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孩子报名夏令营,却在家长名单里看到了我死去三年的丈夫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8 01:40 1

摘要:“各位家长好,这是本次夏令营所有营员的家长紧急联系名单,请大家惠存,以备不时之需。另外,有任何忌口或者过敏情况,请务必私聊我报备哦~”

手机“叮”一声,是夏令营辅导员发来的。

一条入群邀请。

群名叫“森林小精灵之家(3班)”。

土得我脚趾抠紧。

但我还是立刻点了进去,把自己的群昵称改成了“悠悠妈妈”。

悠悠是我儿子,周悠然。今年六岁,马上要上小学。

我想让他在彻底告别幼儿园之前,最后疯一把。

辅导员小陈老师在群里发了个文件。

“各位家长好,这是本次夏令营所有营员的家长紧急联系名单,请大家惠存,以备不时之需。另外,有任何忌口或者过敏情况,请务必私聊我报备哦~”

后面跟了一串“收到老师”的队形。

我也跟着回了一个。

然后,我点开了那份Excel表格。

找到周悠然的名字,确认我的手机号没登记错。

视线无意识地往下滑。

李默。

张子轩。

王浩宇。

都是些普通的名字。

然后,我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周见深。

李默的爸爸。

周见深。

我的丈夫,周悠然的亲生父亲。

三年前,死于一场工地坍塌事故的,周见深。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

心脏在胸腔里不是跳,是撞。一下,又一下,撞得我肋骨生疼。

幻觉。

一定是最近赶稿太累,出现幻觉了。

我关掉手机屏幕,仰头靠在沙发上,深呼吸。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压缩机在嗡嗡作响。

悠悠在房间里玩乐高,嘴里念念有词,发出一些“biubiubiu”的奇怪配音。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三分钟后,我重新拿起手机。

解锁。

点开微信。

点开那个群。

点开那份名单。

那三个字,还在那里。

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嘲讽。

我盯着它,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同名同姓。

一定是同名同姓。

中国十几亿人,叫“周见深”的,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吧。

我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像在念经。

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点开群成员列表,开始发疯一样地寻找。

找到了。

“李默爸爸-周见深”。

他的头像是灰色的,一片默认的空白,什么都没有。

我颤抖着点开他的个人信息页。

朋友圈,一条横线。

冰冷,拒绝,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墙。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只是个巧合。

一个名字而已。

可我的直觉,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就是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

我退出群聊,找到辅导员小陈老师的头像,点了进去。

对话框打开,光标在闪。

我该说什么?

“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那个叫李默的孩子的爸爸,是不是三年前已经死了?”

他们会把我当成。

我删删改改,打出了一行字。

“陈老师您好,我是周悠然的妈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看名单里有个孩子叫李默,他爸爸也姓周,感觉挺巧的。因为我爱人也姓周。”

我盯着这句话,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

什么叫“感觉挺巧的”?

什么叫“我爱人也姓周”?

这搭讪的方式,拙劣又可疑。

但我还是点了发送。

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稻草。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我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终于,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是的呢,悠悠妈妈,确实很巧。李默爸爸人很好的,开营前还特意来我们营地考察过一次,非常细心。”

考察过一次。

来过营地。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老师您有他照片吗?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我发誓,打出这行字的时候,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太冒失了。

太不正常了。

果然,小陈老师的回复变得客气又疏远。

“不好意思悠-悠妈妈,出于对家长的隐私保护,我们不能随意提供照片哦。请您谅解。”

谅解。

我当然谅解。

可谁来谅解我?

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头发凌乱。

像个疯子。

沈画,你清醒一点。

他已经死了。

你亲眼看到的。

死亡证明,火化单,冰冷的墓碑,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那场事故,死了七个人。他是其中之一。

公司赔了一大笔钱,那笔钱至今还躺在我的银行卡里,我一分都没动过。

我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

悠悠在外面喊我。

“妈妈,妈妈,你看我搭的飞船!”

我胡乱抹了把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了出去。

“哇,悠悠好厉害。”

悠悠举着他那个四不像的乐高作品,一脸骄傲。

他长得真像周见深。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专注又深情。

周见深以前就是这么看我的。

他说:“画画,我的眼睛里,只装得下你一个。”

骗子。

你不是说只装得下我一个吗?

那你现在,算怎么回事?

夜里,我失眠了。

把悠悠哄睡之后,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黑暗中,往事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和周见深是大学同学。

他不是那种第一眼帅哥,但很耐看,气质干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追的我。

用最老土的方式,每天在宿舍楼下等我,给我送早饭,帮我占图书馆的座位。

我的室友都笑他傻。

我也觉得他傻。

可就是这个傻子,一点一点,把我的心给填满了。

我们毕业就结了婚。

没房没车,租在一个三十平米的老破小里。

日子很苦,但我们很开心。

他是一家建筑公司的结构工程师,每天早出晚归,身上总是灰扑扑的。

我做设计,接一些散活。

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规划未来。

他说:“画画,等我升了总工,我们就买个大房子,带院子的那种。你在院子里种满你喜欢的花,我给你做个秋千。”

他说:“画画,我们生个孩子吧。像你,漂亮。像我,聪明。”

后来,我们真的有了悠悠。

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转了好几个圈。

他说:“老婆,辛苦了。以后我就是你们娘俩的靠山。”

他出事那天,我正在家里给他炖排骨汤。

悠悠还在我肚子里,七个多月。

我接到了他同事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慌乱,带着哭腔。

他说:“嫂子,你快来市三院……见深他……他出事了……”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后面的事情,我记得很模糊。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蒙着白布的担架床。

同事们通红的眼睛。

公司领导虚伪的慰问。

我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恨。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说要给我和孩子当一辈子靠山的男人,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葬礼上,我挺着大肚子,穿着黑色的长裙,面无表情地接受所有人的吊唁。

婆婆哭得晕过去好几次。

她抓着我的手,说:“画画,以后你和孩子可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

我得活下去。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悠-悠出生后,我给他取名周悠然。

我希望他能活得悠然自得,平安喜乐。

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到六岁。

我以为,生活就这样了。

平静,无波,带着一点无法弥补的缺憾,慢慢地过下去。

直到今天。

周见深。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我尘封三年的伤口。

不,不是伤口。

是潘多拉的魔盒。

我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客厅,打开了那个我几乎从不碰的抽屉。

里面是周见深所有的遗物。

他的工作证,钱包,几张银行卡,还有一部摔坏了的手机。

我拿出那部手机。

屏幕碎得像蜘蛛网。

当时警察说,手机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已经完全报废,开不了机。

我把它拿回来,也只是想留个念想。

我摩挲着冰冷的机身,忽然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如果能修复它呢?

第二天一早,我把悠悠送到我妈家,说自己要出差几天。

然后,我拿着那部手机,找遍了全城最好的数据恢复中心。

得到的答复都一样。

“主板都摔变形了,芯片也碎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从最后一家店里出来,站在街头,感觉一阵眩晕。

希望,一点一点地被抽干。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我正准备放弃,手机响了。

是我的好朋友,林蔓。

“喂,画画,你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又被甲方折磨了?”

林蔓是我大学室友,现在是个雷厉风行的律师。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心事的人。

我把夏令营名单的事,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画画,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看了十几遍。”

“……你先别慌。这事儿有蹊셔。第一,同名同姓,概率不小。第二,就算是他,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和悠悠?这三年他死哪儿去了?第三,如果他活着,当年那具尸体是谁?”

林蔓一连串的问题,像冷水一样浇在我头上。

是啊。

为什么?

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我只知道,我必须去看看。”

“你怎么看?冲到夏令营去,逮着人家问‘你是不是我死了三年的老公’?”

“我……”

“听我的,沈画。”林蔓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不能莽撞。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容易做出格的事。你把那个夏令营的地址发给我,我帮你查查。”

“查什么?”

“查那个营地的工商注册信息,查周边监控。还有,那个叫‘李默’的孩子,我看看能不能从学籍系统里找到点线索。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是啊,林蔓是律师,她比我理智,也比我有办法。

我把夏令营的资料发给她,然后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强迫自己冷静。

我打开画板,想画点什么,却一个线条都勾勒不出来。

满脑子都是周见深。

他笑的样子。

他皱眉的样子。

他专注地看着图纸的样子。

他抱着刚出生的悠悠,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些画面,越清晰,我的心就越痛。

如果,他还活着。

如果他真的活着,却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三年。

那比他死了,更让我无法接受。

我宁愿他是个死人,也不要他是个骗子,是个懦夫,是个混蛋。

一个小时后,林蔓的电话打了过来。

“画画,有点眉目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夏令营,是个新开的,老板没什么背景。但是,”林蔓顿了顿,“我查了那个叫李默的孩子。他之前不在我们市上学,是这个学期刚转过来的,挂靠在一所私立小学。”

“那他的父亲……”

“父亲那一栏,登记的名字,确实是周见深。”

我的呼吸停滞了。

“我还查了那个手机号。”林蔓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是非实名的太空卡,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而且,我托人查了近半年的通话记录,这个号码,几乎只跟一个号码联系。”

“谁?”

“一个同样没有实名登记的号码。”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画画,我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林蔓说,“这个‘周见深’,处处透着古怪。他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刻意抹掉了所有过去的痕迹。这不正常。”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非要去见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第一,不要一个人去。第二,不要暴露你和悠悠的身份。第三,想办法,拿到他的生物信息。比如,头发,或者他喝过的水杯。”

“你是想……做DNA鉴定?”

“对。”林蔓斩钉截铁地说,“是不是他,科学说了算。不是我们胡思乱想。”

夏令营开营那天,我跟公司请了假。

林蔓开着她的车,载着我。

我没带悠悠。

我告诉他,妈妈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悠悠很懂事,抱着我的脖子说:“妈妈,你早点回来。”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差点掉下眼泪。

夏令G地在郊区的一个森林公园里,开车要两个多小时。

一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

林蔓也没打扰我,只是默默地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把车停在路边。

“画画,你再想清楚。我们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我摇了摇头。

“蔓蔓,我必须去。”

“哪怕结果是你无法承受的?”

“哪怕是。”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感觉自己像一支离弦的箭。

没有回头路了。

夏令营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车。

家长们带着孩子,陆陆续续地往里走。

我和林蔓把车停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摇下车窗,像两个蹩脚的私家侦探。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入口。

每进来一个男人,我的心就抽紧一次。

不是他。

也不是。

还是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也许他今天不来。

也许他已经进去了。

也许,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辆黑色的SUV,缓缓地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

先下来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小男孩。

然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深色休闲裤,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他弯下腰,对那个男孩说了句什么,然后牵起他的手,朝门口走来。

那一瞬间,我的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是他。

真的是他。

虽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虽然他戴着帽子,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身形,那个走路的姿态,那个微微驼着的背。

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模糊了视线。

“画画!冷静点!”林蔓抓住了我冰冷的手,用力地握着。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他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不是喜悦。

是铺天盖地的,冰冷的,尖锐的疼痛。

他牵着另一个孩子的手。

他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沧桑和憔悴。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好到,仿佛我们母子,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他就是李默的爸爸?”林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震惊。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

“长得……确实跟你老公一模一样。”林蔓喃喃道,“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领着那个叫李默的男孩,在门口签到,跟老师交谈。

他的动作,他的神情,都那么熟悉。

又那么陌生。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们的视线,忽然朝我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他的目光在我们这辆普通的车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

他没有认出我。

或者说,他根本没在意。

他办完手续,又蹲下来,摸了摸那个男孩的头,似乎在叮嘱什么。

然后,他站起身,转身朝他的车走去。

“他要走了!”我急了,下意识地想推开车门。

“别动!”林蔓一把按住我,“你现在冲过去,想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对质吗?”

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僵住了。

是啊。

我能干什么呢?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看着他上了那辆黑色的SUV。

看着那辆车,发动,掉头,然后从我们旁边,疾驰而过。

车窗关着,我看不清他的脸。

但我感觉,他好像又看了我一眼。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趴在方向盘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思念,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蔓没有劝我。

她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后背。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蔓蔓,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样。

“先回家。”林蔓说,“这件事,从长计议。他既然出现了,就不会再消失。我们有的是时间,把真相挖出来。”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周见深还活着。

他有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儿子”。

他过着一种我完全不知道的生活。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他的墓碑,守着他的儿子,守了三年。

这算什么?

凭什么?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林蔓不放心我,留下来陪我。

她给我叫了外卖,但我一口也吃不下。

“画画,你必须吃点东西。”

“我没胃口。”

“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用?那个男人,他知道吗?他心疼吗?”

林蔓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是啊。

他不知道。

他也不心疼。

他甚至,可能已经忘了我,忘了悠悠。

我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

饭菜是冷的,硬的,难以下咽。

就像我此刻的人生。

晚上,我接回了悠悠。

小家伙看到我,开心地扑过来。

“妈妈,你想我了吗?”

我抱着他小小的,温热的身体,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这是我的儿子。

也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要我们?

“悠悠,你想爸爸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悠悠愣了一下。

对于“爸爸”这个词,他很陌生。

我很少跟他提起周见深。

我怕他难过。

“爸爸……在天上,当星星。”悠悠用稚嫩的声音说,“奶奶说的。”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如果爸爸没有当星星,他回来了,悠悠会开心吗?”

悠悠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他看着我,小声地问:“妈妈,是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我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

“不是的,宝宝。爸爸没有不要我们。他只是……迷路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也许,我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

幻想他是有苦衷的。

幻想他不是故意抛弃我们。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行尸走肉。

白天,我假装正常,陪悠悠,画画。

晚上,我就躲在被子里,一遍一遍地看那段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视频。

那辆黑色的SUV。

那个模糊的身影。

我把画面放大,再放大。

我想从那不到一秒的对视里,看出点什么。

但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绝望。

林蔓每天都给我打电话。

她告诉我,她已经托了交管局的朋友,去查那辆SUV的车牌号。

“车主叫王建国,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跟你老公八竿子打不着。车子是半年前买的二手车。”

“那辆车,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那个王建国报了失窃。他说车子半个月前就丢了,他也没去报案,因为车子很破,不值钱。”

所有的线索,又断了。

那个男人,就像一个幽灵。

他来,掀起一场风暴。

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画画,你听我说。”林蔓的语气很凝重,“这个人,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刻意地隐藏自己的身份。这背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大事。”

“什么大事?”

“我不知道。但绝对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你老公……我是说,以前的周见深,他出事前的职业是建筑结构工程师,对吧?”

“对。”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我努力地回忆着。

周见深很少跟我谈工作上的事。

他总说,那些钢筋水泥的事情,太枯燥,怕我听了烦。

但出事前的一段时间,他确实有些反常。

他常常失眠,半夜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

我问他怎么了,他总说没事,就是项目压力大。

有一次,他喝多了,拉着我的手,反反复复地说一句话。

“画画,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把悠悠带大。”

当时我只当他是醉话,还笑他傻。

现在想来,那句话,像一个不祥的预言。

我把这些告诉了林蔓。

林蔓沉默了很久。

“画画,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

“三年前那场坍塌事故,可能不是意外。”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你……你什么意思?”

“你想想,那场事故,官方定性是违规施工导致。但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呢?如果,周见深发现了什么秘密,比如,工程质量有重大问题,他想揭发,结果被人灭口……”

“不可能!”我失声叫道,“他已经死了!有死亡证明!”

“死亡证明可以伪造。尸体……也可以找人替代。”林蔓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如果他没死,而是用‘假死’脱身,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遇到了巨大的危险,危险到他不得不放弃一切,包括你和孩子,才能活下去。”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林蔓描绘的这个可能性,太疯狂,太像电影情节。

但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说:

她说的是对的。

这才是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他要消失三年。

为什么他要用一个新的身份,活在阴影里。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颤声问。

“等。”

“等?”

“对,等。等他再次出现。”林蔓说,“他既然冒着风险,把‘儿子’送到这个夏令营,就说明,他想靠近悠悠。他一定还会再来的。”

夏令营有一个家长开放日,在第三周的周六。

那天,家长可以去营地,和孩子一起参加活动。

我知道,他一定会去。

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去见他。

当面问清楚。

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

我每天都在倒数。

我设想了无数种见面的场景。

我该说什么?

第一句话,是“你还知道回来?”

还是“你这个混蛋!”

或者,什么都不说,就给他一巴掌。

我甚至在网上,买了一支小小的录音笔。

林蔓说得对,我需要证据。

我不知道我要这个证据干什么。

告他重婚?还是遗弃?

我不知道。

我只是需要一个真相。

一个可以让我从这场长达三年的噩梦里,醒过来的真相。

周六,终于到了。

我把悠悠打扮得帅帅的。

我自己,也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我想让他看到,没有他,我过得很好。

我和林蔓,又一次,开车来到了那个森林公园。

这一次,我们没有躲在远处。

我们把车停在停车场,然后,像其他所有家长一样,走进了夏令营。

营地里很热闹。

孩子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

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我一眼就看到了悠悠。

他晒黑了,也长高了。

看到我,他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

“妈妈!”

我抱着他,感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这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

我牵着悠悠的手,目光在人群里搜索。

我看到了那个叫李默的男孩。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自己跟自己玩。

他很瘦小,看起来有些孤单。

但他爸爸,那个“周见深”,不在。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没来?

为什么?

难道他发现我了?他害怕了?

我正心烦意乱,林蔓碰了碰我的胳膊。

“别急。活动刚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陪着悠悠,参加了各种亲子游戏。

两人三足,搭帐篷,做标本。

我努力地笑着,配合着。

但我的心,一直悬着。

我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着每一个进来的男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太阳开始西斜。

活动快要结束了。

他还是没有出现。

希望,再一次,变成了失望。

也许,他真的不会来了。

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在我准备带着悠悠离开的时候,营地的广播响了。

“请李默的家长,听到广播后,立刻到医务室来。重复一遍,请李默的家长……”

我的心,咯噔一下。

李默出事了?

我下意识地朝医务室的方向看去。

医务室是一栋白色的小木屋,在营地的最里面。

周围很安静。

我跟林蔓对视了一眼。

“我去看看。”我说。

“我陪你。”

我让悠悠跟老师待在一起,然后和林蔓,快步朝医务室走去。

我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在那里。

离木屋越近,我的脚步就越沉重。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木屋的门虚掩着。

我能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

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压抑的焦虑。

那个声音……

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我扶着门框,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林蔓扶住了我。

她对我做了一个“冷静”的口型,然后,轻轻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屋里。

那个男人,背对着我们。

他穿着和上次一样的衣服,戴着那顶黑色的鸭舌帽。

他正半蹲在地上,看着病床上的李默。

李默的额头,贴着一块纱布。

“叔叔,我没事。”小男孩的声音很虚弱,“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心疼,“疼不疼?”

“不疼。”

男人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我曾经拥抱了无数次的背影。

那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背影。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见深。”

我叫出了这个名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医务室里炸开。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像一尊被按了暂停键的雕塑,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十几秒。

他才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摘掉了头上的帽子。

一张我思念了整整三年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我面前。

还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个鼻子,还是那张嘴唇。

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

眼神里,没有了当年的光。

只剩下无尽的,化不开的疲惫和沧桑。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脸色,比我还白。

眼神里,是震惊,是痛苦,是愧疚,是绝望。

是无数种我看不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们,就这么,隔着三米的距离,对望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的背景。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和他眼里的,那个狼狈不堪的我。

“你……”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笑了。

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周见深,你他妈的,还知道我是谁吗?”

我走到他面前,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

他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迅速地浮现出来。

他没有躲。

也没有还手。

他只是慢慢地,把脸转了回来,重新看着我。

“画画……”

他叫着我的名字。

“对不起。”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想抹掉这三年的所有痛苦和等待吗?

“你混蛋!”

我疯了一样,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你知不知道悠悠有多想你!”

“你死了,你为什么不真的死得干干净净!”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你!”

我哭喊着,质问着,发泄着。

我所有的理智,都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他任由我打着,骂着。

一动不动。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直到我打累了,哭累了。

我瘫软在他的怀里,像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布娃娃。

他终于伸出手,犹豫了很久,轻轻地,抱住了我。

那个我熟悉了十年的怀抱。

温暖,宽厚。

曾经是我最安全的港湾。

可现在,却让我觉得无比的讽刺。

“画画,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

“我们出去说。”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李默,声音压得极低,“别吓着孩子。”

我被他半拖半抱地,带出了医务室。

林蔓跟在我们身后,神情复杂。

他把我带到营地后面一片无人的小树林里。

他松开我,和我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说。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你没死,对不对?”

他点头。

“那场事故,是假的?”

他再次点头。

“那具尸体是谁?”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

“是一个……无关的人。”

“所以,你策划了这一切?你策划了自己的死亡?”

“是。”

“为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抛弃我和悠悠?”

他沉默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为了备孕,他早就戒了。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忽明忽暗。

“画画,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你说啊!”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三年前,我发现公司承建的一个项目,在结构设计和材料上,都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那栋楼,如果建成,随时都可能倒塌。”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把证据交给了上级,但被压下来了。后来我才知道,公司高层,为了中标,和甲方一起,做了假账,偷工减料。这是一个巨大的利益链。”

“我准备去纪委举报。但是,我的行踪暴露了。”

“出事前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里面是……是你的照片。你在花店买花,在超市购物,在楼下散步……各种各样的照片。”

我的心,猛地一缩。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信上说,如果我敢把事情捅出去,他们就不能保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的手,捏着烟,抖得厉害。

“我怕了。”

“画画,我真的怕了。我可以死,但我不能让你和孩子有事。”

“所以,你就想到了‘假死’?”

“对。”他深吸一口烟,“工地坍塌,是一个机会。那场事故,本身就是他们为了销毁证据,制造的一场‘意外’。我知道他们的计划。我联系了一个以前帮过我的朋友,他帮我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找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伪造DNA报告。”

“所以,葬礼上,我看到的,都不是你?”

“不是。”

我的腿一软,差点摔倒。

这一切,太荒谬了。

太残忍了。

“那你这三年,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我不能说。”他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我一直在配合调查。那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太广。我必须隐藏自己,直到所有人都落网。”

“那李默呢?那个孩子是谁?”

“他……是另一个证人的孩子。那个证人,为了保护家人,也‘死’了。我答应他,会照顾好他的儿子。”

“所以,你就当了他的爸爸?”我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

“只是一个身份而已。”

“一个身份?”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周见深,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守了三年的寡,是个笑话。”

“意味着,我儿子从出生就没有爸爸,是个谎言。”

“意味着,我所有的思念和痛苦,都他妈的是一场自作多情的表演!”

我的情绪,再次失控。

他掐灭了烟,走上前,想抓住我的手。

我狠狠地甩开他。

“别碰我!”

“画画,你听我说。”他急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们。我每天都在想你们。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

“我想知道悠悠长什么样了,想知道他会不会叫爸爸了。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再犯胃病。”

“我这次冒险来这里,就是想……就是想偷偷地看一眼悠悠。就一眼。”

他的眼眶红了。

这个在我面前,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的男人,哭了。

“我以为,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可以回去找你们。我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然后,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可是……我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案子虽然结了。但是,还有漏网之鱼。他们还在找我。我只要一出现,就会给你们带来危险。”

“所以,你今天来,是来跟我告别的?”

他沉默了。

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见深,你混蛋!”

我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我还能说什么。

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恶毒的玩笑。

我以为,我找到了他。

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现实是,我找到了他,却要再一次,永远地失去他。

“悠悠……他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很好。”我咬着牙说,“没有你,他过得很好。”

我知道,这句话,很残忍。

但我控制不住。

我恨他。

我恨他当年的自作主张。

我恨他这三年的杳无音信。

我更恨他,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掐灭。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就好。”

“画画,忘了我吧。”他说,“带着悠悠,好好生活。找一个……能照顾你们的人。”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周见深,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你用你的方式保护了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被你这样保护?”

“我宁愿当年,跟你一起面对危险,哪怕是一起死!我也不要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活在这场你精心设计的骗局里!”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对不起……”

他只会说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我从包里,拿出那支录音笔,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周见深,你听着。”

“从今天起,你死了。”

“你彻彻底底地,死在了我心里。”

“我没有丈夫。我儿子,也没有爸爸。”

“我们,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哭。

我的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

我的心,也好像,跟着那个男人,一起死了。

林蔓在不远处等我。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瓶水。

我回到营地,找到悠悠。

小家伙正在跟其他小朋友玩得满头大汗。

“妈妈,我们回家吗?”

“对,我们回家。”

我牵着他的手,朝门口走去。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回去的路上,悠悠在后座睡着了。

车里很安静。

林蔓终于开口了。

“他都告诉你了?”

我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说,“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还是沈画,一个单亲妈妈。他还是周见深,一个死人。”

“画画……”

“蔓蔓,别劝我。”我打断她,“我已经决定了。”

回到家,我病了一场。

高烧,昏睡。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周见深。

时而是大学时,在图书馆里,他偷偷递给我的那杯热奶茶。

时而是出租屋里,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上,说“老婆,有你真好”。

时而,又是那片小树林里,他通红的眼睛,和他那句“忘了我吧”。

我醒来的时候,林蔓守在我床边。

“你吓死我了。”她说,“烧到三十九度八,再晚点送医院,你就成傻子了。”

我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

一个星期后,夏令营结束了。

我去接悠悠。

小家伙抱着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他说,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李默。

他说,李默的爸爸很奇怪,从来不跟别的家长说话。

他说,有一次,李默的爸爸,偷偷地看了他很久很久。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我摸了摸悠悠的头。

“悠悠,我们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夏令营了,好不好?”

悠悠不解地看着我。

“为什么呀?这里很好玩啊。”

“因为……妈妈给你找到了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我带悠悠去了海边。

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住了半个月。

白天,我陪他在沙滩上堆城堡,捡贝壳。

晚上,我们就坐在阳台上,听海浪的声音,看天上的星星。

悠悠指着最亮的一颗星,说:“妈妈,那是爸爸吗?”

我看着那颗星星,看了很久。

然后,我摇了摇头。

“不是。”

“爸爸不在那里。”

“那爸爸在哪里?”

我把悠悠抱在怀里,轻声说:

“爸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他是一个英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完成任务,他就会回来看我们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悠悠撒这个谎。

也许,我只是不想让他的世界里,充满恨。

也许,我只是想给自己的心里,留一个念想。

一个关于“等待”和“重逢”的,虚无缥缈的念想。

从海边回来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我继续画画,接稿,养家。

悠悠上了小学,成了一个背着小书包的一年级新生。

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也没有再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他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涟漪,然后,就沉入了湖底。

再无踪迹。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

想起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拥抱。

然后,心口就会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

我知道,我没有忘记他。

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我只是,学会了把他,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角落。

用厚厚的时间和尘埃,把他掩埋起来。

然后,假装,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第二年的春天,林蔓结婚了。

婚礼上,她把捧花,硬塞到了我手里。

她抱着我,在我耳边说:“画画,你值得最好的。去爱吧,别怕。”

我笑了笑,没说话。

爱?

我还有爱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

婚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开车去了郊区的墓地。

周见深的墓碑,干干净净。

婆婆每个月都会来打扫。

照片上,他笑得一脸灿烂。

我把那束捧花,放在墓碑前。

“周见深,我来看你了。”

我坐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说悠悠的学校,说他的新同桌,说他第一次考了一百分。

说林蔓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

说我又接了一个大单,可以还清剩下的房贷了。

我说了很多很多。

说到最后,我自己都笑了。

“你看,没有你,我们过得也挺好的。”

“所以,你不用担心。”

“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两个字。

“谢谢。”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猛地回头,看向墓地的入口。

空无一人。

只有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删掉了它。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知道,他一直在。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这就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回家的路上,我打开了音响。

里面放着一首老歌。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跟着旋律,轻轻地哼唱着。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

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像碎了一地的,金色的梦。

我的梦,也该醒了。

也已经,醒了。

来源:椅淡软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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