹。

起笔“秦时明月汉时关”，时空瞬间拉伸千年。明月亘古不变，边关代代如铁，而征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此句化用沈佺期“可怜闺里月，长在汉家营”（《杂诗》），却以“秦”“汉”并举，将个体悲剧升华为历史循环的集体记忆。

“万里长征人未还”，镜头从历史长河拉回现实。“万里”极言征途之远，“未还”直指结局之惨。与陈陶“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陇西行》）相比，王昌龄不写具体惨状，而以“未还”二字留白，反令读者浮想联翩：是战死？是伤残？是终生戍边？

转句“但使龙城飞将在”，笔锋陡转，借汉将李广之典抒怀。龙城，匈奴祭天圣地，卫青曾奇袭龙城；飞将，指李广，匈奴畏其勇，称“飞将军”。诗人不言当世无良将，却以“但使”虚拟，暗讽朝廷用人不当。

结句“不教胡马度阴山”，如金石掷地。阴山，汉唐北方屏障，此处代指中原安宁。若得李广这般良将，何须年年征兵？何至“万里长征人未还”？与高适“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塞上》）的直白相比，王昌龄的批判更显含蓄深沉。

此诗之妙，在“以小摄大”。四句二十八字，写尽征战之苦、讽喻之锐、家国之思。沈德潜评曰：“边防筑城，起于秦汉。明月属秦，关属汉，互文也。师劳力竭，而功不成，由将非其人之故。故思飞将军云。”（《唐诗别裁》）

《出塞》之绝，在于短短四句跨越千年，将秦汉烽火与盛唐边患熔于一炉。王昌龄以明月、边关为纽带，勾连历史与现实，形成时空交错的磅礴张力。

“秦时明月汉时关”，此句妙用“互文”手法。明月非独属秦，边关亦非仅汉有，而是秦汉至唐，明月永恒高悬，边关代代相承。与张若虚“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春江花月夜》）的哲思不同，王昌龄借明月写征戍的永恒性——秦汉之月照见盛唐之关，征人命运千年未变。

诗人更暗藏对比：秦汉尚能出卫青、李广这般名将，而盛唐虽国力强盛，却无良将镇边。李白曾赞“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胡无人》），而王昌龄笔下，当代将领或如安禄山之流拥兵自重，或如哥舒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西鄙人《哥舒歌》）般威名远扬却难止战祸。

“万里长征人未还”，此句与杜甫“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兵车行》）形成互文。杜诗写征人离家的惨状，王昌龄则聚焦征人无归的结局。二者一写开端，一写终局，共同构成完整的悲剧链条。

诗的后两句更显犀利——

“但使龙城飞将在”，看似颂古，实则讽今。龙城飞将指卫青、李广，诗人不言当世无将，却以假设语气暗示良将难求。与高适“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燕歌行》）异曲同工，皆借古讽今，直指朝廷任将不当。

“不教胡马度阴山”，此句化用《木兰诗》“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却反其意而用之。阴山作为中原屏障，本应固若金汤，却因“飞将不在”而屡遭侵扰。诗人以冷峻笔调，揭示盛唐边患的根源：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用人。

此诗纵横时空的笔法，甚至超越李白“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把酒问月》）的慨叹。李白写月之永恒，王昌龄写月下征戍的循环；李白超然物外，王昌龄直指人间疾苦。二者相较，一仙一人，一逸一痛。

《出塞》虽仅四句，却通过动静对比与虚实交织，构建出辽阔的审美空间。

首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以静写动。明月、边关本是静物，但“秦时”“汉时”的时间跨度赋予其动态历史感——明月看过秦汉烽火，边关历经千年风霜。这种“以静显动”的手法，与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的纯粹静态描写截然不同。

次句“万里长征人未还”，化虚为实。“万里”是空间虚指，“未还”是结局实写。诗人不具体描绘征途艰险，却以“未还”二字浓缩无数悲剧：或如李颀“年年战骨埋荒外”（《古从军行》），或如王翰“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凉州词》）。

后两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则虚实相生。“龙城飞将”是虚写历史人物，“胡马度阴山”是实指当下边患。诗人用虚笔表达实愿：若得良将，则现实困境迎刃而解。这种手法与李贺“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雁门太守行》）的直抒胸臆相比，更显含蓄深沉。

更妙在通篇的声色处理——

全诗无一句直接描写战场厮杀，却通过“明月”“边关”“胡马”等意象，让读者听见金戈铁马之声。岑参“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轮台歌》）的壮烈，在王昌龄笔下化作“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苍凉。

《出塞》自问世以来，便如星火燎原，震动诗坛。其语言凝练如金，意境苍茫如海，情感深沉如渊，被誉为“七绝压卷之作”。后世文人或叹其精妙，或摹其风骨，然终难出其右。

1. 历代文人推崇：从“诗家天子”到“边塞圭臬”

王昌龄在世时，已以七绝称雄，时人誉之“诗家天子王江宁”（《唐才子传》）。《出塞》更成其代表作。中唐诗人李益曾仿其体作《夜上受降城闻笛》：“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虽亦写征戍之苦，却未脱“具体场景”之窠臼，反衬出《出塞》跨越时空的宏大格局。

至宋代，严羽《沧浪诗话》评曰：“唐人七言绝句，当以王昌龄《出塞》为第一。”此论一出，后世多从之。王安石编选《唐百家诗选》，特录此诗，并批注：“二十八字，写尽边塞千年血泪。”苏轼更在《东坡题跋》中感叹：“少伯《出塞》，如孤峰插天，四顾无人，唯见秦汉风云、盛唐霜雪。”

明清诗家尤重其“以微言寓大义”之笔法。李攀龙《唐诗选》称：“秦月汉关，互文见意，讽世之深，古今无匹。”王夫之《姜斋诗话》则从诗史角度论道：“《出塞》四句，可抵一部《汉书·匈奴传》。明月边关，非独写景，实为史鉴。”

2. 评论家解析：从“互文修辞”到“史诗意识”

近代学者更以现代文艺理论重新诠释此诗。闻一多在《唐诗杂论》中指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乃中国诗歌最早的时空蒙太奇。秦汉明月与盛唐边关叠印，揭示战争永恒性的本质。”钱钟书《谈艺录》则从语言学切入：“‘互文’非简单省字，而是通过时空交错，将个体悲剧升华为文明困境——征人代代白骨，恰是华夏与草原千年博弈的缩影。”

海外汉学家宇文所安在《盛唐诗》中评价：“王昌龄用四句诗完成了一次史诗叙事。他让秦汉戍卒与盛唐士兵在同一片月光下列队，让李广的幽灵质问安禄山的野心。这不是一首诗，而是一座跨越千年的纪念碑。”

3. 文化辐射：从诗词到山河

《出塞》的影响力早已超越文学范畴。阴山脚下至今立有“不教胡马度阴山”诗碑；嘉峪关城楼镌刻“秦时明月汉时关”名句；甚至现代军旅歌曲《十五的月亮》中“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亦可见《出塞》“万里长征人未还”的遥远回响。

更值得玩味的是历史对诗歌的回应——

安史之乱爆发后，杜甫写下“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春望》），恰似对“但使龙城飞将在”的绝望呼应；

明代于谦“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石灰吟》），可视为“不教胡马度阴山”的精神延续；

乃至近代左宗棠收复新疆时“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则是以行动注解王昌龄的诗意理想。

4. 争议与再思：神坛之上的多维解读

当然，亦有学者提出异见。清代沈德潜认为：“少伯此诗，固然绝唱，然‘不教胡马度阴山’终究是汉族中心视角，未察胡汉交融乃大势。”（《说诗晬语》）现代史学家陈寅恪则从地缘政治角度批评：“阴山南北实为农牧文明缓冲带，岂能简单以‘胡马’‘汉关’二分？”

然正因这些争议，《出塞》得以在当代焕发新机。2021年央视《典籍里的中国》演绎此诗时，特意加入匈奴士兵视角：月光同样照见草原母亲的眼泪。这种跨文明对话的诠释，恰证明伟大诗歌的包容性——它既是匕首，剖开历史疮疤；亦是镜子，照见人性共通之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