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闹钟在五点五十准时响起,他轻手轻脚起床,生怕吵醒睡在隔壁房间的儿子。儿子李磊今年初三,正是关键时期,每晚学习到深夜。厨房里,他热了牛奶,煎了鸡蛋,把面包片放进烤面包机。一切都和过去十五年一样。
李建国发现妻子张秀兰不见的那个早晨,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闹钟在五点五十准时响起,他轻手轻脚起床,生怕吵醒睡在隔壁房间的儿子。儿子李磊今年初三,正是关键时期,每晚学习到深夜。厨房里,他热了牛奶,煎了鸡蛋,把面包片放进烤面包机。一切都和过去十五年一样。
直到六点半,他发现秀兰还没从卧室出来。
“秀兰,该起了,磊磊要迟到了。”
没有回应。他推开卧室门,床铺整齐得像是昨晚没人睡过。床头柜上,秀兰的手机还在充电,她的拖鞋并排摆在床脚。
起初,他以为妻子只是早起去买菜了。可打开衣柜,发现她常穿的那件米色风衣不见了,还有她视若珍宝的那个旧皮箱也没了踪影。
“爸,妈呢?”儿子揉着眼睛问。
“你妈……有点事,出去了。”李建国把煎蛋推到儿子面前,“快吃,要迟到了。”
送走儿子,他坐在餐桌前,发现秀兰的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出去几天,别找我。”
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没有落款,没有归期。
一
李建国今年四十五岁,是区供电公司的老员工。秀兰小他两岁,在社区街道办工作。他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了婚,从出租屋到两室一厅,从二人世界到三口之家,日子平淡却安稳。
直到三个月前,秀兰开始失眠。
她总是半夜醒来,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李建国起夜时看见过几次,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只是摇头。
“就是睡不着,老了都这样。”
李建国信了。他太忙了——老父亲上个月住院,光是陪护就耗掉他大半精力;单位里年轻人一个个往上爬,他这个老科长岌岌可危;儿子的补习费、房贷、车贷,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忽略了妻子的异常。
现在回想起来,秀兰的变化早有征兆。她不再唠叨他乱扔袜子,不再追问他晚归的原因,甚至连他上个月忘记结婚纪念日,她都没有生气。
他把纸条收进钱包,照常上班。中午给秀兰的妹妹打了个电话,对方说姐姐没联系她。
“姐夫,姐是不是回娘家了?”
“不会,你妈上个月刚做了手术,她不会这时候回去添乱。”
挂了电话,他心里咯噔一下。秀兰最孝顺,岳母生病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二
第三天,秀兰还是没消息。李建国报了警。
警察做了笔录,调了小区监控。画面显示,周二凌晨四点十二分,秀兰拖着皮箱走出小区大门,上了一辆出租车。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车牌。
“李先生,从监控看,您妻子是自愿离开的。这种情况,我们暂时不能立案。”
李建国不死心,去了出租车公司。查了两天,终于找到那个司机。
“那位女士啊,我记得。她在长途汽车站下的车,一路上都在看手机,好像在查什么路线。”
汽车站?李建国心里一沉。秀兰的方向感极差,出门全靠导航,怎么会一个人去坐长途汽车?
他翻遍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想找到线索。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病历——市精神卫生中心,就诊时间两个月前。
诊断结果:中度抑郁。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秀兰选择了药物控制。病历本里夹着一张药方,他核对药箱,发现秀兰把药都装进了维生素的瓶子里。
她瞒了全家人两个月。
三
第十天,李建国请了年假,决定去找秀兰。
根据病历上的信息,他找到秀兰的主治医生。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对秀兰印象很深。
“她说自己像个透明人。丈夫看不见她的疲惫,孩子看不见她的付出,连她自己都快要看不见自己了。”
“她有没有说想去哪里?”
医生摇头:“抑郁症患者需要的是一个出口,不是具体的地方。”
李建国想起秀兰曾经说过,想去婺源看油菜花。那是他们蜜月时没去成的地方。
他连夜买了去江西的火车票。在婺源找了三天,问遍了所有民宿老板,没有收获。
回程的火车上,他收到儿子的短信:“爸,找到妈了吗?”
他盯着屏幕,眼眶发酸。儿子已经半个月没叫他“爸”了。
四
第二十天,李建国在整理书柜时,无意中打翻了一个铁盒。里面全是秀兰的宝贝——儿子的第一颗乳牙,他们的结婚请柬,还有一沓泛黄的信。
最下面,是一本房产证。打开一看,户主名字是“张秀兰”,地址在邻市的一个海边小镇。
他想起三年前,秀兰确实提过想投资个小房子养老。当时他以资金紧张为由拒绝了。没想到她偷偷买了。
三个小时后,李建国站在小镇的一套公寓门前。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在抖。
门开了,秀兰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远处的海。听见动静,她回过头,眼神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你瘦了。”她说。
李建国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看见秀兰手上的疤痕,一道新鲜的,几道旧的。
“为什么?”他问。
秀兰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笔记本。
“我都写在这里了。”
五
笔记本从去年开始记,断断续续。
“9月12日:今天是我44岁生日。建国忘了,磊磊也忘了。晚上做了四个菜,一个人吃完。”
“10月3日:父亲咳嗽又厉害了,想让建国陪我去看看,他说忙。自己坐公交去的,路上晕车吐了。”
“11月17日:单位体检,乳腺有个结节。不敢告诉建国,他正为磊磊的补习费发愁。”
“1月3日:失眠第30天。看着熟睡的建国,突然很陌生。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2月14日:把药装进维生素瓶里,不能让磊磊看见。”
最后一页,是出走前夜写的:
“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没人记得。二十年前她走的时候对我说:‘秀兰,要为自己活一次。’明天,我要听她的话。”
李建国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终于明白,秀兰不是突然消失的,她是在日复一日的被忽略中,慢慢蒸发的。
六
秀兰没有跟李建国回家。
她在小镇开了家小小的民宿,每天种花、看书、接待来自远方的客人。李建国每周末都会开车去看她,有时带着儿子。
他们坐在海边看夕阳,像老朋友一样聊天。说起儿子的月考成绩,说起单位的人事变动,说起父母的健康状况。秀兰认真地听,偶尔给出建议。
有一次,李建国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秀兰看着海平面,轻轻说:“我不知道。”
“那我等你。”
秀兰笑了,这是李建国很久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知道吗?中年夫妻最好的状态,不是谁属于谁,而是彼此还能看见对方。”
李建国似懂非懂,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倾听,学会了在儿子抱怨时不再打断。他开始注意妻子的新裙子,记得岳母的复查时间,甚至能说出小区里流浪猫的数量。
秀兰的消失,让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一直在身边的女人。也看见了自己——一个疲惫但还在学习爱的中年人。
海风吹来,带着咸涩的气息,像极了生活的味道。
来源:羊小羊拾贝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