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隔夜外卖的油腻味,还有加湿器喷出的、带着塑料气息的潮湿水汽。
头疼得像要炸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隔夜外卖的油腻味,还有加湿器喷出的、带着塑料气息的潮湿水汽。
我挣扎着坐起来,宿醉般的昏沉感攫住了我。
可我昨晚根本没喝酒。
我只记得睡前喝了沈浩递来的一杯温水。
然后,我看到了沈浩。
他站在床边,穿着一身挺括的灰色运动服,就那么直直地站着。
我愣住了。
像一尊被雷劈中的木雕。
沈浩,我那个三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双腿肌肉萎缩,走路都要我搀扶的夫君。
此刻,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松。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久病初愈的欣喜,没有对我三年照顾的感激。
那眼神,冷得像冰,又烫得像火。
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醒了?”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陌生的、令人胆寒的掌控感。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床头。
“你的腿……”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他活动了一下脚踝,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我的腿?好得很。”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尖上,沉重,有力。
这根本不是一个双腿萎缩了三年的人该有的步伐。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个被我忽略的细节瞬间炸开。
那些他深夜里“抽筋”的呻吟,那些我帮他按摩时他肌肉瞬间的紧绷,那些他“不小心”打翻却总能稳住身体的瞬间……
我真是眼瞎心盲!
“你……你一直在骗我?”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手都在颤。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捏住我的下巴。
力气大得惊人。
“骗你?林舒,要不是你家有点小钱,你以为我愿意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直直插进我的心脏。
我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三年的日夜陪护,端屎端尿,寻医问药,在他嘴里,只是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我怒火中烧,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手腕却被他死死攥住。
“别给脸不要脸。”他甩开我的手,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这三年,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我好了,也该你回报我了。”
我被他这种颠倒黑白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吃他的住他的?
这套婚房的首付,是我爸妈出的。
每个月的房贷,是我在还。
他那所谓的“营养费”、“医药费”,哪一笔不是从我这里薅的羊毛?
他自从“生病”后,就没再上过一天班!
“沈浩,你还要不要脸?”
“脸?那东西能当饭吃吗?”他嗤笑一声,直起身子,“我妈马上就到,她要喝你炖的鱼胶花胶汤,你赶紧起来准备。”
他像在下达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让我无比陌生的背影。
我看着他走出了卧室,听着客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还有他悠闲地哼着的小曲。
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沈浩。
或者说,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门铃响了。
我婆婆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隔着门板就传了进来。
“儿子!我的好儿子!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油条!”
我木然地坐在床上,听着沈浩去开门,听着婆婆惊喜地尖叫。
“哎哟!我的天!阿浩,你能站起来了?!”
“妈,早就能了,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你可吓死妈妈了!快让妈看看!”
母子俩在客厅里上演着一出感天动地的重逢大戏。
没有一个人,提起我。
仿佛我这个照顾了他三年的妻子,根本不存在。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脑袋依旧昏沉。
昨晚那杯水,绝对有问题。
我走到卧室门口,看着客厅里抱在一起的母子,心酸又委屈。
婆婆终于发现了我,她松开沈浩,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林舒,你怎么还穿着睡衣?阿浩都好了,你这个当老婆的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赶紧去做饭!没看到我儿子饿了吗?”
她理直气壮地指使我,仿佛我就是他们家买来的保姆。
沈浩在一旁附和:“就是,赶紧去,妈要喝鱼胶汤,我饿了,随便炒几个菜。”
“点菜”?
他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我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一个笑得像朵花,一个满脸理所当然。
怒火在我胸中燃烧。
我冷笑一声。
“汤没有,白开水管够。菜也没有,想吃自己点外卖。”
婆婆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嘿!你这什么态度?翅膀硬了是不是?我儿子病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他病的时候?”我笑得更冷了,“他那也配叫病?那是懒癌,是巨婴症,是想吃现成、打秋风的无赖病!”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沈浩的脸色变得铁青。
婆婆愣了两秒,随即“嗷”地一嗓子就扑了过来。
“你个小贱人!你敢咒我儿子!我撕了你的嘴!”
我早有防备,往旁边一闪。
婆婆扑了个空,差点撞到电视柜上。
沈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那个动作,矫健得像个运动员。
我看着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装了三年,辛苦你了。”
沈浩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扶着他妈坐到沙发上,然后转向我,一字一句地说:“林舒,我劝你别不知好歹。”
“我就是不知好歹,怎么了?”我迎上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想让我继续当牛做马伺候你们母子俩?做梦!”
“你!”沈浩气得说不出话。
婆婆在旁边煽风点火:“儿子,别跟她废话!这种女人就是欠教训!把她爸妈给她的那套房子卖了,拿钱给你做生意!她敢不听话,就打!打到她听话为止!”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婆婆能说出来的话?
卖我爸妈给我的房子?
还打我?
我看着沈浩,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赞同。
然而,没有。
他只是沉着脸,似乎在认真思考他妈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我的心,彻底死了。
“好啊。”我突然笑了,“想卖我的房子?可以啊。”
母子俩都愣住了。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松口了。
婆婆脸上立刻露出贪婪的喜色:“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沈浩也有些意外,但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敢。
我继续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还敢提条件?”婆婆又不满了。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沈浩。
“我们,离婚。”
“离婚”两个字一出口,沈浩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婆婆也尖叫起来:“离婚?你想得美!我儿子白让你照顾了三年?你想拍拍屁股走人,门都没有!”
我被她这强盗逻辑气笑了。
“是我白照顾了他三年!是我搭上了我三年的青春和事业!是我眼瞎心盲,养了个骗子!”
我指着沈浩,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想离婚分财产?我告诉你,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沈浩终于反应过来,冲我吼道。
“哦?”我抱着臂,冷冷地看着他,“沈浩,你是不是忘了,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付的,房贷是我在还。你的工资卡,三年前就没进过一分钱。我们之间,谁的财产更多,谁该分给谁,要不要找个律师来算算?”
我以前做审计的,对数字和逻辑链有种职业病般的敏感。
他想跟我算账?
他还不够格。
沈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当然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
这些年,他和他妈,就像两条水蛭,死死地趴在我身上吸血。
“你……你这个毒妇!”婆婆词穷了,只能开始人身攻击。
“我再毒,也毒不过你们这对想把儿媳妇敲骨吸髓的母子。”我毫不客气地回敬。
“儿子,跟她废话什么!先把她关起来,什么时候同意卖房什么时候放她出来!”婆婆又开始出馊主意。
沈浩眼神闪烁,竟然真的朝我逼近。
我心里一紧,抄起了茶几上的烟灰缸。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那是我爸最喜欢的一个水晶烟灰缸,沉甸甸的,砸在人头上,估计能开个瓢。
沈浩的脚步顿住了。
他忌惮地看着我手里的“武器”。
我们三个人,就在这小小的客厅里对峙着,空气紧张得像一触即发的弓弦。
我心里清楚,硬碰硬,我一个女人肯定吃亏。
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行。”我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烟灰缸,选择了战术性撤退,“卖房子的事,可以谈。但是,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的突然服软,让沈浩和婆婆都有些措手不及。
“你能有什么好考虑的?”婆婆狐疑地看着我。
“毕竟是上百万的资产,我总得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吧?”我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而且,你们也知道,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我不签字,谁也卖不了。”
这话倒是真的。
沈浩和我婆婆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权衡利弊。
“好。”沈浩最终开口,“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要是还敢耍花样……”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可以。”我点点头,转身回了卧室。
关上门,落锁。
我背靠着门板,双腿一软,差点滑坐在地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狂跳。
冷静。
林舒,你必须冷静。
我冲进卫生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得像鬼,眼睛里却燃烧着两簇火苗。
愤怒,屈辱,还有一丝后怕。
我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闺蜜,也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是知名律师的徐晴发信息。
【晴,在吗?江湖救急!】
徐晴的电话几乎是秒回。
“怎么了舒舒?听你这口气,天塌下来了?”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用最快的语速,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以及我的猜测,都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徐晴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舒舒,”她终于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现在立刻,马上,找个借口从家里出来。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尤其是血液和毛发检测。”
“你是说……下药?”
“八九不离十。”徐晴的声音很冷静,“你昨晚喝的那杯水是关键。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摊牌,肯定是觉得已经拿捏住你了。下药让你精神恍惚,是第一步。”
我脊背一阵发凉。
“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软禁你,威逼利诱,让你交出财产。你婆婆说的,把你关起来,绝对不是玩笑话。”
徐晴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那我该怎么办?”
“第一,保全自己,立刻离开那个家。第二,收集证据。所有能证明他装病、以及他们试图转移、侵占你财产的证据。”
“证据……”
“通话录音,聊天记录,银行流水,还有你说的那些细节,你现在立刻,全部写下来,越详细越好。时间,地点,人物,对话,一个都不要漏。”
“好,我明白。”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
有方向了,就不再那么害怕。
我迅速换好衣服,背上包。
包里有我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我偷偷藏起来的备用手机。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卧室的门。
沈浩和他妈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零食,气氛“其乐融融”。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警惕地看向我。
“你要去哪?”沈浩问。
“我出去一下。”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去我爸妈家,跟他们商量房子的事。”
“现在就去?”婆婆显然不信。
“不然呢?等你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再去吗?”我讥讽道。
沈浩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
我心里一沉。
他要跟着,我就没法去医院了。
“不用了。”我立刻拒绝,“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跟着算怎么回事?”
我故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沈浩的脸果然又黑了。
“林舒,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还是你们过分?”我反问,“怎么,怕我跑了?放心,房产证还在家里,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指了指玄关的鞋柜。
“再说了,我就穿这身衣服,拿个手机,能跑到哪里去?”
我表现得越是坦然,他们反而越是迟疑。
婆婆拉了拉沈浩的衣角,低声说:“儿子,让她去。她爸妈都是要面子的人,肯定会劝她。等她回来,事情就好办了。”
我听见了。
我假装没听见,只是不耐烦地看着沈浩。
“到底让不让我走?不让我走,房子的事就免谈。”
这是我的最后通牒。
沈浩权衡再三,终于咬着牙说:“去吧。早去早回。”
我没再多说一个字,换上鞋,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走进电梯,看着那扇熟悉的家门在眼前合上,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电梯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楼道里邻居家飘出的饭菜香混在一起。
我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脑子飞速运转。
不能去我爸妈家。
他们知道了,只会担心,甚至可能像我婆婆想的那样,为了“家庭和睦”劝我妥协。
我必须先拿到证据。
我直接打车去了市里最大的三甲医院。
挂号,排队,抽血,留尿样,剪头发。
做完全套检查,已经是下午了。
医生说,结果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来。
我走出医院,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不能回家。
也不能去我爸妈家。
我找了个酒店住下,刷卡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余额。
还好,我给自己留的“小金库”还在。
这些年,我虽然大部分工资都填了家用,但做审计出身的警惕性,让我每个月都会强制自己存一笔钱,放在一张沈浩不知道的卡里。
这笔钱,成了我现在的救命稻草。
在酒店房间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备用手机,登录了我的云盘。
里面有我这三年来,断断续续存下的一些东西。
起初只是为了记录,怕自己忘了。
比如,沈浩的“病历”。
我点开那几张照片,那是我当初拍下来的。
诊断是“格林-巴利综合征”,一种会导致肌肉无力的神经系统疾病。
主治医生姓王。
我看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又翻出了一张很久以前的家庭聚会照片。
那是沈浩的表哥结婚,我们家的合影。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正端着酒杯,和沈浩的爸爸谈笑风生。
那个男人,赫然就是病历上的主治医生,王医生!
他是沈浩家的亲戚!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我脑中形成:这场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医生是假的,病历是假的,只有我的付出,是真的!
我气得脑子都要被气炸了!
我立刻上网搜索这个“王医生”的名字,和他所在的医院。
结果让我更加震惊。
查无此人!
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医院的医生!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团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我打开了家里的监控APP。
为了方便照顾沈浩,我当初在客厅和他的卧室都装了监控。
他说不喜欢被监视,所以我只在出门买菜或者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才会偶尔打开看看。
现在,这成了我最重要的证据来源。
我点开实时监控。
客厅里,沈浩正翘着二郎腿,一边打游戏,一边跟他妈聊天。
“妈,你说林舒她会不会真的去告我们?”
“告我们?她拿什么告?你有医院的诊断证明,谁能说你是装的?再说了,她一个女人,离了婚,名声就臭了,她不敢。”
婆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那倒是。就是她那个律师闺蜜有点麻烦。”
“一个外人,能翻出什么浪来?你放心,只要把房子拿到手,她就没用了。到时候,是离是合,还不是你说了算?”
“妈,还是你高明。”
“那是。你是我儿子,我不向着你向着谁?那个林舒,就是个外人,她家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活该!”
我戴着耳机,听着这对母子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录屏键。
这些,都会成为呈上法庭的证据。
我一连录了好几段。
包括他们商量着怎么把我爸妈的养老金也骗过来,怎么在我拿到卖房款后第一时间转走。
他们的贪婪和无耻,一次次刷新我的认知。
晚上,沈浩给我打了电话。
“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他的语气很不耐烦。
“我爸妈留我住一晚。”我平静地撒谎。
“住一晚?商量个破事要那么久?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说了,明天回。”我不想再跟他废话,“你要是再打电话来,房子的事就别谈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关机。
世界清静了。
我叫了一份外卖,是麻辣小龙虾。
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刺激的东西了。
沈浩“生病”后,家里的饮食就变得无比清淡。
我一边剥着虾,一边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我不是在为沈浩哭。
我是为我自己这三年不值得的付出,和被践踏的一片真心而哭。
哭过之后,心里反而痛快了。
第二天一早,我直奔医院拿结果。
血液检测报告显示,我的血液里含有超标的“奥沙西泮”成分。
一种强效的镇静安眠药。
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同情:“女士,这种药是处方药,过量服用会导致嗜睡、记忆力减退,甚至更严重的后果。建议您报警。”
我捏着那张化验单,手都在抖。
这就是铁证!
我立刻把报告拍照发给了徐晴。
徐晴回得很快:【太好了!舒舒,这是最直接的证据!人身伤害,够他喝一壶的了!】
【接下来怎么办?】
【别回家。他们现在肯定像疯狗一样在找你。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马上帮你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另外,财产保全也要立刻申请,冻结他们名下所有账户,防止他们转移财产。】
【好。】
我按照徐-晴的指示,把所有需要的证件照片都发给了她。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找了一家离我爸妈家不远的快捷酒店住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整理我所有的证据,和我接下来要走的路。
我把我云盘里所有的东西都下载了下来。
除了病历和照片,还有一些零散的视频。
是我以前录下的沈浩“复健”的视频。
现在看来,每一帧都充满了讽刺。
视频里,他走得颤颤巍巍,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满脸担忧。
而视频外,他可能刚从健身房回来,胸肌都练出了八块。
我甚至找到了一个更早的视频。
是我们结婚前,他陪我逛街。
视频里,他为了追一个抢我包的小偷,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时候的他,多么健康,多么有活力。
所以,“意外”到底是什么?
我努力回忆。
三年前,他说他下班路上,为了躲一辆电瓶车,摔了一跤。
当时没觉得怎样,回家后就开始腿疼,然后越来越严重。
没有报警,没有目击者。
一切都是他的一面之词。
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他计划的开始。
我把这些视频,连同昨晚的录音,一起打包发给了徐晴。
徐晴回了我一个“强”的表情。
【舒舒,你简直是天生的侦探。这些证据链太完整了。从装病、骗取抚养,到下药、图谋财产,这是一个完整的、有预谋的犯罪行为。】
【犯罪?】
【对。涉嫌诈骗、故意伤害。如果金额巨大,够判好几年的。】
看到“判刑”两个字,我的心还是颤了一下。
毕竟,夫妻一场。
但随即,我就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恶心到了。
他把我当猴耍,把我全家当提款机的时候,可曾想过“夫妻一场”?
我的善良,不能再用在这些畜生身上。
下午,沈浩又开始给我打电话。
我换了新手机号,他打不通我之前的号码,就打到了我妈那里。
我妈立刻就给我打了过来,语气焦急。
“舒舒啊,你跑哪去了?沈浩说你不见了,都快急疯了。”
“妈,我没事。”
“没事你跑什么?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沈浩都跟我说了,他病好了,是天大的好事,你们怎么还闹别扭了?”
我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沈浩肯定没说实话,只挑对他有利的说。
“妈,他不是病好了,他是根本就没病。他装了三年,骗了我三年。”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舒舒,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沈浩那孩子,看着不像会撒这种谎的人啊。”
“妈,我手里有证据。你别管了,也别告诉他我在哪。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你这孩子……”
我不想再跟我妈解释。
她太善良,也太容易相信别人。
我怕她被沈浩三言两语就给骗了。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我需要集中精力,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徐晴的效率很高。
第三天,法院的人身安全保护令就下来了。
禁止沈浩以任何形式接近我、联系我、骚扰我。
同时,财产保舍也申请成功。
沈浩和他妈名下的所有银行卡、股票账户,全部被冻结。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当他们发现卡里的钱取不出来时,会是怎样一副抓狂的嘴脸。
果不其然,傍晚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舒,你够狠!你把事情做这么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沈浩。
我冷笑一声,把短信截图,发给了徐晴。
【又多一条威胁恐吓的证据。】徐晴回复。
我没有理会他的威胁。
我知道,他现在就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只能虚张声势。
真正的较量,在法庭上。
一个星期后,我第一次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是我起诉沈浩离婚,并要求他进行精神和物质赔偿的案子。
开庭那天,我在法院门口看到了沈浩和他妈。
一个星期不见,两人都憔悴了不少。
尤其是沈浩,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再也没有了那天早上的意气风发。
看到我,他妈立刻就想冲上来,被法警拦住了。
“林舒!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们家阿浩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害他!”她隔着老远就冲我嚷嚷。
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倒是沈浩,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法庭上,气氛庄严肃穆。
我坐在原告席上,徐晴坐在我身边。
她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当徐晴把一份份证据呈上法庭时,整个法庭都安静了。
那段我录下的客厅里的对话,被清晰地播放出来。
“……只要把房子拿到手,她就没用了。到时候,是离是合,还不是你说了算?”
“……她家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活该!”
沈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妈在旁听席上,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接着,是那份假的病历,和那个“王医生”是沈浩亲戚的证据。
然后,是我血液里的药物检测报告。
最后,是沈浩发给我的那条威胁短信。
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
沈浩的律师,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男人,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轮到他反驳时,他只能苍白地辩解说,那些录音是伪造的,病历是误会,下药更是无稽之谈。
但当法官问他,如何解释沈浩一个“双腿肌肉萎缩”的病人,却有着长期健身房的消费记录时,他哑口无言。
我提交了沈浩的消费记录。
他不仅办了健身卡,还请了私教。
消费记录上,甚至有一笔购买蛋白粉的支出。
一个肌肉萎缩的病人,需要增肌吗?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庭审的最后,法官问我,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我站了起来,看着被告席上的沈浩。
“法官大人,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我只想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去照顾一个我以为爱我的病人。我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的社交,我的爱好,我把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骗局里。”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报复谁。”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公道,和我失去的尊严。”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说完,我坐了下来,再也没有看沈浩一眼。
庭审结束,法官宣布择日宣判。
走出法院,阳光有些刺眼。
我看到沈浩和他妈被记者围住了。
这件事,因为涉及到了下药和巨额财产诈骗,吸引了一些媒体的关注。
“沈先生,请问您对您太太的指控有什么回应?”
“您真的装病骗了她三年吗?”
沈浩一言不发,在他妈的护卫下,狼狈地挤出了人群。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宣判那天,我没有去。
是徐晴打电话告诉我的结果。
“舒舒,我们赢了!”
“法院判决,准予离婚。婚内财产,因为沈浩存在严重过错,你分得百分之七十。那套房子,完全归你。另外,法院支持了我们的诉求,判决沈浩向你支付三十万的精神损害赔偿。”
“三十万……”
“我知道不多,但这是法律框架内,我们能争取到的最高额度了。”
“不,够了。”我说,“谢谢你,晴。”
“跟我客气什么。”徐晴笑了,“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警方那边,对沈浩下药和诈骗的行为,已经正式立案侦查了。他那个亲戚‘王医生’,也因为涉嫌提供虚假证明,被传讯了。”
这意味着,沈浩不仅要离婚,赔钱,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他为他的贪婪和愚蠢,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家,点了一份社区团购的冷链海鲜,给自己做了一顿大餐。
我打开了我最喜欢的音乐,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三年来,我第一次,为自己而活。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婆婆打来的。
她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而是充满了疲惫和哀求。
“林舒……不,小舒。算妈求你了,你高抬贵手,放过阿浩吧。”
“他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工作丢了,名声也毁了,现在还要坐牢……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行不行?”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他毕竟跟你夫妻一场啊!你就真的这么狠心,要看他去死吗?”
她开始哭了。
哭得声嘶力竭。
我以前,最怕她这一招。
一哭二闹三上吊。
但现在,我的心,已经硬如磐石。
“他去坐牢,不是我害的,是他自己选的。”我冷冷地开口。
“当他决定装病骗我的时候,当他往我的水里下药的时候,当你们母子俩商量着要卖掉我爸妈给我买的房子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我没有让他去死。我只是,让他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你……”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语塞。
“还有,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被原谅。
我的善良,很贵。
不能再随便给错了人。
处理完这些烂事,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套承载了太多屈辱回忆的房子,挂牌出售。
然后,我用卖房的钱,在市中心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买了一套小户型。
装修是我亲自设计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还给自己报了一个高级会计师的培训班。
我丢掉了三年的事业,现在,我要把它一点点捡回来。
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忙碌,但充实。
有时候,我会在短视频上刷到一些关于“杀猪盘”或者婚姻诈骗的新闻。
下面的评论区,总有很多女性在分享自己的经历,或者在互相打气。
我看着那些评论,偶尔也会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果断,如果我选择了妥协,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变成一个被吸干了血,掏空了灵魂的怨妇吧。
幸好,我没有。
半年后,沈浩的案子判了。
诈骗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王医生”因为伪造证明,被吊销了行医执照,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我是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的。
照片上,沈浩戴着手铐,被法警押着,头发花白,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重新找回了我的专业,开了一家小小的会计事务所。
专门为一些初创公司和女性创业者提供财务咨询。
我的第一个客户,是一个被丈夫家暴,离婚后带着孩子艰难创业的单亲妈妈。
我帮她理清了混乱的账目,申请了政府的创业补贴。
当她拿到第一笔盈利,红着眼眶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新的意义。
我不仅救了自己,或许,我还能用我的专业,去帮助更多像我一样,曾经在泥潭里挣扎过的女性。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
我坐在自己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为新客户的财务报表做最后的审核。
手机响了,是徐晴。
“大律师,又有什么指示?”我笑着接起电话。
“晚上有空吗?出来搓一顿?给你介绍个帅哥!”
“得了吧你。”我失笑,“我现在对男人过敏。”
“哎呀,不是那种。是个很厉害的创投人,我跟你说,他最近在看好几个女性消费领域的项目,我觉得你的事务所可以跟他聊聊,说不定有合作机会。”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看着窗外,楼下的公园里,有孩子在放风筝,有老人在散步。
一片岁月静好。
我突然觉得,生活虽然给过我一记重拳,但它也教会了我,如何更漂亮地站起来。
“好啊。”我对着电话,笑得格外灿烂。
“地点发我,我一定到。”
人生这盘棋,走错一步没关系,及时止损,重新布局,总有翻盘的机会。
毕竟,能定义我未来的,只有我自己。
来源:极速远山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