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意思就是,"陆清韵望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语气坚定,"这次,你们自己摆下的盛宴,请自己买单。 01. 陆清韵将最后一件米白色羊绒衫平整地放入行李箱中,拉上了拉链。她拿起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是上司赵总发来的信息,询问她是否确定了离职意向。 02. 决定远走他乡,并非一时冲动。那是三十一年来,无数次的失望与心寒堆积而成的必然结果。 03. 陆清韵离开的那天,广州依旧是黏腻潮湿的回南天。她独自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白云机场宽敞的出发大厅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外面起起落落的飞机。 04. 慕尼黑的深秋,天空是
"清韵!你快把钱打过来!不然妈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周丽华在越洋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哭喊,背景里夹杂着广州塔餐厅的嘈杂和儿子陆家明的咒骂声。
慕尼黑的公寓里,陆清韵静立在窗前,凝视着雪花悄然覆盖街景。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妈,您还记得吗?您说过,女儿是外人,陆家的财产不能便宜了外人。"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死寂。
"那陆家的债务,"陆清韵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自然也更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承担。"
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接着传来周丽华不敢置信的颤抖声音:"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陆清韵望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语气坚定,"这次,你们自己摆下的盛宴,请自己买单。"
01
陆清韵将最后一件米白色羊绒衫平整地放入行李箱中,拉上了拉链。
她拿起手机,屏幕恰好亮起,是上司赵总发来的信息,询问她是否确定了离职意向。
她简短地回复:“已确定,感谢栽培。”
窗外,广州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并非悲伤,而是一种巨大的、尘埃落定后的空茫。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两个字。
她凝视了那跳动着的字符两秒,才缓缓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母亲周丽华兴奋得有些尖锐的声音:“清韵啊,补偿款到账了,整整四百八十万呢。”
背景音里,哥哥陆家明正用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跟人吹嘘着什么,夹杂着酒杯碰撞的脆响。
陆清韵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行李箱立了起来。
周丽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满:“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这么多钱,你哥那个虚拟现实项目的启动资金,还有他一直想要的那辆保时捷,这下可都解决了,你当妹妹的,难道不高兴吗?”
“我为他高兴。”陆清韵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听不出任何波澜。
她顿了顿,像是随口一问:“所以,钱已经全部转给陆家明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丽华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警惕与不悦,“你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这钱要是给了你,不就等于把咱们陆家的产业送给外姓人了?家明是咱们陆家的独苗,将来要给我们养老送终的,钱放在他手里,妈才安心。”
这套说辞,陆清韵已经听了三十一年。
从她有记忆开始,家里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是哥哥的,从鸡腿到机会,无一例外。
她记得自己考上重点大学那年,母亲和哥哥盘算着让她去读免费的师范,好把学费省下来给哥哥报昂贵的培训班。
那是她第一次激烈反抗,用绝食三天换来了录取通知书。
工作后,她在“启明星科技”没日没夜地加班,从实习生做到核心项目经理,每月近五万的薪水,却有大半以各种名目流入了母亲和哥哥的无底洞。
那些钱,从未被归还。
她也曾声嘶力竭地质问过,换来的是母亲语重心长的“教导”:“你是妹妹,帮衬哥哥是天经地义的,他一个男人,将来要撑起门户,压力比你大得多。”
多么可笑。
陆家明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干满过一年,最大的压力来源,大概就是如何编造更合理的借口向家里要钱。
而这一次,是四百八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将她心中对亲情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彻底压碎了。
“妈,我没有质疑您的决定。”陆清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这种异乎寻常的冷静,反而让周丽华有些不知所措,准备好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明白就好。”周丽华悻悻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即又换上了那副熟悉的、带着索取意味的关切口吻,“你现在工作好,收入高,别总盯着家里这点钱。等你哥的公司做大了,你这个当妹妹的,该支持的时候可不能含糊,别让人家说我们陆家小气。”
“我知道了。”陆清韵拖动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她与这个家告别的序曲。
挂断电话,她环顾这间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布置的公寓。
这里曾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但现在,它即将成为她通往自由的跳板。
手机再次震动,是房产中介小陈发来的信息:“陆小姐,您在珠江新城那套公寓的买家已经付清全款,扣除各项费用后的三百八十五万已汇入您指定的账户。”
她回复:“收到,谢谢。”
卖掉房子的钱,加上她这些年的积蓄,以及那笔本应有她一份、却被母亲“理所当然”全部给予哥哥的巨额补偿款……
所有的失去与获得,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一个无人知晓的、彻底的逃离计划。
她没有去争那四百八十万。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在那套根深蒂固的偏见面前,任何争辩都只会让她失去最后的体面。
她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决绝的姿态,离开这片让她窒息的土地。
她不要钱。
她只要属于自己的人生。
02
决定远走他乡,并非一时冲动。
那是三十一年来,无数次的失望与心寒堆积而成的必然结果。
那四百八十万,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挂断母亲电话的那个下午,陆清韵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反而获得了某种解脱。
她的行动力在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第二天,她就联系了中介小陈,将自己那套位于黄金地段、精心装修的两居室挂牌出售。
她对小陈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快,价格可以比市场价略低。
小陈在电话里非常惊讶:“陆小姐,您确定吗?这个地段的房子升值潜力很大,而且您当初装修得那么用心……”
“我确定,急需用钱。”她用最寻常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高效而冷静地处理着在这座城市的一切牵绊。
她向公司正式提交了辞呈。
离职原因那一栏,她只写了四个字:“个人发展。”
她的直属上司,事业部总监赵总,亲自找她谈话,言辞恳切地表达了挽留之意。
赵总甚至开出了晋升为部门副总监,并加薪百分之五十的优厚条件。
“清韵,你是公司最顶尖的数据分析师之一,你的几个模型至今还在为我们创造巨大价值,我真的不希望你就这样离开。”赵总的表情十分真诚。
陆清韵微微笑了笑,眼神却平静而坚定:“赵总,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的信任和栽培,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赵总看着她,从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中读懂了她的决心,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的离职申请上签了字。
处理完工作交接,她开始清理个人物品。
她的生活简单得像一个苦行僧,几乎没有奢侈品。
大部分的薪水,除了还房贷,就是被母亲和哥哥以各种名目“借”走,填进了他们欲望的深渊。
衣柜里挂着的,多是剪裁得体、质地优良的职业装。
书房里那一整面墙的专业书籍和堆积如山的培训资料,是她这些年努力提升自己的唯一见证。
她将那些书籍仔细打包,分批寄往一位朋友的住处。
她叫楚月,是陆清韵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这十年来唯一能听她倾诉心事的人。
楚月对她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曾无数次为她打抱不平。
两人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
“你真的都安排好了?”楚月紧紧握住陆清韵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德国,语言、文化都不一样,会很艰难的。”
“艰难?”陆清韵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自嘲,“还能比现在更艰难吗?在这里,我总觉得自己像一头被蒙住眼睛的骡子,他们在我身后不停地挥着鞭子,让我围着石磨不停地转。偶尔扔给我一把干草,就好像是天大的恩赐。一旦我停下来,或者表现出不想再拉磨的样子,就成了全家罪人。月月,我不想再拉那盘磨了。”
楚月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我明白,我支持你。可是你把房子都卖了,以后想回来怎么办?”
“那就永远不回来了。”陆清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切断所有退路,怎么才能真的重新开始。”
她将一个密封好的文件袋推到楚月面前:“这里面是我所有重要证件的复印件,还有我新的德国电话号码。如果……如果有什么万一,你可以通过这个号码找到我。但请你务必,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的家人。”
楚月用力地点点头,郑重地将文件袋收进自己的包里:“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用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手上的钱足够。”陆清韵笑了笑。
卖掉公寓的钱,加上这些年的积蓄,足够她在慕尼黑安稳地开始新生活。
更何况,她已经通过一家信誉良好的跨国猎头公司,获得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
那是一家位于慕尼黑的知名高端制造业企业,他们的数据应用部门看中了她的项目经验和流利的德语能力,愿意为她提供工作签证和相当不错的薪酬待遇。
离开广州的前一天,她回了一趟那个所谓的“家”。
老宅早已拆除,他们暂时租住在附近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她回去的目的很明确——拿走她的户口本和护照。
开门的是陆家明。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logo巨大的潮牌运动服,头发用发胶抓得很有型,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古龙水气味。
见到她,他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拿点东西。”陆清韵没有看他,径直走向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房间。
那个房间如今堆满了杂物,她以前的书桌上甚至放着几个没扔的外卖餐盒。
母亲周丽华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脸上敷着昂贵的面膜,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见到她,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陆清韵没有在意,快速地从抽屉底层找出自己的证件,放进随身的背包里。
“你拿户口本干什么?”周丽华警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新公司办理入职需要。”陆清韵面不改色地回答。
“哦。”周丽华轻易就相信了,随即又开始了她的“谆谆教诲”,“清韵啊,不是妈说你,你也三十一岁了,别整天板着张脸。你那个朋友楚月,她老公不是在做投资吗?你让她帮忙牵个线,看看有没有靠谱的投资人,能看中你哥的那个虚拟现实项目,帮你哥一把,别让他一个人那么辛苦。”
陆清韵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那一刻,她只觉得无比荒诞。
在母亲的世界观里,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她那个宝贝儿子转,所有人都理应为他儿子的“宏图大业”服务。
她没有回答,转身走向门口。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周丽华不满的斥责声追了过来。
陆清韵没有回头,一步也没有停留。
这是她最后一次,踏进这扇门。
也是最后一次,听她的“教诲”。
03
陆清韵离开的那天,广州依旧是黏腻潮湿的回南天。
她独自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白云机场宽敞的出发大厅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外面起起落落的飞机。
心中没有离愁,只有一种即将挣脱束缚的轻快,和对未知远方的隐隐期待。
与此同时,陆家明正开着他那辆崭新的、闪闪发光的保时捷卡宴,载着母亲周丽华,在广州最繁华的街道上兜风。
将近一百八十万的车,是他拿到那四百八十万后,眼都不眨就全款买下的。
周丽华坐在副驾驶上,穿着一身新买的宝姿套装,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儿子,开慢点,注意安全。”她嘴上说着,语气里却满是纵容和骄傲。
“妈,这才哪到哪?等我的‘幻境科技’上市了,我给你买劳斯莱斯!”陆家明得意地笑着,故意深踩了一脚油门,享受着引擎的咆哮和路人投来的目光。
那四百八十万,像一剂强效的兴奋剂,让母子二人的虚荣心和欲望急速膨胀。
提车当天,陆家明就辞掉了他那份月薪刚过万、混日子的工作。
理由是“开着保时捷去给人打工,太掉价了”。
周丽华对此深表赞同。
在她看来,儿子过去只是时运不济,如今手握巨款,定能一飞冲天,成就一番大事业。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高端商场进行了一场疯狂的购物。
陆家明将自己从头到脚用奢侈品武装起来,欧米茄的手表,古驰的鞋,博柏利的风衣。
周丽华也毫不手软,买下了她觊觎已久的一套珍珠首饰和一件价格不菲的羊绒大衣,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所有人宣告他们家的“崛起”。
紧接着,陆家明开始了他夜夜笙歌的生活。
他呼朋引伴,流连于各种高档餐厅和私人会所,账单动辄上万。
他那些所谓的“兄弟”,以前对他爱答不理,如今却“明哥”长、“明哥”短地叫着,极尽吹捧之能事。
在酒精和奉承话构筑的虚幻世界里,陆家明彻底迷失了自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跻身成功人士的行列。
周丽华看着儿子如此“繁忙”于“社交”,不但不加劝阻,反而感到无比欣慰。
在她朴素的认知里,这就是积累“人脉”,是“做生意”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各个微信群里“不经意”地炫耀。
“家明最近太忙了,天天有老板请他吃饭谈合作,都推不掉。”
“昨天去看了套别墅,带个小花园,就是位置偏了点,还在考虑。”
“追我们家家明的女孩子排着队呢,有医生、有律师,还有个家里开公司的,眼光都高得很,我都挑花眼了。”
群里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与恭维之声。
周丽华在这种虚假的热闹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愈发觉得自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至于女儿陆清韵,他们偶尔也会在闲聊时提起。
“清韵这丫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周丽华在和老邻居聊天时抱怨道。
“女孩子嘛,大了心思就不在家里了,肯定是谈恋爱了。”邻居笑着接话。
“可不是嘛。”周丽华撇撇嘴,“白养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家里。也不知道利用她在‘启明星’的关系,帮她哥的公司介绍点业务。”
在他们母子二人的潜意识里,陆清韵就像一个功能性的存在,需要的时候,她就应该在那里。
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功能”会主动消失。
陆家明更是早把这个妹妹忘到了脑后。
他正忙着和一个在直播平台上认识的、声音甜美的“网红”打得火热,每天给她刷价值数万元的虚拟礼物,只为听她在直播间里用嗲嗲的声音喊几声“谢谢明哥的火箭”。
那个女人极力鼓动他投资虚拟现实领域,描绘了一个无比美好的“钱景”。
陆家明被说得热血沸腾,当即决定投资四百万,成立一家“幻境科技”公司,自任CEO,并许诺让那个女人来做市场总监。
他对商业一窍不通,对那份厚厚的合同看都没细看,大笔一挥,就将四百万转入了对方指定的账户。
周丽华知道后,虽然对这笔巨款感到肉疼,但一听“开公司”、“当CEO”,那点心疼立刻被巨大的骄傲所取代。
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公司上市那天,她作为CEO的母亲,该是何等风光。
他们一家,正沉浸在用金钱堆砌的浮华美梦里。
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
而陆清韵,已经跨越了九千公里的距离,在慕尼黑国际机场平稳落地。
呼吸到了第一口清冽而自由的空气。
04
慕尼黑的深秋,天空是一种清澈高远的蓝色。
阳光明亮而温和,空气干爽,带着一丝凉意。
这与广州的潮湿闷热截然不同,也让陆清韵的心情为之一振。
她按照公司邮件上的指引,顺利地搭乘了前往市区的S-Bahn城铁。
列车穿行在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之间,车厢里的人们用德语、英语或其他语言低声交谈着。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将她紧紧包裹。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家族羁绊。
没有无休止的索取和道德绑架。
她可以完全地,只作为陆清韵自己而存在。
公司为她预定了两周的服务式公寓,方便她寻找长租房。
公寓位于宁芬堡区,一个安静而富有文化气息的街区。
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干净整洁。
放下行李,她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长途飞行的疲惫。
然后,她用厨房里准备好的简单食材,给自己煮了一碗阳春面,煎了一个荷包蛋。
这是她在慕尼黑的第一餐。
简单,却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安宁与踏实。
吃完饭,她没有休息,立刻打开电脑,开始熟悉新公司的项目资料和德国的相关数据保护法规。
她很清楚,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一份稳定且有前景的工作,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是她所有底气的来源。
她必须比过去更加努力。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白天,她去位于市中心的公司总部办理入职,熟悉新的同事和工作流程。
她的团队成员来自世界各地,德国人、意大利人、波兰人、美国人……大家关系简单,只专注于工作本身,这种纯粹的氛围让她感到很舒适。
她的直属上司是一位名叫托马斯·韦伯的德国人,严谨而专业,但对她的能力表示了充分的认可和尊重。
下班后和周末,她则穿梭在慕尼黑的大街小巷,寻找合适的长期住所。
经过一番比较,她最终在离公司几站地铁远的一个安静社区,租下了一个带小阳台的单间公寓。
房间只有二十多平米,但布局合理,阳光充足。
她非常满意。
她迅速地安顿下来,办理了银行卡、电话卡,熟悉了周边的超市和公共交通。
每完成一件事,她内心的安定感就增加一分。
她开始尝试像当地人一样生活。
周末去玛利亚广场逛逛,感受热闹的市集气氛。
去英国花园散步,看人们在草地上晒太阳,看伊萨尔河水静静流淌。
或者只是找个街角的咖啡馆,点一杯咖啡,看一本书,享受独处的静谧时光。
她拉黑了母亲周丽华和哥哥陆家明所有的联系方式。
手机号、微信、QQ,所有能找到她的途径,都被一一切断。
她换上了新的德国号码。
这个号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楚月一个人知道。
她给楚月发了加密邮件,报了声平安,并再次叮嘱她保密。
楚月回信时,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妈和你哥,后来就没找过你?”
陆清韵回复道:“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台能自动吐钱的机器。只要机器不主动报警,他们是不会想起来要维护的。”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在她离开后的几个月里,她的世界一片宁静。
那个所谓的“家”,没有传来任何音讯。
他们正忙于挥霍那笔巨款,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富贵梦里,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外人”的死活。
这种被彻底遗忘的感觉,如果放在以前,会让她心痛。
但现在,她只感到庆幸。
庆幸自己有足够的时间,不被打扰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直到,中国的农历新年,悄然临近。
05
除夕之夜。
慕尼黑下起了大雪,雪花无声地飘落,覆盖了屋顶和街道,世界变得一片洁白静谧。
陆清韵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煮了一盘速冻饺子,炒了一个青菜,还开了一小瓶在超市买的雷司令白葡萄酒。
她准备用这顿简单的晚餐,安静地度过这个对于华人来说意义特殊的夜晚。
而此时此刻,在九千公里外的广州,一场奢华的“团圆宴”正在广州塔顶层的旋转餐厅里进行。
陆家明为了彰显自己“新贵”的身份,特意订下了视野最好的包厢,以及一桌标价五万两千元的“新春至尊宴”。
他还邀请了陆家和周家所有的近亲远戚,场面极为热闹。
包厢内金碧辉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珠江两岸璀璨夺目的夜景。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龙虾、鲍鱼、东星斑等珍馐美味,许多亲戚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陆家明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口若悬河地向亲戚们描绘着他那“幻境科技”的宏伟蓝图。
周丽华穿着一件崭新的绛紫色旗袍,外面披着那件昂贵的羊绒披肩,满面红光地在亲戚间周旋,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和羡慕。
“家明真是出息了!丽华你好福气啊!”
“这顿饭也太讲究了,我们真是沾光了!”
“明哥,以后发财了可别忘了拉拔一下你表弟啊!”
陆家明在众人的吹捧下,几杯酒下肚,更是飘飘然不知所以,拍着胸脯保证:“都是一家人,好说好说!有我陆家明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大家!”
气氛热烈,喧嚣无比。
周丽华看着这众星捧月的一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在这极致的喧闹中,她心里却隐隐觉得缺了点什么。
对了,是陆清韵。
在这样重要的、能够彰显儿子成功和家族荣耀的时刻,那个本应在场,并且理应为此“贡献力量”的女儿,竟然不在。
这让她觉得这完美的盛宴,有了一丝不和谐的瑕疵。
她觉得,必须把陆清韵叫来。
让她看看她哥哥如今的成就。
让她为这桌象征着脸面的天价宴席付账。
只有这样,她作为母亲的、掌控一切的权威感,才能得到完整的体现。
她没有起身,而是优雅地拿起手机,找到陆清韵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在她看来,一条命令式的短信,就足以让那个一向“懂事”的女儿立刻出现。
陆清韵正准备品尝杯中的葡萄酒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是一个来自国内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她微微蹙眉,点开了信息。
“我们在广州塔旋转餐厅吃年夜饭,订了五万二的席,你马上过来把单买了。”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只有冷冰冰的地点、金额和命令。
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仿佛在召唤一个随叫随到的仆役。
陆清韵看着这条荒谬的短信,再看向窗外那片宁静祥和的雪国夜景,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又无比滑稽。
他们拿着本该有她一份的钱挥霍无度,享受着顶级奢华,到了付账的时候,却又精准地想起了她这个被遗忘的“移动钱包”。
她轻轻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彻底的释然和一丝冰冷的嘲弄。
等了几分钟,见没有回复,那个陌生号码直接打了过来。
陆清韵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陆清韵,短信你没看到吗?怎么还不过来?”周丽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有事?”陆清韵的声音很平静,像窗外冰冷的空气。
“你这是什么态度!大过年的,连个问候都没有!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在广州塔,亲戚们都到齐了,五万二的年夜饭,你赶紧过来结账!”周丽华的语调升高,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催促。
陆清韵听着电话那头背景音里的喧闹,再看看自己眼前这片独享的安宁。
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然后用一种异常清晰、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自己吃吧。那张账单,我不会付的。”
“你说什么?”周丽华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充满了难以置信。
陆清韵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远处被白雪覆盖的教堂尖顶上,她清晰地、缓慢地说道:“我说,我已经在国外定居了。不会再回去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寂静仅仅持续了几秒,就被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巨大恐慌和绝望的哭嚎所打破。
“清韵!清韵你快回来啊!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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