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动产登记中心的办事大厅,人声嘈杂,像一口煮沸了的锅。闻斯年捏着手里的号码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空调的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燥热。
01 意外的财富
不动产登记中心的办事大厅,人声嘈杂,像一口煮沸了的锅。闻斯年捏着手里的号码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空调的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燥热。
今天,他是来办理房产过户的。准确地说,是把他和前女友乔佳禾共同购买的那套婚房,彻底从两人共有的名字,过到买家名下。分手快半年了,这根最后的刺,总算要在今天拔掉。
“A137号,闻斯年先生,请到8号窗口。”
广播里清脆的女声响起,闻斯年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那个亮着红灯的窗口。流程和他预想的一样,递交材料,核对身份,签字。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窗口里那位戴着眼镜的大姐,业务熟练,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直到她停下来,扶了扶眼镜,用一种古怪的眼神,隔着玻璃反复打量闻斯年。
“闻先生,”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您确定……只办理这一套房产的过户手续吗?”
闻斯年愣了一下:“对,就这一套。滨江路那个小区,9栋1单元702。”
大姐摇了摇头,把显示器转向他,指着屏幕上的信息:“系统里显示,您名下一共有四套房产。除了您要卖的这一套,另外还有三套,都在静安区的实验小学片区。”
闻斯年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静安区,实验小学片区。
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这八个字就约等于“天价”。一套老破小,都能轻易卖出七位数,而且有价无市。
三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系统出了问题。“您是不是搞错了?同名同姓吧?我就是个普通上班族,怎么可能……”
大姐很负责任地又核对了一遍他的身份证号码,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没错,身份证号完全一致。闻斯年先生,这三套房产,产权所有人只有您一个。而且,都是全款,没有贷款记录。”
她把那三套房产的地址信息打印出来,递给闻斯年。
三张薄薄的A4纸,此刻却重如千钧。闻斯年看着上面的地址,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像天方夜谭。他甚至能想象出那片区域的样子,红砖的老式公房,周围是梧桐树和重点中学的书香气。那是他曾经和乔佳禾开玩笑时,说等中了彩票要去买的地方。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大姐见他神色不对,提醒道:“闻先生,您要不要去查一下档案?如果是信息有误,可以申请更正。不过我们系统直接对接,一般不会出错。”
闻斯年浑浑噩噩地道了谢,拿着那几张纸,失魂落魄地走出办事大厅。夏日的阳光刺眼,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靠着墙,试图让混乱的思绪平复下来。
这不是恶作剧,不动产登记中心不会开这种玩笑。
也不是天上掉馅饼,他这二十八年的人生,连“再来一瓶”的奖都没中过。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三套房子,是有人刻意放在他名下的。可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人有这个财力,更没人有这个动机。
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浮了上来——乔佳禾。
他和乔佳禾从大学开始恋爱,五年感情,一度谈婚论嫁。可就在半年前,乔佳禾毫无征兆地提出了分手。理由很俗套,她说累了,觉得两人追求的不一样,看不到未来。闻斯年挽留过,追问过,但乔佳禾的态度异常坚决,甚至有些冷漠。
他知道乔佳禾家境不错,父亲是做生意的。但具体做什么,多有钱,乔佳禾从没细说过,他也没刻意打听。他只知道,她父亲一直不太看得上自己这个家境普通的工薪族。
难道,这和她,或者她父亲有关?
闻斯年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三套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们就像三颗定时炸弹,虽然披着财富的外衣,但来路不明,让他坐立难安。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最终没有拨给乔佳禾,而是打开了一个房产交易软件。他需要一个绝对专业、可靠的人来帮他处理这件事。
在搜索栏里,他输入了“金牌中介”四个字。跳出来的第一个名字,是一家知名连锁机构的王牌经纪人——苏书意。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职业套装,笑容自信又得体,简介里一连串的销售冠军头衔,看着就让人信赖。
闻斯年不再犹豫,按下了拨号键。
“您好,我是苏书意。”电话那头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清亮,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干练和礼貌。
“苏小姐,您好。我姓闻。”闻斯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有三套房子,想咨询一下出售的事宜。”
02 金牌中介
一小时后,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里,闻斯年见到了苏书意。
她本人比照片上更显气质,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长发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眼神明亮而专注。她没有过多的寒暄,落座后便直入主题:“闻先生,我们电话里沟通的时间有限,您可以详细说一下您那三套房产的情况吗?”
闻斯年将那三张打印着地址的A4纸推了过去。
苏书意接过,只扫了一眼,专业的敏锐性就让她眼神一凝。她抬起头,看向闻斯年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静安区,实验小学的学区……闻先生,您这三套可都是稀缺房源。”
“我知道。”闻斯年苦笑了一下,“问题是,在我今天去办理过户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名下有这三套房子。”
他把在不动产登记中心的离奇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苏书意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变成了凝重。作为一个在房产市场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金牌中介,她见过的奇闻异事不少,但像闻斯年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您的名义购买了三套总价可能超过三千万的房产,并且是全款?”苏书意总结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事实就是如此。”闻斯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苏书意沉默了片刻,然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在上面操作起来。几分钟后,她将平板转向闻斯年。
“闻先生,我通过内部系统查验了。这三套房产的产权信息确实无误,所有人是您,产权清晰,没有抵押,没有查封。从法律上来说,您就是它们唯一且合法的主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三套房子都是在去年八月到十月之间,分三次完成的交易。时间点非常集中。”
去年八月到十月……
闻斯年的心猛地一沉。那个时间,正是他和乔佳禾感情最稳定,甚至开始筹备婚礼的时候。
“苏小姐,”闻斯年艰涩地开口,“我想委托您,全权代理这三套房子的出售事宜。越快越好。”
他现在只想把这烫手的山芋尽快甩掉。不管背后是谁在操作,他都不想再与之为伍。拿到钱,彻底离开这座城市,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苏书意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理解。“闻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将平板上的一份文件放大,指着其中一个角落:“您看,这三份购房合同的资金来源,都指向同一家境外信托基金。而且,在交易的补充协议里,有一条非常隐晦的条款,规定了产权人两年内不得以低于市场价九成的价格出售。这是一条‘限售’条款,虽然不具备强制法律效力,但很显然,背后的人不希望这些房产被快速低价抛售。”
“这说明什么?”闻斯年追问。
“说明这很可能不是一次赠与,而是一次‘代持’。”苏书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人借用您的名义,来持有这些资产。这么做的目的,通常是为了规避某些政策,或者……隐藏一些不方便公开的资金。”
代持。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闻斯年心中所有的疑窦。他想起乔佳禾父亲那模糊的“生意人”身份,想起他对自己那种若有若无的轻视。一切似乎都开始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闻斯年,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存放巨额资产的“人头账户”。连那段五年的感情,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不寒而栗。
“闻先生,您还好吗?”苏书意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我没事。”闻斯年摇了摇头,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苏小姐,不管这是不是代持,现在,我是产权人。我有权处置我的财产。我还是要卖。”
苏书意凝视着他,从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眼中,她读到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
“好。”她点了点头,不再劝说,“既然您决定了,我就是您的代理人。我会为您争取最大的利益。不过,我需要提醒您,一旦我们启动出售流程,背后的人,一定会找上门来。”
“我等着他们。”闻斯年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苏书意收起平板,向他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闻先生。我的团队会立刻开始准备挂牌材料。为了方便沟通,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前,苏书意忽然又叫住了他。
“闻先生,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您。”她指了指那三套房子的地址,“这三套房子,刚好能把实验小学和对口的实验中学,两个学区,完整地覆盖掉。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毕业,九年无忧。这种配置的学区房组合,在市场上,我们称之为……‘毕业装’。”
毕业装。多么讽刺的词。
闻斯年走出咖啡馆,回头看了一眼。苏书意正站在门口,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阳光下,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这个刚刚认识不到两小时的女人,似乎成了他唯一可以信赖的盟友。他握紧了手机,心里清楚,一场硬仗,即将开始。
03 不速之客
苏书意的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过了一天,三套学区房的售卖信息,就以“学区毕业装,打包优先”的噱头,出现在各大房产中介平台的头条位置。苏书意为这三套房子定了一个比市场价略低但又不算离谱的价格,足以吸引所有持币观望的家长们的眼球。
一石激起千层浪。
闻斯年的手机,从挂牌那一刻起,就成了热线。苏书意帮他设置了呼叫转移,由她的团队负责接听筛选。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号码,通过未知的渠道,直接打到了他的私人手机上。
第一个电话,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闻斯年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傲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年轻人,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不要动。给你一天时间,把挂牌信息撤下来,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不给闻斯年任何反问的机会。
闻斯年握着手机,心脏狂跳。来了,他们终于来了。这通赤裸裸的威胁,不仅没有让他害怕,反而让他更加确定,自己走对了路。
他立刻把这个号码发给了苏书意,并简要说明了通话内容。
苏书意的回复很快:“意料之中。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别怕,一切按计划进行。我已经安排了几个意向最强的客户,明天去看房。”
有了苏书意的支持,闻斯年心里安定了不少。他屏蔽了那个陌生号码,努力让自己像往常一样生活。但平静,注定是短暂的。
傍晚,第二个电话打了进来。看到屏幕上跳动的“乔佳禾”三个字时,闻斯年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分手半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斯年,是我。”乔佳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颤抖。
“有事吗?”闻斯年的声音很冷淡,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我……我看到了房子的信息。”乔佳禾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要卖掉它们?”
闻斯年心中冷笑。她果然知道这三套房子的存在。
“我的房子,我想卖就卖,需要向你报备吗?”他反问道。
“斯年,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乔佳禾的语气急切起来,“那三套房子……情况很复杂。你先撤下来,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们见一面,我跟你解释清楚。”
解释?现在才想起来解释?
闻斯年想起了两人在一起的五年时光,想起自己曾经对未来的所有规划里,都有她的身影。而这一切,很可能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一股被欺骗、被利用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乔佳禾,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你和你爸,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免费的保险箱吗?用完了,一脚踢开,连句实话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乔佳禾似乎被他的话惊住了,半天没有出声。
“现在发现保险箱有自己的想法了,想把东西拿出来了,你们就慌了?”闻斯年继续逼问,“晚了!我告诉你,那些房子,法律上是我的,我就有权处置。谁也别想再把我当傻子耍!”
“不是的!斯年,你误会了!”乔佳禾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他……他也是为了我好。你先撤牌,我们见面谈,我可以补偿你,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钱?
这个词,彻底刺痛了闻斯年最后的自尊。原来在他们眼里,他所有的感情和尊严,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我不要你们的补偿。”闻斯年一字一顿,决绝地说道,“我只要属于我的东西。房子,我会卖掉。钱,我会一分不少地拿到手。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将乔佳禾的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闻斯年大口地喘着气。愤怒过后,是无尽的疲惫和悲凉。他从没想过,自己深爱过的女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他上了一堂如此残酷的社会课。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书意发来的消息。
“闻先生,明天看房的人里,有一个客户非常特殊。他指名要见房主本人,而且出价极有诚意。我查了一下他的背景,是乔氏集团的副总。”
乔氏集团。
闻斯年记得,乔佳禾提过,她父亲的公司就姓乔。
“我知道了。”他回复道,“明天,我会准时到。”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看房,更是一场鸿门宴。对方已经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准备亲自下场了。
也好。
他倒要看看,这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乔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04 浮出水面
第二天下午,闻斯年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其中一套学区房。
这是一套典型的九十年代老公房,面积不大,六十平米左右,但保养得还不错。苏书意已经提前到了,正在和一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交谈。
看到闻斯年,苏书意迎了上来,低声介绍道:“他就是乔氏的李副总。”
闻斯年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李副总显然也得到了指示,直接开门见山:“闻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几套房子,乔董希望能由我们回购。您开个价吧。”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一种施舍。
闻斯年笑了笑:“李副总,既然是市场交易,那就按市场规矩来。房子挂在中介,价高者得。你们乔氏有兴趣,可以跟其他买家一起竞价。”
李副总的脸色沉了下来:“闻先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乔董的意思是,希望这件事能私下解决,不要闹得太难看。五十万,算是给你的辛苦费。你把产权变更协议签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五十万,就想买走三套总价数千万的房产。
闻斯年几乎要被气笑了。他终于明白,在这些人眼里,自己是何等的不值一提。
“辛苦费?”他看着李副总,眼神锐利如刀,“李副总,你可能没搞清楚。现在,我才是这三套房子的主人。你们不是在施舍我,而是在求我。想买,可以,拿出诚意来。三千万,一分不能少。否则,免谈。”
“你!”李副总没想到他敢如此强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送客。”闻斯年对苏书意使了个眼色。
苏书意心领神会,微笑着对李副总说:“李总,看来我们今天的沟通不是很愉快。如果您改变主意,可以随时联系我。”
李副总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一场短暂的交锋,让闻斯年彻底看清了对方的傲慢和无礼。他知道,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送走李副总后,苏书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色:“斯年,你这么直接拒绝,恐怕会激怒他们。乔承川在本地是很有能量的人物,我怕他会用些别的手段。”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的称呼,已经从“闻先生”变成了“斯年”。
闻斯年摇了摇头:“书意,退缩解决不了问题。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们心里有鬼。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而且,我现在不只是想卖掉房子那么简单了。我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书意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赏。这个男人,在经历背叛和威胁之后,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变得更加坚韧和清醒。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想查,我陪你。我有个朋友在银行的信贷部工作,或许能从资金流向上找到一些线索。”
接下来的几天,苏书意动用了她所有的人脉关系。一张无形的大网,以那三套房子的交易记录为中心,悄然撒开。
线索,很快就有了突破。
苏书意的朋友,从银行的内部系统里,查到了那笔境外信托基金的最终来源。正如苏书意最初的猜测,这笔钱在进入境内之前,经过了数次复杂的洗牌和拆分,但最终的源头,都指向了乔氏集团在海外的一个子公司。
而更关键的发现是,这笔资金的性质,并非公司正常的投资款,而是被标注为“高管风险备用金”。
“这是什么意思?”闻斯年不解地问。
苏书意表情严肃地解释道:“简单来说,这很可能是一笔‘黑钱’。乔承川通过复杂的金融操作,把它‘洗白’,然后以海外信托的方式投入国内。但因为这笔钱见不得光,他不敢放在自己或亲属名下,所以才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又没什么社会背景的‘代持人’。而你,就是他选中的目标。”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闻斯年就是乔承川精心挑选的棋子。他通过女儿乔佳禾接近自己,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考察他,麻痹他,让他对乔家的背景一无所知。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笔巨大的资产,存放在了他这个“保险箱”里。
或许,在乔承川的计划中,等风头过去,他会再让乔佳禾以感情破裂为由和自己分手,然后用一笔“分手费”,顺理成章地拿回这些房产的处置权。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
唯一的变数是,他闻斯年,提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巨大的真相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闻斯年心头。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不仅仅是因为被算计,更是因为那段被当成工具的感情。原来,那五年的甜蜜与承诺,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步棋。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苏书意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陪着,递给他一杯温水。
许久,闻斯年抬起头,眼中的悲伤和迷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火焰。
“书意,”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帮我个忙。把我们查到的这些证据,做成一份匿名的资料。”
“你要做什么?”苏书意有些担心。
“他们不是喜欢下棋吗?”闻斯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他们以为我只是个过了河的卒子,却不知道,卒子到底线,也是可以变成‘后’的。”
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拿回钱了。他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棋手知道,棋子,也是会反击的。
05 棋子的反击
闻斯年没有选择立刻摊牌。
他知道,手里掌握的证据虽然能证明资金来源可疑,但要真正对乔承川这样的老狐狸构成致命一击,还远远不够。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对方自乱阵脚,露出更多破绽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就是他手里的三套房子。
他和苏书意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第二天,苏书意对外宣布,由于多位买家竞争激烈,房主闻斯年决定,将在三天后,对三套房产进行捆绑式的线上竞价,价高者得。
这个消息,如同一枚深水炸弹,在已经沸腾的学区房市场里炸开了锅。这意味着,乔承川如果想拿回房子,就必须亲自下场,和所有虎视眈眈的买家们真金白银地厮杀。
同时,闻斯年拨通了那个他本以为再也不会联系的号码——乔佳禾的电话。这一次,是他主动打过去的。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乔佳禾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一丝期待:“斯年?你……你肯联系我了?”
闻斯年没有理会她的情绪,用一种刻意营造的、惊慌失措的语气说道:“佳禾,出事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有人盯上我了。昨天有人给我打电话,威胁我,今天我出门,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我好害怕。”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又被随之而来的威胁吓破了胆的普通人。
“我……我不想管这些房子了,太可怕了。”他继续表演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想把它们赶紧卖掉,拿钱走人。佳禾,你帮帮你爸爸,让他别再找人吓唬我了行不行?我只要钱,我什么都不要了。”
电话那头的乔佳禾沉默了。闻斯年能清晰地听到她压抑的呼吸声。
他知道,自己的示弱,正中对方下怀。在乔佳禾和她父亲眼中,他闻斯年,就应该是这样一个没见过世面、胆小怕事的软骨头。
“斯年,你别怕。”果然,乔佳禾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你把竞价取消,我爸不会为难你的。我们见个面,我爸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把房子买回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真的吗?”闻斯年用一种充满希望的语气问。
“真的。我保证。”
“好,那我等你们的消息。”闻斯年“千恩万谢”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脸上的惶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
苏书意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演技真好,我都差点信了。你这么一弄,乔承川肯定会以为你已经怕了,会放松警惕。”
“我不但要让他放松警惕,我还要让他主动走进我设好的局里。”闻斯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将那份整理好的,关于乔氏集团海外资金流向的匿名资料,发到了本市一个知名的财经媒体记者的邮箱里。邮件里,他没有提及房产代持的事情,只是暗示乔氏集团的资金链可能存在巨大风险。
他相信,一个嗅觉敏锐的记者,绝不会放过这么大的新闻线索。
这步棋,叫敲山震虎。
他要让乔承川感觉到压力,让他在处理房产这件事上,变得更加急躁,从而更容易出错。
一切准备就绪,闻斯年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出招。
两天后,乔承川的电话,亲自打了过来。
“小闻,我是乔承川。”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而威严,听不出任何情绪,“佳禾都跟我说了。年轻人生意失败,想不开,我能理解。这样吧,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我们把这件事彻底了结一下。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生意失败”?闻斯年心中冷笑,原来他们连理由都为自己编好了。
“好,乔董,我一定准时到。”他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回答。
挂断电话,闻斯年看向窗外。暴风雨来临前,天空总是异常的平静。他知道,明天,将是决定一切的终局之战。
他给苏书意发了条信息:“明天图穷匕见。你那边,可以开始了。”
苏书意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06 将军
乔氏集团的总部,位于城市CBD最核心的地段,整整一栋摩天大楼,气派非凡。
闻斯年走进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时,乔承川正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火柴盒般的城市。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中式服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年过半百,但身形依旧挺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来了?”乔承川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漠的微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吧。”
闻斯年在他面前坐下,表现得有些局促和紧张,完全是一个即将得到一大笔钱的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乔承川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他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雪茄,慢条斯理地剪着,头也不抬地问:“想好了吗?要多少?”
“我……”闻斯年搓着手,像是难以启齿,“乔董,您看着给就行。我……我只要能把之前的窟窿补上,再有点余钱回老家做点小生意就满足了。”
“一百万。”乔承川吐出一个数字,然后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签了这份产权转让协议,一百万立刻打到你账上。从此以后,你和佳禾,和乔家,再无任何关系。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
闻斯年看着茶几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协议,心中那团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燃烧到了顶点。
他没有去看那份协议,而是抬起头,直视着乔承川的眼睛,脸上的怯懦和紧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冷漠。
“乔董,一百万,您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乔承川的动作一滞,夹着雪茄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闻斯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一百万,不够。我要一个公道的价格。”
“公道?”乔承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掐灭雪茄,身体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年轻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些房子本来就不是你的。我给你一百万,是可怜你,是让你体面地滚蛋。别给脸不要脸。”
“是不是我的,法律说了算。”闻斯年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产权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就是它们唯一合法的主人。至于它们是怎么到我名下的,我相信,如果有关部门介入调查,您会比我更麻烦。”
乔承川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地盯着闻斯年,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你在威胁我?”他的声音阴冷下来。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闻斯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乔承川面前,“乔董,您先看看这个。”
乔承川疑惑地拿起文件,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收缩。
那上面,赫然是他通过海外子公司,将资金转入境内信托基金的全部流程记录,虽然关键信息被隐去,但足以证明闻斯年已经掌握了他的命门。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乔承川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秘书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乔董,不好了!网上……网上突然爆出我们公司海外资金链有问题的新闻,现在股价开始大跌了!”
乔承川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闻斯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男人,缓缓说道:“乔董,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什么叫‘公道’的价格了吗?”
他知道,苏书意那边已经动手了。财经媒体的爆料,加上他手里的这份证据,双管齐下,足以让乔承川的商业帝国产生一场剧烈的地震。
“我没时间跟您耗下去。”闻斯年看了一眼手表,“按市场价,三套房子总价三千二百万。我要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千六百万。通过合法的二手房交易程序,该交的税一分不少。钱到我账上,所有资料,我全部销毁。从此,我们两清。”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乔承川,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您只有十分钟时间考虑。十分钟后,这些资料,会出现在哪里,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一刻,棋盘上的局势,彻底逆转。
曾经的棋子,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棋盘的终点,对着曾经的棋手,冷冷地喊出了“将军”。
07 尘埃落定
一周后,闻斯年的银行账户里,收到了一笔扣除所有税费后,依然是天文数字的巨款。
交易过程干净利落。乔承川在巨大的压力下,选择了妥协。他通过一个信得过的第三方,以市场价买下了那三套房子,整个过程合法合规,就像一桩再普通不过的二手房买卖。
闻斯年信守承诺,将所有备份的资料,当着乔承川律师的面,彻底销毁。
他没有再见过乔承川,也没有再见过乔佳禾。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仿佛一场梦。
办完所有手续的那天,闻斯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商场买了一身新衣服,从里到外。然后,他回到那个曾经和乔佳禾一起居住,如今已经卖掉的房子里,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点东西打包带走。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没有选择离开这座城市。他用一部分钱,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安静的区域,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小公寓。剩下的钱,他存了起来,一部分交给了专业的理财顾问。
他辞掉了原来那份枯燥的工作,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路。
傍晚,他约了苏书意吃饭。
地点是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闻斯年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苏书意来的时候,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和平日里干练的职业装扮判若两人。
“恭喜你,闻先生。”苏书意举起酒杯,笑着说,“不,现在应该叫你闻总了。”
“别取笑我了。”闻斯年和她碰了碰杯,真诚地说道,“书意,这次,真的谢谢你。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我们是合作伙伴嘛。”苏书意眨了眨眼,笑容明媚,“而且,你的佣金,可是我从业以来最大的一笔。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而愉快。
“对了,”苏书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卡片递给他,“这是我们公司最高等级的贵宾卡。以后有任何房产方面的需求,随时找我,全球通用。”
闻斯年接过卡片,却没有收起来,而是又推了回去。
“房子,暂时不买了。”他看着苏书意,目光温和而认真,“不过,我倒是想请你这位金牌顾问,帮我规划一下别的东西。”
“比如?”苏书意好奇地问。
“比如,”闻斯年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一个崭新的人生。”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将天空映照得五光十色。
那三套从天而降的学区房,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彻底颠覆了闻斯年的人生轨迹。它卷走了一段虚假的爱情,也冲刷掉了他曾经的懦弱与迷茫。
如今,海啸退去,留下的,是清澈的沙滩,和一片充满无限可能的、崭新的未来。
他举起酒杯,敬自己,也敬对面那个在他最艰难时,向他伸出援手的女人。
新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寒山远火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