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想都别想!”二舅妈一拍桌子,筷子都被震得跳了一下,咣当落在地上。
“他想都别想!”二舅妈一拍桌子,筷子都被震得跳了一下,咣当落在地上。
二舅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根烟,半天也没点上。
我坐在旁边,心里乱得很。
这几天,大舅病危的消息传遍了村子。
医生说也就这几天的事儿。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托人带话过来,说想回老家办后事。
“落叶归根”四个字,本来再正常不过,可问题是,大舅早些年就把老家的祖宅卖了,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意思是,想借二舅家的新房办丧事。
这房子才盖好,准备给二舅家大儿子结婚用。
二舅妈一听,直接点炸了。
“我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钱,给儿子盖的新房,他倒好,一句话就要拿来办丧事!想得美!”
二舅低头沉默,一根烟抽到一半,烟灰掉在裤子上,他也没拍。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这种事儿,他根本说不上话。
大舅年轻那会儿,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
他从村里出去,在县城开了个机修厂。
上世纪90年代那会儿,能开厂子的人,那可了不起。
大舅买了车,买了房,每次回村,都是开着小轿车,穿着皮夹克,一身油头粉面。
村里人围着他转,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老陈家的大儿子真有本事”。
可二舅呢?
他一辈子老实巴交,窝在村里种地。
村里人都说他“不开化”,连个牛都敢欺负他。
二舅妈倒是个厉害人。
她常说:“要不是我心软嫁给了你,恐怕你现在连媳妇都没有。”
虽然嘴上厉害,可人勤快能干,家里里里外外操持得紧。
大舅这些年发了财,可对二舅一家,真没怎么帮过。
二舅家盖房子的时候,借了个遍,还是没敢开口找大舅。
二舅说:“人家在城里日子过得好,咱别去打扰。”
我知道,他是怕被人家看不起。
可这次,大舅真是没办法了。
他的厂子早些年经营不善,赔了不少钱,后来又查出癌症,家里花得差不多了。
现在到了这份上,他才想起回老家。
可祖宅早就卖了,连个灵堂都没地方搭。
托人来找二舅一家,说能不能搭把手。
二舅听了,心里其实是软的。
可二舅妈一听,火冒三丈。
“当年卖祖宅的时候,他可没想着我们家!现在知道回来找了?我告诉你,没门儿!”
这事儿,就这么僵住了。
第二天,我陪着二舅去医院看大舅。
一进病房,我就愣住了。
床上那个人,哪还有当年大舅的模样?
他瘦得皮包骨,眼窝深陷,连话都说不利索。
见到我们,他拉着二舅的手,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老二啊,我对不住你……可我这辈子,就这最后一个心愿了……能不能帮我?”
二舅的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回家的路上,二舅一句话都没说。
夜里,我听见二舅妈在屋里吵:“他当年卖祖宅的时候,谁劝得动他?现在知道回来?回家丢人现眼!我儿子的新房子,凭啥给他办丧事?”
二舅没吭声。
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儿了。
有人说二舅妈太绝情,也有人觉得她说得有理。
“谁家新房子拿来办丧事的?晦气得很!”
可也有人说:“亲兄弟啊,这都到最后了,能不帮一把?”
村里人议论纷纷,事情却一点没进展。
大舅家的儿子听说了,直接跑到二舅家,跪在院子里磕头。
“二叔、二婶,我爸就这一个心愿,求你们成全了!”
二舅妈气得浑身发抖:“你起来!别跟我来这一套!咱家没这个规矩!”
二舅坐在门槛上,低着头抽烟,眼圈红得厉害。
我心里也不好受。
那天晚上,二舅又抽了一整晚的烟。
我坐在旁边,听他自言自语:“他是我哥啊……咋能不管呢?”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第三天,村里突然传开了,大舅的后事定了。
不在二舅家的新房,也不在村口搭棚,而是在村西头的那块荒地上。
我一听,愣住了。
那地方,是当年大舅卖祖宅时顺带卖出去的一块地。
后来买地的人没用上,就荒了下来。
大舅的儿子托人找到地的现任主人,人家一听是这事儿,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村里人都说,大舅的儿子有本事。
可我知道,这事儿少不了二舅的帮忙。
那天晚上,二舅和二舅妈吵了一夜。
后来声音渐渐小了,再后来,二舅说了一句:“他是我哥,我不能看着他死了都没个去处。”
大舅的葬礼在荒地上办得简单。
灵堂搭得规规矩矩,四周插着松枝。
村里人来了不少。
虽然没什么排场,可看着也算体面。
二舅站在灵棚外抽烟,眼圈红红的。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啥都能争,到了最后,谁也争不过土。”
我没说话,看着那座新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可事情还没完。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二舅妈突然对二舅说:“你把那块荒地再买回来吧。”
二舅愣住了:“买回来干啥?”
二舅妈抹了把眼泪:“你哥走的时候,心里肯定也难受。那地方,就算是留个念想吧。”
二舅没说话,背过身去,用手擦了擦眼睛。
后来,二舅真的把那块地买了回来。
他没告诉村里人,也没告诉大舅的儿子。
只是每年清明的时候,他都会去坟前站一会儿,默默抽一根烟。
人啊,这一辈子,走得再远,终究要回到土里去。
可有些事,真到了那一步,才会明白。
土能埋人,也能埋下不该有的心结。
只是等到看开了,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