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蹲下来帮小糖理了理歪掉的红领巾,指腹蹭过她软乎乎的耳垂:"糖糖先去张奶奶家写作业好不好?妈妈和爸爸说点事。"小姑娘扁着嘴,手指绞着我的袖口,指甲盖都泛了白。直到张奶奶端着青瓷碟出来,桂花香混着热气扑过来,小糖吸了吸鼻子,终于松开手。
"妈妈!爸爸的车车会发光!"小糖肉乎乎的小手揪着我洗得发白的衬衫下摆,踮着脚往银色玛莎拉蒂上凑,鼻尖都快贴到车窗上了。
驾驶座的男人摇下车窗,陈远的金丝眼镜反着光,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小满,上车说。"
我蹲下来帮小糖理了理歪掉的红领巾,指腹蹭过她软乎乎的耳垂:"糖糖先去张奶奶家写作业好不好?妈妈和爸爸说点事。"小姑娘扁着嘴,手指绞着我的袖口,指甲盖都泛了白。直到张奶奶端着青瓷碟出来,桂花香混着热气扑过来,小糖吸了吸鼻子,终于松开手。
玛莎拉蒂的真皮座椅被晒得暖烘烘的,却烘不暖我发凉的后背。陈远把车开上江边路,风灌进来,吹得我膝盖生疼——去年冬天在建材市场搬样品,纸箱滑落砸在膝盖上,当时他背着我在冷风中跑了三条街找诊所,后背还很瘦,我环着他脖子能摸到突出的肩胛骨。
"离婚协议发你邮箱了。"他的手指敲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指节敲得我心慌,"抚养费每年十万,到小糖十八岁。"
我盯着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铂金表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五年前结婚纪念日,我用三个月工资买了块仿表送他,他抱着我在出租屋哭,说等有钱了一定换真的。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你最近照过镜子吗?"他侧头看我,语气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每天蓬头垢面,不是算幼儿园学费就是盯超市打折。还有小糖...我怀疑不是我亲生的。"
这话像一记闷棍砸在头顶,我耳朵嗡嗡响。三个月前小糖高烧40度,他在医院走廊来回踱步,眼眶红得像兔子;护士说要留院观察,他立刻推了刚谈成的合同,守在床头给小糖擦身体降温,手背上全是小糖抓的红印子。
我摸出手机,翻出2016年冬天的照片:出租屋里的暖气片锈迹斑斑,陈远蹲在地上煮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抬头冲镜头笑,左边的小酒窝——和小糖的一模一样。
"你说要创业做建材批发,我把我妈给的陪嫁房卖了80万。"我的喉咙发紧,"你抱着房产证复印件哭了半夜,说要给我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他的手指顿在方向盘上:"那是我时运不好,现在不一样了。"
"时运?"我笑了,眼泪却掉下来,"你忘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瓷砖?我穿着胶鞋搬货,腰间盘突出发作时,你给我贴膏药手都在抖;客户灌你酒,我替你喝到吐出血,你抱着我拍背说‘一定补偿’;小糖上早教,我每天掐着点接送,手机备忘录记满二十家建材厂的底价,你说‘老婆是最厉害的贤内助’..."
车"吱"地刹在路边,陈远扯松定制衬衫的领带,喉结上下滚动:"够了!我现在能给小糖别墅、钢琴、出国夏令营,你非抓着破出租屋的回忆不放?"
我望着车外摇晃的芦苇荡,想起卖房那天。中介带着买家看房时,我妈攥着我的手,指节发白:"小满,这是你爸走前给你攒的嫁妆..."陈远红着眼眶给我妈鞠躬,额头几乎碰着地面:"阿姨,我陈远要是负了小满,天打五雷轰。"
后来我们租住在仓库楼上的隔板间,冬天漏风夏天漏雨。小糖出生那天,阵痛来得又急又密,我在产床上攥着床单喊他名字。他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再忍忍,谈成了就能租带空调的房子。"后来我才知道,那单根本没谈成,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
"上个月你说私立学校学费太贵。"我从包里掏出一沓资料,"可我看到你给‘Luna’转了五万买包——她的香水是COCO小姐,和我用了五年的蓝月亮洗衣液味不一样。"
陈远的脸瞬间煞白。
"上周三我跟着你到丽晶酒店,"我慢慢说,"看着你搂着穿香奈儿的姑娘进电梯,她的耳环闪得我眼晕——和小糖满月时你送我的银镯子,是同个牌子的仿款。"
"你查我?"他吼起来。
"我是会计。"我摸了摸装凭证的文件夹,"你公司账上三笔‘运输损失费’,每笔五十万,都汇去了Luna的账户;去年有几张增值税发票货单号对不上,是买的。代账会计昨天把凭证都拷贝给我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你想怎样?"
"我要小糖的抚养权。"我掏出离婚协议推过去,"财产按我列的分。你公司的账,我能让税务局查,也能让建材圈的人都知道——陈总发家靠的是老婆的陪嫁房和假账。"
江风掀起我额前的碎发,我又打开手机,播放录音——是陈远妈上周的电话:"小满啊,远子说要离婚?那可不行!小糖多像远子小时候啊,圆眼睛小酒窝,我看着照片都亲不够..."
"还有你弟弟的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是从公司账上走的。"我关掉录音,"算职务侵占。"
陈远的手开始发抖,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的慌乱——他花了十年摆脱"农村凤凰男"的标签,现在刚把父母接到别墅,同学会都要订五星级酒店。
"明天九点,民政局见。"我把协议推到他手边,下车时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留着搬瓷砖时划的疤,当时他用衬衫角给我按血,说"等有钱了买金项链遮住"。
路过张奶奶家,小糖正趴在窗台上画蜡笔画,圆乎乎的脸蛋压出红印。看见我,她"哇"地扑过来,手里的蜡笔蹭了我一脸橘色:"妈妈你看!这是我们的新家,有大窗户能晒太阳,还有阳台种太阳花,小狗叫‘糖糖’,和我同名!"
我蹲下来抱她,闻到她发间熟悉的婴儿香,混着桂花糕的甜。陈远的玛莎拉蒂在路口转了个弯,尾灯像两颗发红的眼睛,渐渐融进暮色里。
晚上,小糖趴在我腿上睡着了,发梢沾着桂花糕碎屑。我翻出旧相册,一张拍立得掉出来:2016年秋,我和陈远站在空荡的陪嫁房里,他举着房产证复印件,我举着写满创业计划的笔记本,背后墙上贴着我手写的"加油"便利贴,字歪歪扭扭,像小糖现在的涂鸦。
手机屏幕亮了,是陈远的消息:"明天九点,民政局见。"
我低头看小糖画本上歪歪扭扭的"妈妈",墨迹晕开一片,像块化不开的糖。那些陪他住隔板间的冬天,替他挡酒的深夜,搬货磨破的手,都不是"付出",是我曾真心实意爱他的证据。现在,我要把这些证据收起来,和小糖一起,重新开始。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