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军那时候29岁,在县里电力公司上班,铁饭碗,每月工资七千多。我婶子逢人就夸,说这孩子争气,大学毕业就进了国企。
那是2022年春节后的第一个星期,表弟林建军突然回了老家。
我正在院子里晾咸菜,听见隔壁大妈喊:“建军回来了!开着小轿车哩!”
建军那时候29岁,在县里电力公司上班,铁饭碗,每月工资七千多。我婶子逢人就夸,说这孩子争气,大学毕业就进了国企。
可那天建军的脸色不对。
“三嫂,我想跟你说个事。”他在我家门口停下,手里拎着两瓶白酒。
我知道他有心事。从小到大,建军有事总是先找我,可能是因为我们只差五岁,比较聊得来。
“进屋说。”我把他拉进屋。
客厅里还放着过年时贴的福字,有一角翘起来了,风一吹就响。建军坐在沙发上,半天不说话,只顾着撕沙发扶手上的胶带。
“我想辞职。”他终于开口。
“干嘛?”我正给他倒茶,手一抖,热水溅到了桌上。
“我想回村里养鸡。”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养鸡?”
“嗯,养土鸡。”建军的眼神很认真,“三嫂,现在城里人都讲究吃得健康,土鸡蛋一个要卖五块钱,我算过了,这个生意能做。”
我放下茶壶,仔细看他。建军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但这次…
“你疯了?好好的国企不要,回来养鸡?”
建军摇摇头:“三嫂,我在单位干了六年,天天坐办公室,感觉人都要废了。而且…”他停了停,“而且我觉得这样下去,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窗外传来卡车的声音,是收废品的在喊话。
“你爸妈知道吗?”
“还没说。”建军苦笑,“我先来试试你的口风。”
我心里明白,他是害怕。
那天晚上,建军在我家吃的饭。我炒了几个菜,他喝了不少酒,话也多起来。
“三嫂,你知道吗?我们单位一个老同事,干了三十年,退休那天哭了。”建军的眼睛有点红,“他说这辈子除了上班,什么都没干过。”
我没接话。
“我不想三十年后也这样。”
第二天,建军就跟他爸妈说了这事。
我婶子当场就哭了。
“你个死孩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就为了回来养鸡?”我婶子一边哭一边骂,“别人家孩子削尖脑袋想进国企,你倒好,要往外跑!”
我叔叔更是气得脸都绿了。
“你要是敢辞职,就别认我这个爹!”
那几天,村里都在议论这事。
“建军疯了,好好的工作不要。”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稳当。”
“养鸡能有什么出息?”
我在路上碰到几个老同学,大家都在摇头。
“你看看能不能劝劝他。”大家都这么说。
但建军心意已决。
三月的时候,他真的提了辞职报告。
我婶子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这孩子是要气死我。”她逢人就哭。
村里人看建军的眼神都不对了。有人说他脑子被驴踢了,有人说他肯定在外面欠了债,才会做这种事。
建军倒是很淡定。
他开始到处找地方,最后在村东头的山坡上租了二十亩地。
“这地方好,通风,而且远离村子,不会影响别人。”建军跟我说话时,眼睛发亮。
四月,建军开始建鸡舍。
他请了几个村里的师傅,自己也跟着干。每天一身汗,一身泥,跟在城里上班时判若两人。
我去看过几次,建军瘦了不少,但精神头很足。
“三嫂,你看,这是我设计的自动喂食器。”他像个孩子一样兴奋,“还有这个,自动饮水系统。”
我不懂这些,但看得出他用了心。
五月,鸡苗到了。
一千只小鸡仔,黄黄的,叽叽喳喳的。建军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我婶子心疼了,偷偷给他送过几次饭。
“这孩子瘦得皮包骨头了。”她跟我抱怨,“早知道就不让他读书了,省得折腾。”
但建军很开心。
“三嫂,你不知道,看着这些小鸡一天天长大,心里特别踏实。”
夏天的时候,出了点事。
一场暴雨,鸡舍漏水了,淹死了一百多只鸡。
建军坐在鸡舍里,看着那些死鸡,哭了。
“是不是我真的选错了?”他问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但第二天,建军就开始修鸡舍。
“失误只能长一次教训。”他说。
秋天,第一批鸡出栏了。
建军找了县里几家土菜馆,还有城里的一些饭店。土鸡一只能卖一百二十块,土鸡蛋一个五块钱。
算下来,第一批鸡赚了四万多。
“还不错吧?”建军兴奋地跟我说,“虽然不多,但至少证明这条路是对的。”
村里人开始有些动摇了。
“没想到养鸡还真能赚钱。”
“建军这孩子,看起来还真有两把刷子。”
我婶子也开始帮忙了,每天去鸡舍帮着捡鸡蛋,收拾卫生。
“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好好干吧。”她叹气说。
2023年,建军扩大了规模。
他又租了三十亩地,新建了几个鸡舍,养鸡数量增加到三千只。
同时,他开始做品牌。
“三嫂,现在光养鸡还不够,得有自己的品牌。”建军拿着一张设计图给我看,“你看,这是我设计的包装盒,还有这个logo。”
我看不懂这些,但感觉挺专业的。
建军还注册了商标,叫”山里人家”,专门卖土鸡和土鸡蛋。
他学会了用微信和抖音卖货,每天晚上都在直播间里介绍自己的鸡。
“大家看,这是我们山里散养的土鸡,吃的是虫子和青草,喝的是山泉水…”
有时候我路过他家,看见他在灯下对着手机说话,觉得这孩子真的变了。
从一个坐办公室的白领,变成了一个会卖货的农民。
2023年底,建军的收入达到了三十万。
村里人彻底服了。
“建军这孩子有眼光啊。”
“早知道养鸡这么赚钱,我也不出去打工了。”
我婶子更是逢人就夸:“我儿子厉害吧?一年赚三十万呢!”
今年春节,建军开着一辆新车回家。
玛莎拉蒂。
整个村子都震惊了。
“这车得多少钱啊?”
“听说一百多万呢。”
“建军发财了啊。”
我也有点惊讶。虽然知道他赚了钱,但没想到赚这么多。
“三嫂,谢谢你。”建军把车钥匙递给我看,“要不是你当初支持我,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我想起那个春天的下午,他坐在我家沙发上,撕着胶带,说要辞职养鸡。
“你怎么突然买这么贵的车?”我问。
建军笑了:“其实这车不是我买的,是公司配的。”
“公司?”
“我和几个朋友合伙成立了公司,专门做生态农业。现在我们有五个养殖基地,还有自己的加工厂和销售渠道。”建军的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自信,“去年公司营业额过千万了。”
我愣住了。
“三嫂,你知道吗?当初在电力公司,我一个月工资七千块,一年也就十万。现在虽然累一些,但一年能赚一百多万。”
春节期间,村里来了很多记者,都想采访建军的创业故事。
“大学生回乡创业,年收入百万”,这样的标题出现在各种媒体上。
我婶子成了村里最风光的人。
“我儿子上电视了!”她逢人就说。
建军倒是很低调。
“三嫂,其实我想感谢那些当初说我疯了的人。”他跟我说,“如果没有他们的质疑,我可能不会这么拼命。”
“你不后悔?”我问。
“不后悔。”建军很肯定,“三嫂,你知道什么是最大的风险吗?是一辈子不冒险。”
现在的建军,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还是那个爱笑的建军,但眼神里多了一种东西。
是什么呢?
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是自由。
上个月,村里又有几个年轻人回来了,都想跟建军学习。
“建军哥,能不能教教我们?”
建军很大方,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他们。
“做农业不容易,要有心理准备。”他总是这样开头,“但如果真的用心做,肯定能做出来。”
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初建军没有那个勇气,现在会怎样?
可能还是坐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
但现在的建军,每天都在创造新的可能。
昨天我路过他的养殖基地,看见他正在跟工人们讨论新的养殖技术。
阳光照在他脸上,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建军。
那时候他总是问各种奇怪的问题:
“三嫂,为什么鸡不会飞?”
“三嫂,为什么大人都说要好好读书?”
“三嫂,长大了一定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吗?”
现在看来,他找到了答案。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放弃安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建军做到了。
而且,他做得很好。
村东头的山坡上,鸡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远处传来鸡叫声,此起彼伏。
那是建军的鸡在叫。
也是他的梦想在叫。
来源:荷叶聊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