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发现妻子身上长红疙瘩,医生:立即离开医院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18 08:00 1

摘要:距离林晚和我搬出那个家,已经整整一年了。她身上的红疙瘩早就在搬家后的第一个月就彻底消了,皮肤恢复了从前的光洁细腻,偶尔阳光洒在她手臂上,能看到一层温柔的绒毛。可我知道,我和她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却再也没能愈合。它像一道陈年的伤疤,不痛了,却时刻提醒着我们,

距离林晚和我搬出那个家,已经整整一年了。她身上的红疙瘩早就在搬家后的第一个月就彻底消了,皮肤恢复了从前的光洁细腻,偶尔阳光洒在她手臂上,能看到一层温柔的绒毛。可我知道,我和她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却再也没能愈合。它像一道陈年的伤疤,不痛了,却时刻提醒着我们,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而这一切的开端,不过是那些最初被我当成普通皮肤病的,不起眼的红疙瘩。

那段时间,我总以为我们的生活就像一锅温吞的白粥,平淡,安稳,没什么波澜。我和林晚,我妈,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陈峰,四个人挤在单位分的九十平老房子里。我以为,一家人磕磕碰碰,关上门来,终究是和和美美的。

直到那天晚上,我才发现,这锅看似温吞的白粥底下,早已被经年的慢火熬得快要糊了锅底,而我,是最后一个闻到焦味的人。

第1章 红疙瘩

那天是周五,我加完班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混杂着饭菜的余温,构成了我们家特有的、令人感到一丝压抑的“烟火气”。我妈张桂兰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戴着老花镜,一边看电视里的家庭伦理剧,一边用手里的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

“回来了?吃饭了没?”她头也没抬,眼睛还盯着电视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婆媳。

“没呢,公司随便对付了一口。”我换着鞋,随口应道。

“你就是忙,也不知道心疼自己。小晚今天身体不舒服,晚饭是我和你弟随便做的,菜都凉了,在厨房给你留着呢,自己去热热吧。”她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根细细的针,总能精准地扎在某个地方。言下之意,林晚不舒服,这个家就没人能好好做顿饭了。

我心里微微一沉,但早已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便没往深处想,只是应了一声,往卧室走去。

林晚正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有些单薄。我走过去,放轻了脚步,坐在床边,伸手想去搂她的肩膀。

“回来了?”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嗯,妈说你不舒服,怎么了?”我抚上她的手臂,触手却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粗糙感。我愣了一下,借着灯光仔细看去,只见她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许多红色的疙瘩,有些已经挠破了,结着细小的血痂。

“这是什么?”我心里一惊,抓过她的手臂,翻来覆去地看,“怎么长了这么多东西?过敏了?”

林晚把手抽了回去,用被子盖住,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有几天了,有点痒。”

“有几天了?怎么不早说?”我的声音不由得高了一些,带着责备的意味,“身上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讲一声!”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你天天加班那么累,这点小事,我不想让你分心。我以为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我心里一阵烦躁,这烦躁里混杂着心疼和一种说不清的无力感。我伸手掀开被子,想看看她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没有。林晚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还是顺从了。我解开她睡衣的扣子,看到她后背和腰上,同样是大片大片的红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不行,明天必须去医院看看。”我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喙。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推开一条缝,我妈的头探了进来。“陈阳,你小点声,嚷嚷什么呢?小晚不舒服,你让她好好歇着。”

我赶紧把林晚的睡衣扣好,站起身,有些不悦地说:“妈,您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听见你们吵吵,我能不进来看看吗?”我妈理直气壮地走进来,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怎么了这是?又闹什么别扭了?”

“不是闹别扭,”我压着火气,指了指林晚的胳膊,“她身上起了好多红疙瘩,我说明天带她去医院。”

我妈凑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随即一脸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哎呀,我还以为多大事呢。不就是起个疹子嘛,肯定是最近天热,湿气重,上火了。我下午刚去药店给她抓了点清热解毒的草药,正在厨房熬着呢,喝两剂就好了,去什么医院,乱花那个钱。”

她说着,转身就要出去,嘴里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娇气,一点小毛病就大惊小怪的……”

“妈!”我忍不住叫住她,“这不是小毛病,都长满后背了!必须去医院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妈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转身瞪着我:“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什么湿疹、风疹我没见过?我还能害她不成?医院里都是病菌,好人都得看出病来。听我的,没错!”

林晚在床上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说:“陈阳,别跟妈吵了,要不……就先喝喝妈熬的药看看?”

我看着林晚那张苍白而顺从的脸,再看看我妈那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专断表情,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但我知道,吵起来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家里,任何试图讲道理的争论,最终都会以我妈的胜利和我与林晚的沉默告终。这是我们家多年来形成的、牢不可破的“规矩”。

我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下去,对林晚说:“不行,明天必须去。我陪你去。”然后转头对我妈说,“妈,药您先别熬了,万一不对症,喝了更麻烦。我们还是先去让医生看看,放心。”

说完,我没再给我妈反驳的机会,拉着林晚的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握了握,然后走出了卧室。

身后,我妈不满的嘀咕声清晰地传来:“翅膀硬了,我的话都不听了……我这辛辛苦苦是为了谁啊……”

我走进厨房,看着锅里那些散发着浓重苦涩气味的药草,心里一片冰凉。那晚,我热了剩菜,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味同嚼蜡。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和我妈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而卧室里,是林晚压抑着的、细微的翻身声。

我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能看见彼此,却听不清对方内心真正的声音。而那些爬满林晚身体的红疙瘩,就像是这层玻璃上悄然蔓延开的裂纹,在那个夜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找到病因,治好它,一切就能恢复原样。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疙瘩,根本不是长在林晚的皮肤上,而是长在了我们这个家的根上。

第2章 奇怪的医嘱

第二天一大早,我硬是没理会我妈“乱花钱”的抱怨,带着林晚去了市里最好的皮肤病医院。挂了专家号,排了漫长的队,终于轮到了我们。

接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姓王,看起来五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他仔细地检查了林晚胳膊和后背的皮疹,又用皮肤镜看了半天,眉头却越皱越紧。

“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吃了什么容易过敏的食物?”王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锐利地看着林晚。

林晚摇摇头,轻声回答:“没有,吃的穿的都跟平时一样。我本身也不是过敏体质。”

“工作压力大吗?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王教授换了个问题,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我抢着回答:“她工作挺清闲的,就在一家图书公司做校对,没什么压力。”我说的是实话,当初就是看中这份工作稳定轻松,才托关系让林晚进去的。

王教授瞥了我一眼,没说话,目光又回到了林晚身上。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皮囊,直视内心。林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手指绞着衣角,低声说:“也……没什么烦心事。”

她的回答有些犹豫,连我这个迟钝的丈夫都听出来了。

王教授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开了一堆化验单,让我们去做检查。“先去验个血,做个过敏源测试,还有免疫系统的全套检查。结果出来了再拿给我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就在医院拥挤的走廊里穿梭,抽血、化验、等待。林晚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看手机,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眼神有些空洞。我几次想找些话题,问她感觉怎么样,痒不痒,她都只是简单地“嗯”一声,或者摇摇头,明显不想多说。

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凝滞,就像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冰冷,却也隔绝了一切鲜活的气息。我开始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些红疙瘩,或许不仅仅是皮肤的问题。

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厚厚的一沓报告单,上面的各种指标和数据看得我眼花缭乱。我拿着报告,心里七上八下地又回到了王教授的诊室。

王教授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看得非常仔细。他看得越久,我的心就越沉。终于,他放下了最后一张报告单,抬头看着我们,表情依旧严肃,甚至比之前更加凝重。

“医生,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我紧张地问。

王教授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把目光再次锁定在林晚身上,缓缓地开口,问了一个让我和林晚都猝不及防的问题:“姑娘,你在这个家里,过得开心吗?”

林晚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我更是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我们是来看皮肤病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王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插话,“我们是来看病的。”

王教授把视线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他说:“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来看病的。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她的身体非常健康,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也没有检测出任何明确的过敏源。从生理上看,她不应该出现这么严重的皮疹。”

“那……那这些疙瘩是怎么回事?”我彻底糊涂了。

王教授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他看着林晚,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静地说:“姑娘,我的诊断结果是,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吃药,也不是抹药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最后又落在林晚身上,语气不容置疑:

“你现在最需要的治疗,是立刻离开这家医院,然后,想办法离开你现在生活的那个家。”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离开……家?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您这是什么医嘱?”

林晚的反应比我更剧烈。她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被人瞬间戳破了所有伪装的脆弱和惊惶。

王教授没有理会我的质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晚,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他从桌上抽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一个名词,然后推到我们面前。

“这是一种病,但病根不在身上,在心里。”他说,“医学上,我们称之为‘心因性荨麻疹’。”

我低头看着那张便签上的七个字,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像天书一样让我感到陌生和恐慌。

“心因性……荨麻疹?”我喃喃自语。

“对。”王教授的声音很沉稳,“简单来说,就是极度的、长期的精神压力、焦虑、抑郁,导致身体免疫系统紊乱,最后以皮肤病的形式爆发出来。身体在用这种方式,向你发出求救信号。它在告诉你,它撑不住了。”

他把那沓检查报告整理好,递还给我,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我从医三十年,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尤其是女性。她们的病历上写着湿疹、皮炎、荨麻疹,但她们真正得的病,是婚姻,是家庭,是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和日复一日的忍耐。”

“所以,我的医嘱没有错。”他转过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吃再多的药,抹再贵的药膏,只要她还生活在那个让她感到压抑的环境里,这些红疙瘩就会反反复复,永远好不了。因为你们要治的,不是皮肤,是她的生活。”

说完,他坐回椅子上,对我们摆了摆手:“好了,我的诊断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

我拿着那沓报告单,感觉它们有千斤重。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王教授的话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神经。离开家?压抑的环境?我们那个家,我一直以为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总体还算和睦的家,在医生口中,竟然成了让林晚生病的“病源”?

我拉着失魂落魄的林晚走出诊室,她全身冰凉,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她手臂上那些刺眼的红疙瘩,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一直以为我了解我的妻子,了解我们的生活。但那一刻,在王教授那句“立即离开医院,离开那个家”的奇怪医嘱面前,我猛然发现,或许,我什么都不懂。

第3章 心因性荨麻疹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我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着林晚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一言不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的侧脸映在玻璃上,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可我知道,水面之下,是翻江倒海的暗流。

“心因性荨麻疹”这七个字,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我无法将这个听起来如此“玄乎”的词,和我那个温柔、隐忍,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妻子联系在一起。压力?焦虑?她有什么压力?工作清闲,吃穿不愁,我自问在经济上没有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难道是和我妈的关系?我不愿往那个方向想。我妈虽然嘴碎了点,强势了点,但心是好的,她总说“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天底下哪个婆婆不挑剔儿媳妇?林晚嫁给我五年了,不都这么过来了吗?怎么会突然就“撑不住了”?

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楼下。我熄了火,车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小晚,”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那个医生……我觉得他说的有点夸张了。什么离开家,这叫什么话。咱们回家好好休息,我再去托人找个好点的中医看看,调理一下身体,肯定会好的。”

我试图用一种轻松的、不以为然的语气来化解这份沉重,但我失败了。

林晚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失望。

“陈阳,”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真的觉得,医生是在夸大其词吗?”

我被她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觉得,我们那个家,没有问题吗?”她追问着,目光像一把锥子,扎进我的心里。

“能有什么问题?”我有些底气不足地辩解,“不就是我妈有时候说话直了点,我弟有时候不懂事……哪家不是这样一地鸡毛?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就过去了……”林晚重复着我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是啊,我一直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忍忍就过去了。从我们结婚搬进来住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忍。”

“我忍着每天早上六点就冲进我们房间,说是叫我们起床吃早饭,其实是检查我们有没有睡懒觉。”

“我忍着她当着我的面,把你换下来的内衣袜子都收走,亲手给你洗,嘴里还念叨着‘我儿子从小就金贵,离了我可怎么办’,好像我这个妻子根本不存在。”

“我忍着无论我做什么菜,她都要在旁边指手画脚,不是说盐放多了,就是说油放少了,最后还要加上一句‘男人在外面辛苦,回家连口舒心的饭都吃不上’。”

“我忍着她把我们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一次又一次地拿去给你弟弟陈峰还债,填他做生意亏的窟窿,而我们自己想换个新沙发都舍不得。”

“我忍着每次我们俩有不同意见,你总是说‘她是我妈,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林晚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我那潭自以为平静的心湖,激起千层巨浪。她说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但又好像都忘了。在我的记忆里,这些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生活琐事,是“家和万事兴”这块大幕布下可以被忽略不计的褶皱。

可我从未想过,这些褶皱,在日复一日的拉扯和挤压下,早已将身处其中的林晚,勒得喘不过气来。

“陈阳,你知道吗?”她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这些疙瘩,最开始是从后背长起来的。因为痒,我晚上睡不着,又不敢开灯,怕吵醒你。我就一个人在黑暗里,用指甲掐自己,掐得生疼,好像只有肉体的疼痛,才能盖过心里的那种痒,那种憋闷。”

“我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太敏感,太计较了。我拼命告诉自己要大度,要体谅,要像你希望的那样,做一个‘好儿媳’、‘好嫂子’。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身体替我喊出了‘不’。”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些丑陋的红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它们不是疙瘩,陈阳。它们是我说不出口的委屈,是我咽下去的眼泪,是我被压抑了五年的情绪。现在,它们从我身体里长出来了,你看到了,连一个陌生人医生都看懂了,可你……你怎么还是不懂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林晚的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我一直以来精心维护的“家庭和睦”的假象,剖得鲜血淋漓。原来,我所谓的“温吞白粥”,对她而言,是一锅滚烫的、无处可逃的沸水。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在五年的忍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说“我以后会改”?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句承诺的分量。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我下意识地按了静音,不想接。但铃声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林晚看着我,眼神里的那点光,彻底熄灭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说:“接吧。肯定又是问我们怎么还没回去,是不是又在外面乱花钱了。”

我终于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我妈的大嗓门立刻传了过来:“你们死哪儿去了?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检查结果怎么样?我就说没什么事,非要去医院,查出什么来了?花了多少钱?”

一连串的质问,还是那种熟悉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握着手机,听着我妈的声音,再看看身边泪流满面的林晚,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攫住了我。我第一次发现,我妈的“关心”,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我,就是那个帮她把网收得更紧的帮凶。

“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陌生,“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我趴在方向盘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终于明白了王教授那句“离开那个家”的医嘱。那不是一句气话,也不是夸大其词。那是一个医生,在看透了所有病理报告之后,给出的最无奈,也最精准的处方。

病因,是我们这个家。而我,是这个病因里,最关键,也最麻木的一环。

第44章 那笔被挪用的首付款

回到家,我妈正等在客厅里,见我们进门,立刻迎了上来,视线在我们俩脸上来回扫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她一边说,一边试图从我手里拿过那沓检查报告。

我侧身躲开了,把报告单塞进包里,声音疲惫地说:“没什么,就是普通的皮肤过敏,让注意休息,开了点药。”

我撒了谎。我不敢说出“心因性荨麻疹”这个诊断,更不敢提医生那句惊世骇俗的“医嘱”。我知道,一旦说出来,这个家立刻就会掀起一场狂风暴雨,而我妈,会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林晚,说她娇气、矫情、不知好歹。

我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沉默不语、径直走进卧室的林晚,撇了撇嘴:“我就说嘛。花了多少钱?得有好几百吧?这钱花得真冤枉,还不如留着给陈峰周转一下生意。”

又是陈峰。我那个眼高手低、一事无成的弟弟。我的心头猛地窜起一股火,但最终还是被我强行压了下去。我什么都没说,跟着林晚走进了卧室。

她正在脱外套,背对着我。我看到她后颈处也起了几颗红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小晚……”我走上前,想从背后抱住她。

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往旁边躲了一下,避开了我的触碰。

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这是我们结婚五年来第一次。我躺在书房的沙发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林晚在车里说的那些话,王教授冷峻的眼神,还有我妈理所当然的语气,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我开始强迫自己,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回溯我和林晚这五年的婚姻生活。那些被我刻意忽略、当成“小事”的片段,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得我心脏生疼。

其中,有一件事,像一根深埋在心底的刺,在今夜,被连根拔起,带着血肉,痛得我无法呼吸。

那是我们结婚第三年的事。当时,我和林晚省吃俭用,加上她父母给的嫁妆,辛辛苦苦攒了三十万块钱,准备付一套小房子的首付。我们看了很久的房子,终于看中了城南一个小区,虽然小了点,但离我们俩单位都近,而且是学区房,想着以后有了孩子也方便。

那段时间,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我们每天下班后就凑在一起,拿着户型图,规划着未来。哪里放沙发,哪里做书柜,阳台上要种满花草。林晚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光芒。她说,她终于可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

“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她当时特意加重了这几个字。我那时没懂,现在才明白,在这个我和我妈、我弟共同生活的房子里,她从来没有过归属感。

就在我们准备去交定金的前一个星期,我弟陈峰出事了。他跟人合伙开的那个小餐馆,因为经营不善,欠了一屁股债,被人堵在家里要钱。我妈哭天抢地地来找我,说陈峰是她的小儿子,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我取了五万块钱给他,想让他先应急。可我妈不干,她说那点钱根本不够,债主说了,一个星期内还不上二十五万,就要去法院告他,让他坐牢。

“陈阳,你弟弟要是坐了牢,你让妈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我们陈家就全完了!”我妈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我心烦意乱,焦头烂额。我哪里还有二十五万?

那天晚上,我妈趁林晚不在家,拉着我进了房间,压低声音对我说:“阳阳,妈知道,你和小晚不是存了笔钱要买房子吗?你先拿出来,给你弟把这个坎过了。房子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你弟可是你亲弟弟啊!”

我当时就懵了:“妈,那可是我们的首付款啊!跟人家开发商都说好了,下周就去交定金的!”

“定金不是还没交吗?”我妈的逻辑强大到让我无法反驳,“你放心,我让陈峰给你写欠条!等他以后生意做好了,连本带利还给你们!我们是一家人,这个时候,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犹豫了。我知道林晚有多看重那套房子,那是她的梦想。但另一边,是我妈的眼泪和弟弟可能“坐牢”的威胁。在那种情况下,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家里的长子,我得扛起这个责任。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让我悔恨终生的决定。我没有跟林晚商量,自作主张地,把我妈带到了银行,把我们俩联名账户里的三十万,取了二十五万出来,给了我妈。

我至今都记得,当我把存折递给银行柜员时,我妈脸上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而我,手心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林晚开口。我懦弱地选择了拖延。直到两天后,林晚兴冲冲地拿着我们算好的税费单回家,催我第二天请假去交定金时,我才不得不把实情告诉她。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眼睛里的光芒一寸一寸地熄灭,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骂我一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转身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她在房间里待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来时,眼睛肿得像核桃,但她什么也没说,照常上班,照常回家,照常对我妈笑脸相迎。

那件事,就这样被我们“默契”地翻了过去。房子没买成,陈峰的债还了,他写的欠条被我妈收着,至今也没提过还钱的事。而我,因为愧疚,那之后对林晚加倍地好,想用物质来弥补她。但我们俩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道裂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此刻,躺在冰冷的沙发床上,回忆着当年的那一幕,我才真正理解了林晚当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我挪用的,不仅仅是二十五万的首付款,我挪用的是她对我们未来的全部希望,是对我这个丈夫的全部信任。

我亲手打碎了她的梦,然后告诉她,没关系,忍一忍,以后还会有的。

我真是个混蛋。

彻骨的悔恨和自责,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煎熬。我走到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不敢拧开。

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对不起?还是,我们搬出去吧?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到了卧室里传来压抑着的、细微的抽泣声。那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

第5章 闺蜜的电话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我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我甚至害怕看到林晚的眼泪,因为那会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我像一个逃兵,灰溜溜地回到了书房。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下。我和林晚几乎没有交流,即便是必要的对话,也简短得像电报。她按时起床,做早餐,然后去上班,下班后回来,就自己待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听音乐,把房门关得紧紧的。她身上的红疙瘩没有好转,反而因为情绪的持续低落,有蔓延的趋势。她开始穿长袖的衣服,即便在闷热的房间里也是如此,仿佛想把那些丑陋的印记和她的内心一起藏起来。

我妈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但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林晚“闹脾气”。她对我的态度愈发殷勤,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林晚不懂事,让我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种拉拢,反而让我感到更加烦躁和窒息。

我尝试过几次,想跟林晚好好谈谈。但每次我一开口,她就用一种极度疲惫的眼神看着我,说:“陈阳,我累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她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感到绝望。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四的晚上。那天我又加了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客厅里空无一人,我妈和我弟大概是出去散步了。我习惯性地走向主卧,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林晚压低了的声音,似乎在打电话。

我的脚步顿住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鬼使神差地,我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悄悄地站在了门外。

“……嗯,我没事,你别担心。”是林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哭过了。

电话那头,应该就是她的闺蜜孙芮。孙芮是个性格火爆的姑娘,从大学起就跟林晚关系最好,也是唯一一个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和稀泥”的人。

“还没事?声音都哑成这样了!林晚我跟你说,你就是太能忍了!你再这么忍下去,人都要废了!”孙芮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了出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我能怎么办呢?跟他吵吗?吵了有用吗?最后还不是让我‘大度一点’‘体谅一下’。”林晚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他就是个榆木疙瘩!被他那个妈洗脑了!我早就跟你说过,结婚绝对不能跟公婆住一起,你当时不听,现在吃到苦头了吧?”孙芮毫不客气地数落着。

“当时……当时不是为了省钱嘛,想着攒钱买我们自己的房子……”林晚的声音低了下去。

“买房子?提这个我就来气!那二十五万,陈阳他妈让他弟弟还了吗?没有吧!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你林晚辛辛苦苦攒的钱,凭什么给他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弟弟填窟窿?就因为陈阳那句‘那是我亲弟弟’?你还是他亲老婆呢!他怎么就没为你着想过?”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生疼。原来,在孙芮面前,林晚是这样看待那件事的。而在我面前,她却从未如此直白地抱怨过一句。

门内的林晚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挂了电话。然后,我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小芮,你知道吗?其实钱没了,我虽然心疼,但最让我难受的,不是钱。是他的态度。”

“他从来没觉得他做错了。在他心里,他妈妈、他弟弟,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我们是一个家,可这个家里,好像只有我一个外人。他妈可以随意进出我们的房间,翻我的东西;他弟可以心安理得地用着我们买的电脑,穿着我给他买的鞋,还嫌弃牌子不够好;而我,在这个家里,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今天早上多加了一勺酱油,他妈就说我败家,说酱油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中午想午睡一会儿,她就说我懒,不知道起来打扫卫生。我晚上看会儿书,她就说我装文化人,有那时间不如研究研究怎么生孩子。”

“这些话,我从来没跟陈阳说过。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他只会让我忍,让我别跟他妈计较。他总说,家和万事兴。可是他不知道,这种表面的‘和’,是用我一个人的退让和委屈换来的。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天从医院回来,那个医生说的话,其实全都说中了。我就是被这个家逼病的。可陈阳呢?他第一反应是觉得医生在夸大其词。他根本不相信,他引以为傲的‘和睦家庭’,对我来说,是个牢笼。”

“小芮,我有时候真的好绝望。我看着他,觉得那么陌生。我不知道我当初嫁的那个男人,去哪里了。我身上的这些疙瘩,又疼又痒,可我心里,比身上难受一万倍。我真的……我真的想离开这里。”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我站在门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她心里,积压了这么多我闻所未闻的委屈。那些被我视作“鸡毛蒜皮”的小事,像一把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地凌迟着她的精神。而我,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丈夫,不仅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亲手递上了刀子。

我一直以为,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就是一个好丈夫。我以为,我努力在强势的母亲和柔弱的妻子之间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

现在我才明白,我所谓的“平衡”,不过是一种懦弱的逃避。我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我只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推给了林晚一个人去承受。

我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

孙芮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说:“晚晚,别哭了。既然想离开,那就离开。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比你自己的身心健康更重要。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你搬出来,我那儿有地方给你住。”

“嗯……”林晚应了一声,渐渐止住了哭泣。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客厅,坐在黑暗里,感觉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离开”,这个词第二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第一次是从医生的口中,带着诊断的意味。第二次,是从我妻子的口中,带着决绝的意味。

我不能让她走。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混乱和懦弱。我不能失去她。如果这个家是病源,那么,我就亲手把这个病源给切除掉。

那一刻,一个决定在我心中疯狂地滋长。我知道,这个决定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会让我背上“不孝”的骂名。但是,比起失去林晚,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我站起身,打开灯,客厅瞬间一片通明。我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房屋中介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是小李吗?我是陈阳。我想请你帮我租个房子,两室一厅的就行,离市图书馆越近越好。对,要得急,越快越好。”

第6章 家庭会议

租房子的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中介小李很给力,第二天就给我找好了房源。一套精装修的两居室,离林晚单位走路只要十分钟,家具家电齐全,拎包就能入住。我没有丝毫犹豫,当场就签了合同,付了半年的租金和押金。这笔钱,几乎花光了我自己这些年存下的所有私房钱。

拿着那串崭新的钥匙,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一种即将面对狂风暴雨的沉重。

我选择在周六的晚上,召集一场“家庭会议”。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有些话,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清楚楚地讲出来。

晚饭桌上,气氛一如既往。我妈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我工作辛苦,要多补补。陈峰则埋头吃饭,偶尔玩一下手机。林晚很安静,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几乎不怎么夹菜。

我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妈,陈峰,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妈一脸期待,大概以为我要宣布什么升职加薪的好消息。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我和小晚,准备搬出去住了。”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几秒钟后,她像是没听清一样,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和林晚,要搬出去住。”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房子已经租好了,就在她单位附近。下周我们就搬。”

“啪!”我妈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峰也愣住了,抬头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有林晚,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陈阳!你疯了?!”我妈终于爆发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搬出去?为什么要搬出去?我哪点对不起你们了?是我没给你们做饭,还是没给你们洗衣?你媳妇身子不舒服,我天天熬药伺候着,到头来,你们就是要这么对我?要撇下我这个老太婆不管?”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委屈,眼泪说来就来,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

“妈,您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搬出去,不是要撇下您不管。只是……小晚的病,医生说了,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我们住在一起,人多,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不利于她恢复。”

我用了最委婉的说法,希望能让她接受。但我显然低估了她的敏感和固执。

“安静的环境?你的意思就是我吵了?!”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我天天在这个家当牛做马,伺候你们一大家子,到头来还嫌我吵?陈阳,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是不是林晚在你耳边吹了什么风?我就知道,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现在是翅膀硬了,要撺掇着你把我这个当妈的给赶出去了!”

她说着,就把矛头直指一直沉默的林晚:“我告诉你林晚,我们陈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忘恩负义!我儿子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倒好,天天在家里作妖!现在还想把我儿子从我身边抢走,你安的什么心!”

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刀子,射向林晚。林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抖。

就在我准备开口维护林晚的时候,她却突然站了起来。

她看着我妈,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顺从和畏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妈,”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没有撺掇陈阳,搬出去住,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我同意。因为在这个家里,我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我妈被她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惊得后退了一步。

“我说,我快要死了。”林晚重复了一遍,她的目光扫过我妈,扫过陈峰,最后落在我身上,“我的身体在生病,我的心也病了。医生说,如果我再继续生活在让我感到压抑和焦虑的环境里,我的病永远都好不了。”

她举起自己的手臂,撸起袖子,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疙瘩暴露在灯光下。“您觉得,这是普通的湿疹吗?这是我的身体在替我求救。它在告诉我,它受不了了。”

“我嫁给陈阳五年,我自问,作为一个儿媳,一个嫂子,我尽到了我的本分。我尊重您,照顾陈峰,打理这个家。我以为我的付出,能换来同样的尊重。但是我错了。”

“在这个家里,我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我活在您的标准里,活在陈阳的‘忍一忍’里。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情绪。我一旦表现出任何不满,就是‘不懂事’‘不孝顺’‘斤斤计较’。”

“那笔首付款的事,我一直没提,不是我忘了,也不是我不在乎。是因为我知道,提了也没用,只会让陈阳为难,让这个家更不和睦。我选择了忍,结果呢?我忍出了一身病。”

“所以,妈,对不起。这一次,我不想再忍了。我只想活下去。”

林晚说完这番话,整个餐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番话,像一颗深水炸弹,把这个家维持了多年的虚假和平炸得粉碎。

我妈被她镇住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峰则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任何人。

我看着林晚,心中百感交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决绝、如此勇敢地表达自己。那个一直躲在我身后的、温顺的林晚,仿佛在这一刻,破茧成蝶。我感到心疼,也感到一丝欣慰。

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然后转向我妈,一字一句地说:“妈,小晚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这些年,委屈她了。这个责任,主要在我。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懦弱,是我让她承受了太多。所以,搬出去住,这个决定,我不会改变。”

“这是房子的钥匙。”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放在桌上,“以后,您和陈峰住在这里。我们会定期回来看您,也会给您生活费。但是,我们真的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我妈看着桌上的钥匙,又看看我和林晚紧握的双手,她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悲伤和失望。她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缓缓地坐回椅子上,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类似无助的神情。

“好……好……”她喃喃自语,“儿子养大了,翅膀硬了,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了……我这个当妈的,成了外人了……”

我知道,我的话伤了她的心。但是,我已经别无选择。有时候,成长,就意味着必须做出一些残酷的决定。为了保护我的小家,我不得不对我从小长大的那个家,划下一道清晰的界限。

那场所谓的“家庭会议”,就在我妈的哀叹和我们的沉默中,不欢而散。

第7章 搬家

搬家的那天,是个阴天。

我们没有请搬家公司,因为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其实少得可怜。除了几箱子书,一些我们自己的衣服,剩下的,似乎都和这个家盘根错节地长在了一起,无法分割。

我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有出来。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最后的抗议。陈峰则显得异常尴尬,他几次想上来帮忙,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我不想再接受他任何形式的“好意”,那会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林晚很平静,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我们的衣物,把它们分门别类地装进纸箱。她的动作很轻,仿佛不是在打包行李,而是在进行一场告别的仪式。

当我搬起最后一个装满书籍的箱子时,林晚叫住了我。

“等一下。”

她走到我们卧室的床头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那是我们结婚时,用来装戒指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却不是戒指,而是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她把那张纸拿出来,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欠条。上面是陈峰歪歪扭扭的字迹:“今借到兄长陈阳、嫂子林晚人民币贰拾伍万元整,用于生意周转,日后必定归还。借款人:陈峰。”落款日期,是三年前的那个秋天。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我震惊地问。我记得很清楚,这张欠条当初是被我妈收起来了,她说她来保管,免得我们“天天催着陈峰,给他压力”。

林晚淡淡地说:“那天你把钱取给妈之后,我回房间,看到这张欠条就放在你的书桌上,大概是妈忘了拿走。我就收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过?”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提了有用吗?”她反问我,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提了,你会去找妈要回来,还是会逼着陈峰还钱?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又一场争吵,然后你再来劝我‘算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留下它,不是为了有一天能把钱要回来。我只是想留个证据,提醒我自己,在这个家里,我付出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原来,在她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如此深沉的失望和清醒。

她从我手里拿回那张欠条,走到客厅的垃圾桶旁,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它撕成了碎片,扔了进去。

“现在,用不着了。”她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说。

那一刻,我明白,她撕碎的,不仅仅是一张二十五万的欠条,更是她对这个家,对我,最后一丝的幻想和牵绊。

我们搬着箱子下楼的时候,我妈房间的门,终于开了一道缝。我从缝隙里,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睛。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秒,然后她又迅速地关上了门。

我心里一酸,但脚步没有停。

车子缓缓驶出这个我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小区。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栋灰色的居民楼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野里。

林晚坐在副驾驶上,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到了新家,一切都是崭新的。干净的地板,明亮的窗户,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味。我们把箱子一个个搬进去,开始默默地整理。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和轻松,气氛反而有些沉闷。我们像两个配合默契的室友,而不是一对劫后余生的夫妻。

直到傍晚,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去做饭。”林晚说。

“我来吧。”我说。

我们俩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了。

最后,还是我走进了厨房。那是一个很小的厨房,但阳光充足。我笨手笨脚地洗菜,切菜,脑子里乱糟糟的。

林晚没有进来,她就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我。

“陈阳。”她突然开口。

“嗯?”我回头。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最后,还是选择站在了我这边。”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转过身,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故作轻松地说:“谢什么,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我是你丈夫,不站你这边站哪边。”

她没有再说话。

那天晚上,我们吃了搬进新家的第一顿饭。我炒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蛋,一个青椒肉丝,味道很一般。但林晚吃得很认真,她说,这是她这几年来,吃得最安心的一顿饭。

吃完饭,她去洗澡。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心里空落落的。我们终于逃离了那个让我们窒息的家,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丝毫的自由和快乐?

我走到阳台,想抽根烟,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抽。

这时,我注意到林晚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看到屏幕上是孙芮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

“怎么样?搬出来感觉是不是天都蓝了?恭喜你,重获新生!”

我看着“重获新生”这四个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对她来说,是重获新生。可对我来说呢?我失去了一个从小长大的家,也几乎失去了我的妻子。

我们之间那道由红疙瘩、欠条和无数委屈构成的裂痕,并不会因为搬家就自动愈合。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我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行动,去一点一点地,重新赢回她的信任。

如果,我还能够的话。

第8章 没有消失的裂痕

搬出来之后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林晚身上的红疙瘩,真的就像王教授说的那样,在脱离了那个环境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好转。第一个星期,就不再痒了。半个月后,红肿消退。一个月后,皮肤恢复了光洁,只剩下一些淡淡的色素沉着。

她整个人,也仿佛脱胎换骨。她开始愿意笑了,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嘴角浅浅的弧度。她会饶有兴致地在阳台上种些花花草草,会买来烤箱,研究各种甜点的做法。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会跟我聊起公司里的趣事,会跟我讨论新上映的电影。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尽我所能地对她好,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我试图用这种方式,弥补我过去五年的亏欠。

我妈那边,在我搬出来后的第三天,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没有再哭闹,只是声音疲惫地问我,在那边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我说都挺好。我们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就匆匆挂了。从那以后,我们形成了一种默契,每周通一次电话,每个月,我一个人回去看她一次,给她送去生活费。

林晚一次也没有回去过,我也从不勉强她。我知道,那栋房子,是她心里的疤,不能碰。

我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只要我们远离了那个“病源”,我们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好。

但现实,远比我想象的要残酷。

一年后的一个周末,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提前订了她最喜欢的餐厅,买了一束香槟玫瑰。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气氛很好,我们聊了很多,从刚认识时的青涩,到婚后的种种。我以为,这是一个可以彻底敞开心扉,让过去真正过去的好时机。

“小晚,”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过去那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苍白,但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了。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好好爱你,保护你。”

我以为,她会感动,会给我一个拥抱。

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把手从我掌心里抽了回去。

“陈阳,”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破了我所有的幻想,“我知道你这一年很努力,你做得很好。我很感谢你。”

她用了“感谢”这个词。这个词,用在夫妻之间,显得那么生分,那么客气。

“但是,”她垂下眼帘,看着桌面上的烛光,“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就算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我忘不了,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了沉默。我忘不了,那张被你轻易取走我们全部积蓄的银行卡。我更忘不了,我身上那些又疼又痒的疙瘩,和你在医院里,听到医生诊断后,第一反应是怀疑和不解的眼神。”

“这些事情,就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现在,它们不疼了,但它们还在那里。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它们。”

“我努力过,陈阳。我真的努力过,想说服自己,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但是我做不到。我可以原谅,但我忘不了。”

她抬起头,眼睛里有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让我心碎的平静。“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平静。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情绪里去。所以,我们……就这样吧。像现在这样,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挺好的。”

相敬如宾。

这四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彻底斩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我明白了。我们之间,回不去了。搬家,治好了她身上的病,却没能治好我们关系里的病。那道裂痕,并没有消失,它只是被我们用平静的日常掩盖了起来,但在最深处,它依然存在,提醒着我们,我们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和拥抱彼此。

我为我的懦弱和迟钝,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回到家,我看到林晚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管小小的药膏,涂在她的手腕上。我凑过去看,发现那里,又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两颗细小的红点。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这病,或许永远都不会真正痊愈。就像我们之间那道没有消失的裂痕一样。它会时刻提醒我,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抹平。

而我,将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面对这个由我亲手造成的结果。我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繁华,可我的世界里,却有一块地方,永远地,暗了下去。

来源:想去看大海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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