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来来往往的人,说着千篇一律的“节哀顺变”,拍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我觉得骨头都在发酸。
爸的葬礼,是我和继母刘姨一手操办的。
天是灰的,下着那种不大不小,但足够把人心情浇透的雨。
空气里混着烧纸钱的烟火味和泥土的腥气,呛得人眼睛疼。
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西装,站在那儿,像个木桩子。
来来往往的人,说着千篇一律的“节哀顺变”,拍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我觉得骨头都在发酸。
我扯着嘴角,算是回应。
其实我一点都不哀。
就是麻木。
从医院接到电话,到看着爸身上盖上白布被推出去,再到这儿,我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像一台烧坏了CPU的电脑,卡在某个界面,动弹不得。
刘姨比我强。
她眼睛红肿,但腰杆挺得笔直,有条不紊地应酬着亲戚,安排着流程,声音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
她那个和我没半点血缘关系的女儿,林晓雅,就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影子。
晓雅比我小两岁,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我们俩,在这个家里,其实跟合租的室友差不多。
她叫我“哥”,我应一声。我叫她“晓雅”,她点点头。
我们之间最长的对话,大概就是“我出门了”和“饭在锅里”。
葬礼结束,亲戚们作鸟兽散。
偌大的房子一下子空下来,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一下,一下,都像踩在心上。
我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那种。
刘姨没坐,她先去厨房烧了壶水,然后拿着抹布,把客厅里被客人弄脏的地板一点点擦干净。
晓雅默默地帮她,两个人没交流,但配合默契。
我看着她们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家,好像从来就没我什么事。
爸在的时候,他是中心。他大嗓门,爱热闹,喜欢招呼朋友来家里打牌喝酒。那时候,家里总是闹哄哄的,我嫌烦,总躲在自己房间里。
现在他不在了,这房子瞬间就没了魂。
“陈阳。”
刘姨的声音把我拉回来。
她擦完了地,和我隔着一张茶几站着。
“嗯?”我懒得动。
“你爸走之前,跟我聊过。”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坐直了些。
我知道,正题要来了。
“他说,这家里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我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我爸是做建材生意起家的,不算大富大贵,但在这座二线城市里,几套房产,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还有些存款,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我那个叔叔,也就是我爸的亲弟弟,在葬礼上那眼神,就跟狼似的,绿油油的。
刘姨把一沓文件放在茶几上,推到我面前。
房产证,股权转让书,还有几张银行卡。
“密码都是你爸生日。”她淡淡地说。
我看着那堆东西,有点懵。
这……也太顺利了吧?
我以为怎么也得扯皮一段时间,甚至做好了跟我叔叔打官司的准备。
“刘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干。
她没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晓雅。
晓雅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我。
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膨胀到了极点。
刘姨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意思很简单。”
“这些东西,全都给你。”
“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娶了晓雅。”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颗炸弹给炸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看着刘姨,又看看晓雅。
刘姨的表情异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晓雅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顫抖着,我甚至能看到她攥紧的拳头,指节都发白了。
荒谬。
这是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词。
太他妈荒谬了。
“刘姨,你没搞错吧?”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旧社会!”
“我没跟你开玩笑。”刘姨的眼神很坚定,“陈阳,你是个聪明孩子,这里面的道理,你应该想得明白。”
我想不明白。
我他妈一点都不想明白!
“什么道理?拿你女儿的婚姻,换我的安心?还是拿我爸的遗产,给我套个枷锁?”我气得有点想笑。
“是为了这个家!”刘姨的声音也提高了,“你爸尸骨未寒,你叔叔那一家子就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上来了!你以为凭你一个人,斗得过他们?”
“我斗不过,那是我的事!跟晓雅有什么关系?”我幾乎是吼出来的。
“怎么没关系?”刘姨往前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和晓雅是外人!法律上,你才是第一順位继承人!只要我们兩個还在这个家里,他们就有借口闹!说我图你爸的钱,说我撺掇你爸改遗嘱!到时候闹上法庭,这家产怎么分?公司怎么办?你爸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被那群豺狼分了?”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砸在我心口。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我那个叔叔,我太了解他了。从小就游手好闲,眼高手低,这些年没少从我爸这儿拿钱。我爸在,他还能收敛点。现在我爸没了,他绝对做得出来她说的事。
“所以呢?所以就要犧牲晓雅?”我的目光转向那个一直沉默的女孩。
“晓雅,你说话!这也是你的意思吗?你愿意吗?”
晓雅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泪水,看着我,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眼神,看得我心里一揪。
那是一种混杂着屈辱、恐惧、还有一丝……哀求的眼神。
“她愿意!”刘姨抢先替她回答了,“我们母女俩,以后就指望你了!陈阳,这不叫牺牲,这叫保全!保全你爸留下的家业,也保全我们三个人未来的日子!”
“这算什么日子?”我冷笑,“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不熟悉的人绑在一起?刘姨,你问过她吗?你问过我吗?”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刘姨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陈陽,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但你摸着良心想想,这些年,我對你怎么样?我把你当亲生儿子看,你爸住院那段时间,我衣不解带地伺候,我图什么?我不就是图这个家能好好的吗?”
我沉默了。
刘姨对我,确实没话说。
她嫁给我爸的时候,我正上高中,是最叛逆的时候。我没给过她一天好脸色,故意跟她对着干。
她呢셔,不惱不氣,默默地给我洗衣服,给我做我爱吃的菜,我半夜打游戏饿了,她会给我下一碗热腾腾的面。
人心都是肉长的。
时间长了,我也就慢慢接受她了。
我爸这几年身体不好,生意上的事基本是我在接手,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操持。
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继母。
但……
一码归一码。
“刘姨,你的好,我记着。以后你和晓雅的生活,我负责。我拿一半……不,我拿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给你们,我保证叔叔他们不敢来找麻烦。”我 trying to find a compromise.
“不行!”刘姨断然拒绝,“我不要钱!我只要晓雅有个安稳的家!陈阳,你叔叔是什么人你不知道?钱到了我们母女手上,那就是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只有在你名下,在咱们‘一家人’的名下,才是最安全的!”
她特意加重了“一家人”三个字。
我明白了。
她这是铁了心了。
她不是在跟我商量,她是在通知我。
我看着茶几上那堆红色的本子和银行卡,觉得无比烫手。
这哪里是财产,这分明是一副鐐銬。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最终吐出这句话,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好。”刘姨点点头,“我给你时间。但别太久,你叔叔他们……等不了太久。”
说完,她拉着 still trembling 的晓雅,回了房间。
客厅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瘫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好像又看到了我爸。
他坐在我对面,咧着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臭小子,又愁眉苦脸的干嘛?天塌下来有老子给你顶着!”
爸,现在天真的塌下来了。
你倒是给我顶一个啊。
我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我们三个人,刻意地回避着彼此。
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我扒拉两口饭,就借口公司有事,落荒而逃。
我不敢看刘姨的眼睛,更不敢看晓雅的。
我怕看到她们的期待,或者失望。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刷着手机,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娶林晓雅?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跟她太不熟了。
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刚搬来时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扎着马尾辫,看到我会脸红,然后迅速低下头。
这些年,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安静,乖巧,没什么存在感。
她念的哪个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有什么朋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一概不知。
和一个完全陌ovy的陌生人结婚?
就为了那些房子和钱?
我做不到。
我觉得那是在侮辱她,也是在侮辱我自己。
可是,刘姨的话又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
我叔叔那张贪婪的脸,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爸的公司,是他一砖一瓦打拼出来的。前几年行情不好,他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都白了一半。好不容易这两年缓过来了,他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心血被我叔叔那样的蠹蟲蛀空。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頭困獸。
手机响了,是我朋友阿哲。
“出来喝酒啊,搁家干嘛呢?发霉啊?”他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没心情。”
“操,你爸刚走,我知道你难受。但越是这样越得出来散散心。老地方,我等你。”
没等我拒绝,他就挂了电话。
也好。
出去透透气,总比憋死在这儿强。
酒吧里音乐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灯光晃得人眼晕。
阿哲递给我一瓶啤酒。
“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他撞了撞我的肩膀。
我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那种刺激感让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跟他说了。
阿哲听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操……”他半天才憋出这两个字,“这……这他妈是电视剧剧情吧?”
他一脸 incredulity 地看着我,“所以,你那个继母,要把全部家产给你,条件是让你娶她女儿?”
我点了点头,苦笑。
“那你还犹豫个屁啊!”阿哲一拍大腿,“兄弟,你這是天上掉馅饼啊!钱和老婆一步到位!你那个妹妹……哦不,弟妹,长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脑子里努力搜索着晓雅的模样。好像……挺清秀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就是太瘦了,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那不就得了!”阿哲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你想想,你现在啥都有了,房子,车子,公司,老婆!直接跳过奋斗阶段,一步登天!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这不是钱的事。”我烦躁地又灌了一口酒。
“那是什么事?感情?嗨,我说陈阳,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那个。感情可以培养嘛!再说了,就算培養不出来,你们就当合作伙伴呗。她图个安稳,你图个省心,各取所需,多好!”
阿哲的话,简单粗暴,却 strangely 很有道理。
是啊,各取所需。
这不就是刘姨想表达的意思吗?
我把它想得太复杂,太理想化了。
现实就是这么个操蛋的现实。
“可是……她愿意吗?我觉得她是被逼的。”我说出了心里最大的疙瘩。
“那你就去问她啊!”阿哲说,“你直接找她聊聊。把话说开。告诉她,如果她不愿意,你绝对不会勉强她。你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住你爸的公司,也会照顾她们母女。你得让她知道,你有这个担当,你不是为了钱才考虑这件事。”
“你让她有的选,她才能做出真正的选择。”
阿哲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混沌的脑子。
对。
我一直都在自己这儿纠结,却忘了去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想法。
这件事里,最无辜,最被动的人,是她。
我不能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替她决定,或者猜测她的决定。
我得听她亲口说。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客厅里居然還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
晓雅抱着腿,縮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了。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长发散落在脸颊上,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旁边还有一盒胃药。
我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我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
“晓雅,醒醒。”
她 startled,猛地睜開眼,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哥……你回来了。”她赶紧站起来,头发乱糟糟的,“你喝酒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不用了。”我拉住她,“你怎么还不睡?”
“我……我怕你喝多了难受。”她低下头,小声说。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地撞了一下。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
“晓雅,”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逃避,“我们谈谈吧。”
她的身体明顯僵硬了一下。
“好。”她点了点头。
我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我们之间,隔着那张放着巨额财产的茶几。
“关于……我妈说的那件事……”她 먼저开了口,声音細若蚊蠅。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我直視着她的眼睛, trying to make my voice as gentle as possible. “你不用顾忌任何人,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勉强你。家里的事,我会处理,我也会照顾好你们。”
我把阿哲教我的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我说得很诚恳。
因为这确实是我此刻心里想的。
晓雅抬起頭,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两汪清泉,此刻却蒙着一层水雾。她的睫毛很长,因為緊張而不停地顫抖。
她就那么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我……”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愿意。”
我愣住了。
我预想过很多种答案,唯独没有这个。
我以为她会哭诉,会说她是被逼的,会求我放过她。
“为什么?”我 almost blurted out.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自嘲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无奈。
“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在卖女儿?”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其实不是。”她摇了摇头,“我妈……她只是害怕。”
“她这辈子,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年轻的时候,我那个不负责任的亲爹酗酒赌博,她天天活在担惊受怕里。好不容易跟他离了婚,带着我,吃了上顿没下ron。后来遇到了叔叔(她一直管我爸叫叔叔),才算有了个家。”
“她真的很爱叔叔,也很珍惜这个家。现在叔叔走了,她觉得天塌了。她怕你叔叔他们来闹,把这个家搅得不得安宁。她更怕……我们母女俩,没名没分,最后被赶出去,又回到以前那种日子。”
“她把你当成唯一的依靠。她觉得,只有我们成了一家人,真正的 legally recognized family,我们才能牢牢地绑在一起,谁也拆不散。”
“这想法很蠢,是吗?”她看着我,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至于我……”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说出什么秘密一样,“哥,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很怕。怕你,怕叔叔,怕所有人。有一天晚上,我妈跟我那个混蛋爹打电话,又吵了起来。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你听见了,给我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我愣住了。
有这回事吗?
我完全没印象了。
“你可能早就忘了。”她笑了笑,“但那是我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的第一点温暖。”
“后来,你上了大学,很少回家。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些小零食或者……或者我提过一嘴的参考书。”
“你可能觉得是顺手,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虽然你看着冷冰冰的,但你心是热的。”
“所以,嫁给你……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我知道你不会欺负我。我知道你会对我好。”
“至于感情……”她低下头,声音又小了下去,“我……我不懂那些。我妈说,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最重要的不是爱不爱,是人品,是责任心。”
“你有。”
她说完,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
一块大白兔奶糖?几本参考书?
就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就愿意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忽然觉得很心酸。
为她,也为我自己。
我们都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看着她单薄的肩膀,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双手。
我心里那个叫做“犹豫”的东西,在这一刻,开始 slowly 崩塌。
如果这是一场交易,那她付出的,远比我多得多。
如果这是一场豪赌,那她是压上了自己的全部。
我凭什么,还在这里矫情?
“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我娶你。”
当我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我看到晓雅的眼睛里,瞬间涌出了大颗大ka的泪珠。
她没有哭出声,就那么 silent 地流着泪,然后,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人生,和我面前这个女孩的人生,将彻底绑在一起了。
没有婚礼,没有仪式。
我们只是挑了个普通的工作日,去了民政局。
拍照的时候,工作人员让我们笑一笑。
我努力扯了扯嘴角,感觉比哭还难看。
晓雅也是,表情僵硬,眼神游离。
拿到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时,我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这东西,比茶几上那堆房产证加起来还要重。
从民政局出来,刘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看到我们手里的红本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好,好……”她喃喃地说着,拉着晓雅的手,又看看我,“以后,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晓雅默默地把她的那本结婚证收进包里,全程没看我一眼。
我们的“新婚之夜”,是在尴尬中度过的。
家里有四个房间,我爸的主卧,刘姨的房间,我的房间,晓雅的房间。
现在,我成了“丈夫”,晓雅成了“妻子”。
我们该睡在哪儿?
晚饭后,这个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面前。
刘姨似乎也意识到了,她看了看我们,眼神里有些不自然。
“那个……陈阳,你房间小,东西又多。要不……你搬到主卧去?那儿宽敞。”她试探着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
主卧那张两米宽的大床,足够我们两个人“相敬如宾”地躺着,中间隔出一条楚河汉汉界。
我还没说话,晓雅就开口了。
“妈,不用了。我……我睡我房间就行。”她的声音很小。
“那怎么行!你们都结婚了!”刘姨急了。
“没事的,刘姨。”我赶紧打圆场,“就先这样吧。我们……还不习惯。”
刘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躺在自己那张一米五的小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隔壁,就是晓雅的房间。
我能想象到,她肯定也和我一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们成了法律上最亲密的人。
却比陌生人還要疏远。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了这种奇怪的“同居”生活。
白天,我是我爸公司的代理负责人,焦头烂额地处理着叔叔一家子带来的各种麻烦。
晚上,我回到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和我的“妻子”一起,吃一顿沉默的晚餐。
刘姨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气氛,总是 cố gắng找些话题。
“陈阳啊,今天公司怎么样?你叔叔没去闹吧?”
“晓雅啊,你那个毕业设计做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让你哥帮你看看?”
我 meestal是嗯啊哦地敷衍过去。
晓雅则是低着头,小声回答“挺好的”“不用了”。
然后,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我叔叔那边,果然没那么容易善罢甘sh休。
他听说我爸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直接闹到了公司。
在公司大堂里撒泼打滚,说我联合外人,骗走了我爸的钱。
“陈建国!你还要不要脸!”我把他堵在办公室里,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要脸?陈阳你才有脸了!你爸尸骨未寒,你就把家产全吞了!你还娶了那个扫把星的女儿!你是不是被迷了心窍了!”他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娶谁,关你屁事!我爸的遗产怎么分配,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
“遗嘱?狗屁遗嘱!肯定是那个女人伪造的!我要去告你们!”
那段时间,公司被他搅得鸡犬不宁,几个老员工都动了辞职的念頭。
我焦头烂额,每天回家都像 depleted 的电池。
有一天晚上,我又在公司加班到深夜。
回到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晓雅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堆文件和账本。
是公司的账目。
“你怎么还没睡?”我有些意外。
“我看你这几天很累,就……就想帮你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大学学的是会计。”
我愣住了。
我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是本市一所财经大学的高材生。
我走过去,拿起她整理好的文件。
条理清晰,一目了然。
她甚至把我叔叔那些年以各种名目从公司挪走的账目,都单独整理了出来,每一笔都有据可查。
“这些……是你弄的?”我有些不敢相信。
她点了点头。
“我……我以前暑假在会计事务所实习过。”
我看着她,心里 suddenly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一直被我忽视的女孩,好像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柔弱和无知。
“有了这些,你叔叔就不敢再鬧了。”她说,“他这是敲詐勒索,数额巨大,足够他进去待几年了。”
我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第一次觉得,她不是我的负担。
而是我的……战友。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她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那是我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夫妻”这两个字。
不带任何被迫和无奈,而是平静的,理所当然的。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像普通夫妻那样,聊了很久。
聊公司的困境,聊未来的打算。
我发现,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对公司财务狀況的分析,甚至比我这个代理老板还要透彻。
她建议我趁机整顿公司内部管理,淘汰掉那些靠关系混日子的亲戚,引进专业的管理人才。
她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完全不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你怎么会懂这么多?”我忍不住问。
“我爸……我亲爸,以前也开过一个小厂子。”她眼神黯淡了一下,“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我看了很多那方面的书,我不想……不想叔叔的公司也走上那条路。”
我沉默了。
我只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混蛋,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那一刻,我對她多了一丝敬佩,和一丝心疼。
第二天,我拿着晓雅整理的材料,直接摔在了我叔叔面前。
他看到那些账目时,脸都白了。
“陈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色厉内荏地问。
“意思很简单。”我学着刘姨的口气,冷冷地说,“要么,你拿着我爸生前给你的那些,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要么,我们就法庭上见。”
他看着我,又看看那些足以让他坐牢的证据,最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家庭风暴,就这么被晓雅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尴尬的沉默。
我们开始有了交流。
她会问我公司的事,给我提一些建议。
我会在她做畢業设计遇到难题时,帮她找些资料。
她知道了我不吃香菜。
我知道了她喜欢喝柠檬水。
我们还是分房睡。
但有时候,我加班晚了,她会给我留一盏灯,和一碗温热的糖水。
我會在她来例假疼得脸色发白时,默默地给她灌一个热水袋,再泡一杯红糖姜茶。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但有了一种……家人的默契。
我开始习惯,回家时,看到客厅里有她的身影。
我开始习惯,饭桌上,听她聊一些学校里的趣事。
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也挺好。
晓雅毕业后,我问她想做什么。
“来公司帮我吧。”我说,“财务总监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我不是客套。
我是真的需要她。
她却摇了摇头。
“我想先去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几年。”她说,“我想靠自己,而不是靠……我们的关系。”
我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没有再劝。
我知道,她有她的骄傲。
她去了一家国内顶尖的会计事务所,从最底层的审计员做起。
那份工作很辛苦,经常加班,全国各地地出差。
她一个小姑娘,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
有时候,她半夜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
“哥,我好累啊……我今天又被领导骂了。”
“哥,这个项目好难啊,我可能做不下来了。”
我 usually would just listen quietly.
等她哭完了,发泄完了,我才会说:“撑不住就回来,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她每次都会在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然后吸吸鼻子说:“不要,我才不要回去给你看笑话。”
然后第二天,她又会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去拼。
看着她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落下。
我花了两年时间,彻底整顿了公司。
辞退了那些冗员,引进了新的技术和管理团队。
公司的业务,在我手上,翻了一番。
我们俩,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竞赛。
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拼命地发光发热。
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每天晚上,无论多晚,我们都会给对方发一条微信。
有时候是一句简单的“晚安”。
有时候是吐槽一下今天遇到的奇葩客户。
有时候是分享一张自己所在城市美丽的夜景。
我们成了最熟悉的“网友”。
两年后的一天,我正在外地出差,接到了刘姨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阳,你快回来吧!晓雅她……她出事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连夜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赶了回去。
在医院里,我看到了晓雅。
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刘姨在一旁抹眼泪。
“怎么回事?”我声音都在抖。
“她们去外地审计,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当场就没了……晓雅命大,就是……就是腿骨折了。”
我看着晓雅,她也看着我,眼睛里有害怕,但更多的是看到我之后的那种安心。
“我没事。”她对我笑了笑, trying to comfort me.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防备和伪装,瞬间崩塌了。
我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就是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存在。
我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这么害怕失去她。
曉雅在我怀里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真的没事,哥。”她小声说。
我没理她,就是抱着。
好像要把这两年我们之间的所有距离,都 attraverso 这个拥抱给补回来。
晓雅住院的那段时间,我推掉了公司所有的事,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
我给她喂饭,给她擦脸,给她讲笑话。
我们聊了很多。
聊她这两年在外面吃的苦,受的委屈。
聊我这两年管理公司的艰辛和压力。
我们像是要把这两年缺失的对话,全都补回来。
有一天晚上,她睡着了,我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我们这两年的聊天记录。
几千条信息,记录着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成了我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会因为她的一句“我累了”而心疼。
我会因为她拿下一个项目而由衷地高兴。
我会因为她出差地的天气不好而担心。
这……是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照顾她一辈子。
晓雅出院后,需要在家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我把主卧重新收拾了一下,让她住了进去。
我则搬进了她原来那个小房间。
有一天,我帮她换药,她看着我熟练的动作,忽然说:“哥,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头也不抬地说,“你是我老婆。”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那是我见过她最开心的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你终于肯承认了。”她说。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
“承认什么?”
“承认我是你老婆啊。”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三个字的。”
我老脸一红。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她忽然凑过来,小声问我。
她的脸离我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期待和一点点羞涩。
我忽然觉得,我不能再骗自己了。
我点了点头。
“嗯。”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比我见过的任何星辰都要明亮。
然后,她主动凑过来,吻了我的嘴唇。
很轻,很软。
像一片羽毛,轻轻地落在我心上。
我愣住了。
然后,我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没有什么财产,没有什么交易,没有什么责任。
我只知道,我爱上了我那个名义上的妻子。
不,她不是名义上的。
她就是我的妻子。
从两年前,我们拿到那两本红本本开始,就是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我那个小房间。
我躺在晓雅身边,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们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跳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阳。”她在黑暗中叫我的名字。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会就这么走向一个童话般的结局。
但生活,永远比小说更狗血。
就在我和晓雅的关系突飞猛进,准备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夫妻生活”时,刘姨病倒了。
肝癌,晚期。
这个消息,像一个晴天霹雳,把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幸福,砸得粉碎。
刘姨是在一次体检中发现的。
医生说,已经扩散了,没有手术的必要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晓雅当场就崩溃了。
她跪在医生面前,哭着求医生救救她妈妈。
我抱着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撕裂了一样。
刘姨反而很平静。
她拒绝了住院化疗。
她说,不想在医院里,插着管子,毫无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
她想回家。
我们把她接回了家。
她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也越来越差。
但只要我和晓雅在她面前,她总是 cố gắng挤出一个笑容。
“你们俩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她拉着我们俩的手,一遍遍地说。
我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我娶晓雅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
她不是害怕,她是在为她的女儿,安排好退路。
她怕她走了以后,晓雅一个人,无依无靠。
她把我当成了晓雅的托付。
我看着床上瘦骨嶙峋的刘姨,心里堵得难受。
我跪在她床前,郑重地对她说:“刘姨,你放心。只要我陈阳活一天,就绝对不会让晓雅受半点委屈。”
刘姨笑了,眼角流下一滴泪。
“好孩子……我知道……”
刘姨是在一个有阳光的下午走的。
走的时候很安详。
我和晓雅,陪在她身边。
她看着我们,嘴角带着笑。
办完刘姨的葬礼,家里又恢复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这一次,比我爸走的时候,更让人窒息。
晓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我怎么敲门她都不开。
我急得团团转,最后只能找来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她抱着刘姨的照片,缩在墙角,眼睛红肿,眼神空洞。
我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晓雅,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在我怀里,终于放声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我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我的肩膀。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陪着她。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公司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家里还有一个需要我照顾的,沉浸在悲痛中的妻子。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绷紧到极限的弹簧,随时都可能断掉。
但我不能倒下。
我答应过刘姨,要照顾好晓雅。
我每天早早起来,做好早饭,放在她门口。
然后去公司处理一天的事。
晚上不管多晚回来,我都会去看看她。
她 usually still in that posture, not moving.
我给她端去饭菜,她也不吃。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看得我心如刀绞。
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端着一碗粥,推开她的门。
“林晓雅!”我第一次对她发火,“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跟着刘姨一起去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对得起她吗?”
她抬起头,空洞地看着我。
“她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你还有我!”我吼道,“我是你丈夫!你忘了吗?”
她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不想拖累你。”她哽咽着说,“我们……離婚吧。”
我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们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她说,“现在,我妈走了,你叔叔那边也解决了。这场交易,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你把家产分我一部分,让我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了。你……你去找个你喜欢的女孩子,好好过日子吧。”
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交易?”我气得笑了,“林晓雅,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
“你告诉我,我们这几年算什么?我们一起对抗我叔叔,算什么?你出车祸我照顾你,算什么?我们说的那些话,那个吻,又算什么?”
“你觉得这都是交易吗?”
她被我问得哑口 speechless.
“我爱你,林晓雅。”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因为我爸的遗产,不是因为刘姨的托付。就是我,陈阳,爱你,林晓雅。”
“我不管你同不同意,这婚,我不会离。”
“你要是想死,可以。我陪你一起。”
说完,我把粥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我怕我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
那天晚上,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半夜,我感觉有人在给我盖被子。
我睁开眼,是晓雅。
她眼睛还是红红的,但眼神里,有了一丝光。
“对不起。”她小声说。
我没说话,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
沙发很窄,我们俩紧紧地贴在一起。
“以后不准再说那两个字。”我霸道地说。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陈阳。”
“嗯。”
“我饿了。”
我笑了。
我知道,我的晓雅,回来了。
从那天起,晓雅开始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开始吃饭,开始跟我说话,甚至开始对我笑。
她腿伤好了以后,辞掉了会计事务所的工作。
她说,她不想再出差了。
她想待在家里。
待在我身边。
她正式进了我们公司,做了财务总监。
她工作起来,雷厉风行,一丝不苟,比我还像个老板。
公司里的员工,一开始还因为她的“老板娘”身份对她有些议论。
但很快,所有人都被她的专业能力所折服。
大家都叫她“林总”。
只有我,私下里叫她“老婆”。
我们搬进了主卧。
那张曾经隔着楚河汉界的大床,现在每晚都挤得满满当当。
我喜欢抱着她睡。
闻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
我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拥有了一个家。
一个有她的家。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我爸,想起刘姨。
我想,他们如果在天上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应该会很欣慰吧。
一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最终,却开出了最美的爱情之花。
生活还在继续。
我知道,未来还会有很多困难和挑战。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回头,看着正在灯下认真看报表的晓雅。
她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看什么呢?”
“看我老婆。”我说,“真好看。”
她脸一红,嗔怪地白了我一眼。
“不正经。”
我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老婆。”
“嗯?”
“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
“好啊。”她笑着说。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来源:风拂相思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