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午四点,太阳斜得厉害,把整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照得像一块巨大的、即将融化的金砖。
我提着保温桶,站在周明公司楼下。
下午四点,太阳斜得厉害,把整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照得像一块巨大的、即将融化的金砖。
保安认识我,笑着打招呼:“周太太又来给周总送爱心汤啦?”
我回以一个标准的、贤惠的微笑。
是的,爱心汤。
三个小时,一根老母鸡腿,几颗红枣,两片当归,小火慢炖。
保温桶是德国牌子,三层真空,死沉。但周明胃不好,他说过,只有我炖的汤,喝下去胃里才舒服。
我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就像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安稳,富足,女儿可爱,丈夫上进。
我曾经也是个一天能出三套设计图,跟甲方吵架拍桌子的职业女性。
但安安出生后,周明说,微微,家里不缺你那点钱,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也想让安安有个最好的童年。
他说得情真意切。
我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和他衬衫上永远洗不干净的第三颗扣子旁边的油渍,我心软了。
我辞了职。
我成了一个全职主妇。
一个以丈夫和女儿为圆心,以家为半径,画着一个日复一日的圆的全职主妇。
今天这个圆,画得格外圆满。
汤很香。
我走进大厅,香水、咖啡和中央空调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前台小姑娘甜甜地叫我:“周太太好。”
我点点头,径直走向电梯。
周明的办公室在顶楼,十八层。
电梯里,光洁的镜面映出我的脸。
一个三十三岁的女人。
皮肤保养得还不错,但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笑纹。
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的、笨重的保温桶。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有点恍惚。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
那个曾经穿着马丁靴、背着双肩包,在七月流火的太阳下,满城跑着量房的我,去哪儿了?
电梯“叮”地一声响了。
十八楼到了。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周明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是双开的,深棕色,镶着金边,看着就气派。
我走过去。
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
我习惯性地想直接推门进去,给他一个惊喜。
手刚碰到门板,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不是周明的声音。
是一个女人的,带着一点刻意压低的、娇滴滴的笑声。
“周总,你真坏。”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心跳,漏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哪里坏了?”这是周明的声音,含着笑,是我从未听过的、一种油腻的宠溺。
“你领带歪了,我给你弄一下。”女人的声音说。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我鬼使神差地,凑到门缝边,往里看。
我的视野很窄,只能看到周明办公桌的一角。
他那张昂贵的黄花梨木办公桌。
我看到了周明。
他坐在他的老板椅里,微微仰着头。
他的领带,那条我上个月在他生日时送他的、爱马仕的领带,被一只纤细的、涂着亮红色指甲油的手,轻轻地捏着。
那只手的主人,我看不见全貌。
只能看到她一截白皙的手臂,和身上那件紧身的、包裹出玲珑曲线的职业套裙。
是他的秘书,张曼。
上个月公司年会,我见过她。
年轻,漂亮,眼睛像小鹿,说话时总带着一股天真和崇拜。
她当时还敬我酒,说:“周太太,你真幸福,周总天天把您挂在嘴上,说他有今天的成就,全靠您在背后支持。”
我当时还觉得,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现在,这只“会说话”的手,在给我的丈夫整理领带。
整理完,却没有立刻拿开。
那只手顺着领带,慢慢地、慢慢地滑了下去。
滑到了他的胸口。
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张曼的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周明身上。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看到周明。
他没有推开她。
他甚至还抬起手,握住了她放在他胸口的那只手。
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
一下。
两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手里的保温桶,千斤重。
里面的老母鸡汤,滚烫。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想一脚踹开这扇门,把这桶滚烫的汤,浇在那两个人身上。
可我的脚像灌了铅。
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愤怒。
它在发抖。
从指尖,到脚心,都在细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的丈夫,那个每天早上出门前会亲吻我额头,说“老婆辛苦了”的男人。
那个在我生安安时,守在产房外,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那个在我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包下整个餐厅,笨拙地给我唱情歌的男人。
他正在和另一个女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做着最亲密的举动。
那个女人,还是他的秘书。
多经典。
多讽刺。
多恶心。
我感觉一阵反胃。
不是汤的味道,是眼前这一幕,让我从生理上感到恶心。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我不能冲进去。
冲进去能怎么样?
像个泼妇一样撕打,哭闹,质问?
让整层楼的人都来看我们家的笑话?
让周明颜面扫地,然后他会恼羞成怒,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说我无理取闹,说我不懂事,说我毁了他的事业?
不。
我不能。
我林微,就算输,也不能输得那么难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
空气里都是那股混合着香水和咖啡的味道,呛得我眼睛发酸。
我看着门里那交叠在一起的手,看着周明脸上那享受的、陶醉的表情。
我默默地,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然后,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轻轻地,握住门把手。
往回拉。
“咔哒”一声。
那道门缝,被我合上了。
严丝合缝。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转身,提着那个死沉的保温桶,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地毯很厚,我的高跟鞋踩在上面,依旧没有声音。
我走得很稳。
背挺得很直。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腿在打颤。
我的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拧成了一团。
疼。
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电梯来了。
我走进去。
镜子里,还是那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人。
但她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嘴唇被咬破了,渗着血珠。
眼神,空洞得像一个黑洞。
电it's me.
电梯下行。
失重感传来。
我突然想笑。
你看,林微,你经营了十年的婚姻,你付出了整个青春和事业的家庭,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笑话。
你以为的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不过是人家功成名就之后,一场理所当然的、对糟糠之妻的厌弃。
走出写字楼。
下午的阳光依然刺眼。
我眯起眼睛,觉得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不真实。
保安还在那儿,看到我,愣了一下。
“周太太,这么快就下来了?周总没留你多坐会儿?”
我扯了扯嘴角,想对他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都僵了。
“他……在开会。”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哦哦,那您慢走。”
我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手里的保温桶,越来越沉。
我走到一个路边的垃圾桶旁,站定。
我看着手里这个漂亮的、昂贵的、德国产的保温桶。
我拧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温暖的鸡汤香味,飘了出来。
我曾经最迷恋的,家的味道。
现在闻起来,只觉得讽刺。
我举起保温桶,倾斜。
金黄色的、还冒着热气的汤,混着鸡肉、红枣、当归,被我尽数倒进了那个黑乎乎的、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里。
“哗啦——”
一个路过的大妈,用看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哎哟,小姑娘,多好的汤啊,怎么倒了?作孽哦!”
我没理她。
倒完了汤,我把保温桶的盖子拧好。
然后,松手。
“哐当”一声。
那个几千块的保温桶,被我扔进了垃圾桶。
我转身就走,一眼都没有再看。
回家的路,我没有打车。
我就这么走着。
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在人行道上走。
脚很疼。
但心更疼。
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在门缝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只涂着红指甲的手。
周明摩挲着她手背的动作。
他脸上那个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心里来回地割。
为什么?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我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的社交,我的一切,全心全意地照顾这个家。
我把女儿教得乖巧懂事,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的每一件衬衫,都是我亲手熨烫的。
他每一次胃不舒服,我都会整夜不睡地守着他。
我们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
他开公司的第一笔钱,是我找我爸妈借的。
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我一边带孩子,一边帮他做账,做设计,当客服。
那些苦日子,我们不是一起熬过来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日子好了,他却变了?
是我,变成了一个只会炖汤、接送孩子的黄脸婆了吗?
是我,跟不上他前进的脚步了吗?
是我,已经配不上他这个事业有成的“周总”了吗?
一个个问题,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找不到答案。
我只觉得冷。
明明是盛夏,我却觉得浑身冰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走了不知道多久,天都黑了。
脚后跟磨破了,火辣辣地疼。
我终于走到了家门口。
掏出钥匙,开门。
客厅的灯亮着。
我妈带着安安,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微微,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吃饭没有?”我妈问。
安安看到我,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我怀里。
“妈妈!你今天去给爸爸送好喝的汤了吗?”
她仰着天真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我看着她,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蹲下身,抱住她。
把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肩膀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安安用小手拍着我的背,“是不是想安安了?”
“是。”我哽咽着说,“妈妈好想安安。”
我妈走过来,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跟周明吵架了?”
我摇摇头,擦干眼泪,站起身。
“没有。妈,我有点累,先去洗个澡。”
我不想让我妈担心。
更不想在孩子面前,流露出任何异样。
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
我靠着冰冷的瓷砖墙,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压抑了一整个下午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
我哭我的青春。
我哭我的付出。
我哭我那死去的、自以为是的爱情。
哭够了。
我抹了一把脸。
水和泪混在一起。
我告诉自己,林微,哭是没用的。
从你关上那扇门,把汤倒掉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知道,你不能再做那个只会围着丈夫孩子转的女人了。
你得为你自己,为你的女儿,想好后路。
我洗完澡出来,换了身家居服。
我妈已经做好了晚饭。
“快来吃饭吧,都凉了。”
我坐到餐桌前,没什么胃口。
我妈给我盛了碗饭,小心翼翼地问:“真没事?”
“真没事。”我挤出一个笑,“就是有点低血糖,突然难受了一下。”
我妈半信半疑。
晚上九点。
门锁响了。
周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酒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是张曼身上那款。
我闻到过。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老婆,我回来了。”他像往常一样,走过来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
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
“你喝酒了。”我说,语气平淡,“一身酒气,别熏着孩子。”
安安已经睡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谈了个客户,没办法。”
他换了鞋,把公文包随手扔在沙发上。
那条我送他的爱马仕领带,被他扯下来,揉成一团,也扔在了包上。
我看着那条领带,眼神冷了冷。
“今天下午,你去哪了?”我状似无意地问。
他正在倒水喝,闻言,动作顿了顿。
“没去哪啊,就在公司。”他背对着我,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哦?一直在公司开会吗?”我继续问。
“是啊,开了个会,可累死我了。”他喝了口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疲惫,“对了,老婆,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了?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他在撒谎。
脸不红,心不跳。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没有。”我说,“我没给你打电话。”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去过公司。
我要让他继续演。
我要看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
“哦,那就好。”他松了口气的样子,“我先去洗澡了。”
他走进了浴室。
我走到沙发边,拿起他的手机。
有密码。
是我的生日。
我轻易地就解开了。
我点开他的微信。
聊天记录很干净。
他和张曼的聊天记录,只有一些工作上的事。
太干净了。
干净得就像是刻意删除过。
我心里冷笑。
现代社会,谁还用微信搞婚外情?太容易被抓包了。
我退出微信,开始翻他的相册,他的通话记录,他的短信。
都没有。
他很谨慎。
或者说,他早就做好了防备我的准备。
我心里一阵发凉。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文件夹。
名字叫“项目资料备份”。
我点了进去。
里面,全是照片和视频。
主角,是他和张曼。
有他们在餐厅吃饭的照片,张曼笑得一脸甜蜜,头靠在他肩膀上。
有他们在车里的自拍,两个人嘴对嘴,做着亲吻的姿势。
还有……还有在酒店房间里的。
张曼穿着他的白衬衫,两条腿又长又白,坐在床上。
周明赤着上身,从背后抱着她。
一张张,一段段。
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一刀一刀,捅进我的心脏。
我浑身发冷,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原来,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他们去了那么多地方,做了那么多亲密的事。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天在家里,为他洗手作羹汤。
我还担心他胃不好。
我还怕他工作太累。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把每一张照片,每一个视频,都用我的手机,拍了下来。
然后,我把那个文件夹,恢复原样。
把他的手机,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我听到了浴室门开的声音。
周明出来了。
他擦着头发,看到我坐在沙发上,问:“怎么还不睡?”
“等你。”我说。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等我干嘛?”他笑着走过来,想搂我的腰。
我再次躲开。
“周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爱我吗?”
他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变得温柔。
“傻瓜,说什么呢?”他伸手,想摸我的脸,“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我不爱你,爱谁啊?”
他的手,快要碰到我脸颊的时候,被我抬手挡住了。
“别碰我。”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觉得你脏。”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温柔,宠溺,全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代之的,是错愕,和一丝被戳穿后的恼怒。
“林微,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站起身,和他保持距离,“周明,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五年。”
“结婚多少年了?”
“……十年。”
“十年。”我重复了一遍,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人生有几个十年?我把最好的十年,都给了你,给了这个家。”
“我以为,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夫妻,是可以相守一生的伴侣。”
“我没想到,到头来,我只是你功成名就之后,可以随意丢弃的旧衣服。”
周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谁跟你胡说八道了?”他还在嘴硬。
“胡说八道?”我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明,你当我瞎吗?”
“你衬衫上不属于我的香水味,你脖子上那个若有若无的口红印,你手机里那些‘项目资料备份’,你都当我看不见,是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我说到“项目资料备份”的时候,他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他眼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
“你……你翻我手机了?”
“我翻了。”我坦然承认,“我不但翻了,我还都拍下来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后退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微微……我……”他张着嘴,想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叫我微微。”我打断他,“我嫌恶心。”
“你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今天,都看见了。”
“下午四点,你的办公室,你和你的张曼秘书。”
“你那条爱马仕的领带,她摸得顺手吗?”
周明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去公司了?”
“是啊。”我看着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想去给你个惊喜。”
“结果,你给了我一个更大的惊喜。”
“周明,你可真行啊。”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羞愧,有慌乱,还有一丝……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
“微微,对不起。”
“我……我是一时糊涂。”
“我和她,只是玩玩而已,我心里爱的人,一直是你。”
“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我马上就跟她断了,再也不来往了。”
他开始打感情牌了。
开始说那些所有出轨男人都会说的陈词滥调。
玩玩而已?
一时糊涂?
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他这个“玩玩”,是不是打算玩一辈子?
“周明。”我看着他,心如死灰,“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我说得异常平静。
周明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我不离婚!”他冲过来,想抓住我的手,“微微,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就是……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
“工作压力大,就可以在外面找女人了吗?”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周明,别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你不过就是腻了,烦了。你觉得我变成了一个无趣的、只会围着灶台转的黄脸婆。你觉得外面的年轻女孩,比我新鲜,比我刺激,比我更能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虚荣心。”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是周总了,事业有成了,就应该配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女朋友,而不是我这个糟糠之妻?”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戳中了他最隐秘的心思。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没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林微,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负义的小人吗?”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客厅里,又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颓然地垂下肩膀。
“微微,算我求你,别离婚,行吗?”他的声音,带上了哀求。
“为了安安,我们不能离婚。安安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又开始拿孩子当挡箭牌。
“完整的家?”我冷笑,“周明,你跟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覆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安安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你现在跟我谈孩子,不觉得可笑吗?”
“而且,你以为,一个充满了谎言、背叛和欺骗的家,就叫完整吗?”
“我宁愿安安生活在单亲家庭,也不想让她生活在一个虚伪的假象里。我不想让她长大以后,看到她的父亲,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的话,说得决绝。
周明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看着我,眼神从哀求,慢慢变成了阴鸷。
“林微,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是你先把事情做绝的。”我说,“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余地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冷笑,带着几分自嘲,和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狠戾。
“好。”他说,“好,林微,你够狠。”
“离婚是吧?可以。”
“但是,我告诉你,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门都没有!”
“这家公司,是我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跟你没关系!”
“这套房子,写的是我爸妈的名字,你也别想!”
“还有安安,抚养权必须归我!你一个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你拿什么跟我争?”
他终于露出了他最真实、最丑陋的面目。
我看着他,一点都不意外。
这就是他。
自私,凉薄。
我早就该看清的。
“周明。”我平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公司注册的时候,用的是我们两个人的身份证?”
“按照婚姻法,公司是我们婚内共同财产。就算离婚,我也能分走一半。”
“至于房子,虽然写的是你爸妈的名字,但是首付,是我爸妈出的。当年的转账记录,我这里都还留着。”
“还有,谁告诉你我没有工作?”
“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我林微,就要重新杀回职场了。”
“至于安安的抚养权,你觉得,一个婚内出轨、私生活混乱的父亲,和一个为了孩子甘愿放弃事业的母亲,法官会把孩子判给谁?”
“哦,对了,我手机里存着的那些‘项目资料’,我想,法官应该会很感兴趣。”
我每说一句,周明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那个在他眼里,只知道柴米油盐的女人,会把一切都算计得这么清楚。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天真的小姑娘。
他错了。
这几年的全职主妇生涯,没有磨掉我的智商。
反而让我,看得更清楚,想得更明白。
当一个女人,不再被爱情蒙蔽双眼的时候,她的理智和清醒,是可怕的。
周明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躁和不甘。
“林微,你……你早就想好了?”
“是。”我说,“在你和张曼上床的时候,在你给我买那条爱马仕领带的时候,在你心安理得地喝着我炖的汤,心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就该想好了。”
“只不过,我今天才下定决心。”
他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我。
那眼神,像要在我身上戳出两个洞。
“你就是为了钱,对不对?”他咬着牙说,“你就是想分我的家产!”
“是。”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我不仅要分你的家产,我还要让你,身败名裂。”
“我把我最好的十年给了你,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为你放弃我的一切。”
“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周明,是你欠我的。”
他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欠我的。
他欠我的,又何止是钱?
他欠我一个交代,欠我一个道歉,欠我一个没有谎言的青春。
那一晚,我们谈崩了。
不,应该说,是我单方面地,向他宣判了我们婚姻的死刑。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我妈已经带着安安去楼下公园玩了。
周明还在次卧睡着,昨晚我们分房了。
我化了个淡妆,换上了一套尘封已久的职业套装。
看着镜子里那个干练、精神的自己,我深吸了一口气。
林微,欢迎回来。
我联系了我最好的闺蜜,苏青。
苏青是个金牌离婚律师,见惯了各种人性的丑恶。
我把事情跟她一说,她在电话那头,差点没把手机给捏碎。
“这个王八蛋!我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微微,你别怕。有我在,我保证让他净身出户,哭着喊着把安安的抚死权给你!”
苏青的愤怒,给了我很大的力量。
我把手机里拍下的证据,都发给了她。
然后,我打开电脑,开始修改我的简历。
我已经五年没有工作了。
设计这个行业,日新月异。
我知道,想重新开始,很难。
但我必须逼自己一把。
我没有退路了。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
是一家新成立的设计公司,规模不大,但急需有经验的设计师。
我约了第二天下午去面试。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了一丝久违的激动和紧张。
晚上,周明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没有再跟我提离婚的事,也没有再跟我吵。
他只是默默地吃饭,默默地看电视。
我们之间,像隔了一堵无形的墙。
我知道,他也在想对策。
他不会轻易就范的。
果然,第三天,我接到了我婆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
“林微!你什么意思?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离婚?你是不是疯了?”
“周明哪里对不起你了?他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不都是为了你和孩子吗?”
“你一个女人家,不上班,不赚钱,在家里享清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话,我早就预料到了。
在他们老一辈眼里,男人出轨,好像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他还能拿钱回家,只要这个家不散,女人就应该忍。
“妈。”我等她骂完了,才平静地开口,“你儿子,在外面有女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我婆婆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底气明显不足了。
“男人嘛……在外面逢场作戏,总是难免的。”
“只要他心里还有这个家,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吗?”
“你这么一闹,把事情闹大了,对谁有好处?最后还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逢场作戏?”我笑了,“妈,他跟那个女人,连酒店的照片都有了,这也叫逢场作戏?”
“你……”我婆婆被我噎住了。
“妈,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我说,“我跟周明,已经过不下去了。这个婚,我离定了。”
“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我婆婆气急败坏,“我告诉你,林微,你要是敢跟周明离婚,安安你休想带走!我们周家的人,不能让你带走!”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
我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
下午,我去面试了。
公司的老板很年轻,看了我的作品集,很欣赏。
我们聊了很久,从设计理念,聊到行业前景。
我发现,虽然我脱离职场五年,但我对这个行业的热爱和敏感度,一直都在。
面试很成功。
老板当场就拍板,让我下周一来上班。
虽然薪水,比我辞职前要低一些,但这是一个开始。
一个让我重新找回自己的开始。
我从公司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林微。
接下来的几天,周明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每天准时回家,给我买花,买礼物。
他不再喝酒,不再晚归。
他甚至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一塌糊涂。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挽回我。
可惜,太晚了。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
我忙着准备离婚的材料,忙着为重返职场做准备。
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转到了我自己的卡上。
那是我的婚前财产,还有这些年,我爸妈陆陆续续给我的钱。
我必须为我和安安的未来,做好打算。
周一,我正式上班了。
第一天上班,很累,但也很充实。
同事们都很年轻,有活力。
我很快就融入了新的环境。
当我把第一份设计稿,交到老板手上,得到他的肯定时,我找回了一种久违的、被认可的价值感。
这种价值感,是周明给不了我的。
是我自己,挣回来的。
晚上回到家,周明又在厨房里“叮叮当当”。
看到我回来,他立刻迎上来,一脸讨好。
“老婆,你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炖了汤。”
他献宝似的,把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端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碗汤,又想起了那个下午。
想起了那个被我扔进垃圾桶的保温桶。
“周明。”我说,“别白费力气了。”
“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微微,你非要这样吗?”
“是。”
那天晚上,我们又大吵了一架。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地,对我进行咆哮和控诉。
他说我无情,说我冷血,说我变了。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是啊,我变了。
是被他逼的。
一个星期后,苏青告诉我,她已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
法院的传票,很快就寄到了家里。
周明看到传票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冲进我的房间,把传票狠狠地摔在我脸上。
“林微!你真敢!”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真要把我往死里逼吗?”
“我逼你?”我捡起地上的传票,冷笑,“周明,路是你自己选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吗?”
“你偷偷地转移公司资产,想把公司变成一个空壳子,对不对?”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你找的那个帮你做假账的会计,是我学姐。”
周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我说,“所以,我提前就布好了局。”
“周明,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高估你自己了。”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那一天,他终于意识到,他面对的,不再是那个任他欺瞒哄骗的家庭主妇。
而是一个,比他更冷静,更狠心的对手。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我和周明,坐在原告席和被告席。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
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看到了他的律师,也看到了坐在旁听席上的我婆婆。
她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我没有看她。
我也没有看周明。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法官。
苏青准备得很充分。
她把周明出轨的证据,转移财产的证据,一条一条地,呈现在法庭上。
照片,视频,录音,转账记录。
铁证如山。
周明的律师,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周明坐在那里,脸色惨白,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任何人。
我不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是后悔,还是不甘?
都不重要了。
最后,法官当庭宣判。
婚内共同财产,包括公司股份,一人一半。
房子的首付款,需要返还给我。
女儿安安的抚养权,归我。
周明需要每月支付抚养费,直到安安十八岁成年。
当我听到判决结果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我只是觉得,很累。
这场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我赢了。
但我也输了。
我输掉了我的婚姻,输掉了我曾经深信不疑的爱情。
走出法院。
阳光灿烂。
苏青抱着我,激动地说:“微微,我们赢了!你看到了吗?那个渣男最后那副死狗一样的表情,太解气了!”
我笑了笑,眼眶却有点湿。
“谢谢你,青青。”
“谢什么,这是他活该!”
我正准备和苏青离开,我婆婆冲了过来。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林微!你这个毒妇!你!”
“你毁了周明!你毁了我们全家!”
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一片平静。
“妈。”我还是习惯性地叫了她一声,“毁掉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如果他没有做那些事,我们今天,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说完,我拉着苏青,转身离开。
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纠缠。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我听到她在我身后,发出了怨毒的咒骂和哭喊声。
我没有回头。
离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平静一些。
我用分到的钱,在安安的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小的二手房。
虽然不大,但很温馨。
是我和安安的,新的家。
我的工作,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我凭着出色的能力,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重用,成了设计部的负责人。
我开始重新有了自己的社交圈,有了自己的朋友。
我周末会带着安安去郊游,去博物馆,去游乐园。
安安很懂事,她好像知道爸爸妈妈分开了,但她从来不问。
她只是比以前,更粘我。
每天晚上,她都会抱着我的胳膊,才能睡着。
我知道,这件事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我能做的,就是给她更多的爱,来弥补她缺失的那一部分父爱。
至于周明。
我听说,他跟那个张曼,在一起了。
但是,公司因为资产被分割,元气大伤,很快就陷入了经营困境。
没过多久,就宣布破产了。
他从一个风光的“周总”,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他来找过我几次。
有一次,他喝得醉醺醺的,在我家楼下,等了我一晚上。
他求我复婚,他说他后悔了,他说他知道错了。
我只是隔着门,冷冷地告诉他:“周明,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最后,是被小区的保安拖走的。
我从猫眼里,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了。
他只是一个,我生命里,曾经出现过的,无关紧要的路人。
又过了一年。
我的事业,越来越好。
我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接了很多大的项目。
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独立、自信、成功的“林总”。
我把安安送进了最好的国际学校。
我给我爸妈,在三亚买了一套海景房,让他们去养老。
我的生活,忙碌,充实,且自由。
有一天,我带着安安去逛商场。
在一个奢侈品店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曼。
她比以前,憔悴了很多,也俗气了很多。
她身边,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她正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巧笑嫣然地,让他给她买包。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像一个轮回。
她大概,也走上了所有想靠美貌走捷径的女人的老路。
她看到了我。
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和嫉妒。
我冲她,微微一笑。
然后,牵着安安的手,从她面前,坦然地走了过去。
我不需要向她炫耀什么。
因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亲手挣来的。
干净,坦荡。
晚上,我哄安安睡着后,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喝着红酒。
月光很好。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和周明,还租住在那个小小的、没有阳台的出租屋里。
那时候,我们很穷。
但是,我们很快乐。
他会省下半个月的饭钱,给我买一支我喜欢的口红。
我会熬夜,帮他做第二天要交的标书。
我们会在夏天的晚上,去路边摊,吃着烤串,喝着啤酒,畅想着未来。
他说,微微,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买最大的房子,最好的车。
我说,我不要大房子,不要好车,我只要你。
那时候的誓言,言犹在耳。
那时候的他,也真实存在过。
只是,后来,在时间的洪流里,在名利的诱惑下,他走丢了。
而我,被他抛下后,不得不一个人,摸爬滚打,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路。
我喝了一口酒。
有点涩,但回味,是甘甜的。
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再遇到爱情。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己。
一个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能活得精彩、漂亮的自己。
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笑了。
手机响了,是苏青发来的微信。
“林总,明天有个大项目,准备好了吗?”
我拿起手机,回复她。
“时刻准备着。”
来源:我心藏晚风一点号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