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发现我女朋友林曦是商业间谍那天,深圳少见地没下雨,但天阴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我发现我女朋友林曦是商业间谍那天,深圳少见地没下雨,但天阴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空气里全是黏糊糊的湿气,跟我的心情一样。
我叫陈阳,三十二岁,一家小型科技公司的创始人。说好听点是CEO,说难听点,就是最大的那个码农。
我们公司叫“灵境科技”,耗了三年,我和我合伙人老马的全部身家,就为了一个叫“棱镜”的图像识别算法。
这玩意儿一旦做成,能把行业里那几个巨头按在地上摩擦。
当然,这是我们的梦想。现实是,我们还在为下一轮融资愁得掉头发。
林曦,我的女朋友,我们交往了一年半。
她像是我前半生所有苦逼日子的补偿。
漂亮,温柔,善解人意。她是个自由设计师,时间自由,总能在我加班到半夜回家时,给我留一盏灯,一碗热汤。
她从不追问我工作上的事,只是在我筋疲力尽时抱着我,说:“别太累了,身体最重要。”
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那天我提前回了家,想给她一个惊喜。我们的周年纪念日快到了,我托人从国外买了个她念叨了很久的相机。
门没锁。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想从背后抱住她。
她背对着我,坐在我的电脑前。我的电脑,那台储存着“棱ajing”核心代码的机器。
我愣住了。
我的电脑有三重密码,开机、用户、硬盘锁,她是怎么打开的?
她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慌乱地合上电脑,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想给你个惊喜。”我把手里的礼物盒子放到玄关柜上,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台笔记本。
“你动我电脑了?”我问。声音很平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脏在擂鼓。
“没……没有啊。”她眼神躲闪,“我就是看你桌子乱,想帮你擦一下。”
她走过来想抱我,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空气瞬间凝固。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陈阳,你怎么了?”
我没说话,径直走到电脑前,打开。
桌面很干净,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我打开最近使用的文档记录,空的。打开浏览器历史记录,空的。回收站,也是空的。
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一个刚刚被专业人士清扫过的犯罪现场。
一个程序员的电脑,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点开了一个隐藏得极深的文件夹。
那里面是我用来记录开发日志和一些零散想法的私密空间。
一个名为“temp_log.txt”的文档,修改日期,就是三分钟前。
我的手开始发抖。
我打开它。
里面只有一行字,一行IP地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址。
那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寰宇科技”总部的服务器地址。
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林曦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很轻,很浅,带着一丝颤抖。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她。
这张我看了无数遍的脸,此刻却陌生得可怕。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在嘴硬。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喘不上气。
我指着屏幕上的IP地址,一字一句地问:“这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眼神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我不知道,我真的没动过你的东西。”
“没动过?”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林曦,我电脑的密码,开机密码是你的生日,用户密码是我们的纪念日,硬盘锁的密钥,是我用我妈的名字和你名字的缩写生成的。除了我,只有你可能知道。”
“我……我只是猜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猜的?”我感觉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你他妈猜得可真准!”
我这辈子没这么失态过,没这么愤怒过。
这不是代码被盗的问题。
这是背叛。
最赤裸,最残忍的背叛。
我爱了一年半的女人,我规划了无数未来的女人,我以为是生命里那道光的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把插向我心脏的刀。
“寰宇科技给了你多少钱?”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慌乱和戒备。
“让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待在我身边,演了整整一年半的戏。你累不累?”
她终于不装了。
她脸上的柔弱和惊慌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漠。
一种职业化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
“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的声音也变了,清脆,干练,像个陌生人。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我追问,抱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希望。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一家小书店,她不小心把咖啡洒在我身上。
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看了一场沉闷的文艺片,出来后相视一笑,都觉得对方是个有趣的灵魂。
她在我熬夜写代码时,默默给我盖上的毯子。
她在我融资失败,喝得烂醉时,抱着我说“没关系,我养你”。
这些,全都是演的?
“陈阳。”她看着我,眼神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怜悯,“你是个好人。但在这个圈子,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去你妈的好人!”我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上的水杯跳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像我的心。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代码你传走了多少?”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核心部分,差不多了。”她回答得很坦诚。
差不多了。
我和老马三年的心血,无数个不眠之夜,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差不多了”。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的软肋,把公司的命脉,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看。
我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找到了灵魂伴侣。
我睁开眼,看着她。
“为什么是我?”
“寰宇的目标是‘棱镜’,而你是‘棱镜’的创造者。接近你,是最高效的方式。”她的语气像是在做项目报告。
“所以,从书店那次开始,就是设计的?”
她沉默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重组,然后再次崩塌。
原来,我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活了整整五百多个日夜。
“东西你拿到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我怕我再多看她一秒,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
她没立刻走,而是走进了卧室。
我以为她还要拿什么东西。
几分钟后,她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出来了。就是她一年半前,第一次在我这里过夜时带来的那个。
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撤离。
她走到门口,换上鞋,手放在门把上。
“陈阳,”她忽然回头,“你电脑里的‘temp_log.txt’,不是我创建的。”
我愣住了。
“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习惯。”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咔嗒”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
乱得像一团麻。
不是她创建的?
那会是谁?
我猛地冲回电脑前,再次检查那个文档的属性。
创建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
那个时候,我在公司开会,林曦说她去见一个客户。
如果不是她,那就是有第三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动了我的电脑,并且留下了这个指向寰宇科技的IP地址。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提醒我林曦的身份?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这个局,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
我必须冷静下来。
我把过去一年半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林曦,她真的很专业。
她的每一次关心,都恰到好处。她问的问题,听起来都像是出于好奇,但现在回想,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指向了我们项目的软肋和进度。
比如,她会“无意”中问我:“你们那个算法,对光线变化是不是很敏感呀?我上次看个科幻片,里面的识别系统一到晚上就抓瞎,好笨哦。”
当时我只觉得她可爱,还兴致勃勃地给她解释了“棱镜”的自适应光感补偿技术。
现在想来,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我把自己的底牌,一张一张,笑着递到了敌人手里。
但那个留下IP地址的人,又是谁?
老马?
不可能。我和老马是大学同学,光着屁股一起睡过上下铺的兄弟。公司就是我们的命,他不可能害我。
公司里的其他员工?
我们公司总共不到二十人,核心团队都是跟了我们两三年的老人,每个人都签了极其严苛的保密协议。
而且,我的电脑密码,他们不可能知道。
难道……是林曦的苦肉计?
她故意留下这个线索,让我发现,然后她金蝉脱壳,把水搅浑?
我越想头越痛。
我给老马打了个电话。
“喂,老马,来我这一趟。马上。”我的声音听起来一定很糟糕。
“怎么了?听你这口气,跟死了老婆一样。”老马在那头开玩笑。
我苦笑了一下。
何止是死了老婆,是发现老婆根本就不是我老婆。
半小时后,老马来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满屋子的烟味,皱着眉:“我操,你这是打算修仙啊?”
他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了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表情严肃了起来。
“出事了?”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从发现林曦偷代码,到她的摊牌,再到那个神秘的IP地址。
老马听完,半天没说话,只是从我兜里摸出烟,自己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妈的。”他骂了一句,“我就说这女人不对劲。”
“你早看出来了?”我抬起头。
“也谈不上。”老马吐出一口烟圈,“就是直觉。她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哪有这么好的事,刚好在你创业最苦的时候,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不要你钱,不要你名分,就图你对她好?”
“我当时……被冲昏头了。”
“男人嘛,都一样。”老马拍了拍我的肩膀,“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先想想怎么办。”
“核心代码,她说差不多都拿到了。”我感觉一阵绝望。
“差不多?”老马眼睛一亮,“‘差不多’这三个字,学问就大了。是99%,还是60%?差一点,可能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老马指了指我的电脑,“那个留下线索的人,才是关键。他既然能黑进你的电脑留下IP,就说明他不是一般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想整死我们,直接把代码捅出去就行了,为什么要提醒你?”
老马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对。
这个人,他的目的不是毁掉我们。
更像是……在帮我们?
“我们现在有两条线。”老马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林曦和寰宇科技。第二,这个神秘的黑客。”
“寰宇那边,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就算我们报警,说我们怀疑林曦是商业间谍,警察拿什么去查?人家可以说就是谈了个恋爱,你电脑里的东西,是你自己给她看的。”
我点了点头,这是事实。在法律上,我们非常被动。
“所以,我们不能声张。我们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老马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们以为拿到了核心代码,一定会开始复现我们的‘棱镜’。这是我们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老马掐灭了烟头,“他们拿走的,最好只是一个阉割版,或者是一个我们故意留了后门的版本。”
我猛地站了起来。
“我电脑里最新的版本,确实加了一个‘水印’模块。一种嵌入在算法逻辑里的数字签名,肉眼看不见,只有通过特定的密钥才能解析出来。就算他们把代码改得面目全非,只要底层逻辑还在,这个水印就一定在。”
这是我最近突发奇想加进去的,本来是想用来做技术溯源,没想到现在可能派上大用场。
“太好了!”老马一拍大腿,“这是我们反击的武器!只要寰宇的产品上市,我们就能证明他们是贼!”
“但是,林曦说她拿走的‘差不多’了。我不知道她拿走的是哪个版本。如果她拿走的是没有水印的旧版本,我们还是没辙。”我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们就像是透明的,而敌人在暗处,掌握了我们所有的信息。
“这就回到了第二条线。”老马说,“那个神秘人。他既然能留下IP,就说明他有能力监控寰宇。他或许知道林曦到底传走了什么。”
“可我们怎么找到他?”
“他既然留了线索,就可能留第二次。”老马沉吟道,“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主动联系我们。”
“怎么做?”
“放出风去。”老马说,“就说‘棱镜’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准备近期召开产品发布会,寻求C轮融资。”
“这不是找死吗?寰宇那边肯定会加快动作,抢在我们前面发布。”
“对!就是要逼他们!”老马的眼睛里闪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我们现在是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我们把场子搞得越大,寰宇就越急。他们一急,就容易出错。那个神秘人,看到我们的动作,如果他真是想帮我们,就一定会再出手。”
这是一个赌博。
赌那个神秘人是友非敌。
赌寰宇科技会掉进我们(可能存在的)陷阱。
我看着老马,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家伙,在关键时刻,却比我冷静,比我狠。
“好。”我咬着牙说,“就这么干。”
送走老马,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墙上还挂着我和林曦的合影。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开心。
我走过去,把照片摘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把悲伤和愤怒,全部转化成代码。
我给那个加了“水印”的算法版本,起了一个新的代号。
叫“复仇”。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老马开始疯狂地行动。
我们一边通过各种渠道,高调宣布“灵境科技”的“棱镜”项目取得历史性突破,即将颠覆整个行业。
我们联系了之前所有接触过的投资机构,画了一个巨大的饼,说我们马上就要开产品发布会,届时会现场展示“棱镜”的强大功能。
另一边,我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没日没夜地完善“复仇”版本。
我必须假设,林曦拿走的是一个相对完整的版本。
那么我就要让“复仇”比那个版本更强,功能更炫,同时,把那个“水印”后门,埋得更深,伪装得更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冗余模块。
这几天,我几乎没合眼。
困了就灌几口冰咖啡,饿了就啃几口面包。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输。
输了,不光是公司倒闭,我和老马倾家荡产。
更重要的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能让那个女人,和她背后的寰宇科技,踩着我的尸体,笑着庆祝胜利。
期间,我回过一次家。
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现在冷得像个冰窖。
林曦的东西都还在。她的衣服,她的化妆品,她喜欢的香薰。
一切都和我离开那天一模一样。
仿佛她只是出了个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我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她各式各样的裙子。
我记得每一条裙子背后的故事。
那条白色的,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穿的。
那条红色的,是我过生日时,她特意穿给我看的。
那条碎花的,是我们去海边时,被海风吹起的裙角。
我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叠好,放进一个大箱子里。
每叠一件,心就被剜掉一块。
我发现我还是会想她。
不是想那个叫林曦的商业间谍。
而是想那个会在我加班时给我盖毯子,在我失意时抱着我的女人。
哪怕我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可我付出的感情,是真的。
我操。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像个一样,在这里伤春悲秋。
而她,可能正拿着寰宇科技给的巨额奖金,在某个海岛上度假。
我把箱子封好,扔到了楼下的垃圾站。
连同我那可笑的,最后一丝留恋。
回到公司,我看到老马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怎么了?”我问。
“有几家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的VC,突然变得特别热情,约我们明天路演。”老马说。
“这不是好事吗?”
“好个屁。”老马把一份资料摔在我面前,“这几家VC,背后都有寰宇科技的影子。”
我心里一沉。
“他们想干嘛?探我们的底?”
“十有八九。”老马说,“明天的路演,就是个鸿门宴。我们去,等于把脖子伸过去给他们砍。我们不去,又会坐实我们是虚张声势。”
“那就去。”我说。
老马惊讶地看着我。
“去,但我们不谈技术细节。”我冷静地分析,“我们就谈市场,谈前景,谈我们颠覆行业的决心。把姿态做足。他们越是想从我们嘴里套出东西,我们就越是什么都不说。”
“这能行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但我们没别的选择了。而且,这也是演给那个神秘人看的。我们表现得越自信,越像那么回事,他就越可能相信我们有后手。”
第二天,我和老马西装革履地去了路演现场。
会议室里坐着七八个人,个个都是人精。
为首的那个,叫李总,笑得像个弥勒佛,但眼神里全是算计。
果然,他们对我们的商业模式和市场预期大加赞赏,但话锋一转,就全都集中到了技术问题上。
“陈总,你们的‘棱镜’算法,据说在复杂光线下的识别率能达到99.9%,这是怎么做到的?据我们所知,目前行业里的瓶颈是……”
“李总,这是我们的核心机密。”我笑着打断他,“等我们的产品发布会,您就知道了。”
“哈哈,陈总还卖上关子了。”另一个人打着哈哈,“我们就是好奇,毕竟寰宇科技最近也在攻关这个技术,听说也快有成果了。你们就不怕被他们抢先吗?”
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我们从不怕竞争。”老马接过了话头,气场十足,“技术这个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的人,可能以为自己拿到了全世界,其实拿到的,不过是别人想让他拿到的东西而已。”
老马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李总。
李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马总说得有道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就在这种云山雾罩的太极推手中度过。
我们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透露。
他们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我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怎么样?”老马问我。
“我觉得他们更急了。”我说。
回到公司,我刚坐下,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加密的聊天窗口。
没有来源,没有ID,只有一个闪烁的光标。
我心跳瞬间加速。
是他!
那个神秘人!
我深吸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
“你是谁?”
对方很快回复了。
“一个不想看到寰宇一家独大的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什么意思?”
“寰宇的行事风格,你很快就会明白。他们习惯于清除掉所有潜在的对手,用任何手段。今天是你,明天可能就是我。”
“林曦传走的代码,是哪个版本?”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V2.7。一个几乎完整的测试版。但缺少了关键的深度学习自优化模块。没有那个模块,‘棱警’的识别率会随着数据量的增加而快速下降,不出三个月,就会变成一堆垃圾代码。”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V2.7,那个版本我还有印象。自优化模块是我后来才加进去的。
也就是说,寰宇拿到的是一个“早产儿”。
“你想要什么?”我问。
“我要寰宇科技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怎么做?”
“把你们的发布会,提前。就在下周。并且,把地址发给寰宇。”
“你是说,让他们来参加我们的发布会?”我简直不敢相信。
“对。当着所有媒体和投资人的面,我会给你们送上一份大礼。”
聊天窗口突然关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坐在那里,愣了半天。
老马凑过来:“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我把聊天记录复述了一遍。
老马听完,也是一脸震惊。
“这哥们儿玩得也太大了。”他咂了咂嘴,“让我们邀请贼来家里做客,还要当众抓贼?”
“他说他会送一份大礼。”
“这礼,也可能是炸药包。”老马忧心忡忡,“万一他是寰宇那边派来演双簧的呢?故意引我们入套?”
“不会。”我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
“又是你的直觉?”老马斜着眼看我。
“对。”我看着他,眼神坚定,“上次林曦的事,是我的直觉瞎了。但这次,我相信它。”
“因为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和一个被商业利益背叛的疯子,直觉是不一样的。”
老马没再说话,他知道我已经决定了。
“好。”他点了点头,“那就干他妈的!老子也想看看,寰宇那帮孙子,到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发布会定在了下周三。
地点是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我们几乎花光了公司账上最后一点钱,把场面搞得非常隆重。
邀请函发给了所有主流的科技媒体和一线投资机构。
当然,也给寰宇科技的CEO,李建国,发了一份。
用的是最烫金的纸,最诚恳的措辞。
这几天,整个科技圈都在讨论我们。
有的人说我们是疯了,不自量力。
有的人说我们是胸有成竹,准备一鸣惊人。
寰宇科技那边,一片沉默。
他们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公开的动作。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发布会前一天晚上,我和老马在公司通宵。
我们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PPT,检查着演示用的demo。
“复仇”系统已经完美。
它比林曦偷走的那个版本,强大了不止一个量级。
但我的心里,还是没底。
那个神秘人,他真的会出手吗?
他的“大礼”,到底是什么?
如果他食言了,我们该怎么办?
那我们就会成为整个行业的笑柄。
“别想那么多了。”老马给我递过来一罐红牛,“开弓没有回头箭。明天,要么我们一飞冲天,要么我们摔得粉身碎骨。不管哪个结果,老子都认了。”
我接过红牛,和他碰了一下。
“干。”
发布会当天,宴会厅里座无虚席。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媒体记者们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前排坐着的,都是投资圈的大佬。
我甚至看到了几个之前在路演上刁难我们的VC,他们此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我站在后台,透过幕布的缝隙往外看。
心脏不争气地狂跳。
“紧张了?”老马在我旁边,声音倒是很稳。
“有点。”
“我也是。”老马笑了笑,“妈的,比我结婚那天还紧张。”
就在这时,会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寰宇科技的CEO,李建国,带着他的团队,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考究的定制西装,满面春风,像是在参加自己的庆功会。
他走到第一排,看到了我们给他预留的位置,笑着坐了下来。
还冲着后台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轻蔑和嘲弄。
像是在看两个小丑,在做最后的滑稽表演。
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老马,该我们上场了。”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
我和老马走上舞台。
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我感觉有些刺眼。
我花了两分钟,讲了讲我们的创业故事,我们的梦想。
然后,我把话筒交给了老马。
老马负责讲市场,讲商业模式。他口才比我好,讲得天花乱坠,引得台下阵阵掌声。
李建国坐在下面,脸上始终挂着那种玩味的笑容。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环节。
技术展示。
我重新走上舞台,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棱镜”系统的LOGO。
“接下来,我将向大家展示,‘棱镜’,将如何改变世界。”
我开始演示。
从静态图片识别,到动态视频追踪。
从正常光线,到极限弱光环境。
从人脸识别,到特定行为分析。
“棱镜”的表现,完美无瑕。
台下爆发出越来越响亮的惊叹声和掌声。
我能看到,那些投资大佬们的眼睛里,开始放光。
我也看到了李建国的脸色。
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和他身边的技术总监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知道,他看出来了。
我们展示的这个版本,比他们拿到的那个,要强大得多。
演示进行到最后一项。
“接下来,是‘棱镜’最核心的功能之一,跨镜头连续追踪。”
我调出了酒店的实时监控画面。
“我们随机选择一位现场的观众。”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了李建国的脸上。
“就李总吧。”我微微一笑。
李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陈总,这不太好吧?”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李总。只是一个技术演示而已。”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操作着电脑,在屏幕上选中了李建国的面部特征。
“‘棱镜’系统启动。”
大屏幕上,画面开始飞速切换。
酒店大堂的监控,电梯里的监控,走廊里的监控……
一个红色的方框,始终牢牢地锁定着李建国的身影。
无论他走到哪里,无论画面多么模糊,无论有多少人流干扰。
“棱镜”都能在零点几秒内,从上百个摄像头里,精准地找到他。
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图像识别了。
这是上帝视角。
“如大家所见,‘棱镜’的能力,超乎想象。”我正准备做总结陈词。
就在这时,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一变。
不再是酒店的监控。
而是一个邮件的发送界面。
发件人:linxi@huanyu-tech.com。
收件人:lijianguo@huanyu-tech.com。
邮件的标题是:【绝密】灵境科技“棱镜”项目核心代码V2.7。
附件里,是一个巨大的压缩包。
发送时间,就是我发现林曦背叛我的那天。
全场哗然。
李建国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愣住了。
我知道这是那个神秘人送的“大礼”。
但我没想到,这份礼,这么大,这么直接,这么致命。
他竟然黑进了寰宇科技的邮件服务器!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
邮件内容被放大。
是李建国给林曦的回复。
“干得漂亮。奖金已经打到你的海外账户。后续我会安排你出国‘深造’,暂时不要回来了。”
紧接着,是一份转账记录。
一千万。
美元。
闪光灯疯了一样地闪烁。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全都涌向了李建国。
“李总,请问邮件内容属实吗?”
“寰宇科技是否窃取了灵境科技的核心技术?”
“请您解释一下那一千万美元是怎么回事?”
李建国被堵在座位上,面如死灰,狼狈不堪。
他的助理和保镖拼命地想挤过来,但根本无济于事。
我站在台上,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心里却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只有一种巨大的空虚。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到了老马,他站在舞台的另一侧,激动得满脸通红,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冲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疲惫。
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现在,你明白寰宇的行事风格了。他们不仅会偷,还会灭口。”
我瞳孔一缩。
灭口?
什么意思?
我立刻想到了林曦。
李建国让她出国“深造”,暂时不要回来。
这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处理掉她?
一个为了一千万美元就能出卖一切的女人,会不会为了更多的钱,或者在威胁下,再把寰宇给卖了?
李建国这种人,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虽然她背叛了我,但她罪不至死。
我正想回复短信,问个明白。
那个未知号码,又发来一条信息。
“她现在在机场,三个小时后的航班去吉隆坡。这是你最后见她的机会。”
下面附上了一个航班号。
我看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一团乱麻。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去。她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但情感上,我却做不到这么干脆。
毕竟,我真真切切地爱过她。
哪怕那份爱,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看了一眼台上已经失控的场面。
我对老马说:“这里交给你了。”
老马愣了一下:“你去哪?”
“去见一个人,做个了断。”
我没再多解释,转身从后台离开了会场。
我开着车,一路狂飙,赶往机场。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个神秘人的话。
“他们不仅会偷,还会灭口。”
寰宇的能量,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商业窃取,就说明他们有恃无恐。
一个李建国倒下了,还会有王建国,张建国。
只要寰宇这台机器还在运转,它就会继续吞噬一切。
林曦,她只是这台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
一颗随时可以被替换,被销毁的螺丝钉。
我赶到机场的时候,离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在国际出发大厅里疯狂地寻找。
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我终于在值机柜台前,看到了她。
她还是那么漂亮。
穿着一身简单的风衣,戴着墨镜,拉着那个我熟悉的行李箱。
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笑意,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落寞。
她好像瘦了。
我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墨镜下的那双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我们隔着几米远,就这样对视着。
周围的嘈杂,仿佛都消失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来送你。”我说。
她自嘲地笑了笑:“送我?是来确认我有没有死吗?”
看来,她也知道了。
“李建国完了。”我说,“寰宇完了。发布会上的事,现在应该已经传遍全网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是你做的?”
“不是我。”我摇了摇头,“是一个‘朋友’。”
“朋友?”她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里充满了讽刺,“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他告诉我,寰宇会灭口。”我盯着她的眼睛,“去吉隆坡的航班,可能根本到不了目的地。”
她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所以呢?”她抬起头,迎着我的目光,“你是来可怜我?还是来看我笑话?”
“我来,是想问你一句话。”我深吸一口气,“跟我在一起的那一年半,有没有哪怕一秒钟,你是真心的?”
这是我心里,最后一个疙瘩。
我需要一个答案。
哪怕是骗我的。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有。”她轻轻地说。
“在你给我讲你写的第一个‘Hello World’程序时,眼睛里放着光,那个时候,是真的。”
“在你融资失败,喝醉了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给不了我好生活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真的。”
“在你把我的生日,我们的纪念日,设成你所有密码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真的。”
她的眼眶,慢慢红了。
“陈阳,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爱。是李建国发现了我,培养我,给了我一切。他说,只要我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自由了,我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以为我可以。我以为我可以把感情和任务分得很清楚。但我错了。”
她摘下墨镜,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每天都在演戏,演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演着演着,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台词,哪句是真心话了。”
“我甚至想过,等任务结束,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求你原谅我。然后我们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但,太晚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她,心像是被针扎一样地疼。
我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是真是假。
或许,这又是她更高明的演技。
但这一刻,我宁愿相信,是真的。
我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
是一个新的护照,和一张去往苏黎世的机票。
“这是……”她愣住了。
“那个‘朋友’给的。他说,寰宇的势力,在瑞士还伸不了那么长。”我说。
“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或许,他和我一样,是个傻子吧。”
她紧紧地攥着护照和机票,看着我,泪流满面。
“陈阳,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看着她,“就当……我为你演的那个‘林曦’,买了一张单程票吧。”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林曦了。”
“你,自由了。”
她哭着,笑了。
“谢谢你。”
机场的广播,响起了催促登机的通知。
“走吧。”我说,“别回头。”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把我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然后,她转身,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向了登机口。
她的背影,决绝,又带着一丝解脱。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掏出手机,给那个未知号码发了条短信。
“谢谢。”
很快,对方回复了。
“不用谢我。我只是个程序员。程序员,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偷代码。”
我笑了。
原来,他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你是谁?”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次,对方过了很久才回复。
“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在一个开源社区,帮助过一个因为算法bug毕不了业的大学生吗?”
我愣住了。
我想了很久,才隐约记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有个年轻人,在论坛上求助,说他的毕业设计卡住了。我看他挺有想法,就花了一个通宵,帮他把代码优化了一遍。
后来,我早就把这事忘了。
“你是那个……”
“对。我就是那个差点毕不了业的傻小子。”
“我后来进了寰宇。我看到了太多肮脏的手段。我一直想离开,但没有机会。直到他们把目标对准了你。”
“我不能看着他们,用最卑劣的方式,毁掉一个我最尊敬的人。”
“陈阳,你当年的那段代码,不仅帮我毕了业,也给我的人生,写下了一个‘Hello World’。让我知道,原来技术,可以是温暖的。”
“今天,我只是把这份温暖,还给你。”
看着这条短信,我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
我回了四个字。
“后会有期。”
对方没有再回复。
我收起手机,转身走出了机场。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晴了。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雨后泥土的清新味道。
我的人生,好像也下了一场大雨。
冲走了所有的谎言和背叛。
也冲走了那个我爱过的,不复存在的“林曦”。
留下来的,是满目疮痍,但也干净透明。
我的手机响了。
是老马。
“我操!你跑哪去了?你知道吗?我们火了!彻底火了!刚才红杉的合伙人亲自给我打电话,说要领投我们的C轮!估值……你猜多少?”
“多少?”我笑着问。
“十个亿!”老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美金!”
“我们……我们他妈的成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老马的狂喜,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会写下属于我自己的,最牛逼的代码。
来源:椅淡软更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