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加州大学伯克利的历史学者谭凯（Nicolas Tackett），在研究了3万2千通唐代墓志后惊讶发现：黄巢起义之后，河洛关中门阀家族的墓志数量出现断崖式下跌，再无显赫家声流传。

880年，长安破城，黄巢入京，宫廷焚毁，王谢断绝。门阀大族，三百年耀武扬威，到了这一夜，彻底“注销”。

加州大学伯克利的历史学者谭凯（Nicolas Tackett），在研究了3万2千通唐代墓志后惊讶发现：黄巢起义之后，河洛关中门阀家族的墓志数量出现断崖式下跌，再无显赫家声流传。

不是写不下去了，而是真没人了。这么一场兵乱，连“关系户”都保不住命，咱们今天就来讲讲这豪门怎么一步步“清空缓存”的。

公元266年，司马炎建立西晋，门阀家族正式登堂入室。当时政权架构松动，用人制度全靠“九品中正制”打底。

家世出身一栏，一旦填上“太原王氏”“弘农杨氏”“陇西李氏”，那仕途简直就是直通车。门阀制度的核心机制，是用姓氏绑定政治权力，把出身变成通行证，把血统写进宦海航标。

三百年动乱，九品制不断被操作成“九品看家世”，魏晋南北朝时，寒门几乎看不到出头之日。

太原王氏曾出37位宰相，陇西李氏出过6位丞相，长孙、崔、卢这些家族通婚结亲，连皇帝都要避让。家族间不靠能力竞争，而靠“墓志血统”，史学界称之为“制度性遗产垄断”。

东晋以后，门阀大族自成系统，从经济、教育、婚姻到军事，无一不涉及。他们拥有大批庄园，拥有自己的部曲武装。

他们私藏典籍，子弟接受私人教育，科举只是走个过场。婚姻方面，王谢联姻、李杜通婚，门当户对写进契约，平民之女几无嫁入机会。

唐初建立新政，李渊出自陇西李氏，继续用门阀骨干治天下。《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统计，唐初至唐玄宗一代，近一半宰相来自门阀六姓。

到了唐玄宗时期，李隆基虽重用寒门，但门阀仍掌握地方权力。安史之乱爆发前，太原王、赵郡李、博陵崔依旧垄断关键职位。

门阀在中央为相，在地方为节度，上下皆通，一手掌握文官系统，一手主控军镇节度。

自公元266年起，门阀制度持续运行超600年，形成坚固的政治继承网。这一制度的核心，是对世家大族的“政治垄断权”不动摇。

当皇权和中央失去控制，门阀大族仍凭家学和血统存活。

长安朝堂之外，墓志铭记载着另一个帝国——那是门阀自编自导的精英档案库。他们用家谱立传，用墓志传承，用出身决定生死。而这个系统，直到黄巢刀下，才被彻底砍断。

公元755年，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号称二十万兵马，攻入洛阳后直指长安。唐玄宗逃往成都，杨贵妃死于马嵬坡，京师失守。

长安十日劫，士族惊散，官宦出逃。王氏、崔氏、郑氏多人遇害。但令人错愕的是，门阀制度并未崩溃，而是重新调整分布结构。

从公元755年到840年，《全唐文》和《唐会要》统计中，门阀家族墓志仍连续不断。

研究者指出，王、卢、李、崔等门阀在安史之乱后，虽然在长安的影响被削弱，但在地方节度使系统中“转为隐性存在”。

他们不再显赫于京师，却在军政合一的节镇体系中继续执掌兵权和税赋，形成“幕府政治再生”。

《旧唐书·李德裕传》提及，李德裕出身赵郡李氏，安史之乱后，他家族迁至江南，通过科举与节镇关系网重新起家。

公元828年，李德裕出任宰相时，已是门阀大族复兴的代表。

在此期间，唐朝为削弱门阀，设科举、设察举，重用寒门士人。可惜地方军镇不受节制，门阀反而依附军镇节度使掌控地方资源。

在军政一体的结构下，门阀家族往往担任节度使幕僚或副手，通过军功继续维持政治地位。

学界曾以为安史之乱摧毁门阀，但墓志统计揭示相反趋势。从758年到875年，赵郡李氏、太原王氏墓志连续无缺，甚至有“再度高峰”。唐宪宗至唐宣宗期间，这些家族中至少有15人出任刺史以上官职。

这说明，安史之乱并未根除门阀制度，而是迫使其“适应地理再分布”。他们以地方为营，形成“士族+军镇”的联合体。直到黄巢起义爆发前，门阀依旧在生存。也正因如此，黄巢乱起之时，才让他们真正断根。

公元875年，黄巢自山东举义。大齐国号，兵锋直指中原。至公元880年12月，黄巢攻破长安，史称“长安大劫”。宫廷焚毁，士族屠戮，坊市尽毁，门阀家族无人生还。

这次政权崩溃极端彻底。《新唐书·食货志》记载：长安官籍尽毁，仓廪被焚，尚书省文档无存。黄巢以草莽起家，仇视士族，在占领长安期间，多次进行“清除豪右”行动。门阀大族子弟作为唐廷旧臣，被视为镇压对象，全族屠灭。

谭凯通过统计18000余通墓志，指出自公元880年后，王、李、崔等家族的墓志数量骤降90%。尤其赵郡李氏，安史之乱后仍活跃百年，至黄巢入长安后，再无子弟进入朝列。墓志断层形成于880年至890年间，是门阀制度集体“下线”的铁证。

《全唐文》未见门阀家族后人再录入官职，五代《旧五代史》也无门阀再登显位。太原王氏末代子孙王周，在广明元年死于洛阳兵变，赵郡李氏最后一位郡守李坦，死于黄巢围城中。

《唐才子传》记述，大族子弟多死于乱军之手，仅少数逃往江南，但因资源尽失、血脉断绝，难以重建宗族。

黄巢起义的屠灭效应不同于安史之乱的动荡。它是“身份清洗”。门阀被彻底清算，不再有社会通行权，不再是政治候选人。墓志不再记“郡望”，子孙也不再书“门第”。整个系统被从根拔起。

公元907年，唐亡。五代政权交替频繁，无人再提门第制度。科举全面取代血统，官僚体制全面重建，皇权开始主导士族选拔。门阀制度在大火与铁骑中画上句点，成为历史残页。

门阀制度：中国古代社会的一种特殊结构.趣历史网.2024.6.18

门阀制度出现和持续存在的原因.读书网.中国通史

谭凯：从墓志解释唐代门阀大族是在黄巢起义后才消亡的.澎湃新闻.2017.6.29

来源：清尧乱拂月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