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侦缉队长马玉林收买了张禄,哄骗李三到春茗茶楼交还偷盗的银票,李三在好友卢秀才等人的帮助下,交还了银票,还戏耍了臧德才一番。不久,他又在妓院“天香书馆”找到了艺名刺儿玫的姑娘金兰,金兰望眼欲穿地盼着李三带钱来替她赎身。
内容介绍:
侦缉队长马玉林收买了张禄,哄骗李三到春茗茶楼交还偷盗的银票,李三在好友卢秀才等人的帮助下,交还了银票,还戏耍了臧德才一番。不久,他又在妓院“天香书馆”找到了艺名刺儿玫的姑娘金兰,金兰望眼欲穿地盼着李三带钱来替她赎身。
马玉林那天没在王府追到李三,这天清早便拎着装有手铐的公事包又来到了王府。只见门口停着辆日本轿车,心中顿生疑讶。刚走进门洞,听到里面传来叽哩哇啦的日本话,他不敢造次,赶紧躲进门房屋里。
等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才见张禄在前面领道,后面的溥少爷陪着几名留着刷子头、仁丹胡的日本人和一名朝鲜籍翻译,从两进院中间的方砖道上走过来。
他们停在“福禄祯祥”影壁门前的荷花缸旁,几个日本人瞧瞧那巨大的方瓷缸里开得茂盛的慈菇,又望望那有兽吻、檐铃和铁马儿装饰的正堂屋,情不自禁地赞扬起来。
一直躲在门房里的马玉林,从窗户里扒头探脑地往外看着,他从翻译官的话语里,摸清他们正在谈判这所王府的出倒或是租赁金额。
马玉林扒着窗户眼儿,正好瞧见跟他对脸的那个日本人,眼熟戴着金丝眼镜,面孔白皙,长着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精明大眼,面带微笑,举止显得格外典雅。马玉林觉得这人有些面
但是正当马玉林要缩回脑袋的时候,那举止文雅面带笑容的日本人,忽然正颜厉色地指一下门房,用凌厉尖细的嗓音问道:“那是什么人,在监视我们吗?”
三个日本人立刻从腰间掏出二号橹子,恶狗一般冲到窗下,封锁了门房的出口。溥少爷一见这架势吓得早已魂飞天外。他结结巴巴地叫着:“禄,禄儿,···那是谁呀?”
张禄一个箭步,腿脚利索地冲到屋门,来一个骑马蹲裆白鹤亮翅式,把门推开,大喝一声:“谁?”
马玉林在日本人和张禄的双层包围中,只得从门房里走了出来,有点惊吓的黑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说了声:“我。”
张禄收起把式,上前向少主和日本人打千,说道:“启禀大人和长官,他是侦缉队的马队长。”
朝鲜翻译官把这话译完,那三个日本人便吹胡瞪眼地说:“苦啦!巴嘎!跟踪我们大日本国民谁的派遣?”
不等马玉林回答,那戴金丝眼镜的日本人,脸上浮起和蔼的微笑,用流利的北京口音冲着马玉林说道:“啊,马丧,不用害怕,我们会作朋友的,中国有句俗话,不打不成交嘛!..."
这时,一个到屋里去搜索现场的日本人,把马玉林放在门后的那个公事包提溜出来,扔到他的脸前,气势汹汹地质问着:“你说,带着手铐跟踪我们帝国国民是什么意思?解释不清,就向你们政府提出质问,抗议!”
马玉林吓得黑脸变灰,嘴唇哆嗦,牙齿打颤,浑身发软。心里暗自叫苦:“我的妈哟,这年头儿上峰有令,谁也别惹日本人,他们正想寻找多种借口发通牒哩!”
马玉林稍一镇静,便打定主意,脚跟一并,来了个敬礼,挤出微笑用乞求的口吻说道:“小的不敢隐瞒,是这么回事:半月来我们警察局一直在追踪一个作案的飞贼,前三天我们侦察到张禄曾与他在大碗居饮酒···”
听到这儿,溥少爷和张禄已脸色发白。马玉林接着说,今天他到这儿来是想顺藤摸瓜,找张禄要人的。要是他不招供,这副手铐就是给他戴的。
溥少爷从娘胎一下世就没见过这阵势,此刻早已吓得骨酥肉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几个日本人一听飞贼曾潜藏这座王府,并与护院张禄还有来往,也后怕得瞠目呆口。
张禄一听马玉林说出大碗居那段饮酒实情,也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下,手作长揖,磕头有如捣蒜,连说:“饶了我,小的再也不敢了,如有遣驱,定当效命!”
那四个日本人,一个朝鲜翻译,受了一场虚惊,这时都长吁一口气。戴金丝眼镜的日本人,微笑着招招手,他们才走出王府大门,上了汽车。
马玉林送到门外,冲着车门鞠了三躬,等汽车冒了一股烟开走,他才顾上看一眼车尾上那块车牌号码,真把他吓了一大跳:“啊!我的亲娘祖奶奶,这是土肥原呀!坂西的辅佐官!日本帝国军部的大特务头目啊!”
马玉林自鸣得意地边走边想:“嘻嘻···怪不得怪眼熟的哩!···嘿,凭我马玉林这跑腿子的,还能见上当今世界上这头号大人物,也算福分不浅啦!命小福薄之辈,能见得着人家吗?嘻嘻··”
他带着这点兴奋愉快走回屋里,见溥少爷因受惊心悸,正倚着板铺被摞上歇息,喝着一碗浓白糖水压惊。这时,溥少爷硬撑起身来,哭丧着脸对马玉林说:“马队长,我这苦命人...·”
马玉林摆摆手,陪笑说道:“全不干少爷的事!您是金枝玉体,千万别受惊。唉唉,还不是天朝完了,冯玉祥又逼宫闹得您才落到这份儿上吗?!唉唉,您自管歇着··.我找您的护院说话··”
溥少爷一听侦缉队长这同情的口吻,随时都能发作的心病,已好了许多。他此刻觉得应以主人身份说几句了,便申斥说:“张禄!你可真没有王法啦!你跟什么人打连连不行?!非跟一个飞贼串秧子!”
马玉林鞠躬答礼,劝解着说:“气大伤身,您千万息怒。我们自己私下里谈吧!” “好。禄儿,给我雇辆洋车。”溥少爷赶忙就坡下驴地退却了。
拉散座的车其实早在门外等着。张禄搀扶着他上了车, 他嘱咐着:“坂西公馆有信儿,就赶紧通知我,听见了吗?要帮着马队长逮住那飞贼,别让他闹得咱这王府不安,影响咱们的出兑。”
送走了溥少爷,关上了大门,马玉林便跟张禄在门房进番郑重严肃的谈话。马玉林连哄带吓,连逼带诈地唬顿张禄。
马玉林从他的饭碗、坐监,直说到他家小的身家性命,张禄低头懊悔,不该交人不慎。到掌灯时分,张禄拿出酒菜,俩人对酌起来。
马玉林喝得黑脸透红;张禄喝得黄脸煞白,俩人喝到半夜鸡叫,还磕头拜了把子。马玉林随后拿出那副手铐,说道:“瞧,这当初就是逮你的,现在,去他妈的吧!”
张禄赶忙抱拳说道:“老弟,你指点我怎样配合擒拿这个飞贼吧?”马玉林把嘴凑到张禄身边嘀咕起来。张禄连声说:“好,好,就这么办!没错,十拿九稳!”
昨天晚上李三在“悦来店”做了一串忆旧之梦后,今晨正在大街上潮达好一条十字路口能见卢峰康不自禁,便跟着卢静庵回到荣升小店。
尽管在唐玉麒的命令下,北京城里通衢大道的旅店均已查遍,连中国军警不准进入的北京饭店门外都有便衣蹲坑儿,可就是没有想到这条破烂不堪的牛街。李三这时正在牛街的“荣升客栈”与卢静庵闲话身世。
他俩一见如故,越谈越投机。李三说到金兰至今没有下落,卢静庵说起到今天还不能与青梅竹马的表妹落霞成亲,俩人都凄然泪下,垂头叹息。
还是李三豁达,先收住了啜泣,从腰中掏出那张三千元的银票和臧德才的那些散碎金银,说道:“大哥!咱有钱了!您要是能把这银票兑出来,金银换成钱,您就跟落霞结婚!”
卢静庵停住哭泣,吓了一跳,他急忙连连摆手说:“那可使不得!我花了你的钱,你呢?你拿什么去寻找金兰呀?!”
李三低头叹气道:“北京城这么大,我到哪儿去找?一时半时也找不着,还不如先解救大哥的难处。”
卢静庵见李三言真意切,便又问了一句:“那我花了这钱,你怎么办?”李三答道:“我再偷!不偷这些骑在别人脖子上的两佬,便宜这些三孙子们,我不甘心!”
卢静庵敬佩地说:“好,你比我有本事。这么着吧,银票咱不能兑,怕失主挂失,咱自投罗网;这金银锞子,我托人给你换出现钱来,你好维持生活,至于寻找金兰,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三马上问道:“你怎么找呢?”卢静庵说:“你别介意,依我推断,金兰一定给卖到窑子里了。这前门外,我还认识几素头二等书寓。咱串游串游,也许能踅摸着···”
李三听到这儿,一拍大腿说道:“哎呀,大哥,那可太好啦!”正谈到这儿,屋外有人“啪啪”拍门。俩人都吓了一跳,不由得都想:“真是隔墙有耳呀!也不知刚才说的话被人听见没有?”
卢静庵赶紧把银票交到李三手里,让他到门后躲着,他迅速把金锞、银锭收起来,才问了一句:“谁呀?”“我!听不出来吗卢静庵扒门缝一看,是那天新认识的张禄,便开门让进他来。
李三一看是张禄,也觉得受一场虚惊,真是满心喜悦。他从门后走出来,伸着两只大手,笑嘻嘻地拉着张禄,亲昵地问道:“老哥,你怎么到这儿找我来啦?!”
张禄擦着脸上的汗,也微笑着说:“思安兄弟,让老哥我鲜找你啊!快把我的两条麻杆腿都要跑断了。我是从洪来福柜那儿才打听到的,听说你眼下跟卢秀才作伴。”
卢静庵刚才怕被人窃听的担心也消除了,乐呵呵地提着一把锡拉壶,在桌上取了一个水牌儿,说一声:“张大哥你坐着,我打壶茶水来。”便走出门去。
张禄见卢静庵一走,一下就抓住李三的胳膊腕子说:“兄,你的大祸要临头了。你知道你盗的是谁的银票吗?是恭府的大总管家、警察局长唐玉麒的盟弟臧德才的呀!现在皇城都在缉拿你!还找到我头上来了!”
李三一听张禄这话,真地吓了一跳。他伸着长脖、瞪着眼睛说道:“怎么?!还找了你去?!找你干什么?”
“瞎呀!他妈的侦缉队盯梢,看见我跟你在大碗居饮酒非叫我交人不可。为了让我交出你去,把我的家小都逮到警察局的班房作人质抵押了。”说着张禄便捂起眼,悲悲切切地哭起来了。
李三吃惊非浅,他跺着脚说:“大哥,你别难过,我姓李的小子一人作事一人当,决不能连累你的家小,走,带我走!我人到了还不能把大嫂跟侄男旺女的换回来吗?”
张禄停住啜泣,用十分感激的口吻说:“行,思安老弟,哥们义气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大为你也活动了一下,只要把银票交出来,你老弟就没事了。下这银票可在你手头吗?”
“在,在哩!”李三喜出望外地把银票从钱褡裢里掏出来,拿给张禄看:“就是这么一张薄纸儿。”
张禄接到手里一看,果然是茂源钱庄的银票,他看罢又到桌上。李三拿起银票,递给张禄,爽快地说:“看在师兄的面上,这银票我可以交给你。”
张禄面有难色,忙说:“且慢,你交给我是容易,可这银票我可怎么交到臧总管的手里呢?”
三略微思索片刻,一拍胸脯说道:“好说!师兄不必难,有道是‘好汉作事好汉当’,这么办吧!明天一早在人栏春茗茶楼,我亲自把银票交还那臧大总管还不成吗?他有胆量可以亲自前去等我,我李某绝不食言。”
张禄一听心里暗喜,但脸上却作出一副担忧发愁的模样,他说:“师弟,你这主意固然是好,也够光棍体面的,可你别玩玄的呀!想那臧总管也不是傻子,他必然要带人去,我担心你会吃亏。”
李三又一拍胸脯,争强好胜地说:“师兄,你放心!我李某也不是傻子,他让我知道他不好惹,我也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话又说回来,只要师嫂、侄男旺女不受牵累,比什么都好!”
张禄顺情地说道:“我真要谢谢你的仗义,既然你有把握,那就这样办吧,咱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李三肯定地回答。
他俩刚把话说到这儿,卢静庵也从牛街水铺打回一壶开水来。张禄见他进屋,便丢给李三一个眼色,他俩就不再谈银票的事,而只说一些“箱尸案”、“半仙附体”、“富源当铺被抢”一类社会新闻了。
张禄走后,李三把张禄要他给臧德才退还银票的事,对卢静庵学说了一遍。卢静庵连连摇头,口说:“不妙!”并劝李三逃跑。
李三拍着胸脯说:“我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毁约? ”卢静庵担心地说:“不过,你可曾想到臧德才要四面埋伏下毒手么?"
李三仗义地说道:“那我也只好硬挺!我问你,你可曾想到如果我逃之夭夭,他们会向你要人么?那岂不是又连累了你?”
卢静庵一想,说道:“也罢!依愚兄之见,可要想想防身办法。”李三说:“我是粗人,你喝过墨水,看该当如何是好?”卢静庵想到舅父刘宝松闯荡江湖,结交了一些行帮伙友,当晚便把李三带到刘宅下处。
李三把那经过、身世、遭遇一说,刘宝松便拍案而起,说道:“混蛋!他们欺人太甚了!我手下也有几个青红帮哥们儿,让他们给你保镖就是了。”
翌日清晨,按照约定的时间,臧德才已坐到春茗茶楼的二楼雅座上。离他不远的茶座上,坐着他的跟班听差和一个保镖。马玉林和大黑塔的手下人扮成各种茶客,散布于楼上楼下,单等李三一到,便伸手擒拿。
就在这时,忽然涌进几位顾客,先是有四个小厮抬着一架喜庆食盒,随着进来一位阔商。他身后跟着司账和保镖,这伙穿戴阔绰、态度傲慢的顾客立刻引起人们瞩目相看。
装扮成富商的这位正是李三。他刚在茶座上坐定,茶役便急忙走至桌前,擦桌伺候,点头哈腰问道:“列位客官来啦,一路辛苦!您喝点什么茶?大方?毛峰?碧螺?苦丁?随您点!”
李三坐在正中,态度威严。不等他答话,早有司账先生操着江南宁波口音答道:“沏壶雨前龙井吧,赶路来京,喝壶龙井去去心火!喂,我说伙计,先给我们东家打盆洗脸水来,小费亏不了你。”
说话之间,伙计用铜盆打来一盆净水。李三宽衣洗脸,他从容地洗过之后,便又漱完口,一歪头吐了口痰。
这口粘痰正好吐在臧德才那寿字团花软缎的大衣襟上。等得不耐烦的臧德才,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儿,这时瞪着眼珠子说:“有眼无珠,你往哪儿吣? !”
李三略一踌躇,急走几步,来到臧德才跟前,弯下腰去,用歉疚的口吻说道:“对不起,没加小心,算我有眼无珠不认人!沾了您的衣裳!”
李三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纺绸手绢,给臧德才擦衣襟上的痰渍,连声说道:“得罪,得罪,担待,担待!”
臧德才白楞他一眼,没有作声,这时,他心焦如焚,眼直勾勾地朝门口望着,用目光寻找给他送银票的人,所以根本没心思理睬这个给他擦痰道歉的商人。
李三站起身,回到茶桌,和他新结识的伴友一起开怀喝茶,吃点心饽饽,边聊天,边欣赏周围那些抻脖瞪眼,焦急等待捉他的人们。
约摸过了一个钟头,李三一伙人吃饱喝足,被抬食盒的小厮们簇拥着,出了春茗茶楼,扬长而去。
茶楼里,只剩下焦灼不安的臧德才和警探们,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东张西望,扒头探脑,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那送银票的人。
晚上,听差的搀着臧德才缓步走进他的大客厅,让他在有镂花脚凳的太师椅上坐稳,才向他报告说:“老爷!警察局唐局长应召求见。”臧德才没好气地说:“让他滚进来!”
听差不敢怠慢,连跑带颠,来到门口,换上一张笑脸,深鞠一躬,说道:“唐局长,我们老爷有请!”
听差的随即把他领到了客厅。唐玉麒摘下大沿帽,立正鞠躬,陪笑道歉:“大总管,让您又等着急啦,这怎么说的!”
臧德才在茶楼里等了一天,喝茶涮肠子饿得饥肠轳轳,这时正没好气,便大发雷霆地说:“太不象话啦!我为了息事宁人,不追究作案的人,只要还我银票就算罢休,可他还敢戏弄我?!你这警察局长是怎么当的?”
唐玉麒望着这僵尸般的老朽,忍气吞声没敢发作,然后龇着大板牙说:“总管息怒,您的银票已然送到了。”
臧德才忙起身问道“送到了?!在哪儿?”“嘿嘿,这小子给我来了一张‘飞贴儿’,您看,这贴上写的明白,还算他没敢跟您转影壁。”说着便递过一封信。
臧德才一看,上写,启者燕子李三:看在盟兄张禄份上,退还你这银票。今天你“大眼贼儿”出洞般东瞧西看,其实我借擦痰之机,已将装银票的靴掖子塞在你的靴筒内,哈哈,你这头呆鸟!
臧德才看罢这贴儿,顾不得理会那些骂他、挖苦他的话语,赶紧去摸他的靴靿儿,里边果然有一个绵缎花的钱荷包。
他打开一看,真是他那张三千块现大洋的茂源银票。他浮起笑容说道:“嘿嘿,这王八小子可真有能耐,两次我都让他赚啦!喂!我说,来人哪,给唐局长看茶,上点心!”
早在客厅外面走廊里打支应的听差,立刻端来了盖碗茶和白皮点心。臧德才见了银票,这几天的心火早下去了一半儿,自己先拿了点心吃起来,让着说:“请随便用点!”
他连吃了两块枣泥、五仁馅的点心,才用郑重的口气说:“我说唐局长,你要早日铲除这心腹大患,才能稳坐交椅,官运亨通啊!不然,只怕···”
唐玉麒觉得事已办完,便想告辞,所以他赶紧起身说:“总管高见,高见!您把心放在肚里,不是我姓唐的夸口,这回我要不跟这小子拼个鱼死网破,誓不为人!”
臧德才这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小桌上说:“拿着这个吧,弟兄们也别白辛苦一回,赏他们几个酒钱。”唐玉麒说了声“谢大总管!”便揣好钱,出了臧公馆,坐上带挎斗的电驴子,一溜烟地跑走了。
话说李三出了春茗茶楼,见后面并无可疑的人跟踪,便与刘宝松找来的保镖伙友分手,自己回到了牛街的荣升客店。
卢静庵这时正在为他表妹落霞姑娘编写《马嵬坡》的鼓词。他一见李三平安归来,便微笑着问道:“思安兄弟,你可回来啦,愚兄正在悬心哩!怎么,一切都顺手么?”
大获全胜!”李三神采飞扬地宽衣,坐在铺上,把刚才的经过描述了一遍,“哈,这群兔灯,全傻眼啦!回来道上,把仁兄替我写的那贴儿送到警察局长的办公桌上,我们大伙才散喽!”
“好!思安兄弟,我们一定要庆贺庆贺!你真是位侠肝义胆的人,可如今当权者竟挤兑得你无一条谋生之路,唉···”“静庵兄,晚上我们到洪大哥那儿喝碗水酒庆贺庆贺如何?”
二人说定,李三便蜷缩在板铺上酣睡了。整整一下午,卢静庵边给他听着动静,边书写他的鼓词。
到了晚上七点,李三醒来,精神异常饱满,几天的惊扰劳累完全消除。他洗罢脸,穿上长衫,对卢静庵说:“大哥,咱们拿腿踮儿着吧,你的肚子也不答应了吧?”
卢静庵早已饿得前心贴着后心,他那穷困潦倒的鬻文生涯,早想犒劳犒劳,祭一祭五脏庙,便笑嘻嘻地跟着李三出了荣升客店,奔大碗居而来。
大碗居因是酒馆,在饭口当儿,顾客并不多,洪来福一见李三跟着卢静庵来到,赶忙相迎,热情接待。
洪来福从酒坛里灌了一斤绍兴加饭、一斤北京二锅头老白干,把他俩让到后院的一间账房里。又让小伙计拿来几样下酒的小菜,放在了八仙桌上。
他们三人坐下饮酒谈天,洪来福寻思再三,才叹息地说道:“思安兄弟,你可别多心,自从小店开张,你们来饮酒庆贺之时起,我们这门口就老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扒头探脑,张禄也来打听过你,依我看,你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李三本想来这儿饮酒吃饭,精神松散一下,没想又勾起了心事。他说道:“唉!洪大哥!我何尝想做盗贼?我现在留在北京,这不全是为了寻找我的金兰?!”洪来福问:“那,你可曾找过没有?”
李三丧气地说道:“这大海捞针,到哪儿去找呢?”卢静庵插言说:“想这被拐带之人,只有两条出路:一是送进戏班,一是卖给妓院为娼,我打算带你到书寓、小班儿逛逛,看看能不能撞大运碰上。”
洪来福连声说“好”。喝得晕乎乎的李三一拍胸脯说:“卢大哥,咱们眼下就走,如何?”说罢他俩狼吞虎咽,把酒菜吃光,又吃了两盘素菜包子,便告别洪来福出了大碗居。
卢静庵带着李三来到了前门石头胡同,一见那张灯结彩的头等妓院,嫖客盈门、来往穿梭,李三便有些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再一想自己的金兰也许真落到这烟花柳巷为娼,就更增添了几分忧郁和哀愁。
三星偏西,月牙西沉。李三找得已有些不耐烦,卢静庵劝慰他几句便一同来到了荣升客栈。俩人整整睡了一天,到黄昏时才都醒来,卢静庵说:“今晚我再领你去个地方——白房子!”
他俩在大摊上胡乱吃了点东西,便直奔白纸坊而来。这里有许多三等妓院和自操营业的暗门娼妓。李三不时地被拉客的妓女扯住衣袖,抢走帽子,李三羞红了脸,听着后面传来的娇嗔笑声。
他俩来到一处门匾上写着“天香书馆”的小院落。这妓院的“大茶壶”一见便迎上来,笑脸奉迎地问道:“二位贵客来啦,想叫哪位姑娘?有熟人吗?”卢静庵说:“没有,头趟。”李三着急地问:“有个叫金兰的吗?”
“茶壶”端端肩,摇摇头说没有。这时,鸨儿从账房走出来,说道,“没有相好的没关系,可以都看看,看哪个姑娘对眼、顺心思,有缘分,您就留哪一个。”
于是,她便喊出了所有的妓女,挨个在李三、卢静庵眼前走过。李三凝神注目,仔细观瞧。看到最后,他也没发现金兰。他俩刚想返身退出这“天香书馆”,却不料一把被鸨儿抓住。
卢静庵忙施礼说道:“鸨娘有所不知,我俩并非是来寻花问柳,实是为了寻人。”鸨儿说:“算了吧,你们这两个‘桃毛儿’!告诉你们,人不能白看!——给钱!”
卢静庵分辩道:“连茶围也没打,还要掏钱?”鸭儿嚷道:“乖乖儿给我掏!你不掏,我就跟你归官面儿。”说罢便向北楼上高喊:“喂,马队长!”
这时,小楼的木栏边上出现了马玉林,手里拿一块蜜柑桔,边吃边朝楼下探身问道:“鸨娘,什么事呀?”鸨儿马上说道:“队长,你下来看看,这儿有两个‘无赖悠’想找便宜,跑这儿吃蹭食儿,·.”
李三站在南屋廊下,一眼认出马玉林,便赶紧退到阴影里,掏出几张钞票给鸨儿。她一见钱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朝楼上喊:“马队长您甭劳神下楼了,没事了!”
李三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这不是平安保险之地,便急忙拉起卢静庵往门外走。忽然从楼上飘下一段柔曼凄婉的歌声:“苦海恨漂零,何处是归程?天涯海角觅知音,何时得相逢?咳!人是故乡好,月是故乡明!··”
李三听这歌声耳熟,急转回身问道:“这歌儿是谁唱的?”鸨儿笑答:“也是我们这儿的一位姑娘。”李三忙说:“好,我就要招呼这个。”鸨儿赶忙上楼去叫姑娘。
马玉林一听说要让那卖唱的姑娘下去接客,便拍桌子说道:“鸨娘,你想砸锅是不是?什么贵客来了,你竟敢打断马大爷的听唱儿呀?!”鸨儿搂住马玉林亲了他一下说道:“来了两个‘冤大头’,在他们身上挖点肉,我陪你玩玩。”
鸨儿乘机对那歌妓说:“刺儿玫!下去吧,好好伺候客人要当摇钱树,别总当赔钱货!”那背身站着的歌妓一听这话,迅速地走下楼去。
一个肥头大耳的琴师手提二胡进了客房,点头哈腰地说道:“二位来啦!刺儿玫姑娘伺候您一段什么,您随意点吧!”李三望望那背脸低头的姑娘,说了一句:“就听刚才唱的那个曲儿!”于是那歌妓便唱了起来。
当李三又听到“人是故乡好,月是故乡明”这句时,他再也抑制不住,掏出那绣花腰带,把那绣花的一头,朝歌妓眼前一甩;那歌妓见了腰带,仿佛触电一般,扭过脸来,用惊喜颤抖的声音喊道:“啊!三哥哥真是你吗?”
李三定睛一看,果然是梦寐相思的金兰。金兰激动地向他怀中投去。李三抹着眼泪说:“为了找你,我跑遍了京城,为了替你报仇,我···”卢静庵怕他说出那杀人的事,便赶紧催他找鸨儿说赎身的事。
鸨儿听到琴师的通风报信,立刻从马玉林的腿上跳下来,刚想发作,马玉林插言道:“那小娘们浑身长刺儿,给你也赚不了几个钱,碰到家本主儿来赎,还不狠敲他一笔竹杠!”鸨儿一听赶忙跑下楼去。
卢静庵劝了劝正在流泪的这对情人,便来到账房,正巧鸨儿也来到了。他先施一礼,报了姓名,然后说道:“老板娘,我有一事相求,尚望您成全。”鸨儿装作不知,答道:“卢先生有话请说,何谈成全?”
卢静庵说出了替金兰赎身之事,鸨儿便假意说:“此事好办,我一定成全。账房,给查查账,看刺儿玫进价多少,这几年花销多大!"心领神会的账房先生打了一阵算盘,报出总数三千八百二十六块零九角。
鸨儿装相地说:“零头我不要了,三千大洋,钱人两交,少一个子儿也不行!”卢静庵一听这数,吓了一跳,与她讨了半天价,硬是不行,并说近期不来赎,就将金兰转卖戏班了。卢静庵只好走出账房,来与李三商量。
金兰听卢静庵一说,便哭了起来:“这个死娘们,她才花二百块钱就把我买下了,这咱要三千块?三哥,我这辈子也跳不出这个火坑了!”李三忙给她擦泪,忽见马玉林从楼上下来。便说:“你放心,我有办法来赎你!”
李三戴了黑镜、毡帽拉到眼眉,马玉林竟没认出他来,却认出了卢静庵。他见金兰正在抽泣,便扶住她的肩膀挑逗起来。
金兰扭过身去,马玉林继续纠缠不放,金兰挣扎着冲出门外,朝走得快要看不见的李三和卢静庵的背影喊道:“三哥哥,你们可快点来呀!别让我久等啊!”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五册。
来源:划过指尖的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