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胜蓝乖，你要知道，妈妈对你们姐弟俩的爱可都是一样的。但家里有两个孩子，妈妈实在是忙不过来。
我五岁那年，爸爸妈妈做了个决定，要把我送到乡下的舅舅家。
妈妈紧紧抱着我，眼眶里满是泪水，哽咽着说：
“胜蓝乖，你要知道，妈妈对你们姐弟俩的爱可都是一样的。但家里有两个孩子，妈妈实在是忙不过来。
“弟弟还小，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照顾。你先去舅舅那里住一阵子，等弟弟长大一些，妈妈一定第一时间把你接回来。”
舅舅？
是那个从小到大老是欺负妈妈的舅舅吗？
是那个爱惹是生非，最后还被人打断腿的舅舅吗？
我心里有点发怵。
可看着妈妈那既不舍又无奈的眼神，我还是咬着牙点头答应了。

1
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妈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爸爸在一旁安慰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刚找到新工作，我平时工作又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精力同时照顾好两个孩子啊。”
妈妈一边捶打着爸爸，一边抽抽搭搭地说：
“可为啥送走的偏偏是胜蓝呢？就因为她是女孩子吗？”
爸爸板起脸，严肃地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家又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再说了，不送胜蓝去乡下，难道要把宝瑞送过去吗？他那么小，你舍得吗？”
妈妈听了，默默地不再说话，只是精心地把我最喜欢的那条小裙子折好，放进了行李箱里。
我轻轻地关上房门，茫然地站在门外。
明明我和弟弟都是爸爸妈妈疼爱的孩子，为什么他们舍不得送弟弟去乡下，却舍得把我送过去呢？
我实在想不明白。
第二天，妈妈带着我坐上了大巴车。
前一晚雨下了一整晚，车子刚驶入乡间小道，轮胎就“扑哧”一声陷进了又黏又稠的泥巴里。
司机把油门踩到底，车轮飞快地转动，溅起了一大片泥污，把车窗糊得脏兮兮的。
车身东倒西歪，一会儿打滑，一会儿又猛地往前蹿，车厢里到处都是惊呼声和抱怨声。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妈妈一下车就冲到田埂边，“哇哇”地吐个不停。
我跟在她身后，不知所措地扯着她的衣角。
雨幕笼罩着田野，一片朦胧的绿色。
细密的雨丝像珠帘一样，从天空直直地倾泻而下，顺着我的脸颊流进了衣服领口，冷得我直打哆嗦。
突然，雨水好像停了。
我抬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撑着伞，把伞倾斜着，帮我和妈妈挡住了雨。
“吐完了吗？”男人问道。
妈妈又干呕了几下，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了，这才拿出纸巾擦了擦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走吧。”男人又说。
然后他弯下腰想抱我，却被妈妈一把抢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慢慢地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妈妈。
“你既然不放心我，干嘛还要把她送到我这儿来？”
2
妈妈没有回应他的话，从他手里夺过伞，一手拉着我，一手撑着伞，沿着田埂往前走。
我忍不住回头看，那个男人撑开另一把伞，拖着我们带来的行李箱，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微微向左偏。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右脚上，那只脚抬起和落下的幅度比左脚小一些，就像蜻蜓点水一样轻盈。
这就是妈妈口中那个可恶的舅舅吗？
可我怎么感觉他有点可怜呢。
我和妈妈洗完澡出来，妈妈用毛巾把头发盘在头顶，看着舅舅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
“宋兴耀，妈去世的时候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你倒过得挺舒坦，又是买电脑冰箱，又是安热水器的。”
舅舅正在把菜端上桌，头也不回地说：
“这不是妈的钱，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
“你的钱？！”妈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尖锐，把我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往舅舅身边靠了靠。
“宋兴耀，你一个没工作的瘸子，哪来的钱？你别忘了，妈的钱可都是从我这儿拿走的。说实话，是我养着你。”
舅舅拍了拍受到惊吓的我，从盘子里夹了一片卤牛肉递给我。
然后他直起身子，看着妈妈，一字一顿地说：
“我都说了好多遍了，妈存的那些钱，都用来给她治病了。家里这些东西，都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妈妈冷哼了一声，在桌子旁坐下，眼里却闪烁着恨意。
“爸妈从小就偏心你，你是吸我的血长大的，还敢说和我没关系。”
舅舅拉着我也坐下来，默默地吃着饭，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吃完了我在舅舅家的第一顿饭。
下午雨停了，妈妈担心弟弟，急着要回去。
临走时，她对舅舅说：
“照顾好蓝蓝，这是你欠我的。”
舅舅还是没说话，只是把一袋子红薯粉递给她。
我和舅舅站在屋檐下，看着妈妈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弥漫的雾气里。
3
晚上又开始下雨了，还伴着打雷闪电的声音。
我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害怕极了。
昨晚爸爸说舍不得弟弟的时候我没哭，今天妈妈走的时候我也没哭。
可现在，我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突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我赶紧止住哭声，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口。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走路的时候，身体微微向左倾斜。
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舅舅在床头站了一会儿。
我不敢睁开眼睛，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我的头被稍微抬了起来，被眼泪浸湿的枕头那里垫上了厚厚的纸巾。
他轻轻地捋了捋我湿漉漉的头发，小声说：
“蓝蓝，别怕。”
他慢慢地走出我的房间，关上房门，外面的雷声还在响，但我心里的害怕好像真的减轻了一些。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蓝蓝，快起来吃饭啦！”
第二天早上，我被舅舅叫醒了，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这天气可真奇怪，一会儿刮风下雨，一会儿又出太阳。
我自己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舅舅把蒸好的馒头端到堂屋，看见我出来，朝我挥了挥手。
“先去刷牙洗脸。”
“噢。”我乖乖地照做了。
他把一碗稀饭推到我面前，又递给我一个馒头。
“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村里逛逛，顺便去看看幼儿园。”
“唔。”
“蓝蓝——”
他叫着我的名字，温柔地说：
“我是你舅舅，不是坏人，你不用怕我。”
我低着头吃饭，不敢看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他：
“妈妈说你以前老是欺负她，你会不会也欺负我呀？”
舅舅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苦笑着说：
“你妈她，还真是爱记仇啊。”
4
村里只有一所幼儿园。
幼儿园里除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滑滑梯，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我们这儿是普惠性幼儿园，收费很便宜，就是硬件条件肯定比不上城里，但我们的老师都很负责任。”
“好的，谢谢你，陈园长。”
“谢啥呀，我们家的核桃多亏你帮忙才卖出去。侄女送来这儿，我肯定会照顾好的，放心吧。”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舅舅和面前这个笑得很和蔼的阿姨聊天。
快到中午的时候，舅舅牵着我慢慢往家走。
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
“耀哥儿，这小女孩是谁呀？”
“是我姐的孩子，蓝蓝，叫爷爷。”
“哟，是招娣的女儿呀。说起来，她好多年都没回来过吧？”
“回来了，不过她太忙了，没时间去每家坐坐。”
“嘿嘿，那就好，没忘本。”
舅舅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
“舅舅，你骗人。”
他蹲下来，捏了捏我的脸。
“是啊，我骗人，蓝蓝可别学我哦。”
“噢。”我认真地回答。
他还是蹲着，和我眼睛平视，郑重地问我：
“蓝蓝，你不喜欢那个幼儿园吗？”
说起这个，我的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头也低低地垂着。
“没有，我挺喜欢的。”
“可是我们刚刚说好了，不能学舅舅骗人哦。”
我抬起头，舅舅鼓励地看着我。
我突然有了点勇气，小声说：
“那里没有我最喜欢的小木马。”
“原来是这样啊。”舅舅笑了。
“那如果舅舅能变个小木马出来，你愿意去幼儿园吗？”
“真的吗？”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当然啦，舅舅只骗大人，不骗小孩。”
他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挠了挠我的脖子。
我缩着脖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舅舅做小木马做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在旁边看了整整一个星期。
做好了，我撅着嘴，一脸嫌弃地说：
“舅舅，这也太丑啦。”
舅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丑是丑了点，但是摇起来的感觉是一样的，你坐上去试试。”
我不情愿地坐了上去。
木马越摇越快，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我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一天去新幼儿园，放学的时候舅舅第一个来接我，还带了我爱吃的话梅糖。
我趴在他背上，嘴里含着糖，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
“你今天哭了吗？”舅舅问我。
“我才不会哭呢，张宇哲哭了，花花老师说他一个男孩子，还没有我这个女孩子坚强。”
“哟，我们蓝蓝可真厉害。”
“那当然啦，我叫胜蓝，妈妈说我要比男孩子更厉害。”
舅舅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都快睡着了，他才慢慢说：
“蓝蓝，你不用和男孩子比，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唔。”我不太懂他的话，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他背着我一颠一颠地往前走，我在这晃晃悠悠中安心地睡着了。
5
村门口开始修路了。
听说，要把我和妈妈坐大巴车来的时候走的那条泥泞小道修成又宽又平的水泥路。
从城里打工回来的赵伯伯每天都去修路现场看看。
然后在村里的老槐树下，跟大家说修路的最新情况。
“我今天看到在拆模了，马上就能通车啦。”
“哪有这么快，我听说养护都要一个月呢。”
“你懂啥呀，人家用的是早强水泥，几天就能通车。这马上要过年了，我儿子开车回来，再也不怕陷到泥坑里头啦。”
我看着牵着我手的舅舅，问他：
“路修好了，妈妈来接我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吐了？”
舅舅蹲下来，揉了揉我的脑袋。
“你是不是想妈妈啦？”
“有一点点想。”
“那我们晚上给她打视频电话好不好？”
“好呀。”
我开心地搂住了舅舅的脖子。
他一把把我抱起来，举得高高的。我就像一架小飞机，绕着老槐树一圈一圈地飞。
我咯咯地笑个不停。
树下的张孃孃吐了几个瓜子壳，也跟着笑起来。
“嘿，这瘸子，跑得还挺快。”
我不乐意了，扭动着身子想要下来。
舅舅刚把我放下来，我就噔噔地跑到张孃孃面前，叉着腰对她说：
“我们老师说了，敬人者人恒敬之。我们小孩子都懂这个道理，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不懂呢？”
“嘿，这孩子……你说的是啥意思？”张孃孃一脸迷茫。
舅舅微笑着看着她。
“蓝蓝的意思是说，你要先尊敬别人，别人才会尊敬你。”
张孃孃有点尴尬。
“这……兴耀，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啥，我家里还炖着汤呢，我先走了哈。”
在大家的笑声中，张孃孃提着小板凳赶紧走了。
有人拍了拍我的脑袋，笑着说：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舅舅，比她妈有良心。”
“嘿，招娣也不容易，当初老宋他们两口子也没怎么疼过她。”
“那也不能连亲妈死了都不回来吧。”
有个阿姨碰了碰舅舅的手臂，悄悄问他：
“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招娣怎么也不来看看孩子？不会因为是个女孩，就丢给你不管了吧？”
另一个孃孃也对舅舅说：
“你妈当初那么偏心你，也没说不要你姐，我看招娣现在，可比你妈还狠心呢。”
舅舅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别乱说，我姐那是不放心我一个人住，让蓝蓝来陪我。蓝蓝是她和姐夫的宝贝，怎么可能不要呢。”
我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吗？
我不知道。
我的名字叫胜蓝，妈妈说希望我长大后比男孩子更出色。
但弟弟的名字叫宝瑞，他们说这寓意着他像宝贝一样珍贵。
可是，我不想那么厉害，我也想做他们的宝贝。
6
晚上给妈妈打视频电话，视频接通后，首先看到的是弟弟放大的脸。
“姐……姐，你啥时候……啥时候回来呀？”
画面拉远，妈妈抱着弟弟出现在屏幕里。
妈妈笑得特别灿烂。
“蓝蓝你看，你弟可想你了，一说要和你视频，嗖地一下就跑过来了。”
妈妈温柔地低下头，轻轻捏了捏弟弟的脸。
“瑞瑞，跟姐姐说，你是不是想她了呀。”
“想……想姐姐。”
妈妈握着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我也很想弟弟，但我更想妈妈。
我准备了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
可是看着屏幕那边亲密的两个人，我那些话好像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蓝蓝，怎么不说话呀？”
妈妈终于看向我。
我有点冰冷的心又暖和起来了，我张开嘴：
“妈妈，我好想——”
突然，画面开始摇晃起来，一会儿对着地面，一会儿对着天花板。
“谢宝瑞，快把手机还给我！”妈妈大声吼道，可我再也看不清她的脸了。
过了好一会儿，画面终于不晃了，妈妈又出现在屏幕前。
可她不停地回头看，着急地对我说：
“你弟又调皮了，我得去给他泡奶，先不说了哈。等过几天放假，我们带弟弟来看你。”
“妈妈——”
我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舅舅推开门，手里拿着一盒牛奶。
“聊完了吗？来，把奶喝了。”
不知道为啥，看到舅舅，我一直忍着的情绪好像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头扎进他怀里，“哇”地大哭起来。
舅舅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听我哭哭啼啼地诉说心里的委屈。
他突然问我：
“蓝蓝，你讨厌弟弟吗？”
我抬起头，认真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
“有时候讨厌，有时候又不讨厌。”
“那什么时候讨厌弟弟呢？”
我咬着手指想了想。
“嗯……他抢我玩具的时候，缠着我陪他玩的时候……不对，那个时候我其实也不讨厌他。可是当妈妈说要我让着他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他了。”
我紧张地看着舅舅。
“我是不是一个坏姐姐呀？”
舅舅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光秃秃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原来我以前，也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弟弟啊。”
7
过年前的最后一天，我和舅舅去镇上赶大集，买了好多过年用的东西。
回家的路上，我就像一只活泼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地跟舅舅说话。
“爸爸妈妈是不是明天就来啦？”
“他们是不是来接我回家的呀？”
“舅舅，你能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舅舅摸了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我蹦蹦跳跳地走在田埂上，顺手摘了一把小黄花。
我凑到舅舅面前，笑眯眯地问他：
“好看吗？我明天要把它送给妈妈。”
可是新年第一天，爸爸妈妈没来。
舅舅找了个矿泉水瓶子，把小黄花插了进去。
第二天，他们还是没来。
小黄花的根茎有点变软了，花朵歪歪地耷拉下来。
第三天，他们依然没来。
花瓣开始打蔫，变得皱巴巴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第四天、第五天，他们一直都没来。
花朵软绵绵地趴在瓶口上，完全没了生气。
到了第六天，我正打算把瓶子拿出去扔掉，院门外突然传来汽车的声音。
爸爸打开车门走出来，向我张开双臂。
“蓝蓝，想爸爸了吗？快过来。”
妈妈也抱着弟弟从后排座位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丫头，咋发呆了？快让爸爸抱抱。”
我这才回过神来，抱着瓶子扑进爸爸怀里。
瓶子里的水洒了出来，弄湿了爸爸一大片外套。
爸爸皱了皱眉，把我推开，拿过瓶子扔到了墙角。
“这是啥呀？蓝蓝，别玩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着被扔掉的小黄花，撇了撇嘴，忍不住大哭起来。
“那是我送给妈妈的花……呜……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的花都死啦……”
爸爸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我也不清楚啊。”
他抬起头，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
“你就是兴耀吧，我和你姐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跟你见面呢。”
爸爸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舅舅摆了摆手，淡淡地说：
“进来坐吧。”
爸爸回头看了看车，有点担心地问：
“我车停这儿没事吧？这可是刚买的新车。”
舅舅看着爸爸，嘴角微微上扬，慢悠悠地说：
“放心吧，没人会动的。”
8
“嗨，这事儿都怪我。本来都说好一放假就来的，但我想着第一次回老家过年，不能让你们姐弟俩没面子，就和你姐商量着，去买了辆车。
“你姐还说村里路不好，车子肯定开不进来。我看这路挺好的嘛，又宽又平，可以一直开到院门口呢。
“从城里开车过来，也就两三个小时，以后来看蓝蓝也方便。兴耀，你说是不是？”
爸爸跟着舅舅进了堂屋，说起新买的车，脸上满是喜悦。
舅舅突然转过身，爸爸没来得及停住脚，差点撞到他身上。
舅舅脸色阴沉地看着爸爸，又看了看妈妈。
“所以你们这次来，没打算带蓝蓝回去？”
妈妈把脸转了过去。
爸爸四处看了看，找了张木椅坐下，翘起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
“那什么，我和你姐在城里工作都挺忙的，你反正也没事，帮我们照看孩子。我们呢，也会给你一些辛苦费，就当补贴你。”
舅舅还是一脸平静地说：
“我不需要你们的补贴。过完年蓝蓝就六岁了，马上要上小学了，村里的教育条件肯定比不上城里，你们还是把她接回去吧。”
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皱着眉朝妈妈使了个眼色。
妈妈把弟弟放下，走了两步，站在舅舅面前，板着脸说：
“宋兴耀，你帮我带带孩子怎么啦？这是你欠我的——”
“我真的欠你吗？”
舅舅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姐，欠你的是爸妈，不是我。”
妈妈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了，但她还是硬着脖子说：
“但要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会那样对我？你是不是忘了，我那时候过得多苦，有做不完的家务，还老是挨打，就连考上大学都不让我去读。你知不知道，我甚至都想过死！”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舅舅的眼睛也红了，他侧过脸，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爸爸伸手拍了拍舅舅的肩膀。
“兴耀啊，你姐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我听她说，当年她从你们家跑出来，要不是有好心人帮忙，根本不可能读完大学，更别说在城里站稳脚跟。
“你能帮就帮她呗，她要上班，还要照顾家里，两个孩子实在顾不过来。
“再说了，我们条件虽然不错，但现在在城里养一个孩子花费太高了。就说上幼儿园吧，城里一个月要两三千，你们乡下只要几百块，省下来的钱干啥不好啊，你说是吧。”
9
“所以，你们有钱买车，却没钱养孩子，是这样吗？”
舅舅似笑非笑地瞅着爸爸。
爸爸“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宋兴耀，你这么讲话可就没意思了——”
“别说了！”
妈妈突然开了口，打断了爸爸的话。
她一把将我拉到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带蓝蓝回家！”
“你，这——”
爸爸有点着急了，扯了扯妈妈的袖子，压低声音对她讲：
“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嘛？”
妈妈没看他，低下头揉了揉我的脑袋。
“胜蓝和宝瑞都是我的孩子，我能把他们照顾好。”
爸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接着突然冷笑起来。
“行，行，宋成君，你厉害！那两个孩子你就自己带，别指望我帮一点儿忙。蓝蓝的学费和生活费反正我就出五百块，不够的你自己想办法。”
爸爸气冲冲地跨出大门，钻进了车里。
妈妈的眼里满是泪水，但她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宋兴耀，你去帮蓝蓝收拾一下东西，我这就带她回去。”
舅舅静静地看着妈妈，过了一会儿，才拉过我的手说：
“蓝蓝来，和舅舅一起去收拾东西。”
我乖乖地跟着他回了房间。
舅舅弯腰整理着衣服，我站在他面前，怯生生地问道：
“爸爸是不是不想让蓝蓝回去？他是不是不喜欢蓝蓝了？”
舅舅叹了口气，把我抱了起来。
“那蓝蓝想回去吗？”
“想。”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在一起。
“舅舅，我也舍不得你，你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他笑了起来，点了点我的鼻子。
“小家伙，人哪，可不能太贪心啦。”
舅舅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牵着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妈妈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
弟弟在她腿边爬来爬去，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猴子。
妈妈伸手想要接过箱子，却被舅舅拉到一边。
“我来。”
妈妈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10
爸爸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吵得左邻右舍都出来张望。
妈妈刚出门就被人叫住了：
“哟，这不是招娣吗？回来啦？”
妈妈有些尴尬地停下了脚步，向他们打招呼说：
“李婶，刘叔，好久不见。”
“是呀，好多年没见你回来啦，都快认不出来——”
“走不走啊？事儿真多！”
爸爸从车窗里探出头，凶巴巴地吼了一句。
李奶奶和刘爷爷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拐杖都差点掉到地上。
幸好舅舅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们。
妈妈一脸难堪，牵着我和弟弟上了车。
舅舅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向我挥了挥手：
“蓝蓝再见，舅舅有空就去看你。”
我的心里突然难过起来，看着舅舅，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再哭就下车！”
爸爸踩了一脚油门，汽车轰的一声向前开去。
车子开得飞快，弟弟坐在儿童座椅里还好，旁边的我被甩得东倒西歪。
妈妈小声对爸爸说：
“山里路窄，你开慢点儿。”
爸爸猛拍了一下方向盘，又心疼地摸了摸，气愤地说：
“我就说不要来你非要来，这下可好，给那个瘸子找到机会，把这丫头又送回来了。”
妈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
“别这么说他，那是我弟。再说了，他本来也没义务帮我们养孩子。”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爸爸讽刺地撇了撇嘴。
“呵，最恨他的不就是你吗？现在又来装什么姐弟情深？一家子都不正常！”
妈妈闭上嘴，把头扭向了车窗那边。
我想起舅舅温柔的模样，忍不住大声说：
“舅舅不是瘸子，他是好人。”
爸爸轻蔑地笑了一声。
“你懂什么！”
我还要继续争辩，妈妈转过头，对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太情愿地闭上了嘴。
舅舅是世界上最好的舅舅，爸爸才不是好爸爸呢。
我心里默默地想着。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这才想起来，这是新年啊。
可是这个年，大家过得好像都不开心。
弟弟睡着了，爸爸和妈妈一言不发，车厢好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闷得透不过气。
车子摇摇晃晃地向前开着，我也渐渐睡着了。
11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趴在妈妈的肩膀上悠悠地醒了过来。
妈妈一手抱着我，一边拖着箱子，吃力地把我往上颠了颠。
我挣扎着滑了下来，看见爸爸抱着弟弟，在前面走得很快。
到电梯口的时候，爸爸和弟弟已经进去了，电梯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关上。
“姐姐，姐姐还没进来。”
“别管她们。”
爸爸和弟弟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抬头看妈妈，她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回来，我发现爸爸好像变了。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妈妈也越来越凶。
有一次我还看到他打了妈妈一巴掌。
但妈妈只能偷偷地抹眼泪。
我把这些事悄悄告诉了好朋友娜娜，她肯定地说：
“你爸一定是给你找新妈妈了。
“我爸以前就是这样，有次还偷偷带了个女的回来，把我妈都气病了。”
“那，那怎么办呀？”
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娜娜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大人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你别着急。男人都没出息，打一顿就老实了。当时我大舅舅和二舅舅把我爸狠狠揍了一顿，他一下子就听话了，再也不敢欺负我妈了。
“你不是也有舅舅吗？叫你舅舅来，把你爸也揍一顿呗。我妈说了，有娘家人撑腰，她才不怕我爸呢。”
舅舅。
我想起舅舅那条受伤的腿，有点担心。
他可能，打不过爸爸吧。
但我还是偷偷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在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得我都有些着急了，他才慢慢地说：
“放心吧蓝蓝，有舅舅在，不会让人欺负你们的。”
12
爸爸难得回来一次。
吃饭的时候，妈妈犹豫着对爸爸说：
“蓝蓝班上要买学习资料，每个人二百六。”
爸爸头也不抬地说：
“我没钱，你非要带她回来，这钱你自己出。”
妈妈放下筷子，死死地盯着爸爸。
“你的工资每个月只给我两千，剩下的去哪儿了？
“谢文生，你是不是，还养着另一个家？”
爸爸先是眼神闪躲，然后突然变了脸色。
“宋成君，你发什么疯！”
他把碗“砰”地砸在桌子上，碗一下子裂开了，溅起的碎片差点划伤弟弟的眼睛。
我和弟弟都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弟弟才“哇哇”地哭起来。
妈妈也被吓到了，脸色惨白地抱住弟弟，手微微颤抖着。
“这日子你要过就过，不过就离，别给我找麻烦。”
爸爸一脚踢开凳子，拿起外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家。
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吓得弟弟哭得更厉害了。
“妈妈。”
我害怕地向妈妈靠过去。
她抱住我和弟弟，把头埋在我们的脖颈间。
我衣服的领口被浸湿了一大块。
叩叩叩——
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
妈妈站起来，紧紧地搂着我和弟弟的脖子，紧张地看向大门。
“姐，是我。”
“是舅舅！”
我挣脱妈妈的手，飞快地跑过去打开了门。
“舅舅，舅舅！”
我扑进他怀里，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蓝蓝，想舅舅了吗？”
“想。”
看到舅舅，我感觉鼻子酸酸的，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突然流了下来。
一个比舅舅还高的叔叔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看着饭厅里一片狼藉，他们对视了一眼。
“这是？”
舅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妈妈问道。
妈妈侧过身，胡乱地擦了擦脸。
“孩子不吃饭闹腾，把碗摔了。”
舅舅没有说话，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我：
“蓝蓝，这是给你和弟弟买的玩具，你们去房间玩好吗？”
“好。”
我拉着弟弟的手进了房间。
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些什么呢？
我悄悄地打开一条门缝。
客厅里，舅舅把一个信封递给了妈妈。
妈妈打开，翻看着里面的东西，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把脸埋在手掌心里，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哭得很伤心。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舅舅站在她面前。
“姐，你有什么打算？”
妈妈呜咽着摇头。
舅舅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背影让我感觉莫名的安心。
他指了指身后的叔叔。
“这是我朋友肖怀安，是个律师，专门打离婚官司。”
肖叔叔上前一步，对妈妈说：
“姐，你放心吧，老宋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一定会帮你的。就你们这个情况，我有把握让他——”
“你们走吧！”
妈妈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面前的舅舅和肖叔叔。
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离婚！”
13
舅舅和肖叔叔被妈妈推出了门外。
肖叔叔被推得连连后退，却还劝着：
“姐，你再好好想想，那种男人，不值得留恋——”
嘭！
大门被重重地关上，震得门框都颤动起来。
他们离开后，妈妈好像一下子没了所有力气，没走两步就瘫坐在地上。
我从房间里跑出来，想把妈妈抱起来。但我的力气太小了，怎么也抱不动她。
“妈妈。”我搂着她的脖子，边哭边说：
“你就听舅舅的话，和爸爸离婚吧。”
妈妈苦笑着摇头。
“你不懂。我没有家，没有退路，离了婚，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解地问：
“可是你还有我和弟弟呀，还有舅舅，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舅舅说了，只要有他在，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们的。”
妈妈黯淡的目光慢慢移到我的脸上，突然一把将我抱住。
她把我抱得紧紧的，身子重重地靠着我，好像我是她唯一的支撑。
从小声的抽泣，慢慢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
就像山洪暴发一样，漫过无尽的河流和田野。
弟弟也跑了出来，小手从身后抱住妈妈，把脸贴在她的后背上。
“妈妈别哭，瑞瑞……心疼。”
妈妈哭了好久好久，久得我都快抱不住她了，她才渐渐止住哭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拿出扫把和簸箕，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碗。
我和弟弟帮她一起把家里收拾好，我抢过她手里的垃圾袋，准备下楼去扔掉。
房门打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蹲在不远处的过道上。
“蓝蓝。”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楼道的声控灯也亮了起来。
是舅舅，他还没有走。
妈妈走到我身边，看着舅舅慢慢走过来。
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我担心地看了看他的腿，好像跛得更厉害了。
“进来吧。”
妈妈轻声说。
我坐在舅舅身边的沙发上，弯腰给他按摩受伤的小腿。
“没事。”
舅舅摸了摸我的脑袋。
妈妈给他端来一杯水，拉过一个椅子坐在他对面。
犹豫了一会儿，妈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舅舅。
“离婚的话，我能不能拿到两个孩子的抚养权？财产又能分到多少？”
舅舅笑了笑。
“我明天再把老肖约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14
后面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舅舅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大房子，让我和妈妈、弟弟搬了过去。
从他们的聊天中我得知，妈妈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爸爸气急败坏，到学校门口拦住了来接我放学的妈妈。
“宋成君，别以为有宋兴耀那个没用的人给你撑腰你就能强硬起来，我告诉你，想离婚，没门儿！”
妈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是吗？那就看法院怎么判。”
“你——”
爸爸的手扬起来，眼看巴掌又要落到妈妈脸上。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用力一撇，将他整条胳膊折到了背后。
“疼，疼！”
爸爸哀嚎起来。
舅舅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他说：
“你最好赶快同意离婚，我这个没用的人反正烂命一条，但你谢文生这条命，好像挺金贵的。”
舅舅松开手往后退，露出爸爸惊恐的脸。
快到新年的时候，离婚官司终于结束了。
我和弟弟都判给了妈妈，还有家里那套房子也归了妈妈。
听肖叔叔说，爸爸这些年用在另一个家里的钱也能追回来不少。
新年的最后一天，判决书下来了。
我们一家人请肖叔叔吃饭。
肖叔叔好像喝多了，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嘿嘿，明路走完了，要不要走走暗路？我找人把他第三条腿打断怎么样？或者闹到他公司去，让他丢了工作？”
“算了吧。”
舅舅从清汤锅里夹了片午餐肉放到我碗里。
“他没了工作，怎么付孩子的抚养费。”
“那倒也是。”
肖叔叔点了点头，又转头问妈妈：
“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妈妈舔了舔嘴唇，小声说：
“我打算把那套房子卖了，换个小一点的。我自己也有工作，加上抚养费，养两个孩子没问题。”
舅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
“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蓝蓝的生日。两个孩子很快就长大了，还是买个大一点的吧。”
“不行！”
妈妈吃惊地看着他，把卡推了回去。
舅舅握住她推拒的手，笑了笑。
“你总说我欠你，那这些钱，就算我还你的吧。”
妈妈的手停住了，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过了好久，她才喃喃地说：
“你欠我的早就还清了……不，你从来就不欠我的。”
15
舅舅还是把卡硬塞进了妈妈的包包里。
“那就算我借给你的吧。我们是亲姐弟，哪有什么欠不欠。”
“兴耀……”
妈妈的眼里又泛起了泪光，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变了脸色。
“宋兴耀，你没有工作，哪来这么多钱？”
一旁的肖叔叔舌头都不利索了，说：
“姐，你就收下吧，宋兴耀这小子有钱……他之前写的一本小说出版权就卖了一百多万，还有影视、动漫的改编权，挣了不少呢。”
妈妈惊疑地问舅舅：
“你，真的在写小说？”
肖叔叔又抢着回答：
“真的，他那本书挺火的，叫【逆仙】，你听说过没有？笔名叫深渊……”
妈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舅舅。
“你是深渊？当初资助我的人，是你？”
她自言自语着：
“不对啊，你那个时候还在上高中，哪里来的钱？”
舅舅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宋兴耀，你告诉我，那笔钱和你的腿有没有关系？”
舅舅仰头看她，笑得很平静。
“姐，和你没关系的。我当时放暑假想挣点钱，找了个工地搬砖，结果干了两个月工头不给工钱，我气不过就去找他，这才被打断了腿。
“好在钱要到了,还让他多赔了好多呢。给你的钱是我悄悄报的保险,爸妈不懂这些,他们不知道的。我拿着反正也没啥用,这才给了你。”
妈妈的手渐渐松开，失魂落魄地跌坐到椅子上。
“不,跟我有关系，要不是为了帮我,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去工地上挣钱！”
妈妈的眼泪流了满脸。
“宋兴耀,你真是个傻子……”
舅舅拿起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
“行啦,都过去啦。我是傻子，你也不聪明啊，否则怎么会看上谢文生那样的人。”
“你——”
妈妈瞪了他一眼，又“扑哧”笑起来：
“是啊,我也是个傻子，有这么好的弟弟在身边，却还心里埋怨。”
舅舅也笑起来。
“姐,那你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
弟弟爬上我的膝盖，钻进我怀里，结结巴巴地说：
“姐……姐,你以后……也要对我好一点。”
肖叔叔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嗖——砰！”
店门外有人放起了烟花，巨大的花火像梦幻的伞盖，金色的流苏倾泻而下。
“又过年啦。”
妈妈喃喃地说了一句。
弟弟看着烟花，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笑得可真开心啊！
我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舅舅。
我也好开心啊。
细密的雨丝像珠帘一般倾泻而下，顺着脸颊滑进了衣服的领口中，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番外：
【宋成君篇】
我叫宋招娣，很快就招来了弟弟。
我出生的第二年，弟弟就出生了。
爸妈笑着说：“这死丫头，还算有点用。”
我那时候太小，还不明白有了弟弟意味着什么，看见爸妈笑得开心，我也跟着傻乐。
直到渐渐长大一些，我才知道。
招来了弟弟，我也就没什么用了。
哦不，我还是有用的。
家里的家务活儿需要我做，爸爸打牌输了钱，还要打我出气。
但弟弟什么都不用做，爸妈却像心肝宝贝一样宠着他。
我常常想——
要是没有了弟弟，他们是不是就会爱我多一点。
那个冬天，雪下得很大。
爸爸又出去打牌了，妈妈也去了隔壁婶婶家串门。
我看着一直缠着我玩的弟弟，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拉着他的手走出门去。
外面真冷啊，雪花从领口处钻了进去。
我的心比外面的天气更冷。
我牵着他一直走到了村子的后山，听大人们说，山上有野狼，野狼最爱吃小孩子了。
“姐姐，你冷吗？我的围巾给你。”
弟弟取下脖子上的围巾，踮起脚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我的心突然又暖了起来。
我把围巾重新系回他的脖子上。
“姐不冷。”
我拉着他的手，转身朝家的方向，慢慢地走了回去。
来源：沐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