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时，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哭，大约过了一分钟，我还不相信。

文/清华1004 讲述：蒋晓梅

2024年腊月初九，父亲在睡梦中离世，姐姐住在抚顺，我住在大连。

谁都没想到父亲好好的，没活到2025年春节。

当我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时，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哭，大约过了一分钟，我还不相信。

以为自己出现幻 觉，潜意识里甚至埋怨母亲糊涂了，父亲好好的，她打电话乱说。

因为父亲去世头一天，还和我通电话，问我过年放几天假？用不用值班？回来住几天？

直到表弟电话打过来，我才缓过神。

表弟哽咽着说：“二姐，别担心，家里有我呢，你只要和姐 夫安全到家就行，其它事我来办。”

我这才相信父亲真的走了…

原来，父亲一周前已经感觉不舒服，母亲想通知我和姐姐。

父亲说：“我没事啊，你别有点小事就给孩子们打电话，再有20天过年告诉回来也不晚，现在告诉，只会让她俩着急上火，影响工作。”

母亲是家庭主妇，一辈子没出过门，没有主见，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才导致我们连父亲最后一面没见到。

我出生在辽宁南部农村，当年，父亲在公社（乡）上班，母亲在家里种地。

分产到户后，我家共分了15亩地，20棵果树。

那个年代，种地靠牛拉犁，人工撒种，不像现在，机械化作业，不用人出力。

由于外婆去世早，母亲姐妹4个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挨饿是常事。

使得母亲身材矮小，干不动体力活，加上婚后生了两个女儿，不受奶奶待见，月子吃的差，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

好在父母感情深，父亲挣钱全交给母亲。

家里的农活忙不过来，父亲会提早起床，先去地里干几个小时活，再去上班。

下班回家，父亲放下自行车，直接扛锄头去地里，干到天黑收工回家吃饭。

出点力父母都不愁，愁的是家里没有人会使唤牛。

每到春播季，母亲看邻居们赶牛车，拉上种子、化肥，一行人嘻嘻哈哈去种地，心里别提多着急。

这时，母亲便去邻居家套近乎，帮人家撒种子，扬牛粪，希望邻居家地快点种完，好帮我家种。

邻居家出牛出人，我家只有母亲一人跟邻居换工，自然要多帮人家干几天。

就这样，邻居还不愿意出牲口帮我家犁地，因为那个年代，家里有头牛好比现在家里有台车一样。

谁家车爱往外借。

好容易帮邻居家种完地，母亲把种子化肥搬出来，寻思邻居会马上过来，结果人家说，这些天，牛累坏了，要歇歇几天才能拉犁。

母亲只好继续等，可是春播不是你想哪天就哪天，要看地干湿程度。

一旦过了湿乎劲，种子撒地里不出芽，种了也白费。年年为这些事，母亲心急火燎。

但又无可奈何，因此我家庄稼总比别人家晚播晚收，赶上风调雨顺还好，赶上年头差粮食势必减产。

这种情况持续好多年，直到二姨和公婆分家单过，买了一头牛，才得以解决。

二姨家离我家10多里路，种地时，二姨夫赶上牛车，带着二姨先把我家地种完，再回去种自己家地。

每次来种地，母亲会做些好吃的，平时我们吃粗粮，二姨来了，吃大米饭馒头。

二姨不来，大米饭和馒头只在过年时才有。

那时我还小，不懂二姨和姨夫实在，心眼好。我以为二姨图我家吃的好，爱来干活。

记得有一次，我看母亲蒸了满满一锅白面馒头，还杀了一只下蛋鸡，又片了几张粉皮。

知道二姨来种地，我说母亲：“二姨又不是客人，干嘛做这么好饭菜给她吃，吃没了咱家过年吃啥？”

母亲说：“你这孩子，才开春就想着过年，你二姨和姨夫来干活，累啥样，不吃点好的哪有力气。”

后来我长大了，二姨一如既往每年来给俺家种地，秋天再来收山。

临走时，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一箱挂面放牛车上，对二姨说：“你俩这阵秋收没功夫做饭，把这箱挂面拿回去吃，方便。”

我又一次误会二姨来俺家干活，是为了要东西。

我读初中时，家里房子漏雨严重，父亲在供销社买一圈油毡纸，爬梯子上房顶找漏点，往上面铺油毡纸。

下梯子一脚踩空，重重摔地上起不来，母亲吓得去喊邻居，邻居家里有活，把父亲扶炕上便走了。

母亲只好骑自行车去找二姨夫，二姨夫赶过来，用牛车拉父亲去镇上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父亲在医院躺半个月，母亲要去伺候。

姨夫说：“两个闺女上学，你留在家里给她们做饭，我在这方便，再说了，你也弄不动。”

姐姐面临高考，母亲不放心姐姐和我，只好拜托二姨夫伺候父亲。

后来姐姐考上大学，我考上中专，我俩在外地读书。

回家看看父母住的房子，四面透风，劝父亲，把老家房子翻新。

母亲说：“算了吧，俺老两口有个窝待着就行，喃俩将来也不回来住，我手里留点钱好养老。”

“再说了，盖房子没有你俩想得那么简单，得出多少力，喃爸那年摔一下，到现在干不了重活。”

是啊，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旧伤未全愈，盖房子谈何容易。

那年春节，我和姐姐去二姨家拜年，提到房子漏雨，二姨和二姨夫也说，老房子应该翻新重盖，不翻新怕塌陷。你们住在里面危险。

回家后，我俩劝父母，多出点钱，雇人盖房子。父母答应了，但是那时没有小包工头。

农村盖房子只雇一个木工支模板，再请一个瓦工砌墙抹灰，小工自己家出。

我和姐姐读书，肯定不行，二姨打发两个表弟来了，当时大表弟19岁，二表弟17岁。

从扒房子那天开始，两个半大小子住进我家，父亲带着他俩拆檩木，搬石头，活水泥灰。

常听母亲说，盖房子那年热的透不过气来，中午实在太热，表弟去井里提一桶水，往头上浇。

午睡热的受不了，表弟找块木板，铺在地上呼呼大睡。

房子盖好，表弟累得又黑又瘦。

我家房子盖好了，两个表弟快到20岁，面临自家房子翻新娶媳妇。

父亲给拿了2000元，让二姨夫买材料，然后边攒钱边买材料边盖房子，历时4年，房子才盖好。

十多年前，两个表弟结婚后压力大，都去南方工地打工。

有一天我去看望二姨，发现二姨夫骨瘦如柴，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寻问二姨夫哪里不舒服。

二姨夫说：“不爱吃饭，浑身没劲。”

二姨趁机用商量口气说：“你有没有空，能不能带你姨夫去医院检查一下，病好多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二话没说，帮二姨和二姨夫收拾衣服，然后没敢耽误时间，马上带着去市里大医院检查。

结果出来肝 癌晚期。听到这个结果，我哭着给表弟打电话，表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电话里静的吓人，后来听见表弟抽泣声，我捂着嘴忍住没哭，说表弟先挂了吧。

一个月后，二姨夫永远离开我们，父母给拿了10000元钱，我和姐姐各拿2000元。

出殡那天早上，二姨呆坐在炕上，两眼望着窗外，一滴眼泪没掉。

我以为二姨挺坚强，直到中午吃完饭，亲戚邻居走了，我和姐姐帮收拾二姨夫穿过的衣服。

打算烧七拿坟地烧了，二姨拿起姨夫曾经穿过的一件衣服看了又看，然后抱着衣服放声大哭。

我们怎么劝都不好，母亲说，让她痛痛快快的哭吧，不然等我们都走了，她能憋出病。

5年前，二姨在表弟家住，赶集到处捡矿泉水瓶，脚下有冰，摔了一跤，结果摔骨折了。一年后出现老人骨折死亡。

两个表弟都很孝顺，但不是太有钱，二姨寻思自己不算老，不能坐享其成，才到处捡垃圾，想贴补一下两个儿子。

二姨去世，对母亲打击挺大，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好多天下不去饭。

见了我们，总念叨二姨这辈子没享福，说二姨夫没啥本事，二姨跟他没捞着好吃没捞着好穿。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二姨夫脾气好，家里啥事都依二姨心，二姨舒心。

发丧二姨时，父亲已经退休，我和姐姐也在市里买房子，手里有积蓄。

我和姐姐，每人给表弟10000元，父母给10000元。

给钱时，我们还有点顾虑，因为母亲姐妹4个，我们担心其它几个姨娘会攀比。

母亲说：“等你三姨和四姨家有事，我只要手里有钱，一样会多给些，父母没了，姊妹就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

曾经，我小时候不懂事时，心里一直藏着小骄傲，觉得二姨家是在巴结我们家，只要俺家有钱，二姨家就会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干活付出。

所以我内心深处，没觉得多亏欠二姨家。

直到年前这次，父亲突然病逝，两个表弟为我们撑起一片天，我再次感觉到，二姨一家人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善良。

我和姐姐本身是女儿，又出嫁几十年，对于老家婚丧嫁娶一点不懂。

对请人帮忙，发丧流程，前期的准备工作这些一窍不通。

包括墓地确定、寿材准备、寿衣购买、亲人见面、物资计划，及宾客、厨师、帮忙和器乐等人员沟通准备。

等我和姐姐赶回家中，见两个表弟披麻戴孝，正在屋里为父亲净面，穿寿衣。（父亲没有侄子）

主事忙头不停和表弟沟通交流，表弟每决定一件事情前，来问问我和姐姐。

我对表弟说：“你们决定吧，需要花多少钱告诉我们一声就行，辛苦你了。”

丧事有条不紊进行着，母亲也说：“你们不懂，交给表弟来办，事后别差事别差钱。”

给父亲摔盆时，忙头商量表弟用谁。表弟说：“两个女婿来摔，一个女婿半个儿，两个女婿就是一个儿子。”

邻居中有想看笑话的，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听表弟这么安排，点点头不再说话。

出殡早上，我们这里讲述多放鞭炮，放越多说明这家越旺。

依母亲想法，不让花太多钱买鞭炮。

表弟说：“这钱俺哥俩出，咱不能让人家说咱家没有儿子，白事办的寒酸。咱不比别人家差，多放些旺两个表姐。”

结果表弟打发邻居，买了5000元鞭炮，礼炮从家摆到墓地，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邻居们说我父亲活到86岁，一点没糟罪走的，是积德行善，属于老喜丧，热闹点无妨。

送别父亲，母亲要看礼薄，我们这里家有白事，邻居们不用随份子钱，来帮忙就行。

所以随礼没多少个人，主要是亲戚，打开头一页，多数随200元，少数随500元，只有两个大数额。

我一眼看出是两个表弟名字，每人随5000元。

我把这两个5000元单独放包里。

然后在家住10天，头两天收拾家，第三天圆坟，等烧完头七，我带着母亲去表弟家送老房子钥匙。

顺便叮嘱表弟，经常去母亲老房子开窗通风。还嘱咐表弟，以后祭日假如我们不回来，让他替我们祭拜父亲。

表弟眼含泪水说：“大姨夫刚走，你又把大姨接家，我们哥俩以后想大姨怎么办？”

我说：“你随时可以上我家来住几天，我俩没有弟弟，你哥俩没有姐姐，以后咱就是亲兄妹。”

表弟说：“好，我父母没了，大姨就是俺亲娘。”

临走我把那两个5000元偷偷藏在表弟家电视柜里，走出去打电话告诉他。

母亲和二姨表现出来的人间亲情，就像一个传家宝，代代相传，永远珍贵。

表弟不会说爱, 却总在你需要时, 递上那杯刚刚好的温水, 暖至心扉。

来源：心理研究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