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伴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蒸好的玉米,还冒着热气。她看了看女儿,又看看我,摇摇头示意我别问了。
“又没成?”我放下手里的菜刀,看着低着头进门的女儿。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鞋也没脱就窝进了沙发里,摆明是不想说话。
我也不好再问。这都第十次了,一个比一个条件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没个看上眼的?
老伴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蒸好的玉米,还冒着热气。她看了看女儿,又看看我,摇摇头示意我别问了。
“小艳啊,妈给你蒸了玉米,你最爱吃的。”老伴把玉米放在茶几上,用手帕小心擦了擦玉米上的水珠。那块手帕是女儿小时候绣的,边上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妈”字,线头都有点松了,但老伴一直舍不得丢。
女儿没动,只是摇了摇头。
“妈,你别安排了。”她的声音闷在沙发靠垫里,“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
“可你都三十五了啊,我和你爸…”老伴话没说完,被女儿打断了。
“我知道!我能不知道吗?村里比我小的都当妈了,有的都当两次了!”女儿猛地坐起来,眼眶红红的,“你们以为我不着急吗?”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窗外,邻居家的鸡在咯咯叫,好像在嘲笑我们家的窘境。
我叹了口气,回到厨房继续切菜。这些年,村里人背后的议论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老陈家的闺女,长得是不赖,可怎么就嫁不出去呢?”、“听说脾气怪,一个看不上一个”、“那么大岁数了,怕是有问题吧”……
晚饭的气氛很不好。女儿扒拉了两口饭就说不饿,回房间去了。老伴也没吃多少,只是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好像这样就能化解心里的焦虑似的。
“老陈,你说咱闺女这是怎么了?”老伴小声问我。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女儿从小就懂事,考上了县城高中,又到省城读了大学。毕业后在市里找了份不错的工作,每个月还定期往家里寄钱。说实话,就她这条件,在我们村里找对象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
“要不…”老伴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别了,”我拦住她,“她现在心情不好,让她自己静静吧。”
吃完饭,我进了堂屋的小杂物间收拾东西。女儿明天要回市里去上班,我想找出那瓶我自己腌的咸菜让她带走。她虽然嘴上说难吃,但每次都会带走,偷偷在城里吃。
翻箱倒柜的时候,一个旧木盒掉了出来,盒子都有些开裂了。我认出这是我年轻时候用的东西,里面装着些日记和照片。
我刚要把它放回去,老伴走了进来。
“找到了吗?”她问。
“没有,倒是翻出些旧东西。”我把木盒递给她。
老伴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你看,这是咱们年轻时候照的。”她拿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给我看。
照片上,年轻的我和老伴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我穿着当时最好的一件衬衫,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笑得那么灿烂。那是我们结婚前拍的。
“那时候多好啊。”老伴叹了口气,继续翻着盒子里的东西。
突然,她停下来,拿出一本皮已经有些脱落的小日记本。“这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我三十多年前记的日记,里面有些事,我一直没告诉过她。
“哦,就是些工作记录,没什么。”我想拿回来,但老伴已经翻开了。
她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惊讶,然后是疑惑。“老陈,这…”她指着某一页,声音有些发抖。
我凑过去看,那一页日记是1990年3月15日写的:
“今天在县医院又见到了她。她说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我想去看看,但她说不行,她丈夫会起疑心。她说这个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就好,孩子跟了她姓李。我知道这样对不起我家里人,但我还是忍不住记下这个日子——我有个女儿在这世上,虽然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她的父亲。”
老伴的手在发抖,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老陈,这…这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是我年轻时犯下的错,大家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过去的事情会在今天冒出来?
“我…对不起。”我只能这么说。“那时候你回老家照顾你妈,我在县城工地上干活,遇到了当时在医院工作的护士小李…”
老伴突然站起来,拿着日记本冲出了杂物间。我赶紧追上去,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但她没有回我们的卧室,而是直接敲响了女儿的门。
“小艳,开门,妈有事问你。”
屋子里没动静。
“小艳!”老伴的声音提高了,“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女儿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哭过。
“怎么了妈?”
老伴把手里的日记本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什么啊?”女儿疑惑地接过本子,低头看了起来。
我站在一旁,心里慌得不行。这事情要是让女儿知道了,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太不负责任?
女儿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她抬起头,先是看我,又看老伴。
“爸,这…这是真的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女儿的手捂住了嘴,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但她的表情却不像是生气,更像是…解脱?
“你们知道今天我相亲对象是谁吗?”女儿突然问。
我和老伴都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姓王,叫王建明,是县医院的医生。”女儿说,声音有些颤抖。
老伴皱起眉头。“那怎么没成?条件这么好的。”
“因为…”女儿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发现,他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给我看了他妈妈的照片,说他妈妈年轻时是县医院的护士。我一看那照片,觉得那人好熟悉,后来才想起来,我小时候在县城上学时,曾经见过她。那时她叫我过去,问了我很多问题,还给了我糖吃。后来我再去找她,别人说她调走了。”
女儿继续道:“今天相亲的时候,王建明无意中说起他父亲早年出了车祸去世了,他是他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我问了他出生年月,一算…刚好是日记上这个时间后不久。”
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的脑子嗡嗡响,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太巧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老伴突然转身走出了房间,我以为她生气了,正要去追,却听见她在客厅打电话。
“喂,是小王医生吗?我是陈小艳的妈妈。对,就是今天相亲的那个。你能不能现在来我们家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地址?就是青山村陈家,问一下都知道。谢谢,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老伴看着我和女儿发呆的样子,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总得弄清楚。”
我赶紧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担心咱闺女找不到对象吗?现在不是有个机会了?”老伴瞪了我一眼,“你那点事我早就有怀疑了,只是没证据罢了。老婆子我这么多年没说,不是因为不在意,是看在你对我和闺女还算好的份上。但现在闺女的事要紧,我得把话说清楚。”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老伴打断了我。
“要是真像你日记里写的,那小王和咱闺女没关系。你自己心里明白。”
听了这话,我和女儿都愣住了。
不到一个小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老伴去开了门,果然是白天相亲的那个小伙子。
王建明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衫,手里还拿着一盒点心,看起来很紧张。“阿姨好,叔叔好。”他向我们问好,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女儿,脸一下子红了。“陈…陈小姐。”
老伴把他请进来,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小王啊,有件事我得问你。”老伴开门见山,“你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王建明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水杯差点洒了。“我…我爸爸不是在我小时候…”
“我是问你,你真正的亲生父亲。”老伴打断他,语气很坚定。
王建明的脸色变了。他看了看在场的每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叔叔…其实我知道您是谁。”他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妈妈临终前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姓李,是当年县里建筑队的一个工人。她说他人很好,但当时情况复杂,他已经有家室了。”
听到”姓李”这两个字,我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如果不是我,那会是谁?
老伴拿出那本日记,递给王建明。“你看看这个。”
王建明接过日记,看了看老伴指的那一页,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他抬头看向我:“叔叔,你不是我父亲。”
“什么?”我和老伴几乎同时问出声。
“我爸爸姓李,名叫李国强,是当年县建筑队的工人,后来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去世了。我记得我妈妈说过,有个姓陈的同事曾经帮过她,还答应照顾我,但后来再也没见过面。”王建明说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我爸爸唯一的照片。”
我接过照片一看,立刻认出了照片中的人。那是我当年工地上的好友李国强,确实是在一次事故中不幸去世了。当时我答应过他,会照顾他的妻儿,可后来他妻子带着孩子搬走了,我再也没能找到他们。
“所以…”女儿看着王建明,又看看我,“所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王建明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有。”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老伴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那你日记里写的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老伴指着日记问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女儿拿过日记本看了看,突然说:“妈,你看这个日期,3月15日,正好是我的生日啊。”
“你的生日?”老伴一脸困惑,“可你是我生的啊,怎么会…”
突然,老伴的脸色变了。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问:“老陈,那个’她’…是我吗?”
我被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一瞬间,三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一年,老伴回乡下照顾生病的母亲,临走时才告诉我她怀孕了。但她不想在农村生,就瞒着家里人,在预产期前回了县城,一个人去了医院。我当时在工地加班,赶到医院时,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看到老伴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我既高兴,又内疚。高兴的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内疚的是…李国强的死我有责任,我本该照顾好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可我却没能做到。
所以我在日记里写下了那段话,用”她”指代我的妻子,用暗示的方式表达我的内疚和自责。我不敢直接写明,怕被老伴发现。那个”跟了她姓李”的女孩,其实是我幻想中李国强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平安长大。
“老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老伴看着我,突然笑了,眼里却有泪光。“你这个老糊涂,写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差点害了咱闺女的终身大事。”
女儿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恍然大悟。她看了看王建明,又看看我们,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我真的是你们亲生女儿?没有什么秘密?”
我和老伴同时点头。
“那…”女儿看向王建明,脸上有些发红,“我们真的可以……”
王建明站起身,正色道:“叔叔阿姨,我想请求你们的同意,让我和小艳交往。虽然今天的相亲有些曲折,但我对她的感觉很好。”
老伴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我也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今天这一出,把埋藏三十年的心事都翻了出来。但看到女儿脸上重新有了笑容,一切都值得了。
晚上,送走王建明后,女儿悄悄问我:“爸,你为什么要在日记里那么写啊?害得我今天差点错过一个好人。”
我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爸爸年轻时做了错事,欠了别人,心里过意不去。”
“什么错事啊?”
“工地上的事故…那是我的责任。我本该检查安全措施的,可我那天偷懒了。李叔叔就是因为这个……”我的声音哽咽了。
女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住了我的手。“爸,人都会犯错。但你这么多年都记着,还帮李叔叔家照顾儿子,这就够了。”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老伴从厨房端出一盘刚蒸好的花卷,热气腾腾的。“别说这些了,吃点东西吧。”
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老伴给我和女儿各夹了一个花卷。
“爸,妈,”女儿突然说,“我觉得王建明真的挺好的。”
老伴笑了:“妈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那…”女儿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我们以后真的成了,你们不会觉得别扭吧?毕竟…”
我打断了她:“不会。反而是爸爸的一个心愿了。李叔叔在天有灵,看到他儿子和我女儿在一起,应该也会欣慰的。”
窗外,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银杏树沙沙作响。树下,老伴种的月季花开得正好。
三十年了,一个小小的误会,差点让我女儿错过幸福。但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我知道,这一次,她终于不会再错过了。
来源:浪浪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