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商行掌柜知道我是东市卖炊饼的娘子,也知谢九霄是五皇子,对我笑脸迎人,还想攀谈ƭũₓ寒暄。
离京的最后一天,我取了房契去商行。
直说来意:「这房子,可卖多少钱?」
商行掌柜知道我是东市卖炊饼的娘子,也知谢九霄是五皇子,对我笑脸迎人,还想攀谈ƭũₓ寒暄。
我低眉,只说:「不论价格,立刻卖,后天你便能取房了。」
「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掌柜连连点头,还与我道喜。
我只想速战速决,毫不还价,头一回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我拿了银子出门。
七月石榴红胜火,湛河边,花开团簇。
小轩中,围坐着一对男女,炉火正旺,茶香四溢。
桑妤捧着几朵刚摘下的石榴花。
谢九霄在绢扇上提笔作诗,桑妤接过,放在鼻下细嗅。
鬓上步摇叮铃作响。
谢九霄坐在她对面,抬手,拂走她肩Ŧŭ₌上落英。
是对我从未有过的温情和宠溺。
以前,我曾几次提议,采风赏花。
他总是淡淡地说不喜欢。
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他真是不喜欢。
可如今看来,哪是不喜欢花,分明是不喜欢陪他赏花的人罢了。
我只是个粗人,与我赏花,如对牛弹琴。
比不得饱读诗书的桑妤。
这几天,我总是见不到谢九霄的人,他们听风眠柳,打马逐月。
我纳纳地站在树后,眼眶酸痛。
我低下头,把眼泪咽了回去。
谢九宵执杯的手顿了顿,往我这边扫了一眼。
我忙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游人如织,我只是众多人中的一个,毫不起眼。
「五哥哥?」
桑妤娇声唤他。
谢九宵也装作没发现我。
10
出发那天是个好天气。
也正巧赶上庙会。
十分热闹。
但这热闹与我无关,我一个人带着个小丫鬟,慢条斯理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一箱箱,一件件,塞满了马车,连坐都几乎没位置。
小丫鬟又小声抱怨,我带无用东西太多了,她要陪我遭罪,七月乌金暑热,她是一点都不想陪我晒日头。
「你回桑小姐那边吧,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将小丫鬟打发回后,谢九宵来了一趟。
他站在马车旁,瞥了一眼我那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眉头紧锁,寒声问:「你是故意的吧?」
我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因为我知道,他还有后话。
「别忘了,你只是妾室,不能跟我和妤儿同乘。」
「你不要闹,这是规矩。」
他补充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会闹。
「我跟马夫一起赶车就好。」
「我是商女,习惯了。」
他往北去京城。
我向西走西关。
我们本来就不同道。
谢九宵脸色寒得像三月寒冰,拂袖而去,「随你的便。」
桑妤千呼万唤始出来,众星拱月一般。丫鬟侍卫们簇拥,小心翼翼地扶她上马车。
我这边冷冷清清,连唯一的丫鬟都打发走了。
马夫坐在车上,踌躇开口:「夫人……姑娘。」
我提摆跳上马车,坐在马夫旁边,轻声道:
「走慢点。」
「不急的。」
车轮辘辘,一路往城门方向走。
我的车重,走得格外慢。
视线里,谢九宵的马车与我渐行渐远。
起初,他还让马夫停下等我,好几次催人来让我快点,别跟丢了。
马夫拍着胸脯:「去京城的官道只有一条,丢不了!」
桑妤撩开车帘,露出一张雀跃的小脸,道:
「五哥哥,我们走快些吧,说不定还能赶上京城的麦花。」
谢九宵听了,脚下忍不住催了起来,马儿越走越快。
城门车水马龙。
马车、驴车、行人、挑夫,马车费了好一阵子才挤了出来。
谢九宵没有发现,官道上跟着的,游龙似的马车,没有一辆是我的。
眼看谢九宵的马车越拉越远。
马夫挥鞭催马:「姑娘,坐稳了。」
我却拉过缰绳,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辛苦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会走的。」
马夫是雇来的,收钱办事,也没多余问话,收了银子跳下了马车。
我调转马车,一路向西。
11
通往长阳关的官道上,我爹和一众伙计已经等了许久。
烈日下,他们都有些焦躁。
阿爹依旧沉稳。
「来了?」
我应了一声:「嗯。」
然后,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平时口若悬河,此刻却显得有些沉默。放在平时,一定会训我一遍,但往事不可追,多说无益。
阿爹向来阔达,不看来时路,但问前程。
「闺女,走吧。」
除了前两天刚上路时的不适,我很快就适应过来。
我们一路西行。
大河滔滔,高山巍峨,最后顺利出了长阳关。
西出阳关无故人。
阿爹兴奋地说,如今两国交好,开了互市,关外有许多好东西,这是我们发财的机会。
关外,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我见过绿瞳的西域人,戈壁地里长的瓜甜得腻人。
我站在沙丘上,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颗沙子。
阿爹走了过来,吐了一口焊烟,问:「想那人了?」
我摇摇头。
我很庆幸,没有跟谢九宵回京。那里只有四方院墙,每天都要惴惴不安,去揣摩他爱不爱我。
而如今,这里天大地大,四海苍茫。
我那小小的患得患失,早就笼到小角落里。
我弯弯唇,笑道:
「女儿在想,如果我们这趟赚了大钱,爹爹是不是能给我找个后娘?」
阿爹咳了一下,「敢打趣你老子了!」
但阿爹说,给我买个丈夫,倒是可以考虑。
我不置可否。
12
出发京城的第一天。
夜火阑珊。
谢九宵站在客栈门前,将桑妤扶下马车。这之后,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转到后头的马车上。
这些天,他对穆西棠冷淡,说话也有些重。
她那人心思细,如今指不定还恼着他。
他明明不想那样。
但是桑妤在这里,她是他未婚妻,他也得顾及。
「西棠,到客栈了,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谢九宵敲响了马车木板。
下来一个汉子。
谢九宵才猛然发现,马夫不是他雇的马夫,马车也不是穆西棠的马车。
谢九宵盯着地上的车辙,有些慌了。
马车过了一辆又一辆。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一辆一辆地看过去。但没有一辆是我的马车。
心底越发焦躁。
「叫她别带那么多东西,非要带。」
「我说了到京城给她买。」
「也不至于拖慢了脚程……」谢九霄在原地踱起步来。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身边的婢女抱怨。
奴婢怯怯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桑妤从客栈出来,有些不高兴,她看了眼身旁的老嫲嫲。
老嫲嫲缓步上前:
「五皇子,老奴知道您紧张穆姑娘,但她毕竟只是妾室,您就在门口等她,有失体统。」
「要传回去,怕是会被人做文章。赎老奴多嘴,您现在根基不稳,该以大局为重。」
桑妤体贴问:「要不要派人去找?」
谢九宵吸了一口气。
缓了脸色。
冷冷丢下一句:
「她只是妾室,不能让她太拿乔。不然,以后若是骑到你头上,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桑妤弯了弯唇。
第二天赶路,有意无意地,谢九霄放慢了脚程。
夜晚在官道边野宿,谢九霄回头引颈。
寂寥无声,星光微明。
他等不到她。
谢九霄眼色渐冷,终是缓缓开口:「来人,去找。」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似的。
谢九霄的命令是沿着官道、小道,一路找回去平良镇,快马加鞭。
侍卫得力,不出一天,便回来复命。
「穆姑娘走了。」
13
走了。
是什么意思?
短短两个字,砸得谢九霄呼吸一窒。
他瞬间慌了神,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喃喃自语。
盯着侍卫,紧紧握着剑柄,五指捏得生疼。
侍卫颤巍巍,递上一封信。
那是我留给马夫的。
如果有人去找,就把信送出;若是没有,那便烧了扔了,都行。
谢九霄颤着手,接过那信。
一目十行。
信中有水迹,点点滴滴,晕开了几处,糊得很难看,但并不影响阅读。
因为我的话不多,开头是一句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我不会文绉绉地掉书袋。
【若我当年知道你有未婚妻,我是断断不会跟你有什么牵扯。】
【从今以后,山高水远,男婚女嫁,各不相关。】
一封薄薄的信,只有寥寥几句。
谢九霄一字一句地读着。
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一根细小的枝条,暗暗地戳着他心脏,细细麻麻,钻心的疼。
他不信,抢过侍卫的马缰,翻身上马。
桑妤从马车上跌跌撞撞下来,追了上去,拦在马前,「五哥哥,不能再耽误了,册封你为王的圣旨在京城等着。」
「还有,我们正式赐婚的旨意。」
她抓住谢九霄的一片衣角。
桑妤泪眼蒙蒙,「五哥哥,她走了不是正好?穆姑娘是想成全我们。」
她赤红着眼。
看着手里的衣角一点一点地抽了回去。
白马奔了出去。
桑妤追了两步,狠狠摔了一跤,「五哥哥!」
她肝肠欲断。
「五哥哥,别抛下我……」
可谢九霄什么都听不到。
一群侍卫也跟着跃上马,发足狂追。
谢九霄踏月狂奔。
发冠乱了,衣袂被树枝勾缠撕裂,他都顾不得。
他追出去二里,却被洛河拦住了去路。
洛河凶险,夜里并不许人过桥。
洛河水滚,怒浪滔滔。
他望着来路漫漫,手里的缰绳攥得生疼。
「西棠……」
穆西棠是行商女,本居无定所,四处行商。她走了,四海万疆,他根本不知从何找起。
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
打在他脸上。
随着泪水,一起滑落。
那一年,杏花微雨,她在沟里救了他,将他拉出泥潭。
那一年,西府海棠开满清明雨后,他们在乡间简陋的小院里成了亲。
他许下言诺: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这一年,一别生死两茫茫,有些生死契阔,活着的时候,也能叫人肝肠欲断。
侍卫追了上来。
桑妤也哭着追了上来。
雨越下越大。
很吵,也很安静。
他原以为,当年娶穆西棠,只是迫于她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他甚至觉得屈辱。
冷淡、疏离,是她该承受的代价。
他以为,他给了她贵妾之位,对她来说,是天地下最大的好事,她该感恩戴德。
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一点对桑妤的辜负。
他骗自己,不爱穆西棠。
可是,她走了。
他才明白,她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14
我跟阿爹去过西域,去过楼兰,去过很多地方。我们贩卖中原的丝绸、香料,然后带回牛羊、皮货,还有玉石。
边疆繁荣,阿爹的互市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是边关最大的商户。
这一年,阿爹接了皇商的一桩大生意,向宗室提供皮货和西域珠宝。
阿爹不放心让伙计去,便带着我亲自押送。
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
繁华迷人眼。
在驿馆接待我们的,是皇商。
而管理皇商的,是五皇子谢九霄。
他现在已经是燕王了。
这是三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站在商行门前,身长玉立,杏花疏雨里,依旧端着一份骄矜贵气,只是颧骨突起,身形。
瞿瘦了许多。
他嘴唇微动,眼里闪着光,「西棠,我找你好久。」
声音有些沙哑。
还有眷恋。
但我此刻见他,已没了当年那种怦然心动、患得患失的踌躇。
我很平静。
规矩行礼:「王爷。」
谢九霄哑了哑,眼色受伤:「你不必如此。」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深情:「我没有娶桑妤,她只是侧妃。我的正妃之位,一直留给你。」
「西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解释,当年他式微,是所有皇子里最没权没势的。
容妃不是他生母,他只能依靠桑国公的势力,在朝中站稳脚跟。
眼睫微湿,「西棠,我心里一直有你。」
「以前是我看不清,负了你。」
我微微侧头,看着空蒙青天。
我用原话回答:
「我们无媒无聘,不上玉蝶,不是夫妻,这是你说的。」
「我一介贱民,最多只能做通房的份,也是你说的。」
这些话,我在心里藏了很多年。
每想一次,就怨恨一次。
但时间长了,恩怨也散了。
我不悲不喜,「谢九霄,当年我说让你娶我,只是玩笑话。其实那时,只要你说你还有未婚妻,我是不会勉强你的。」
「现在,不过是把选错的路,回了个头而已。」
谢九霄脸色惨白,眼里似乎有东西碎了。
他指尖颤抖,踉跄退了一步,目光白茫茫的,像西风一样悲凉。
他说:「我不信。」
「你肯来京城,你心里还有我。」
我觉得有些冷,拢了拢狐毛披风,平静地道:
「生意人重利,哪里做不得生意。」
「若是做生意,我可以与你在商言商,但你是朝廷命官,还是不要过多私下见面的好。」
说完,我转身回了驿馆。
关上门。
回家拿起账册,看了起来。
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我的账册重要。
15
这批进宫皇宫的皮毛十分țù⁴珍贵。
宫里娘娘喜欢,特意吩咐皇商,让我带货进宫。
御花园里,各宫娘娘和命妇贵女都在。
谢九霄的养母容妃也在。
容妃一张脸清清淡淡的,只是浅浅看了我一眼,波澜不兴。可能在宫中争斗多年,什么棱角都磨平了。
桑妤陪在容妃身边。
她只是侧妃,这场合,没资格与容妃同坐,而是干站在一边,等着随时伺候婆母。
她垂着眼,神色落寞。
仿佛一朵红艳娇贵的名花,像蒙着一层灰,灰蒙蒙的。
我收到各种异样的目光。
谢九霄流放蜀地时娶了一门妻,却没有跟他回京,这不是隐秘事。本是正妃的桑妤,因为我成了侧妃。
有人说她小气狭隘,容不下妾室。
有人说我贱民妄想皇子妃之位。
也有人说谢九霄或情深,或薄幸。
都在打量我。
却默契地无人提起往事。
我对这些探寻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各宫娘娘面前,开始讲起所携的物品。
来源、质地,独特之处。
侃侃而谈中,还谈到了西域风光。
贵妃很喜欢听外面的故事,走了过来,打断了我的话,问:
「你与我说说,听说楼兰有响沙,你见过么?到底是怎么样的?沙子当真会响?」
「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跑这么远?」
「还去过什么地方?」
贵妃特意让人给我赐座。
我固辞不受。
关外的故事太多了。
我笑笑,娓娓道来:
「沙子并不会响,只是那片沙漠有许多怪石,每当风起时,风沙穿过怪石,就会响起声音,四季不同。」
……
贵妃听得入迷。
宫里的娘娘一辈子困于宫墙,听起外面的事来,兴致格外高。
连一直淡漠的容妃也走了过来,侧耳细听。
而桑妤,始终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备受冷落。
直到宫人提醒,宫门快要关,众人才散了。
自始至终,容妃都没有为难过我。
只在临走时,她将我叫到一边,淡淡说了一句:「你比本宫幸运,走对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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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桑妤同时出宫。
她堵住我去路,怨气很重。
「凭什么你说两句话,就哄得了母妃高兴?我做什么,她都不高兴。」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我是生意人,向来笑脸迎人,客人喜欢听什么,我说什么,如此而已。」
「并没有其他意思。」
她咬着腮帮,眼眶红了一圈,怨恨道:
「你明明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撩拨谢九霄!」
「都怪你!」
「明明我才是他的妻!」
桑妤不依不饶,满腹委屈地发泄怨恨。
怨我当年以恩挟报,迫谢九霄娶我,我成了横在他们之间的绊脚石,肉中刺。
更怨我,远走他乡,挖走了他的心,从此辗转悱恻,爱而不得。
以前谢九霄怎么冷落我,如今怎么冷落她。
桑妤泪眼婆娑,「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我错了吗……」
我拢着袖子,无奈道:「你怨错了人。」
「你们的婚约从未断过,当年他隐而不说,是他骗了我,也骗了你。」
桑妤止了泪,怔在原地。
「他利用我,得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后来利用你,在京城站稳脚跟。」
我低眉,「我是看清了,才走的。」
在桑妤茫然的目光中,我登上了马车。
17
谢九霄来找过我几次。
我都让婢女回绝了。
婢女不敢得罪王爷,还是收下一簇梅花,放我案上,怯声说:「燕王爷说,京郊梅花开得正盛,邀小姐去看,不见不散。」
我看了一眼。
心中再无波澜。
那一日,谢九霄独自站在风里,等了许久。
风吹花落,迷了他的眼,吹得双目赤红。
从天光白日,等到日暮西山。
他等不到我的。
京城的这笔生意做好了,赚了一大笔银子。
离京前,我忙着采购各种物品,这些可以在关外卖一个好价钱。
我从外回来,累瘫在椅子上。
这时,婢女又端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垂首,为难一笑:
「小姐,这是燕王爷送来的,奴婢不敢忤逆,便先收了下来。」
我打开盒子。
以为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只是一支铜簪。
样式跟以前他给我的那支一样。现如今,这簪子被万分郑重地放在漆盒里。
谢九宵给我送来很多东西,我都让人退了回去。
这支簪子也不例外。
……
离京前一日,桑妤来找我。
脸上的巴掌印清晰骇人。
原因是她知道谢九霄对我百般讨好后,委屈和埋怨一下子爆发,两人大吵一架,谢九霄一时激动,打了她一巴掌。
接着,是谢九霄一日复一日的冷落。
一滴一滴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
桑妤哽咽着,从未有过的卑微:
「以前是我不好,如今我尝到苦头了。」
「穆姑娘,我把正妃之位让给你,再也不跟你争风吃醋了,你留下来吧。」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是他让你来说客的?」
被我说中,桑妤神色寂寥,半酸半苦地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叹了一口气:
「你的喜爱越廉价,他就越是践踏。」
「桑小姐,你原是公国嫡女,京中多少儿郎想娶的姑娘。」
「你不该来求我。」
桑妤愣在了原地,然后掩面痛哭。
18
我离京那日,谢九霄来了。
他骑在马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跪在圣上面前,跪了一天一夜,甚至愿意用王位来换一道赐婚圣旨,娶我这个平民贱户为正妃。
谢九宵小心翼翼地将圣旨递到我面前。
他固执地看着我,卑微,沙哑。
「西棠,只要写上你的名字,你就是我正经八百的妻。」
「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轻轻推了回去。
那一瞬间,他的眼里,所有东西都崩塌了,瞬间暗了下来。
我平静说:「你怎么不明白?」
他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微颤。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喜欢江南的西府海棠, 西北的酸杏, 关外的马奶酒。」
「喜欢的东西太多,没有位置装你。」
我转过头,看向他身后的ẗũ̂ₐ人,桑妤哭得稀碎。
「但有人的装的满满都是你。」
「但你负了一个又一个。」
说完,我便示意车夫出发。
马车缓缓驶离, 我撩起帘子一脚, 看见谢九宵依然站在原地。
他明白。
我是彻底不会回头了。
这一别, 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19
时间又过了几年。
桑妤终于如愿以偿, 终于坐上了燕王妃之位。
皇上为了宗室延绵子嗣,建议皇子们纳妾生子,几个皇子都以夫妻和顺为由, 拒绝了。
唯独谢九霄, 桑妤亲自为他选了两个妾室。
乖巧可人,家世清白。
桑妤是他的少年白月光,付出过真心的人, 曾为他使劲手段, 争风吃醋, 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人。
她不悲不喜, 迎妾室进门, 礼节周到。
谢九霄原以为桑妤会像以前那样, 使些小手段,拒了他纳妾。
谢九霄怒问:「你都不吃醋的吗?」
他有些慌张。
「只要你说不想我纳妾, 我就回绝了父皇。」
桑妤低眉想了想, 淡声笑了一下,云淡风轻:「那样会伤心。」
皇上子嗣众多,要脱颖而出,维护燕王府风光, 势必要讨好上位者。在哪些面前,男女情爱, 缥缈得像云一样。
谢九宵猛然发现。
他失去的东西, 总是一件又一件。
「连你……也不爱我了吗?」
……
很多年以后,我又去京城做了一趟生意。
谢九宵没再Ţų₆出现我面前。
反而是桑妤,专门找我叙旧。
秋风猎猎,吹起她一片衣角,雍容贵气。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藏着沉稳和野心。
如今,她是皇上众多儿媳中最喜爱的那个, 聪明得体, 做事稳当。
她说, 她找到别的路。
男人多情,尤其是皇室中人。
她只求坐稳这正妃之位,把权利握牢, 那才是别人抢不走的东西。
而谢九宵, 本质上是个多情公子, 政事上平庸寡断,建树甚少。
渐渐地,被众多皇子掩盖了过去。
别人提起燕王, 只会想到燕王妃。
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我们相视而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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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甜炒栗子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