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雨刚停，我在屋后的菜地里拔草，裤脚湿漉漉的贴在小腿上，好不舒服。远远看见村口有辆出租车，想着是谁家来客人了。没成想，车直接开到了我家门口。

那天雨刚停，我在屋后的菜地里拔草，裤脚湿漉漉的贴在小腿上，好不舒服。远远看见村口有辆出租车，想着是谁家来客人了。没成想，车直接开到了我家门口。

“爸！”

我一回头，是我闺女小芳，牵着两个小孩，都是男娃，一个七八岁的样子，一个四五岁，两个娃娃都低着头，像是被人欺负了。小芳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出哭过。她身后就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

出租车师傅把行李搬下来，走之前还多看了两眼，八成是路上听了什么，城里人就这样，爱打听。

“回来就好，先进屋。”我没多问，拍了拍手上的泥，把菜筐往地上一放。

院子里的老柿子树下，你奶奶的轮椅还放在那，她最近腿疼得厉害，喜欢坐在树下晒太阳。看见小芳回来，眼睛一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是怕说错什么。

屋里还挂着2018年的挂历，你奶奶说那年的画好看，舍不得换。电视上正放着《乡村爱情》重播，音量开得老大，就是你奶奶听力不好了，非说是电视声音小。

大孙子进门就被电视里的笑声吸引住了，小的那个紧紧拽着妈妈的衣角，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舀点井水给娃洗洗手吧，出了一路的汗。”我说。

水缸上盖着一块布，布上压着一个搪瓷碗，碗里放着半根粉笔头，据说是防蚊子的。我掀开布，用瓢舀了水，倒进门口的洗手盆里。盆是红色塑料的，边上有个缺口，是去年被狗崽子咬的。

等娃们洗完手，你奶奶就从柜子里掏出了去年过年剩的麦芽糖，已经有点发硬了，但娃们吃得挺香。

“阿姨呢？”小芳问。

“你妈上集市去了，买菜。知道你要回来，说晚上炒你爱吃的回锅肉。”

小芳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怎么突然想回来了？”我假装随意地问，其实心里明镜似的。前两天小芳打电话，说和程勇闹矛盾，要离婚。我当时就没说什么，只问了句”想好了？“她说想好了，我也就没再劝。

“我跟程勇离婚了，爸。”小芳低着头，“这段日子可能先在家住着，等找到工作再说。”

我点点头：“家里有的是地方。”

大的那个孙子过来拽我的袖子：“爷爷，我叫程阳，今年上小学二年级。”说完还鞠了个躬，挺有礼貌。

“这个是程浩，上幼儿园中班。”小芳介绍那个小的。

你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就差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掏出来了。

当天晚上，娃们睡了，小芳总算说了实话。

程勇做投资亏了钱，借了不少高利贷，还瞒着她。后来债主找上门，她才知道欠了近百万。程勇还动手打她，说她不帮他出主意。小芳带着孩子躲到闺蜜家，第二天就去法院起诉离婚了。

“法院判了，房子归我，但要还清贷款才行。我把首饰卖了，又借了点，总算还上了。但现在啥也没有了，就剩两个娃……”小芳说着说着就哭了，“爸，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摸着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傻孩子，回家了就好。”

你妈在一旁抹眼泪，嘴上还嘟囔着：“早就说那小子不靠谱，当初非不听。”

我瞪了你妈一眼，她立马闭嘴了。

“爸，我会尽快找工作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小芳擦干眼泪说。

我笑了：“谁说你添麻烦了？咱家那十亩地，明天我带你去看看。”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小芳去了村后的那块地。说是十亩，其实有十二亩多，是我这几年从村里人手里陆续租来的。

“爸，你种这么多地干啥？”小芳惊讶地问。

地里种的是红薯，大部分已经收了，还剩下几畦。旁边还有一片菜地，种着白菜、萝卜、青菜，够一家人吃的。

“种着玩呗，总不能天天看电视。”我笑着说。

小芳走在地垄上，看着那些长势喜人的蔬菜，长叹一口气：“城里人哪有这口福啊，超市里的菜都是打了药的。”

“嗯，有空就来干干农活，把脑子里那些烦心事甩掉。”

回家路上，路过李大爷家的小卖部，他探出头来喊：“老刘，下午有空来家里坐坐，有事商量。”

“行，下午我过去。”我应着。

小芳回家后就开始找工作，在网上投简历。娃们在院子里玩得挺开心，尤其是小的那个，追着一只花猫跑来跑去。

下午，我去了李大爷家。他是村里的能人，在县城做蔬菜批发生意。

“老刘啊，听说你闺女回来了？”李大爷递给我一支烟。

我点点头，没接烟：“戒了。”

“这样，我看你种的红薯不错，我弄了个红薯加工厂，做红薯粉条、红薯粉丝这些，现在正缺货源，你愿意卖给我不？”

我心里一动：“价钱怎么算？”

李大爷报了个比市场高两毛的价，我当场就点头了。

回家路上，我在想，这或许是个机会。

小芳找工作不顺利，县城里的工作少，工资低，城里的嫌她是二婚带孩子，不愿意要。

一天天过去，我看她越来越焦虑。

有天早上，我叫上小芳：“走，跟我去地里。”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我去了。到了地里，我教她怎么锄草、浇水。她很聪明，学得快，就是手上起了不少泡。

“爸，我真没想到你会种这么多地。以前你在煤矿当电工，挺体面的工作，怎么退休了反而来种地了？”小芳一边干活一边问。

我笑了笑：“种地好啊，自由。”

其实是你妈身体不好，医生说要吃无污染的蔬菜水果，我就开始研究怎么种有机蔬菜。后来越种越上瘾，索性租了这么多地。

开始只是自己吃，后来村里人也要，再后来就和李大爷合作，把多余的卖给他。收入不多，但也够花。最重要的是，你妈的身体好多了。

“爸，程阳他们学校要交学费了……”小芳欲言又止。

“多少钱？”

“三千多。”

“下午我给你拿。”我没多问。

晚上，我从床底下的铁盒子里取了五千块给小芳。铁盒子是我以前装工具的，现在成了”保险柜”。

小芳接过钱，眼圈又红了：“爸，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摆摆手：“你是我闺女，说这些干啥。”

日子就这么过着，小芳慢慢适应了乡下的生活，每天也去地里帮忙。两个娃也开始上学，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去村口等校车，挺自觉的。

有天，李大爷来家里，说县城里要办个农产品展销会，问我要不要去。

“去干啥？”我问。

“展示展示咱们的产品啊，说不定能接到订单。”李大爷神秘地笑笑。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小芳也很感兴趣，说要一起去。

展销会那天，我和小芳带着自家种的红薯、红薯粉条和一些新鲜蔬菜去了县城。

没想到，我们的摊位前人很多，尤其是那些红薯粉条，不少人尝过后就直接买走了好几斤。

“这粉条筋道，口感好，是纯手工的吧？”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问。

小芳点点头：“是我爸做的，用传统工艺，没加任何添加剂。”

那人掏出一张名片：“我是县里农业电商平台的，你们有兴趣合作吗？”

就这样，我们的红薯粉条上了电商平台，订单越来越多。小芳负责网上联系，我负责生产。忙起来时，连你奶奶都来帮忙。

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转眼半年过去了。

有一天，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我家门口。下来一个男人，是程勇。

他比我记忆中瘦了很多，眼睛凹陷，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经历了不少事。

“爸，程勇……”小芳站在门口，有些惊讶。

“爸，我来接小芳和孩子回去。”程勇走上前，声音嘶哑。

我看了眼小芳，她嘴唇微抖，却没说话。

“进来坐吧。”我说。

程勇进了屋，娃们正好放学回来，看见爸爸，先是一愣，然后大的那个扑了上去：“爸爸！”小的那个却躲在了小芳身后。

程勇抱着大儿子，眼泪就下来了。

“我这半年做了很多事，把欠的钱都还清了，还开了个小公司，现在有稳定收入了。”程勇看着小芳说，“我想接你们回去。”

小芳没说话，只是抿着嘴唇。

我起身去院子里，给他们留出空间。你奶奶跟了出来，坐在轮椅上问：“那小子回来干啥？”

“想接小芳回去呗。”我说。

“那丫头会跟他走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这是她的事，她自己决定。”

晚饭时，程勇一直在讲他这半年的经历，怎么还清债务，怎么重新创业。说得真诚，眼神里满是悔意。

吃完饭，程勇和小芳出去散步了。

“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夜深了，小芳来到我房间，“我有点怕，怕重蹈覆辙。”

我坐在床边，看着她：“你还爱他吗？”

小芳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可是……”

“没有可是，你爱就够了。”我说，“人都会犯错，关键是能不能从错误中学到东西。”

“那娃们怎么办？我现在在这边帮你，也熟悉了乡下生活……”

我笑了：“你以为我是为了留你才种那十亩地？”

小芳疑惑地看着我。

“你奶奶不是老说我退休了闲得慌吗？这不就找了点事做。”我眨眨眼，“再说了，有李大爷帮忙，没你我照样行。”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跟着自己的心走。错了也没关系，爸妈的家永远给你留着门。”

小芳扑到我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第二天，我带程勇去了那十亩地。

地里的白菜长势很好，大的都有半人高了。我随手掰了一片菜叶给他：“尝尝。”

程勇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真甜啊。”

“这些菜都是小芳帮着种的，土豆地是她一个人翻的。”我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地，“她这半年没闲着，每天早出晚归，比你还忙。”

程勇沉默了，看着那片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菜地。

“她跟着我学了不少，知道怎么种地、怎么做生意，比你那会儿懂事多了。”我继续说，“她现在能独立生活，不靠你也行。”

程勇的眼圈红了：“爸，我知道我错了。当初就是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能力强，看不起种地的。现在才明白，种地比我做生意难多了，需要经验和智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给程勇讲了这半年来我们家的变化，小芳帮我联系了很多客户，现在收入比以前翻了好几倍。

“爸，您放心，我不会再让小芳受委屈了。如果她愿意回来，我一定好好待她。”程勇突然停下脚步。

我笑而不语，心想这小子终于长大了点。

到家门口，程勇突然跪在了我面前：“爸，对不起，我以前太混蛋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对小芳和孩子的。”

我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起来起来，这是干啥？让邻居看见多不好。”

程勇却跪着不起来，眼泪哗哗地流：“爸，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半年我每天都在想小芳和孩子，我这辈子离不开他们。”

“行了行了，你这孩子……”我有些哽咽，蹲下来擦拭他的眼泪。

小芳正好出来，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程勇抬头看着小芳，声音发抖：“小芳，对不起，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芳看看我，又看看程勇，眼睛里闪着泪光。

我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听你自己的。”

一个月后，小芳和程勇复婚了，带着两个娃回了城里。程勇在县城里租了房子，开了个小公司，做农产品销售，正好和我们家的产业对接。

临走那天，小芳抱着我：“爸，谢谢你。”

我笑着摇头：“傻丫头，谢啥。”

程勇提着行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我看着他。

“爸，我想多跟您学学种地的经验，周末可以带小芳和孩子回来吗？”

我笑了：“当然可以，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看着他们开车远去，屋后那十亩地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风吹过，麦浪翻滚，就像这大半年来起起伏伏的日子，最终平静下来，孕育出新的希望。

你奶奶在一旁说：“老头子，你那十亩地可立了大功啊。”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什么十亩地，明年我打算再租五亩，种点水果。”

“你呀，就是闲不住。”你奶奶乐呵呵地说。

我指着门前的老柿子树：“你看，去年那枯枝又发新芽了。”

“是啊，生活就是这样，阴雨过后，总会有阳光的。”

我俩坐在树下，安静地看着远处的田野，金色的麦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来源：浪浪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