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张着嘴,像一尊突然被定住的雕像。我抱着暖暖站起身,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我嫁给陈浩的第三年,生下了女儿暖暖。
推出产房时,婆婆那张满是期待的脸,
在听到“是个女孩”后,瞬间就垮了下来。
她没接护士递过去的襁褓,
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转身就去走廊上打电话,
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楚:
“是个丫头,白高兴了。”
陈浩在外地工作,
项目正到关键期,请假很难。
他在电话里声音满是愧疚和欣喜,
“老婆,辛苦你了,男孩女孩我都爱。”
可这话,抵消不了病房里的冷清。
婆婆每天也来,
拎着个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
“吃吧。”她说。
然后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
要么玩手机,要么盯着窗外。
桶里有时候是没什么油光的鸡汤,
有时候是煮得过烂的面条。
同病房的产妇家属看不过去,
小声说:“这刚生完孩子,得补补啊。”
婆婆眼皮一抬:“现在生活好了,
不缺营养,我们那会儿生完就下地干活,
不也好好儿的?”
出院那天,陈浩还是没能回来。
婆婆帮我办的手续,一路上沉默着。
到家时,昨天吃剩的炒白菜和半条鱼
还在餐桌上放着。
她说:“热热吃了吧,别浪费。”
我自己慢慢挪到厨房,
把冷油凝固的菜倒进锅里,
油烟腾起的那一刻,
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就是我的月子饭。
晚上,我抱着暖暖喂奶,
婆婆推门进来,没敲门。
她站在婴儿床边看了一会儿,
叹了口气。“这要是个孙子,
你爸在天上看着也高兴。”
陈浩的父亲去世得早,
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没吭声,只是把暖暖搂得更紧了些。
她转身出去,关门的声音有点重。
真正的煎熬是从回家后开始的。
婆婆以“照顾”我的名义住了下来,
但所谓的照顾,
就是每天把她自己吃剩的饭菜
热一热端给我。
中午吃剩的青菜,晚上热一下;
晚上吃剩的肉,第二天中午再热一下。
我说想吃点新鲜的,
她说:“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
对奶水不好。”
可她自己,却每餐都炒个新菜,
吃完再把剩的留给我。
奶水果然越来越少了。
暖暖常常饿得哭,小脸瘦了下去。
我心疼得不行,偷偷在网上订了鲫鱼,
想自己炖汤。
快递送来时,婆婆看见了,
脸立刻拉得老长。
“就你金贵?我生陈浩的时候,
连个鸡蛋都吃不上,
他不也长得高高大大?”
那天晚上,她故意没做我的饭。
我看着餐桌上她一个人用过的碗碟,
默默回到房间,
啃了几块之前藏起来的饼干。
最让我心寒的是那天下午。
暖暖有点发烧,哭闹不止。
我抱着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急得满头大汗。
婆婆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我说:“妈,宝宝好像发烧了,
能不能帮我去买点退烧贴?”
她头也没回:“小孩发烧很正常,
捂一捂就好了。
别有点事就大惊小怪。”
那一刻,我真想抱着孩子冲出这个家。
但看着外面阴沉的天,
还有自己虚弱的身体,
我只能咬着牙,用温水一遍遍
给暖暖擦身子。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听着隔壁婆婆均匀的鼾声,
再看看怀里因为吃不饱而睡不安稳的暖暖,
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这就是我当初不顾父母反对
非要嫁的爱情吗?
陈浩是个好丈夫,我知道,
可他远在千里之外,
我连这些委屈都不敢跟他细说。
每次通电话,我都说“挺好的”,
“妈照顾得挺周到”。
我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制造矛盾。
但压抑得久了,总会爆发。
那天,婆婆把前天剩的排骨汤
又热了给我。
汤已经有点变味了。
我尝了一口,实在喝不下去。
“妈,这汤好像馊了。”
她走过来,端起碗闻了闻:
“哪儿馊了?不就是这个味吗?
你们年轻人就是浪费惯了。”
我看着她,第一次没有退让:
“这是给产妇吃的东西吗?
连狗都不吃吧?”
她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顶嘴。
随即把碗重重一摔,汤汁溅了一地。
“李婷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生个丫头片子还有功了?
要是生个孙子,我天天把你供起来!”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
一下子冲了上来。
我站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丫头片子?这是你孙女!
你看不上她,就是看不上你儿子!”
我们大吵了一架。
她说尽了难听的话,
说我没用,说我们家基因不好,
说她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
我抱着吓得大哭的暖暖,
心冷得像冰窖。
最后,她甩下一句:
“有本事别让我伺候!”
就摔门出去了。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瘫坐在地上,抱着暖暖,
母女俩的眼泪流在一起。
我给陈浩发了条信息: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很快回复:“项目快结束了,
下周就能回。想你们了。”
看着屏幕上的字,
我哭得更厉害了。
那天晚上婆婆没回来,
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倒松了口气,至少不用面对她。
给自己煮了碗面条,
加了两个鸡蛋,这是半个月来
我吃得最踏实的一顿饭。
暖暖似乎也感受到了妈妈情绪的平静,
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下午,婆婆回来了,
带着一个陌生的老太太。
那是她的老姐妹,也住这个小区。
一进门,她就指着我跟那个老太太说:
“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多难伺候。
生个女儿,还指望我当皇后一样供着。”
那老太太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评判。
我抱着暖暖,转身进了房间,
锁上了门。
门外,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大,
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婆婆变本加厉,甚至开始指桑骂槐。
说我奶水少是因为“没那个本事”,
说暖暖哭闹是“随了她妈,难缠”。
我学会了屏蔽,把所有委屈都咽下去,
只盼着陈浩快点回来。
终于,陈浩要回来的那天到了。
他一大早发信息说晚上七点到家。
从收到信息开始,我就坐立不安。
婆婆也一反常态,
下午就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
炖鸡的香味飘满整个屋子,
这是我这一个月来第一次闻到。
她还破天荒地问我:
“要不要给你蒸个鸡蛋羹?”
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下午五点,她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四菜一汤,很是丰盛。
然后,她把我拉到餐桌前,
摆上碗筷,盛好饭。
“来,趁热吃。”她说,
脸上堆着我不熟悉的笑容。
我看着那桌菜,又看看她,
没有动筷子。
“我不饿,等陈浩回来一起吃吧。”
“那怎么行?你是产妇,
不能饿着。先吃先吃,
等他回来我再给他热。”
她说着,把筷子塞到我手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
门开了,陈浩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手里还提着行李。
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的丰盛菜肴,
也看到了我手里端着的
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婆婆立刻迎上去,声音格外热情。
陈浩没接话,他的目光越过她,
落在我脸上。
我瘦了太多,脸色蜡黄,
眼窝深陷,这一个月我老了五岁都不止。
他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放下行李,走到我面前,
轻轻拿掉我手里的碗。
然后,他转头看向婆婆,
声音很平静,但带着压抑的怒火:
“妈,这就是你每天在电话里说的,
精心给婷婷准备的月子餐?”
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是啊,这不正吃着吗?
我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
陈浩没听她说完,
径直走向厨房,打开了冰箱。
冰箱里,几盘明显的剩菜
用保鲜膜包着,
能看出来已经热过不止一次。
最外面那盘,是昨天晚上的炒豆角,
已经蔫黄得不成样子。
他又走到垃圾桶旁,
低头看了看——那里面,
有我早上偷偷扔掉的
已经发硬的剩馒头。
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
婆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看着儿子铁青的脸,
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情。
陈浩慢慢走回我身边,
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他的手在发抖。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他说,声音哽咽。
然后,他转向他妈妈,
一字一句地说:
“妈,你明天就回老家吧。”
婆婆彻底傻眼了,
她大概从没想过,
一向孝顺的儿子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她站在那儿,看着我们,
张着嘴,像一尊突然被定住的雕像。我抱着暖暖站起身,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陈浩走过来,轻轻把我和孩子搂进怀里。
他的外套带着外面的凉气,
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你都看见了。”我哽咽着说。
他点点头,下巴抵在我头顶,
“对不起,我来晚了。”
婆婆站在一旁,脸色由红转白,
嘴唇哆嗦着:“浩浩,你听妈解释......”
陈浩松开我,转身面对他母亲。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严肃,
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欺负我老婆孩子?
解释你怎么阳奉阴违?”
他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锤子
砸在人心上。
婆婆被问得哑口无言,
半天才挤出一句: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她生个丫头片子......”
“妈!”陈浩猛地打断她,
“这是我女儿,您的亲孙女!
您要是再说这种话,
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这话太重了,婆婆踉跄着后退一步,
扶住椅子才站稳。
她看着儿子,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你......你为了她,不要妈了?”
陈浩深吸一口气:
“是您先不要我们这个小家的。
婷婷是我妻子,暖暖是我女儿,
她们才是要陪我过一辈子的人。”
那顿饭谁也没吃。
陈浩拉着我进了卧室,关上门。
他仔细看了看怀里的暖暖,
眉头越皱越紧。
“孩子怎么这么瘦?”
我低下头,眼泪又涌上来:
“我奶水不够,营养跟不上......”
他沉默地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
那双手因为长期在外工作,
粗糙得硌人。
可此刻,却让我无比安心。
“这一个月,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泣不成声。
门外传来婆婆的哭声,
时高时低,像是在演给谁看。
但这次,陈浩没有出去安慰她。
他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
等我慢慢平静下来。
晚上,陈浩亲自下厨给我煮了碗面。
卧了两个荷包蛋,还加了青菜。
我坐在餐桌前吃,
他在旁边抱着暖暖,
动作生疏却温柔。
婆婆的房门紧闭着,
一点声音也没有。
睡前,陈浩对我说:
“明天我就送妈回去。
我已经请好假了,
这半个月我来照顾你。”
我犹豫了一下:
“这样好吗?她毕竟是你妈......”
“正因为她是我妈,
我才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
他语气坚定,
“我不能让暖暖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我就听见客厅有动静。
悄悄开门一看,
婆婆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见我,她立刻别过脸去。
陈浩也起来了,
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这一幕。
“妈,我送您去车站。”
婆婆猛地抬头:
“你真要赶我走?”
“不是赶您走,是让您回去冷静一下。
等您想明白了,
随时可以来看孙女。”
婆婆冷笑一声:
“想明白?我想得很明白!
你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拎起行李就往门口走,
“不用你送,我自己走!”
陈浩叹了口气,
还是跟了上去。
在门口,婆婆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
有怨恨,有不甘,
似乎还有一丝......懊悔?
门关上了,家里突然安静下来。
我抱着暖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
心里五味杂陈。
说不上来是解脱还是难过。
中午陈浩才回来,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有新鲜的鱼和肉,还有各种蔬菜。
“妈上车了。”他简单地说,
然后系上围裙,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看着他笨拙地切菜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这一个月来的委屈和压抑,
终于可以彻底释放。
接下来的日子,
陈浩真的包揽了所有家务。
他不会做饭,就照着手机菜谱学。
第一次炖鸡汤,咸得发苦,
我还是喝得一滴不剩。
他手忙脚乱地给孩子换尿布,
每次都像在拆炸弹。
晚上孩子哭,他总是先爬起来,
抱着轻轻晃,让我多睡会儿。
暖暖好像也知道爸爸回来了,
变得爱笑了。
小脸渐渐圆润起来,
眼睛又黑又亮。
陈浩常常抱着她舍不得放手,
说:“我闺女真好看,像你。”
但婆婆的阴影并没有完全散去。
她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来,
有时是哭诉,有时是骂人。
陈浩接了几次后,
直接设置了静音。
“让她冷静冷静也好。”他说。
可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有时深夜醒来,
看见他站在阳台抽烟,
背影孤独。
那是他亲妈,
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有一天,我忍不住说:
“要不,给你妈打个电话?
她一个人在家......”
陈浩摇摇头:
“再等等。不能每次都这样惯着她。
这次必须让她认识到错误。”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婆婆的固执。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
门铃突然响了。
我开门一看,
婆婆站在门口,
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是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
陈浩的舅舅。
“婷婷,谁来了?”陈浩从厨房出来,
看见门口的人,愣住了。
“妈,舅舅,你们怎么来了?”
婆婆板着脸不说话,
舅舅笑着打圆场:
“浩浩,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客厅里,气氛尴尬得能结冰。
婆婆的眼睛一直盯着暖暖,
眼神复杂。
舅舅清了清嗓子:
“浩浩,你妈知道错了。
这次来,就是想跟婷婷道个歉。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陈浩看向他妈妈:
“妈,您真是来道歉的?”
婆婆抿着嘴,半天才挤出一句:
“是我不好,不该重男轻女。”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
没有一点诚意。
舅舅赶紧接话:
“你看,你妈都认错了。
这次就让她留下来,
继续照顾婷婷和孩子吧。”
我心头一紧,看向陈浩。
陈浩沉默了一会儿,
突然问:
“妈,如果婷婷再生一个,
还是女儿,您会怎么做?”
婆婆猛地抬头,
眼神闪烁:
“那......那还能怎么办?”
就这一句话,什么都明白了。
她根本没有想通,
只是迫于无奈来低头。
陈浩苦笑一下:
“妈,您回去吧。
等您真的想明白了,
我们再谈。”
婆婆猛地站起来:
“陈浩!我可是你亲妈!”
舅舅也劝道:
“浩浩,别这样,
给你妈一个机会......”
“我给过太多次机会了。”
陈浩的声音很疲惫,
“从婷婷怀孕开始,
妈就各种暗示要孙子。
现在暖暖出生了,
她又是怎么对待婷婷的?
如果不是我提前回来,
亲眼看见那些剩菜,
您是不是还要继续骗我?”
婆婆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看着儿子,又看看我,
突然哭了: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
不就是想看着老陈家后继有人?”
“女孩就不能继承香火吗?”
陈浩反问,
“暖暖身上流着陈家的血,
怎么就不是陈家的人了?”
婆婆被问住了,
张着嘴说不出话。
一直沉默的舅舅叹了口气:
“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还这么封建?”
他转向我们,
“浩浩,婷婷,
我替姐姐跟你们道个歉。
她这思想是转不过弯来,
但心不坏。”
最后,陈浩还是没让婆婆留下来。
但他答应,每周会带着孩子
跟妈妈视频一次。
“希望有一天,
您能真心实意地接纳暖暖。”
送他们出门时,
陈浩这样对婆婆说。
婆婆走的时候,
一步三回头。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暖暖身上,
那眼神,似乎软了一些。
日子慢慢回到正轨。
陈浩的假期结束了,
不得不回去工作。
临走前,他给我请了个保姆,
是个和蔼的阿姨,
做饭很好吃。
我妈也从老家赶了过来,
说要照顾我出月子。
看着亲妈忙前忙后的身影,
我才知道,真正的照顾是什么样子。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煲汤,
半夜总是她先起来哄孩子,
让我多睡会儿。
“妈,辛苦你了。”我说。
她瞪我一眼:
“傻孩子,跟自己妈客气什么?
当初就告诉你,
嫁人不能嫁太远......”
说着说着,她眼圈红了,
“要是早知道你受这种委屈,
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回家。”
暖暖一天天胖起来,
会笑了,会咿咿呀呀地发声了。
每次视频,陈浩都恨不得
从屏幕里钻出来亲亲她。
他总说:“等我这个项目结束,
就申请调回来。
再也不让你们母女俩单独在家。”
婆婆每周都会准时打视频电话。
一开始,她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简单问几句就挂。
但渐渐地,通话时间变长了。
有一次,暖暖对着镜头笑了,
我清楚地看见,
婆婆的眼睛亮了一下。
“孩子好像胖了点。”她说。
“是啊,最近吃得很好。”我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
“你......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关心我。
我愣了一下,才说:
“挺好的,谢谢妈。”
那天挂断视频后,
我盯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
也许,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暖暖三个月的时候,
突发高烧。
我和妈妈连夜把她送到医院,
诊断是肺炎,要住院。
我吓得腿都软了,
在医院走廊上给陈浩打电话,
泣不成声。
他第二天一早就赶了回来,
眼睛通红,显然一夜没睡。
在病房里,他紧紧抱着我和孩子:
“别怕,我在这儿。”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
婆婆站在门口,气喘吁吁,
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我......我坐最早一班车来的。”
她看着病床上的暖暖,
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孩子怎么样了?”
陈浩也很惊讶:
“妈,您怎么知道的?”
“我昨晚眼皮一直跳,
就给婷婷打电话,
是她妈妈接的,说了情况。”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暖暖,
“这么小的孩子,受罪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
对暖暖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种心疼,装是装不出来的。
她把保温桶递给我:
“炖了点汤,你喝点。
照顾孩子辛苦,别累坏了。”
我接过还温热的保温桶,
鼻子突然有点酸。
住院的那几天,婆婆每天都来。
有时带汤,有时带水果。
她不再说那些刺耳的话,
只是默默坐在床边看暖暖。
有一次,暖暖睡着后,
她突然说:
“浩浩小时候也得过肺炎,
那时候医疗条件不好,
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当妈的,都不容易。”
我抬头看她,
发现她眼角有泪光。
陈浩悄悄握住我的手,
在我耳边说:
“妈好像变了。”
我点点头,心里百感交集。
出院那天,婆婆一大早就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
打开一看,是件手工织的粉色小毛衣。
“闲着没事织的,
不知道合不合身。”她小声说。
那毛衣织得很精致,
领口还绣着一朵小花。
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
我给暖暖换上,大小刚刚好。
婆婆看着穿新衣服的孙女,
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她第一次对暖暖笑。
回家的车上,婆婆坐在我旁边,
时不时伸手摸摸暖暖的小脸。
“孩子的烧退干净了吗?”
“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
“那得小心点,别着凉。”
很平常的对话,
却让我想哭。
等了这么久,
终于等来了这句关心。
到家后,婆婆没有急着走,
而是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婷婷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和陈浩面面相觑,
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天中午,她做了一桌菜,
都是清淡有营养的。
还特意给我炖了鲫鱼汤,
说是下奶的。
吃饭时,她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妈妈在一旁看着,
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饭后,婆婆主动去洗碗。
陈浩跟进去,不知说了什么,
我听见婆婆说:
“以前是妈糊涂......
这些天我一个人在家,
想了很多。
你爸要是还在,
肯定也会喜欢这个孙女......”
她的声音哽咽了:
“那天看见孩子住院,
我这心里跟刀割一样。
到底是咱们陈家的血脉......”
虽然她的话还是有点封建,
但态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陈浩红着眼睛出来,
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
婆婆离开前,抱着暖暖舍不得放手。
“下周末我再来看她。”
她对我说,
“你要是忙不过来,
就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好,谢谢妈。”
送走婆婆后,陈浩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次住院,
因祸得福了。”
我笑着点头,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晚上,我给暖暖换尿布时,
发现她的小手腕上多了一个银镯子。
镯子很精致,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应该是婆婆趁我们不注意时戴上的。
我把镯子拿给陈浩看,
他摸着那个“安”字,
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搂住我的肩: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着怀里熟睡的暖暖,
我仿佛已经看见了
她在这个充满爱的家庭里
健康长大的样子。
虽然经历了很多不愉快,
但最终,爱战胜了偏见。
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解,
让我们每个人都更加珍惜
眼前的幸福。我抱着暖暖,眼泪止不住地流。
陈浩轻轻拍着我的背,
什么也没说。
这一刻的沉默,
比任何语言都让人安心。
婆婆站在病房门口,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还是妈妈开口:
“亲家母,坐下说话吧。”
她才慢慢挪到椅子边坐下,
眼睛一直没离开暖暖。
“医生怎么说?”她小声问。
“要住院观察几天,
现在烧已经退了。”我说。
她点点头,手指绞着衣角,
“那就好,那就好......”
陈浩去办理住院手续,
妈妈回家取日用品。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婆婆,
还有睡着的暖暖。
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我低头看着女儿的小脸,
听见婆婆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长得真像浩浩小时候。”
我惊讶地抬头,
发现她正对着暖暖微笑。
那笑容很温柔,
是我从没见过的。
“浩浩小时候也爱生病,
每次发烧,我就整夜睡不着。”
她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那时候没多少钱,
他爸又走得早,
我只能背着他走几里路去看医生。”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起
独自抚养陈浩的艰辛。
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养孩子不容易。”我说。
她点点头,眼圈有点红,
“是啊,都不容易。”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
“婷婷,以前是妈不对......”
话没说完,陈浩推门进来了。
婆婆立刻擦擦眼睛,
站起身让出位置。
“都办好了?”她问儿子,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语调。
但看我的眼神,
明显柔和了许多。
住院的第三天,
婆婆一大早就来了。
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
一个给我,一个给妈妈。
“熬了点小米粥,
还蒸了鸡蛋羹。”她说,
“你们轮流守着孩子,
也别累坏了。”
妈妈接过保温桶,
悄悄对我眨眨眼。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婆婆真的变了。
中午,暖暖醒了,
精神明显好多了。
婆婆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哼起了摇篮曲。
调子有点跑,
但暖暖听得很认真,
黑亮的眼睛盯着奶奶的脸。
“她喜欢听呢。”婆婆惊喜地说。
我点点头,“她喜欢有人跟她说话。”
从那以后,婆婆每天来医院,
都会抱着暖暖说很久的话。
有时是讲故事,有时就是闲聊。
说陈浩小时候的趣事,
说老家的风俗,
说什么节气该吃什么。
暖暖似乎也很享受,
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偶尔还会咿呀回应。
看着这一老一少,
我心里暖暖的。
出院前一天,
婆婆带来了一件亲手做的小棉袄。
“天快冷了,给孩子添件衣服。”
她不好意思地说,
“针脚有点粗糙,
你们别嫌弃。”
那是一件红色的棉袄,
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
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功夫。
“很漂亮,谢谢妈。”我说。
婆婆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
像得了奖的孩子。
回家的车上,
婆婆一直抱着暖暖。
“小心点,别吹着风。”
她用外套把暖暖裹得严严实实,
时不时探探她的额头。
那种自然的关心,
装是装不出来的。
到家后,婆婆主动提出
要留下来帮忙几天。
“你们刚出院,需要人搭把手。”
她说,眼神里带着恳求。
我和陈浩对视一眼,
点了点头。
这次,她的照顾是真的。
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
主动承担家务,
夜里孩子哭,她总是第一个醒来。
有次我起夜,看见她站在婴儿床边,
轻轻拍着暖暖。
月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我突然觉得她老了很多。
“妈,你去睡吧,我来。”我说。
她摇摇头,“你明天还要喂奶,
多睡会儿。我白天可以补觉。”
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
来自婆婆的关爱。
周末,舅舅特意来看望。
见到婆婆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姐,你这变化也太大了。”
婆婆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通了就好了。”
吃饭时,婆婆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奶水足孩子才健康。”
又对陈浩说:“你多帮婷婷抱抱孩子,
她手腕都累细了。”
陈浩笑着点头,
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晚上,婆婆拿出一个存折,
塞到我手里。
“这是妈这些年攒的,
给暖暖以后上学用。”
我推辞不要,她执意要给。
“就当是妈的一点心意,
也是赔罪。”
她的眼圈又红了,
“以前是妈糊涂,
你们别往心里去。”
我收下存折,心里酸酸的。
其实我早就不怪她了。
能感受到她的改变,
比什么都重要。
婆婆回去前的那天晚上,
我们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暖暖在婆婆怀里睡着了,
小脸红扑扑的。
“下个月就是暖暖百天了,
咱们好好办一下。”婆婆说。
陈浩笑着点头:“都听妈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
他们母子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没有争吵,没有怨气,
只有寻常人家的温馨。
婆婆走后,我们的生活
慢慢步入正轨。
陈浩申请调回了本地工作,
虽然工资少了一点,
但能天天回家。
他说:“没有什么比陪在
你们身边更重要。”
每周,婆婆都会来看暖暖。
每次来都带着大包小包,
有时是新衣服,有时是玩具。
她再也不提生孙子的事,
全心全意地疼爱这个孙女。
暖暖百天那天,
我们办了简单的家宴。
婆婆早早地就来了,
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蛋糕。
“祝我们暖暖健康快乐地长大。”
她说着,在暖暖额头上亲了一下。
切蛋糕时,婆婆突然说:
“婷婷,妈想跟你道个歉。”
她看着我的眼睛,
很认真地说:
“以前是妈不对,
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妈。”
“你不怪妈了?”
“早就不怪了。”
她一把抱住我,
眼泪滴在我肩上。
“好孩子,谢谢您......”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
都烟消云散。
饭后,婆婆抱着暖暖在阳台晒太阳。
我听见她轻声对孙女说:
“奶奶以前做错事了,
还好你妈妈心地好,
不跟奶奶计较......”
暖暖咿呀一声,
像是在回应。
陈浩走过来搂住我的肩,
“看,多好。”
是啊,多好。
经历了风雨,
这个家终于迎来了
真正的和睦。
晚上,我给暖暖换睡衣时,
发现她的小脚踝上多了一对银铃铛。
轻轻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婆婆在门外笑着说:
“我特意去庙里求的,
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铃铛声声,像是敲碎了
最后一点冰封。
我知道,从今往后,
这个家会越来越好。
暖暖六个月时,
第一次开口叫了“妈妈”。
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婆婆比我还高兴,
逢人就说:
“我孙女会叫妈妈了!”
她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
就为了每天跟我们视频。
“让我看看暖暖,”她总说,
“一天不见就想得慌。”
屏幕那端,她的笑脸
越来越慈祥。
有时她会给我发一些
育儿知识链接,
“专家说的,可以参考。”
或是提醒我:“明天降温,
记得给暖暖加衣服。”
点点滴滴,都是关爱。
秋天来了,婆婆给暖暖织了
很多小毛衣。
各种颜色,各种花样。
“奶奶的爱心牌,”她自豪地说,
“全世界独一份。”
暖暖穿着奶奶织的毛衣,
笑得特别甜。
重阳节那天,
我们带着暖暖去看婆婆。
她早早地就在楼下等着,
见到我们,快步迎上来。
“慢点,妈,”陈浩说,
“您腿脚不好。”
“看见孙女,什么病都好了。”
她笑着接过暖暖,
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吃饭时,婆婆突然说:
“我报名了社区的老年大学。”
我和陈浩都很惊讶。
“学什么?”我问。
“育儿课,”她不好意思地说,
“想科学地带孙子。”
说完赶紧改口:
“带孙女,带孙女。”
我们都笑了。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
我心里暖暖的。
这个曾经固执的老人,
正在为了我们努力改变。
回家的路上,陈浩说:
“妈好像年轻了不少。”
我点点头。
心中有爱,人自然就年轻了。
暖暖周岁生日时,
婆婆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一本相册。
里面记录了暖暖从出生
到现在的每一个成长瞬间。
最让我感动的是,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配了文字。
有的是婆婆写的,
有的是她口述,请人代笔。
“暖暖第一次笑”,
“暖暖会翻身了”,
“暖暖长出第一颗牙”......
字里行间,满是爱意。
最后一页写着:
“感谢婷婷,
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可爱的宝贝。”
我抱着相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婆婆拍拍我的手,
“傻孩子,哭什么,
今天应该高兴。”
是啊,应该高兴。
所有的委屈和艰难,
都成了过眼云烟。
现在,暖暖已经会走路了。
每天最开心的事,
就是等奶奶来陪她玩。
婆婆总是准时出现,
手里拿着新买的绘本或玩具。
“奶奶!”暖暖张开小手扑过去。
婆婆一把抱起她,
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有时我看着她们在阳光下玩耍,
会觉得特别感恩。
感谢时间的魔力,
感谢包容的力量,
感谢爱,最终化解了一切。
昨天,婆婆悄悄对我说:
“婷婷,妈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等暖暖上幼儿园了,
你们要是愿意,
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她赶紧补充:
“男孩女孩都好,
都是咱们家的宝贝。”
我笑了,“好,我们考虑考虑。”
她也笑了,眼神温暖而明亮。
晚上,我给暖暖讲睡前故事。
她突然搂住我的脖子,
软软地说:“妈妈,爱您。”
我的心瞬间融化了。
“妈妈也爱你,永远爱你。”
走出卧室,陈浩正在阳台打电话。
是打给婆婆的:
“妈,明天想吃什么?
我下班带回去......”
月光洒在他身上,
温柔而宁静。
我走到他身边,
他自然地搂住我的肩。
电话那头,婆婆不知说了什么,
我们同时笑出声来。
这一刻,岁月静好。
曾经的风雨都已过去,
留下的,是更加坚固的亲情。
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们会用一生去珍惜。
暖暖在梦里笑了,
也许她梦见了奶奶,
梦见了爸爸妈妈,
梦见了一个充满爱的家。
而这个美丽的梦,
正是我们正在经历的现实。
完
来源:育儿路上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