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串数字,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那是我和林瑶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和我第一次见她那天的日期组合。
彩票店老板把那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时,手还有点抖。
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小伙子,你再……再对一遍?”
我不用再对了。
那串数字,我闭着眼都能背出来。那是我和林瑶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和我第一次见她那天的日期组合。
我当时就是随手那么一写。
现在,这串数字,价值五百万。
税后。
我捏着那张纸,感觉它比我搬了一天砖还沉。
心脏在胸腔里不是跳,是砸。一下,一下,砸得我肋骨生疼,砸得我头晕眼花。
我走出彩票店,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跑外卖的小哥风驰电掣,路边的烧烤摊飘出孜然和辣椒的混合香气,大妈们提着菜篮子讨价还价。
但我的世界,已经山崩地裂。
我第一个念头,不是买房,不是买车,不是辞掉现在这份天天被甲方当孙子骂的设计工作。
我第一个念头是,林瑶。
林瑶的那个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她一直想开一家咖啡馆,不用太大,临街,有大大的落地窗,下午的阳光可以洒进来,落在木质的地板和书架上。
她说,她要在那儿给我留一个专属座位,一杯永远续杯的美式。
她说,等我们有了这家店,就再也不用挤在这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闻着楼下飘来的油烟味,听着隔壁夫妻永无休止的争吵。
她说,那家店,是“我们未来的开始”。
我掏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按不住屏幕。
拨通了林瑶的电话。
“喂?阿哲,我正忙着呢,老板又让改方案了,烦死了。有事快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背景音里是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个傻子。
“瑶瑶,别改了。”
“啊?你说什么呢?”
“辞职吧。”我说,“我养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一声轻笑,带着点无奈和宠溺。
“你又犯什么傻呢,陈哲?发工资了?就算发了工资,也就那么几千块,养我?你先把自己养好吧。”
我没笑。
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告诉她。
“我中奖了。”
“五百万。”
电话那头的键盘声戛然而止。
世界都安静了。
我能听到她在那头,呼吸声陡然变得急促。
“陈……陈哲,你,你别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我把彩票中心的位置告诉她,“我现在就过去兑奖,你……你请个假,我们一起去。”
那天下午,我像是活在梦里。
林瑶真的请了假,我们打车去彩票中心,她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死死地抓着我的手。
她的手心全是汗,冰凉冰凉的。
直到银行那条入账短信“叮”的一声,在我手机上亮起。
那一长串的“0”,像是一排闪亮的星辰。
林瑶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猛地扑进我怀里,哭了。
不是那种喜极而泣的、小声的啜泣。
是嚎啕大哭。
像是把这几年受的所有委屈,所有对未来的不确定,所有被现实压抑的梦想,全都哭了出去。
她一边哭一边捶我的背。
“陈哲你这个混蛋!你吓死我了!我以为这是假的!我以为我在做梦!”
我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和鼻涕蹭了我一身。
我心里涨得满满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豪情。
我觉得自己像个国王。
不,国王算个屁。
我觉得自己是能为心爱女人实现一切梦想的英雄。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全城最贵的那家西餐厅。
我看着她,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小心翼翼地切着那块我以前连价格都不敢看的牛排。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阿哲,”她放下刀叉,无比认真地看着我,“我们……我们终于可以开那家咖啡馆了。”
我点点头,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对,开。你想开什么样的,就开什么样的。钱,够了。”
她眼圈又红了。
“那……那钱……”她有点犹豫。
我懂她的意思。
我从口袋里掏出我的银行卡,推到她面前。
“密码是你生日。”
“这张卡,你拿着。”
“你的梦想,你自己去实现。我不懂什么装修、什么选品,我只负责给你当后盾。”
林瑶愣住了。
她看着那张卡,就像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阿哲,这……这太多了……这是你的钱。”
“什么我的钱?”我握住她的手,把卡塞进她手心,“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从今天起,这就是我们的钱。”
“不,主要还是你的。”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这是你的梦想基金。”
林瑶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桌面上。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感动和依赖。
“阿哲,你对我真好。”
“我这辈子,能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我当时觉得,这五百万,花得值。
别说五百万,五千万,五个亿,能换来她此刻的眼神,都值了。
我他妈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想坐上时光机,回到那一刻,狠狠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把那个自以为是的,直接抽醒。
接下来的日子,林瑶真的辞了职。
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她不再抱怨老板的苛刻,不再焦虑下个月的房租。
她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在网上看各种咖啡馆的设计案例,研究咖啡豆的产地和风味。
她会兴奋地拉着我,指着屏幕上的图片。
“阿哲你看!这个落地窗怎么样?我超喜欢!”
“还有这个吧台!原木的,感觉特别温暖!”
“我们店的名字,就叫‘拾光’好不好?捡拾时光,多有诗意。”
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我说:“好,都好,你喜欢就好。”
她很快就告诉我,她看好了一个铺面,在一条安静的、种满了梧桐树的老街上。
租金不便宜,但是位置和环境都是她梦寐以求的。
我大手一挥:“租!”
然后是设计。
她说她找了一个很有名的独立设计师,设计费就要二十万。
我皱了下眉,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了。
“请!只要设计得好,钱不是问题。”
再然后,是装修队,是采购设备,是各种物料。
她每天都早出晚归,说是在监工,在跑市场。
我看着银行卡里的钱,像流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淌。
一开始,是一笔一笔几万的。
后来,是十几万,几十万。
林瑶的解释是:“阿哲,装修都是这样的,硬装最花钱了。还有那个咖啡机,我选了意大利顶级的牌子,一台就要十几万,但是出品稳定,这个钱不能省。”
我虽然心疼,但一想到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为了她那个闪闪发光的梦想,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甚至开始幻想。
等咖啡馆开起来,我就把现在这破工作辞了。
我天天就待在店里,给她画画海报,设计菜单,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干,就在那个专属座位上,喝着她亲手煮的咖啡,看着她忙碌而美好的身影。
那段时间,我身边的朋友,尤其是我的发小大飞,不止一次地提醒我。
“阿哲,你心也太大了。”大飞叼着烟,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看我,“五百万,你就这么直接给她了?”
“那是我女朋友,我不给她给谁?”我不以为然。
“女朋友?”大飞嗤笑一声,“女朋友和老婆,中间还隔着一本证呢。再说了,就算是老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你懂个屁。”我有点不高兴,“我们感情好着呢。”
“感情?”大飞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我跟你说,陈哲,钱这个东西,最能考验感情。你别到时候,人财两空,哭都没地方哭。”
“滚蛋!你丫就见不得我好。”我骂他。
现在想来,大飞那张乌鸦嘴,灵验。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林瑶回我们那个小出租屋的时间,越来越晚。
有时候,我加班回到家,屋里还是黑的。
我打电话给她,她总说在工地,或者在和供应商谈事情。
电话那头的声音总是很嘈杂,听不清。
“你吃饭了吗?”我问。
“吃了吃了,随便对付了一口,忙死了。”她总是这么说。
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越来越模式化。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分享咖啡馆的每一个细节。
我问她进度,她也只是含糊地说:“快了快了,硬装差不多了,就等软装进场了。”
我提出想去工地看看。
她立刻就拒绝了。
“别了,阿哲。那里又脏又乱,全是灰,你去看什么呀。”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撒娇似的语气说,“等全部弄好了,我带你去看,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我信了。
我当时真的信了。
我觉得,她只是太投入,太想把这件事做到完美。
我甚至还有点自责,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她添乱。
我能做的,就是当她某天深夜疲惫地回来,告诉我“阿哲,尾款要结一下了”,或者“那个灯具我看好了,要三十多万”,我二话不说,打开手机银行,转账。
我甚至没去看那张卡里,还剩下多少钱。
我怕看了,会心疼。
我怕我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会让她觉得,我不支持她了。
直到有一天。
那天我重感冒,提前下了班。
回到家,林瑶不在。
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林瑶的闺蜜,小雅。
我们不算熟,但也在饭局上见过几次。
“喂,是陈哲吗?”小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欲言又止。
“是我,怎么了?”
“那个……林瑶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她说她在忙咖啡馆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种沉默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小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追问。
“没……没什么……”她支支吾吾,“我就是……我今天下午,好像在市中心的恒隆广场,看到她了。”
“恒隆广场?”我愣住了,“她去那儿干嘛?买东西?”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可能看错了……”小雅的声音更虚了,“她……她好像跟一个男的在一起。”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男的?什么样的男的?”
“开一辆白色的宝马……我……我真的不确定,陈哲你别多想,可能就是谈工作的合作方呢?”
挂了电话,我再也躺不住了。
白色宝马。
这四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林瑶的前男友,陈峰。
我记得很清楚,他当年追林瑶的时候,开的就是一辆白色的宝马三系。
他们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陈峰的父母嫌弃林瑶家是外地的,条件不好。
陈峰是个妈宝男,不敢反抗,最后只能跟林瑶提了分手,转头就跟一个本地的富家女订了婚。
这件事,是林瑶心里的一根刺。
她跟我在一起后,提过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她说,她恨陈峰的懦弱,更恨那种被金钱和家世否定的屈辱感。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提过这个名字。
可是现在……
我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林瑶的微信。
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我们的手机,互相都知道密码。
但我很少看她的手机,我觉得那是尊重。
可这一次,我控制不住。
她的聊天列表很干净。
置顶的,是“咖啡馆设计师”、“咖啡馆施工队”、“材料供应商”这几个群。
我点进去看了看。
里面都是一些关于装修进度的讨论,林-瑶很少发言,偶尔发几个“收到”、“好的”。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也许,真的是小雅看错了。
也许,那个男人,真的只是合作方。
我准备退出微信。
就在这时,我的手指无意间,在屏幕上方往下拉了一下。
一个被隐藏的聊天对话框,跳了出来。
置顶的。
没有备注,只有一个爱心的表情。
点头像,是陈峰。
我的血,瞬间就凉了。
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后跟。
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在抖,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我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最早的一条,是在我中奖后的第三天。
陈峰:“瑶瑶,听说你辞职了?”
林瑶:“嗯。”
陈峰:“怎么这么突然?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林瑶:“没有,准备自己做点事。”
陈峰:“需要帮忙吗?我爸公司最近刚好在做一个商业地产的项目,我能拿到内部资源。”
……
再往下,是他们约着见面的记录。
陈峰:“我听说你男朋友中奖了?五百万?”
林瑶:“你怎么知道?”
陈峰:“圈子就这么大。他对你倒是挺大方。”
林瑶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他就是个傻子。”
看到这五个字,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疼得我喘不过气。
傻子。
原来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傻子。
我继续往下翻。
他们的聊天,越来越暧昧,越来越露骨。
陈峰:“那笔钱,你打算怎么用?真开个什么破咖啡馆?”
林瑶:“不然呢?”
陈峰:“瑶瑶,你忘了我们当年的梦想了吗?我们说好要一起开一家设计公司的。”
陈峰:“五百万,做启动资金,绰绰有余了。你懂设计,我有人脉和资源,我们联手,肯定能做大。”
林瑶:“别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陈峰:“分了,早就分了。我跟那个女的根本没感情,都是我爸妈安排的。我心里只有你,瑶瑶,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峰:“当年是我不对,是我懦弱,我后悔了,瑶瑶。我这两年一直在努力,就是想证明给我爸妈看,我能靠自己。现在,机会来了。”
陈峰:“这笔钱,就像是老天爷在帮我们。”
我看到这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吐得天昏地暗。
我什么都没吃,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我撑着墙,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的、扭曲的脸。
那是我吗?
那个不久前还觉得自己是英雄的男人?
不,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天字第一号的大。
我漱了口,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我走回卧室,拿起手机,继续看。
我像是有一种自虐的倾向,非要看到最底部,非要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后面的聊天记录,不堪入目。
他们一起去看了车。
那辆白色的宝马,已经换成了一辆最新款的保时捷。
用的是我的钱。
他们一起去看了房。
在城东最好的一个高档小区,一个一百八十平的大平层。
首付,用的也是我的钱。
林瑶:“阿哲那边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了……”
陈峰:“他不会知道的。你就跟他说,钱都投进咖啡馆了。那个地方我帮你找好了,就在郊区一个要拆迁的破厂房里,租金便宜得很。你随便找几个工人,敲敲打打,拍几张照片发给他,不就行了?”
陈峰:“等我们的公司步入正轨,赚了钱,你再找个理由跟他分手。就说性格不合,或者说,你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我。”
陈峰:“瑶瑶,委屈你了。再忍他一段时间。”
林瑶:“嗯。”
一个“嗯”字。
多么轻描淡写。
多么云淡风轻。
仿佛我,陈哲,这个掏心掏肺,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和未来都押在她身上的男人,只是她人生路上一个需要“忍受”的障碍物。
一个长期的、可再生的饭票。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
我感觉不到愤怒了。
真的。
当痛苦和屈辱达到一个极致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愤怒的。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荒谬的感觉。
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场劣质的黑色喜剧。
而我,是那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小丑。
我笑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咸的,苦的。
流进我的嘴里。
我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哭了多久。
直到门锁响了。
林瑶回来了。
她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阿哲?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感冒好点没?”
她走进来,看到我躺在床上,一脸泪痕。
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哭什么呀?是不是感冒不舒服?”
她伸手,想来摸我的额头。
我躲开了。
我坐起来,看着她。
看着这张我爱了三年的脸。
这张曾经让我觉得纯洁无瑕,美好得不似人间的脸。
此刻,在我的眼里,却变得无比陌生,无比丑陋。
“咖啡馆,装修得怎么样了?”我问,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林瑶明显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脸上堆起笑容。
“挺顺利的呀,硬装都结束了,设计师说明天软装的家具就进场了。再过半个月,差不多就能试营业了。”
她演得真好。
眼神那么真诚,语气那么自然。
如果我没有看过那些聊天记录,我一定又会信了。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铺面,在梧桐路是吧?”
“对啊,梧桐路18号。”她脱口而出。
看来,功课做得真足。
连门牌号都编好了。
“设计师呢?叫什么来着?很有名的那个。”我继续问。
“哦……叫Kevin,是个海归,特别有想法。”
“是吗?那施工队呢?供应商呢?”
我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像是在进行一场无聊的知识问答。
林瑶的脸色,开始有点变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阿哲,你今天怎么了?问这么多干嘛呀?我都跟你说了,等弄好了,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又想用撒娇来蒙混过关。
以前,这一招,百试百灵。
但今天,没用了。
我从床上拿起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她和陈峰的聊天界面上。
我把它递到她面前。
“惊喜?”
“是这个惊喜吗?”
林-瑶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
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几秒钟,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缓慢而沉重的跳动声。
“阿哲……你……你听我解释……”
终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不是我想的哪样?”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不是你拿着我的钱,去给你的前男友买车买房?不是你们俩计划着开公司,把我当猴耍?”
“还是说,那个在聊天记录里说我是‘傻子’的人,不是你?”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在她心上。
也插在我自己心上。
鲜血淋漓。
林瑶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爬过来,抓住我的裤腿,嚎啕大哭。
“阿哲!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是陈峰他一直缠着我,是他勾引我的!”
“他说他能给我更好的未来,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我就是一时糊涂啊!”
“我爱的还是你啊,阿哲!我真的只爱你!”
她哭得声嘶力竭,肝肠寸断。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哭花的妆,看着她昂贵的、我叫不出牌子的新衣服。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爱我?”
“你爱我,所以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
“你爱我,所以背着我,跟你的前男友策划着怎么把我踢出局?”
“林瑶,你别侮辱‘爱’这个字了。”
“你不配。”
我的冷漠,似乎让她感到了绝望。
她停止了哭泣,只是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钱!钱我都可以还给你!”
“那辆车,那套房子,我明天就让他卖了!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阿哲,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林瑶。”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在乎那笔钱?”
“是,那五百万,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巨款。它本来,可以让我的人生,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是,我把它给你了。”
“我把它给你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来。”
“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那笔钱。”
“我在乎的是,我把我的信任,我的未来,我的一切,都给了你。”
“而你呢?”
“你拿着我的信任,我的未来,我的一切,去给你和另一个男人的爱情,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你告诉我,怎么重新开始?”
“拿什么重新开始?”
“把我被你踩在脚底下,碾得粉碎的真心,一片一片捡起来,拼好,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林瑶,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
我站起身,不想再看她。
每多看她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恶心她,也恶心我自己。
“把我的银行卡,还给我。”我说。
林瑶浑身一颤。
她从包里,哆哆嗦嗦地拿出那张卡。
那张我曾经满怀爱意和希望,亲手递给她的卡。
现在,它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我拿过卡,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阿哲!”
她在背后凄厉地喊我。
“你去哪儿?”
我没有回头。
“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我摔门而出。
把她的哭喊,和我们三年的感情,一起关在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夜风很凉,吹得我发疼的脑袋,有了一丝清醒。
我去了楼下的ATM机。
把那张卡插了进去。
查询余额。
屏幕上跳出来一个数字。
175.43。
一百七十五块四毛三。
五百万。
就剩下这么点了。
我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笑了。
我靠着ATM机,蹲在地上,笑得浑身发抖。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陈哲,二十七岁,一夜之间,从一个准千万富翁,变成了身负巨债的穷光蛋。
不对。
我连穷光蛋都不如。
我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大飞家的。
我只记得,我喝了很多酒。
白的,啤的,混在一起。
我一边喝,一边说。
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大飞。
我像个祥林嫂,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大飞没怎么说话,就坐在我对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默默地给我倒酒。
直到我趴在桌子上,哭得像个。
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膀。
“行了,阿哲。”
“哭出来就好了。”
“为了那么个女人,不值当。”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还在,就不算输。”
我抬起头,满眼血丝地看着他。
“大飞,我是不是很傻?”
“是挺傻的。”大飞很诚实,“傻得冒泡。”
“但是,”他顿了顿,“谁年轻的时候,没傻过呢?”
“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五百万,买你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虽然贵了点,但从长远来看,值。”
那天晚上,我吐了三次。
最后,人事不省地睡在了大飞家的沙发上。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宿醉的感觉,比失恋更难受。
我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碗白粥。
大飞已经去上班了,给我留了张纸条。
“粥在锅里,自己热。工作我帮你请了假。想开点,兄弟。”
我看着那张纸条,眼眶又热了。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看我笑话。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大飞家里,哪儿也没去。
手机关机,微信卸载。
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林瑶的消息。
我每天就是睡觉,醒了就发呆,或者打游戏。
我试图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
但是没用。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她和陈峰在一起的画面。
是她那句“他就是个傻子”。
是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表演。
是银行卡里那刺眼的“175.43”。
这些东西,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每一次,都像是在我心上,又多划了一刀。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瘦了十几斤,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镜子里的人,我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大飞看不下去了。
他下班回来,把我从沙发上拎起来。
“陈哲,你他妈要死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对得起谁?”
“不就是个女人吗?天塌下来了?”
我没说话,眼神空洞。
大飞一拳砸在墙上。
“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给老子站起来!”
“钱没了,去挣!工作没了,去找!”
“你现在这样,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还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想让林瑶和那个姓陈的,在他们的大平层里,开着香槟,嘲笑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最后那句话,刺痛了我。
是啊。
我凭什么要让他们看笑话?
我凭什么要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
我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大飞。”
“嗯?”
“借我点钱。”
“干嘛?”
“剪个头,买身衣服。”我说,“明天,回公司上班。”
大飞看着我,愣了半天,然后笑了。
他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现金,拍在我手里。
“这才是我兄弟。”
生活,要从头开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我回到了公司。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异样。
我知道,我中奖又“破产”的事,估计已经传遍了。
毕竟,我请了那么久的假,又以这副尊荣回来。
流言蜚语,是免不了的。
我不在乎。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里。
以前觉得烦躁的甲方,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救赎。
他们越是提各种奇葩的要求,我就越是觉得充实。
因为忙起来,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我开始疯狂加班。
每天都是公司最后一个走。
回到大飞家,累得倒头就睡。
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以为是客户,接了。
“喂,您好。”
“……阿哲。”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的声音。
是林瑶。
我的手,猛地一紧。
“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们能见一面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带着哭腔。
“没必要。”
“阿哲,求你了,就见一面,最后一面。”她哀求道,“我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奶茶店等你。”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手机,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大飞从我身边经过,看了我一眼。
“她打来的?”
我点了点头。
“别去。”大飞说,“见了也是给自己添堵。”
我何尝不知道。
可是,我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去吧。
去看看。
不是为了旧情复燃。
而是为了,给我自己,给这段荒唐的故事,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我去了。
还是那家奶茶店。
老板娘还认识我,笑着问:“帅哥,今天你女朋友没跟你一起来啊?”
我扯了扯嘴角,没回答。
我看到了林瑶。
她坐在角落的位置,我们以前最喜欢坐的地方。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脸色蜡黄。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没有化妆,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着。
和我记忆中那个光彩照人,每天都像要去走红毯的林瑶,判若两人。
她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局促不安。
“阿哲,你来了。”
我在她对面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有什么事,说吧。”我开门见山。
她咬着嘴唇,眼圈红了。
“阿哲,我对不起你。”
又是这句。
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说重点。”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三十万。”
“是我……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的钱了。”
我看着那张卡,没动。
“陈峰呢?”我问。
提到这个名字,林瑶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们……分手了。”
“他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开始激动地控诉。
“他跟我说,他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资金周转。他说,只要度过难关,我们就能有好日子过。”
“我信了,我把钱都给了他。”
“那辆保时捷,那套房子,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上个星期,我发现,他还在跟那个富家女联系!他们根本就没断!”
“他爸妈的公司,也根本没事!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骗了我的感情,也骗了……骗了你的钱!”
“我去找他对质,他承认了。他说,他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钱。他说,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娶我。”
“他把我赶了出来,身无分文。”
“阿哲,他就是个!!”
她哭得泣不成声。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算什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
还是天道好轮回?
“所以呢?”我看着她,“你现在来找我,是想告诉我,你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
她愣住了,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我。
“那你呢?”我反问她,“你看我就没看错吗?”
“在你眼里,我不也是个可以随意利用,随意抛弃的傻子吗?”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陈峰骗了她。
那她呢?
她又何尝不是用同样的方式,骗了我?
只不过,她是那个螳螂捕蝉里的“螳螂”。
而陈峰,是那只“黄雀”。
“这张卡,你拿回去吧。”我把卡推了回去。
“我不需要。”
“阿哲……”
“林瑶,”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吗?在我中奖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一夜。”
“我在想,等你的咖啡馆开起来,我们就结婚。”
“婚礼不用太隆重,请一些最好的朋友就行。”
“然后,我们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
“我会努力工作,给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我把我们的一辈子,都规划好了。”
“我以为,那五百万,是我们幸福的开始。”
“但我没想到,它成了我噩梦的开端。”
我看着她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钱,我不要了。”
“就当我,为我三年的青春,和我那场自以为是的爱情,买单了。”
“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再也,不要见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
我听到她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喊。
但我没有回头。
走出奶茶店,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
但我没有再觉得发酸。
我深吸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我一身轻松。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如果生活是电影,此刻应该响起激昂的音乐,然后镜头一转,几年后,我事业有成,功成名就,在一个高端酒会上,与落魄的林瑶和陈峰不期而遇,用一个轻蔑的眼神,完成最后的复仇。
但生活不是电影。
生活,是琐碎的,是具体的,是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细节的。
我没有一夜暴富,也没有逆袭成王。
我依旧是那个在写字楼里,被甲方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小设计师。
我从大飞家搬了出来,在离公司更远的一个城中村,租了一个更小的单间。
每天挤着拥挤的地铁上下班。
吃着十几块钱一份的盒饭。
日子过得,比中奖前,还要拮据。
因为我欠了大飞一笔钱。
虽然他总说不急,但我是个男人,欠别人的,总得还。
我开始接私活。
在完成公司的工作后,回到那个小小的单间里,继续对着电脑,画图,改稿。
有时候,一干就到凌晨三四点。
泡面和咖啡,成了我最好的伙伴。
很苦,很累。
但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因为我知道,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一分一毫挣来的。
它干净。
它属于我。
我再也不用担心,它会被谁拿去,为别人的爱情添砖加瓦。
大概半年后的一天。
我因为一个项目,去了一趟市郊的某个工业园区。
事情办完,我准备打车回去。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门面。
门头上,挂着一个褪了色的招牌。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
“拾光”。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副标题:咖啡与茶。
我愣住了。
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
我走了过去。
那家店,很小,很简陋。
没有林瑶描述过的落地窗,只有一扇蒙着灰尘的旧玻璃门。
没有原木吧台,只有一个贴着木纹纸的三合板柜台。
店里,只有两三张桌子,椅子也是 mismatched 的,看起来像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在吧台后面忙碌着。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围裙,动作有些笨拙地在操作一台看起来很廉价的咖啡机。
是林瑶。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怎么会在这里?
开了一家……这样的咖啡馆?
就在这时,她转过身来。
我们也四目相对。
她也愣住了。
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
也更憔悴了。
脸上没有一丝光彩,眼神里,满是疲惫和麻木。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你……”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小心!”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但已经晚了。
她的手指,被锋利的瓷片,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滴血,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我叹了셔气。
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先按住。”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羞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接过了纸巾,按住伤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声问。
“路过。”我言简意赅。
“哦。”
又是一阵沉默。
“这家店……”我还是没忍住,问了,“是你开的?”
她点了点头。
“那三十万,还够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
“不够。”
“我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首饰,包,所有的一切。”
“又找朋友借了一点,才勉强把这家店开起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看着这家所谓的“咖啡馆”。
与其说是咖啡馆,不如说是一个小卖部。
除了咖啡,还卖奶茶,果汁,甚至还有烤肠和关东煮。
墙上,贴着一张手写的价目表。
美式,8元。
拿铁,10元。
价格便宜得令人心酸。
这跟她当初设想的那个,充满诗意的、高雅的、窗明几净的“拾光”,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一个被现实,打回原形的,为了生存而存在的“拾光”。
“生意……怎么样?”我问。
她自嘲地笑了笑。
“就那样吧。”
“这个地方,没什么人。一天也卖不出去几杯。”
“勉强够交房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她?我有什么资格?
嘲笑她?我做不出来。
“你……还好吗?”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
“挺好的。”我说。
“我听说……你还在原来的公司。”
“嗯。”
“还在……画图?”
“嗯。”
“对不起。”她又说。
“都过去了。”我说。
我说的是实话。
真的过去了。
当我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落魄的、狼狈的林瑶,看着这家充满了妥协和心酸的小店。
我发现,我心里,那股怨恨,那股不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剩下的,只有一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唏嘘。
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那五百万的错吗?
不。
钱,从来都只是一面照妖镜。
它照出的,是我们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最丑陋的欲望。
林瑶的欲望,是摆脱平庸,是走捷径,是靠着男人,一步登天。
而我呢?
我当时的欲望,又何尝不是用金钱,去扮演一个拯救公主的英雄,去满足自己那点可怜的、廉价的虚荣心?
我们都错了。
错得离谱。
“我要走了。”我说。
“嗯。”她点了点头,没有挽留。
我转身,准备离开。
“陈哲。”
她又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张彩票……”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一阵风,“上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等我的答案。
“忘了。”我说。
然后,我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忘。
我怎么可能忘。
那串数字,是我和林瑶的恋爱纪念日,她的生日,和我第一次见她那天的日期组合。
它曾经,代表着我全部的爱恋和记忆。
但现在,它什么都不是了。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开动,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家小小的“拾光”,和站在门口的那个瘦弱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四点半。
我给大飞发了条微信。
“晚上有空吗?出来喝酒。”
大飞秒回。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个加班狂魔,终于舍得出来了?”
“怎么,又想不开,准备借酒消愁?”
我笑了笑,回他。
“不。”
“是庆祝。”
“庆祝什么?”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想了想,打下了一行字。
“庆祝一个的死亡,和一个正常人的新生。”
来源:勇往直前的星辰yQPD0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