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才七岁,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坐在她爸爸林涛身边,小小的身子陷在椅子里。
那张离婚判决书,薄薄一张纸,却像一块冰,凉透了我的指尖。
法官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庭里回响,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程式化。
“关于婚生女林一朵的抚养权问题,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
林一朵,我的豆豆。
她才七岁,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坐在她爸爸林涛身边,小小的身子陷在椅子里。
我伸出手,想去牵她,隔着几米的距离,那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奢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先看了看林涛,又看了看我。
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没有犹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平静。
然后,她用清脆的、几乎没有一丝迟疑的声音说:“我选爸爸。”
三个字。
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射进我的心脏。
我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整个世界嗡嗡作响。
林涛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身边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沈薇,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时候,她还只是他的“好朋友”。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仅输掉了十年的婚姻,还输掉了我的女儿。
从法院出来,天是灰的。
林涛抱着豆豆,像一个胜利者,头也不回地走向他那辆崭新的黑色奥迪。
沈薇跟在他身边,体贴地为豆豆拉开车门。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而我,像个被丢弃的垃圾,站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风吹得我单薄的衬衫猎猎作响。
我没有哭。
不是不伤心,是那种极致的痛,会让人忘记怎么流泪。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拧干了最后一滴血,只剩下干瘪的、麻木的疼。
那天之后,我搬出了那个承载了我十年青春的家。
我用仅有的一点积蓄,在城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盘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店名叫“南风知意”。
蒋南的南,知我心意的意。
这像是我对自己最后的悲悯。
往后的三年,我就活在这间小小的花店里。
每天与花草为伴,用泥土的芬芳和植物的生机,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
我和豆豆,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法律规定我每周有一次探视权。
但每一次,都像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酷刑。
第一次去,林涛的新家,窗明几净,比我们之前那个家大了不止一倍。
沈薇穿着家居服,笑意盈盈地给我开门,姿态优雅得像这个家的女主人。
“蒋南姐,你来啦,豆豆在房间里做作业呢。”
她叫我“姐”,语气里的亲昵让我觉得恶心。
豆豆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妈妈”。
然后就躲到了沈薇身后。
沈薇顺势搂住她,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对我说:“这孩子,有点怕生。”
怕生?
她怕我这个亲生母亲?
我准备了一大堆零食和她最喜欢的乐高玩具。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说:“谢谢妈妈,不过沈阿姨已经给我买过了。”
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崭新的玩具和书籍,比我能给她的,多得多。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林涛和沈薇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着豆豆的近况。
“豆豆这次期中考试,又是班里第一。”
“上周我们带她去迪士尼玩了,她开心得不得了。”
“沈阿姨给她报了钢琴课,老师说她很有天赋。”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炫耀。
炫耀他们给了豆豆一个多么优越、多么幸福的生活。
而我,这个失败者,连参与她成长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后来,我去的次数渐渐少了。
不是不想她。
是太想了,想到每一次见面都像在凌迟自己。
我开始给她打电话。
起初,她还会接。
“妈妈。”
“豆豆,最近好吗?学习忙不忙?”
“挺好的。”
“周末……想不想出来跟妈妈一起吃饭?”
电话那头总是沉默几秒,然后是一个小小的声音:“周末我要上钢琴课,还要去爷爷奶奶家。”
她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一分钟是留给我的。
再后来,电话就很难打通了。
有时候是无人接听。
有时候,是沈薇接的。
“蒋南姐啊,豆豆在洗澡呢,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一样?
怎么会一样?
你是你,我是我。
你是她爸爸的现任,而我,是生她养她的妈。
这话我只敢在心里咆哮,说出口,就显得我面目狰狞,不够体面。
我学会了在朋友圈里看我的女儿。
林涛的朋友圈,很少发东西。
但沈薇的朋友圈,几乎是豆豆的成长日记。
今天带豆豆做了手工饼干,母女俩脸上沾着面粉,笑得灿烂。
明天豆豆参加钢琴比赛拿了奖,沈薇配文:“我的骄傲。”
后天是豆豆的生日,他们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豆豆穿着公主裙,戴着生日帽,被林涛和沈薇簇拥在中间,笑得像个真正的公主。
照片里的她,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陌生。
我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偷窥者,贪婪地看着女儿的生活,心如刀割。
我的生活,除了花店,一无所有。
花店的生意不好不坏,勉强糊口。
我请了一个小姑娘,叫小艾,刚毕业的大学生,活泼开朗。
她总说:“南姐,你才三十出头,长得又好看,怎么活得像个老太太?”
我笑笑,不说话。
心死了的人,可不就是活成了行尸走肉。
偶尔,也会有男人对我表示好感。
来订花的客人,隔壁咖啡店的老板。
他们约我吃饭,看电影。
我都拒绝了。
我害怕。
我怕再次投入一段感情,再次被伤害,再次一无所有。
林涛,他毁掉的,不仅仅是我的婚姻,还有我爱一个人的能力。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我就像一只缩进壳里的蜗牛,守着我小小的花店,舔舐着无人知晓的伤口。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直到我收到那张红得刺眼的请柬。
林涛和沈薇的婚礼。
请柬是快递送来的,上面是打印的字,连个手写的署名都没有。
冰冷,客套,像一份商业通知。
我拿着那张请柬,站在花店门口,阳光很好,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终究,还是要结婚了。
那个女人,终于要名正言顺地成为林太太,成为我女儿的“妈妈”了。
小艾凑过来看了一眼,气得直跳脚。
“我靠!这男的也太不要脸了吧?还给你发请柬?他什么意思啊?炫耀吗?”
“杀人还要诛心啊这是!”
我没说话,只是把请柬翻来覆去地看。
婚礼地点在城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日期,就在下周末。
小艾问我:“南姐,你不会要去吧?”
去吗?
理智告诉我,不该去。
去了就是自取其辱。
去看他们如何恩爱,如何幸福,如何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我图什么?
可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着。
去。
必须去。
我想去看看我的女儿。
我想看看,在那样盛大的场合,她站在他们身边,是不是真的那么开心。
我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幻想。
或许,她看到我,会朝我跑过来。
哪怕,只是叫我一声“妈妈”。
这个决定,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一样。
一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社交活动,我只是去观个礼,送个红包,走个过场。
一边又在镜子前,一遍遍地试穿衣服。
我把我所有最贵的、最好看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旗袍?太隆重,像去砸场子。
连衣裙?太温柔,显得我没气场。
职业套装?太刻板,不够惊艳。
小艾比我还上心,拉着我逛了一整天的商场。
最后,我们选定了一条香槟色的真丝长裙。
款式简洁,剪裁利落,低调中透着质感。
小艾说:“南姐,你穿这身,就一个词,高级!绝对能把那个新娘子比下去!”
我苦笑。
我不是去比美的。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太可怜。
我不想让林涛和沈薇觉得,离开他,我就活得一塌糊涂。
更不想让我的女儿,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妈妈。
婚礼那天,我起了个大早。
破天荒地,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
口红的颜色,选了很久。
正红色?太有攻击性。
豆沙色?太没精神。
最后选了一支烂番茄色,显气色,又不过分张扬。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
镜子里的女人,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纹路,眼神里,也再没有了当年的光。
但她站得很直。
像一株在风雨里挣扎着活下来的植物。
我对自己说:“蒋南,你可以的。”
酒店门口,豪车云集。
巨大的婚纱照海报立在最显眼的位置。
照片上,林涛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沈薇一袭白纱,笑靥如花。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
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我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包,走了进去。
婚礼现场布置得梦幻又奢华。
水晶吊灯,玫瑰花海,悠扬的弦乐。
处处都彰显着新郎的财力和新娘的品味。
我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同桌的,都是一些林涛家的远房亲戚,不太认识我。
他们热情地交谈着,讨论着新郎新娘有多登对,这场婚礼花了多少钱。
我像一个局外人,沉默地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
眼睛,却在人群里疯狂地搜索。
找我的豆豆。
终于,我看到她了。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小纱裙,头发盘了起来,戴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环。
是全场唯一的小花童。
她就站在舞台的侧面,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花篮。
小脸绷得紧紧的,没什么表情。
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兴奋好奇。
她长高了好多。
也瘦了。
下巴尖尖的,显得那双大眼睛更加突出了。
我的心,猛地一揪。
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司仪在台上用激昂的声音说着开场白。
灯光暗下,追光灯打在了宴会厅的门口。
门被推开。
林涛挽着沈薇,缓缓走了进来。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沈薇今天美得像个真正的公主。
她身上的婚纱,镶满了碎钻,在灯光下熠ling作响。
脸上的笑容,幸福得毫无瑕疵。
林涛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胶着在她身上。
他们一步步走上舞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我看着他们,心里 strangely 平静。
没有嫉妒,没有怨恨。
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像一场与我无关的电影。
那些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爱与恨,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时间冲刷得褪了色。
我唯一的牵挂,只有台下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豆豆。
仪式在进行。
交换戒指,拥抱,亲吻。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新郎新娘的家人上台,分享这份喜悦!”
林涛的父母,满面红光地走上台。
他们说了许多祝福的话。
然后,司仪说:“今天,还有一个特别的小天使,她也是这个新家庭最重要的一员,让我们欢迎可爱的小花童,林一朵小朋友!”
豆豆被一个工作人员牵着,走上了舞台。
她站到林涛和沈薇的中间。
林涛蹲下身,笑着对她说:“豆豆,今天爸爸结婚,你开心吗?”
豆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薇也蹲下来,温柔地整理了一下她头上的花环,声音甜得发腻。
“豆豆,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我会像亲生妈妈一样爱你,我们会成为最幸福的一家人。”
她刻意加重了“亲生妈妈”四个字。
我坐在台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
司仪把话筒递给豆dòu。
“来,豆豆,有什么祝福的话想对爸爸和新妈妈说吗?”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这个孩子身上。
像三年前的法庭上一样。
豆豆握着话筒,小小的手有些发抖。
她抬起头,看着林涛,又看了看沈薇。
然后,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是委屈,是挣扎,是求救。
我读懂了。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林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顺着豆豆的目光回头看。
当他看到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沈薇也看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司仪还在催促:“豆豆?你想说什么呀?”
豆豆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看台上的两个人。
她看着我。
用尽全身的力气,通过话筒,喊出了一声。
那一声,穿透了整个宴会厅的嘈杂。
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妈!”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音乐,所有的交谈,所有的欢呼,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台上的林涛和沈薇,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一出默剧。
震惊,错愕,难堪,愤怒。
而我,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轰然沸腾。
妈。
她叫我,妈。
不是怯生生的,不是躲在别人身后的。
是响亮的,是决绝的,是带着哭腔的。
豆豆扔掉话筒,提着裙子,从高高的舞台上,跌跌撞撞地向我跑来。
“妈!”
她一边跑,一边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我撞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拨开人群,向她冲过去。
我们在宴会厅的中央,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妈妈!妈妈!”
她的小身子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他们……”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三年的委屈,三年的思念,三年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我抱着她,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豆豆,妈妈在,妈妈在……”
“妈妈带你走,我们回家。”
我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她的头发,她的额头。
我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
有同情,有鄙夷,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我不在乎。
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只知道,我的女儿,她回来了。
林涛和沈薇终于反应了过来。
林涛快步走下台,脸色铁青。
“蒋南!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他想来拉豆豆。
豆豆死死地抱着我,尖叫起来:“你别碰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你是坏人!”
林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沈薇也跟了过来,她脸上完美的妆容已经有些花了,眼圈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豆豆,别这样,你吓到阿姨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不要跟你做一家人!你不是我妈妈!我只有一个妈妈!”
豆to的哭喊,字字诛心。
沈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这怎么回事啊?这孩子不是一直跟着爸爸吗?”
“听这意思,好像是后妈对她不好?”
“哎哟,这婚礼还结得下去吗?太难看了吧。”
林涛的父母也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蒋南!你这个搅家精!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见不得我们家好是不是?!”
“大喜的日子你来闹事,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口中那个“懂事孝顺的好儿媳”。
我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第一次,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
“我没想闹事。”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只是来,接我女儿回家。”
“她是你女儿,也是我孙女!她姓林!凭什么跟你走!”林涛的妈妈尖声叫道。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凭什么?就凭我是她妈!就凭她现在选择了我!”
我低下头,温柔地看着豆豆。
“豆豆,告诉他们,你想跟谁走?”
豆豆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林涛,看着他身后的沈薇,看着她的爷爷奶奶。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声说:“我要跟妈妈走!”
林涛的脸,彻底黑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他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如此难堪的一记耳光。
他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意味。
“林一朵,你再说一遍?”
豆豆被他吓得缩了一下,但还是紧紧抓着我的衣服,重复道:“我要跟妈妈走!”
我把豆豆护在身后,直视着林涛。
“林涛,你听见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我的话里,带着刺。
他当然懂。
当初,他就是那个强扭了别人瓜的人。
沈薇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拉着林涛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阿涛,怎么办啊……豆豆她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成功激起了林涛的保护欲。
林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怒视着我。
“蒋南,你到底对豆豆说了什么?你教唆她的是不是?!”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我教唆她?林涛,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三年来,我见过她几面?我说过几句话?我有机会教唆她吗?!”
“倒是你们,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孩子在你们的婚礼上,哭着喊着要找亲妈?!”
我的质问,让林涛哑口无言。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场的局面,已经完全失控。
司仪在台上尴尬地打着圆场,音乐声也重新响起,却再也掩盖不住这场闹剧的狼狈。
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
我弯下腰,抱起豆豆。
她不重,这三年,她真的瘦了太多。
“我们回家。”
我对她说。
她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抱着她,转身就走。
没有人敢拦我。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淬了毒一样的目光。
但我不在乎。
我走得昂首挺胸,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走出那个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酒店大门,外面的阳光,前所未有的明媚。
我把豆豆放进我那辆开了好几年的二手小车里。
给她系好安全带。
她一直没说话,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我抽了纸巾,一点点帮她擦干眼泪。
“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我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她忽然伸出小手,紧紧抓住我的手。
“妈妈,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心里一酸。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生你的气。”
“妈妈只是……只是想你。”
她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我也想你……我每天都想你……”
车里,只剩下我们母女俩压抑了太久的哭声。
我没有急着开车,就让她靠在我身上,尽情地哭。
把这三年的委屈和思念,都哭出来。
哭了很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抽抽搭搭地,开始跟我说话。
断断续续的,拼凑出了这三年的真相。
“妈妈,对不起……三年前,我不是真的想选爸爸的。”
我的心,猛地一颤。
“那是为什么?”
“是爸爸……爸爸跟我说的。”
“他说,你一个人带着我,会很辛苦。你没有大房子,也没有钱,还要每天辛苦地开花店。”
“他说,他可以给我买很多漂亮的裙子,很多玩具,可以让我上最好的学校。”
“他还说……他还说,这只是暂时的。等你的花店生意好了,稳定下来了,我就随时可以回去找你。”
“他说,如果我选了你,他就不给你抚养费,你的日子会更难过。”
我听着豆豆的话,浑身的血都凉了。
林涛。
好一个林涛。
他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去欺骗、去诱导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他利用了女儿对我的爱,来满足他自己那点可怜的控制欲和胜负心!
我气得浑身发抖。
“那……那个沈阿-"
我顿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实在叫不出口。
“那个沈阿姨,她对你……不好吗?”
豆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她给我买很多东西,带我出去玩,在爸爸和爷爷奶奶面前,她对我特别好。”
“但是……”
豆豆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会偷偷把我的手机手表里,你的电话号码删掉。我存一次,她删一次。”
“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如果她在旁边,她就会拿走我的电话,说我在忙,然后挂掉。”
“她会跟爸爸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已经习惯了新生活,让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不然我会不高兴。”
“有一次我偷偷给你打电话,被她发现了。她没有骂我,她哭了。”
“她哭着跟爸爸说,她那么努力地想对我好,想当一个好妈妈,为什么我心里还是没有她。她说她觉得好失败,好难过。”
“爸爸就……爸爸就骂了我。他说我没良心,说沈阿-"
“说那个阿姨对我那么好,我却还想着你,让她伤心。”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给你打电话了。”
“我怕爸爸骂我,也怕……也怕那个阿姨又哭。”
豆豆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疲惫。
“妈妈,我好累啊。”
“每天都要假装很开心,假装很喜欢她。”
“我不敢说我想你,不敢说我想回家。”
“因为我一说,他们就说我不懂事,说我伤了他们的心。”
“今天……今天在台上,那个叔叔让我说话,我看到你了,妈妈……”
“我实在忍不住了……”
“我不想再骗人了,我也不想再当他们炫耀的工具了。”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的眼泪,再一次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我的女儿。
我可怜的女儿。
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在一个处处都是算计和表演的家庭里,她要多么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要学会看人脸色,学会伪装情绪,学会压抑自己最真实的渴望。
沈薇的手段,何其高明。
她从不用暴力,她用的是“软刀子”。
她用她的“好”,用她的“委屈”,用她的“眼泪”,给我的女儿编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让她觉得,想念亲生母亲,是一种罪过。
让她觉得,不接受后妈,就是一种“不懂事”。
这比打骂,要恶毒一百倍!
而林涛,那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我女儿的亲生父亲。
他就是帮凶。
他被沈薇的演技蒙蔽了双眼,或者说,他享受这种虚假的“家庭和睦”。
他看不到女儿真实的痛苦,只觉得女儿的“不配合”,是在挑战他的权威,是在破坏他的幸福。
我抱着豆豆,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对不起,豆豆……是妈妈不好。”
“是妈妈太没用了,没有早点发现……”
“妈妈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豆豆摇摇头,用她的小手帮我擦眼泪。
“不怪妈妈,是我自己没用,我不敢说。”
“妈妈,我们现在回家,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她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我用力地点头。
“对,我们回家。”
“再也不分开。”
我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上马路。
后视镜里,那家金碧辉煌的酒店,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再见了,林涛。
再见了,我那段愚蠢的过去。
我把豆豆带回了我的花店。
花店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隔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就是我这三年的全部。
地方很小,甚至有些简陋。
但豆豆却像是来到了天堂。
她好奇地看着满屋子的花花草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妈妈,这里好香啊。”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坐在我的床上。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你喜欢吗?”
她用力点头:“喜欢!只要跟妈妈在一起,住哪里我都喜欢!”
晚上,我给她煮了一碗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
她吃得狼吞虎咽,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她说:“妈妈,你做的面,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我看着她满足的小脸,心里又酸又软。
这三年,她在那个所谓的“豪宅”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却不如我这一碗朴素的汤面。
晚上,我们俩挤在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我的胳-"膊,把头埋在我怀里。
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我感觉我那颗漂泊了三年的心,终于落了地。
“妈妈,你还会结婚吗?”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
“不会了。”我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因为妈妈有豆豆就够了。”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满足地叹了口气。
“嗯,我也有妈妈就够了。”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林涛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走到店门口去接,不想吵醒还在熟睡的豆豆。
电话一接通,就是他压抑着怒火的咆哮。
“蒋南!你把豆豆带到哪里去了?!你马上把她给我送回来!”
我冷笑一声。
“林涛,豆豆是我的女儿,她想跟我在一起,我凭什么要送回去?”
“你别忘了,抚养权在我这里!你这是拐带!我可以告你的!”
“告我?好啊,你去告。”
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正好也跟法官说说,你是怎么骗豆豆选你的。你也说说,你的好老婆是怎么对豆豆进行精神虐待的。”
“到时候,我们看看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涛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蒋南,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昨天是我的婚礼啊……被你这么一闹,全毁了。沈薇她……她哭了一晚上,亲戚朋友都在看笑话,我的脸都丢尽了。”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乎的,是他的面子,是他新老婆的心情。
他有想过他的女儿吗?
“你的脸面,你的婚礼,跟我有关系吗?”
“林涛,我告诉你,从昨天豆豆喊我那声‘妈’开始,一切都变了。”
“我不会再软弱,不会再退让。想要回豆豆,可以,我们法庭上见。”
“不过我提醒你,这次,我不会再输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林涛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下午,林涛和沈薇就找到了我的花店。
林涛一脸怒气,沈薇跟在他身后,眼睛红肿,看起来憔-悴又可怜。
我让小艾在店里看着,把他们带到了后面的隔间。
豆豆看到他们,立刻躲到了我的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
“豆豆,跟爸爸回家。”林涛命令道。
豆豆把头埋在我身后,不说话。
沈薇走上前,蹲下来,试图拉豆豆的手。
“豆豆,你是不是对阿姨有什么误会?你跟阿姨说,阿姨哪里做得不好,阿姨改,好不好?”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在我听来,却充满了虚伪。
豆豆猛地甩开她的手。
“你走开!我讨厌你!”
这是豆豆第一次,对她表现出如此直接的厌恶。
沈薇的脸,白了。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又掉了下来。
“阿涛……你看……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林涛心疼地扶住她,然后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我身上。
“蒋南!你看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这么没礼貌!”
我把豆豆护在怀里,冷眼看着他。
“没礼貌?她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林涛,我不想跟你废话。豆豆的抚养权,我要变更。要么我们协议,要么我们打官司,你选。”
林涛的脸色,变了又变。
打官司,他没有胜算。
豆豆的态度,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几乎是咬着牙说:“蒋南,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
“绝?”
我笑了。
“当初,你为了跟她在一起,逼我离婚,抢走我的女儿,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绝?”
“这三年,你们把我的女儿当成你们秀恩爱的道具,让她活得那么压抑痛苦,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绝?”
“林涛,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的话,像一把刀,把他伪装的体面,全都剥了下来。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满脸颓败。
这场对峙,最终以他们的狼狈离开而告终。
我知道,我赢了。
赢回了我的女儿,也赢回了我丢失了三年的尊严。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为豆豆的转学和抚养权变更的事情忙碌。
我找了律师,走了法律程序。
一切都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林涛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再过多纠缠。
我们很快签了变更协议。
豆豆的户口,迁到了我的名下。
她转到了花店附近的一所公立小学。
虽然学校的硬件设施比不上她原来的贵族学校,但她每天都笑得很开心。
我们的生活,很清贫,但很温馨。
早上,我送她去上学。
白天,我打理花店。
下午,她放学回来,就在店里写作业,或者帮我给花浇浇水,修剪一下枝叶。
她很懂事,从来不吵不闹。
晚上,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
吃完饭,我会陪她看会儿书,聊聊天。
然后挤在一张小床上,相拥而眠。
我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这种快乐,是真实的,是踏实的,是触手可及的。
小艾说:“南姐,你现在看起来,整个人都在发光。”
是吗?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是真的。
眉眼间的愁苦,散去了不少。
眼神里,也重新有了光彩。
原来,幸福,真的可以治愈一切。
周末,我带着豆豆去了公园。
我们放风筝,在草地上打滚,吃着最便宜的冰淇淋。
豆豆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了整个午后。
她忽然对我说:“妈妈,我觉得现在比以前在迪士尼玩还要开心。”
我摸着她的头,笑着说:“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妈妈。”
我的眼眶,又湿了。
生活,在一点点回到正轨。
花店的生意,也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大概是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我开始攒钱,想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至少,要让豆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一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我的花店。
是沈薇。
她一个人来的。
没有化妆,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很憔悴。
她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我……可以进来吗?”
我让小艾看店,把她请到了后面的休息室。
豆豆那天去同学家玩了,不在。
我们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我跟林涛,准备离婚了。”
我愣了一下,但并不意外。
一场建立在算计和谎言之上的婚姻,注定不会长久。
“婚礼那天之后,他就变了。”
她苦笑着说。
“他开始指责我,说我没有照顾好豆豆,说我虚伪,说我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我身上。”
“可是,当初,明明是他求我,让我帮他把豆豆留下的。也是他,默许我用那些方法的。”
“蒋南,我是不是很可笑?”
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只有一片茫然和悲哀。
我没说话,只是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
“我爱林涛,我想嫁给他。我知道豆豆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讨好她,我想让她接受我。”
“我以为,只要我对她足够好,给她买最好的东西,让她过最好的生活,她就会慢慢忘记你,把我当成她的妈妈。”
“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有些东西,是物质给不了的。血缘,亲情,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婚礼上,豆豆跑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一次,她的眼泪,不再是武器。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她用尽心机,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和一个完整的家。
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我问。
她摇摇头。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对不起,蒋南。这三年,我给你和豆豆,都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也替林涛,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那个人……太自私,也太懦弱。他永远只爱他自己。”
我沉默了。
是啊,林涛,他只爱他自己。
“都过去了。”
良久,我开口说道。
“我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我现在,只想跟豆豆好好过日子。”
沈薇点了点头。
“我明白。”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五十万。”
“不是林涛给的,是我自己的钱。”
“算是我……对豆豆的一点补偿。这三年,林涛给豆豆花的钱,远不止这些,但我能拿出的,只有这么多了。”
“我知道你不会要,但我还是希望你收下。就当是为了豆豆,让她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我看着那张卡,没有动。
“我不需要。”
“蒋南,你听我说完。”
她看着我,眼神很诚恳。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我不想带着亏欠离开。”
“这笔钱,你不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而且,这不是施舍。这是我,作为一个曾经伤害过你们母女的人,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收下,就代表你原谅我了。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
最后,我把那张卡推了回去。
“沈薇,原谅不原谅,跟钱没关系。”
“我收下,不代表我原"谅你。我不收,也不代表我记恨你。”
“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两清’。”
“你对豆豆的伤害,不是钱能弥补的。而我,也不需要你的补偿来证明什么。”
“我有手有脚,我能养活我的女儿。”
“至于原谅……或许有一天吧。但不是现在。”
“你走吧。”
我说。
沈薇看着我,眼神复杂。
她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张卡,站了起来。
“谢谢你,蒋南。”
“也祝你……和豆豆,以后都好。”
她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但我知道,这是我内心的选择。
有些伤害,可以被时间抚平,但不能被金钱抵消。
我不需要她的“两清”。
我只需要,我和我的女儿,能平静、安稳地生活下去。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薇。
听说,她真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而林涛,在离婚后,似乎消沉了一段时间。
他偶尔会给豆豆打电话,想约她出去。
豆豆问我的意见。
我说:“他是你的爸爸,你想不想见他,你自己决定。”
豆豆想了想,说:“那我等我想见他的时候,再见吧。”
我尊重她的选择。
血缘是无法割断的,但伤害,也需要时间来愈合。
我不会阻止他们父女相见,但我更不会强迫我的女儿去做她不想做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
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用攒下的钱,加上之前的一点积蓄,在附近租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虽然是老小区,但很干净,阳光也很好。
我们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搬家那天,我和豆豆忙活了一整天。
我们一起布置她的房间,贴上她喜欢的墙纸,摆上她心爱的玩偶。
看着那个粉色的小小的天地,豆豆开心得又蹦又跳。
晚上,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隔着房间说话。
“妈妈,晚安。”
“豆豆,晚安。”
听着隔壁房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我的生活,终于从一场狂风暴雨,驶入了一片平静的港湾。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林涛。
想起我们曾经的十年。
那些甜蜜和争吵,那些爱和伤害,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不恨他了。
真的。
当你的生活里有了新的、更重要的东西,那些旧的人和事,就自然而然地淡了。
他给了我生命里最珍贵的礼物——豆豆。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甚至应该感谢他。
感谢他当年的放弃,才让我有机会,成为一个更坚强、更独立的母亲。
才让我明白,女人的幸福,从来不是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
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来自于身边那个你爱也爱你的人。
这天,是豆豆的十岁生日。
我关了店门,带她去吃了她最喜欢的自助餐。
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拉着我的手,很认真地对我说。
“妈妈,谢谢你。”
我笑着问她:“谢我什么?”
“谢谢你,那天来参加爸爸的婚礼。”
“谢谢你,把我带回家。”
“谢谢你,当我的妈妈。”
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我蹲下身,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傻孩子,妈妈才要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选择我。”
“谢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当我的女儿。”
是啊,谢谢你,我的女儿。
你是我此生,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你是我在废墟之上,重建的整个世界。
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我们俩和一地玫瑰花刺上。有点疼,但更多的是暖。
来源:窗明映深情一点号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