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75年深秋的傍晚，我攥着皱巴巴的介绍信站在牛棚门口。二十岁的我刚从上海来到北大荒，满脑子都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革命浪漫主义，直到闻到牲口棚里刺鼻的粪便味，才意识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初遇：油灯下的识字课

1975年深秋的傍晚，我攥着皱巴巴的介绍信站在牛棚门口。二十岁的我刚从上海来到北大荒，满脑子都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革命浪漫主义，直到闻到牲口棚里刺鼻的粪便味，才意识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新来的知青吧？"带着东北口音的女声惊得我回头。穿蓝布衫的姑娘正扛着锄头，两条麻花辫被夕阳镀成金色，"我叫翠花，带你去住处。"她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

当天夜里，我的"宿舍"——用草席隔开的土炕传来窸窣响动。借着煤油灯的光，我看见翠花正往我枕下放红薯干。"怕你饿。"她耳尖发红，"听说上海人吃不惯高粱米。"

此后每个休息日，我在知青点教孩子们识字，翠花总坐在最后一排。有天她突然举手："陈老师，'情'字怎么写？"我在黑板上写下"情"，她盯着看了好久，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临摹，最后在旁边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暗涌：雨夜的秘密

1976年夏天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生产队的麦垛被雨水泡透，我和翠花冒雨抢救粮食。她单薄的身影在泥水里摇晃，我脱下外衣想给她披上，却被她推回来："你穿，上海细皮嫩肉的。"

凌晨三点，筋疲力尽的我们躲进废弃的烤烟房。翠花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给你做的，你教我识字，我教你种地，公平交易。"她手指上缠着纱布，显然缝衣时扎了不少针。

我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她猛地缩回，却在转身时把红绳系在我手腕上。雨幕中，她的背影像株倔强的高粱，辫梢还滴着水。那天夜里，我在日记本上写："原来'情'字不是黑板上的横竖撇捺，是心口突突的跳动。"

抉择：回城通知书

1977年冬天，回城通知书像惊雷般炸开。当我在田间找到翠花时，她正蹲在地头给麦苗盖防冻草帘。"我...要回上海了。"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突然笑了："好啊，上海多好啊。"转身时我看见她偷偷抹眼泪，辫绳上的红布已经褪成粉色。那天深夜，我的行李里多了双纳了一半的千层底，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里藏着碎玉米须——这是北大荒特有的防硌脚办法。

尾声：未寄出的信

火车启动时，我摸到上衣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是张泛黄的糖纸，背面用铅笔写着："陈老师，要是回不来，记得来信。"落款是笨拙的"翠花"二字，还有个画歪的红桃心。

后来我无数次想提笔写信，却总在开头卡住。1980年我收到公社寄来的包裹，褪色的蓝布衫里裹着晒干的黄花菜，附了张字条："翠花嫁人了，新郎是村支书的儿子。"

如今每当我经过老上海的梧桐树下，总会想起那盏摇晃的油灯，那个在北大荒教我种地的姑娘，和那条永远系在心头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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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油灯下的识字课

暗涌：雨夜的秘密

抉择：回城通知书

尾声：未寄出的信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