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几天处理婆婆的后事,来来往往的亲戚,哭哭啼啼的姑姐,他这个当儿子的,倒像个局外人。
婆婆的头七刚过。
家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纸钱味,混着消毒水和艾草的气息,还没散尽。
我累得像一滩烂泥,瘫在沙发上,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这五年,我像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没日没没夜地转。
现在,陀螺停了,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
陈阳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块。
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我眼皮都没抬,声音是哑的,“什么东西?”
“你看看。”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懒得动。
这几天处理婆婆的后事,来来往往的亲戚,哭哭啼啼的姑姐,他这个当儿子的,倒像个局外人。
所有事,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
我以为,他这是良心发现,给我准备了什么补偿。
或许是笔钱,或许是场旅行。
我太需要休息了。
我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捏住文件袋的封口,那根细细的棉线,我绕了两圈才解开。
指尖有点抖。
我抽出来的,是几张A4纸。
最上面一行黑体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离婚协议书。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了。
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棍,眼前发黑,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死死盯着那几个字,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好像只要我看得够久,它们就会自己消失。
但它们没有。
我抬起头,看陈阳。
他的脸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点冷漠。
就是这张脸,五年前,抱着我说:“老婆,我妈就靠你了。我们家,也只能靠你了。”
就是这张脸,在我因为伺候婆婆大小便失禁而崩溃大哭时,拍着我的背说:“辛苦你了,老婆,我都知道。”
现在,这张脸上,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陈阳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茶几上那个空了的果盘上。
那里,昨天还堆满了来吊唁的亲戚们送的苹果和香蕉。
“我们离婚吧,林晚。”
他说得那么轻巧,那么自然。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离婚?”
我把那几张纸摔在他脸上。
纸张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但声音很响。
“陈阳,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这辈子,没这么骂过人。
他被我吼得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你吼什么?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通知我?”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着婆婆那间还敞着门的卧室。
“我照顾你妈五年!整整五年!她瘫在床上,吃喝拉撒,哪一样不是我?你现在通知我?”
“我像个囚犯一样,被困在这个家里五年,现在刑满了,你就要把我踢出去?”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
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他皱起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小点声!妈才刚走!”
“你还知道你妈刚走?!”我猛地站起来,跟他对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妈刚走,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我离婚?陈阳,你还是不是人?”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他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离我的怒火远一点。
“这五年,我也很难。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被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磨没了。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感情被磨没了?
我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愧疚。
没有。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现在才想离婚的。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等他妈死。
这个念头让我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所以,你是在等你妈咽气?”我一字一句地问。
他的脸色变了变,有点难看。
“林晚,你不要这么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我伸出我的手,摊在他面前。
“你看看我的手!”
这双手,曾经也是纤细白皙的。
我以前是做设计的,这双手能画出最美的图稿。
现在呢?
关节粗大,皮肤粗糙,指甲缝里总感觉有洗不干净的污垢。
手背上还有几块被热油溅到的陈年旧疤。
“这五年,我给她翻身、拍背、接屎接尿,你呢?你做了什么?”
“你一个星期回来吃两顿饭,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你跟我说你也很难?”
“你难在哪里?难在不能早点摆脱我们这两个累赘吗?”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扎向他。
他终于被我激怒了。
“是!我就是受够了!”
他低吼道。
“我每天下班回来,闻到的就是一股药味和屎尿味!看到的不是你在抱怨,就是我妈在呻吟!”
“我连个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这个家对我来说,不是家,是牢房!”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啊?”
他说完,胸膛也在起伏,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我看着他。
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牢房。
他觉得是牢房。
可他,是那个可以随时离开牢房,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的狱警。
而我,是那个24小时都被锁在里面的囚犯。
现在,牢房里那个最大的“犯人”死了,他这个“狱警”也想走了。
还要把唯一的“狱友”也赶出去。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不是凉,是死了。
像被烧尽的灰,连一点余温都没有。
“好。”
我说。
声音平静得让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陈阳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妥协了。
“你说什么?”
“我说,好。”
我弯腰,捡起地上的那几张纸,一张一张,仔细地抚平。
“离婚。我同意。”
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喜悦。
虽然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但我看见了。
看得清清楚楚。
我把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拿起那支他早就准备好的笔。
笔尖悬在签名栏的上方。
我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开始闪回这五年的片段。
五年前,我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前途一片大好。
我和陈阳结婚三年,感情稳定,正准备要个孩子。
然后,婆婆突发脑溢血,抢救回来,人瘫了。
医生说,以后就是长期卧床,需要人全天候照顾。
陈阳有个姐姐,陈莉。
家庭会议上,陈莉第一个哭出来。
“妈,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哭完了,开始说自己的难处。
“小阳,不是姐不管。你知道的,我那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正是要人命的时候。我还要上班,我婆婆身体也不好,我实在是……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恳求。
“弟妹,你……你工作是不是没那么忙?”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我没说话。
陈阳把我拉到一边,声音压得很低。
“老婆,你看……我姐那边确实指望不上。请护工吧,一个月万把块钱,咱家也负担不起。而且外人照顾,我们也不放心。”
“那怎么办?”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儿,握住我的手。
“老婆,能不能……先委屈你一下?”
“你先把工作辞了,在家照顾妈。等她……等她情况好一点了,你再出去找工作。”
“我保证,就一两年。我努力赚钱,等我们攒够了钱,就请最好的护工。”
我看着他,他眼睛里满是血丝,疲惫又真诚。
他说,他是我老公,他妈就是我妈。
他说,我们是一家人,要一起扛过去。
他说,他爱我。
我信了。
我辞掉了我的工作。
我交接了所有的项目,跟我的理想和前途,挥手作了别。
我跟我的老板说,家里有急事。
老板惋惜地看着我,“林晚,你可想好了,你这个位子,多少人盯着呢。你这一走,再想回来,就难了。”
我说,我想好了。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
我以为,我为这个家付出,是理所应当。
我以为,我的牺牲,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照顾一个瘫痪的老人,是什么概念?
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
第一天,我就崩溃了。
婆婆大小便失禁,弄得满床都是。
那股味道,熏得我差点当场吐出来。
我忍着恶心,给她擦洗,换床单。
陈阳下班回来,我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老婆,辛苦了,慢慢就好了。”
是的,慢慢地,我“好”了。
我学会了面不改色地处理排泄物。
我学会了怎么用吸痰器,在她喉咙被堵住的时候,救她一命。
我学会了每隔两个小时,给她翻一次身,防止她生褥疮。
我的夜晚,被分割成无数个碎片。
我学会了做各种流食,用针管一点一点喂给她。
一顿饭,要喂一个多小时。
我的生物钟,完全跟着她走。
她醒着,我就不能睡。她难受,我就要陪着。
我的世界,只剩下那间十几平米的卧室。
窗外的春夏秋冬,对我来说,只是温度的变化。
我的朋友们,渐渐跟我断了联系。
她们约我逛街,我说没时间。
她们约我喝下午茶,我说走不开。
久而久之,我的手机,除了陈阳和陈莉,就只剩下各种外卖和购物软件的通知。
陈莉偶尔会提着水果来看婆婆。
在门口站五分钟,说几句“妈,你好点没”“嫂子,辛苦了”,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仿佛多待一秒,就会沾上这里的晦气。
她每次来,都会给我塞几百块钱。
“嫂子,给你买点好吃的,别亏待了自己。”
我看着那几张红色的钞票,觉得像一种侮辱。
我的五年青春,我的事业,我的健康,我的社交……就值这几百块钱吗?
陈阳呢?
他一开始,还知道心疼我。
会给我捏捏肩膀,会说几句好听的。
后来,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他说,公司忙,要加班,要应酬。
他说,他要努力赚钱,为我们这个家。
我信了。
我甚至觉得,他比我更辛苦。
我在家虽然累,但不用面对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
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我把婆婆照顾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褥疮也控制得很好。
医生来家里检查,都夸我照顾得尽心。
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价值。
我以为,我守住了这个家。
直到半年前。
婆婆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好几次都进了ICU。
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段时间,陈阳回来的次数更少了。
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的疲惫和不耐烦。
有一次,我给他洗衣服,在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电影票存根。
是最新上映的爱情片。
两张票。
日期,是他告诉我他在公司通宵加班的那天。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没有问他。
我不敢。
我怕那个答案,是我承受不起的。
我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公司团建,也许是跟男同事一起去的。
我把自己骗了过去。
现在想来,我真傻。
傻得可怜。
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陈阳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催促。
他怕我反悔。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陈阳,这五年,我伺候你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你辛苦。”
“这套房子,是我们婚后买的,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首付,我家也出了十万。”
“离婚,财产怎么分?”
我盯着他,终于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
他从文件袋里,又抽出另外几张纸。
“房子归你。”
他说。
我愣住了。
这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现在市价至少五百万。
他竟然就这么给我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
“但是,”他话锋一转,“房贷还有一百五十万,要你一个人还。”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我们婚内的存款,大概有三十万,我们一人一半,十五万。”
“车子归我。”
“就这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
房子归我,但我要背一百五十万的贷款。
我五年没工作了,我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脱离社会五年,去哪里找一份能还得起房贷的工作?
存款十五万,能撑多久?
他这是要把我扫地出门,还给我套上一个沉重的枷ove。
让我在这座城市,再也翻不了身。
好狠。
真的好狠。 toxicology
“陈阳,你算得真清楚。”我冷笑着说。
“这五年,我没有收入。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我照顾你妈,这算不算劳动?这劳动的价值,你用十五万就打发了?”
他脸上那点仅存的耐心,也消失了。
“林晚,你不要得寸进尺!房子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五年,我一个人养家,我还房贷,我容易吗?你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还想分我的钱?”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来。
吃他的?用他的?
我照顾他瘫痪在床的妈,在他嘴里,成了吃白食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在他心里,我早就成了一个依附于他的寄生虫。
他早就盼着甩掉我了。
“好。”
我深吸一口气,逼回眼里的泪水。
“我签。”
我在那份协议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林晚。
这两个字,我写了无数遍。
这一次,感觉最陌生。
写完,我把笔扔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现在,你可以滚了。”
我指着门口,对他说。
陈阳拿起协议书,仔细检查了一遍我的签名,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把协议书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袋,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房子里的东西,我明天会叫人来搬。我的私人物品。”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对了,我下个月结婚。你要是想来,我可以给你发请柬。”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他下个月结婚。
所以,他不是“感情被磨没了”。
他是早就找好了下家。
那个跟他一起看电影的人。
那个在他“通宵加班”时陪着他的人。
他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对他妈的照顾,一边和另一个女人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我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付出了五年,换来的,是他的功成身退,和另一个女人的双宿双飞。
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冲过去,在他拉开门之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是谁?”
我的声音嘶哑,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想甩开我的手。
“你干什么!你疯了!”
“我问你她是谁!”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你没必要知道!”
他用力一挣,把我甩开。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鞋柜上,后腰一阵剧痛。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这一屋子,令人作呕的回忆。
我沿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眼泪,终于决堤。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眼睛又干又疼。
我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游魂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这五年的印记。
厨房里,那个砂锅,是我专门用来给婆婆熬粥的。
阳台上,那个晾衣架,挂满了给婆婆换洗的床单和衣物。
婆婆的卧室里,那张护理床,是我对比了十几个品牌,才选定的。
床头柜上,还放着我给她买的润肤露。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我这五年,有多荒唐。
我拿起手机,翻出我最好的朋友,肖楠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还没开口,就又哭了。
“喂?晚晚?你怎么了?”
肖楠的声音很焦急。
我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肖楠的骂声。
“我操!陈阳这个!王八蛋!”
“晚晚,你别哭!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肖楠风风火火地赶到了。
她一进门,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二话不说,就抱住了我。
“没事了,没事了,晚晚。为了这种渣男,不值得。”
我趴在她肩膀上,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又一次放声大哭。
肖楠就那么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等我哭够了,她扶我到沙发上坐下,给我倒了杯热水。
“那份协议,你真的签了?”她问。
我点点头。
“你傻啊!”
肖楠一拍大腿。
“他明显是婚内出轨,财产转移!你就这么便宜他了?房子给你,让你背一百五十万的贷款,他净身出户,然后拿着存款跟小三双宿双飞?他算盘打得也太精了吧!”
“我当时……脑子是懵的。”我喃喃地说,“我只想让他快点滚。”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肖楠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晚晚,你听我说。现在哭没有用。我们要反击!”
“反击?”我茫然地看着她。
“对!反击!”
肖楠的眼睛里闪着光。
“第一,这份离婚协议,肯定有问题。我们要找律师咨询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推翻,或者争取更多的权益。你这五年,不是白干的!这叫‘家务劳动补偿’,法律是支持的!”
“第二,我们要找到那个小三!我们要拿到他婚内出轨的证据!”
“陈阳不是要结婚吗?我们就在他婚礼上,给他送一份大礼!”
看着肖楠斗志昂扬的样子,我那颗死掉的心,好像有了一点点复苏的迹象。
对。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让他和那个女人,踩着我的尸骨,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这五年,不能白白牺牲。
“楠楠,”我抓住她的手,“我该怎么做?”
“别怕,有我呢。”
肖楠握紧我的手,“我们一步一步来。”
第二天,肖楠就给我约好了一位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张律师,一位四十多岁,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女性。
我把那份离婚协议拿给她看。
她看完,推了推眼镜,表情很平静。
“陈太太,这份协议,从法律上来说,一旦你签了字,就生效了。虽然有些条款对你非常不公平,但你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你签字了,就代表你认可。”
我的心,又凉了半截。
“但是,”张律师话锋一转,“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如果我们能证明,男方在婚姻存续期间,存在重大过错,比如婚内出轨、财产转移等行为,并且在签订协议时,对你进行了欺诈或胁迫,我们就可以向法院申请,撤销部分条款,或者重新分割财产。”
“欺诈?”我问。
“是的。比如,他隐瞒了夫妻共同财产。他说存款只有三十万,但实际上可能有一百万。他只分给你十五万,这就是欺诈。”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陈阳说存款三十万。
我信了。
因为这五年,家里的开销一直是我在管。
我每个月会从我们俩的联名账户里取钱。
那个账户的余额,确实一直在三十万左右徘徊。
陈阳的工资卡,是直接绑定这个账户的。
难道……他还有别的账户?
“晚晚,你想想,”肖楠在一旁提醒我,“陈阳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消费?或者,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升职了,加薪了?”
我努力地回忆。
陈阳是做销售的。
他的收入,一部分是底薪,一部分是提成。
底薪是固定的,每个月打到联名账户上。
提成,他说是不固定的,有时候一个季度发一次,有时候半年发一次。
他说,提成的钱,他都存起来了,作为我们的家庭储备金。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甚至从来没有问过他,那笔储备金,到底有多少钱。
因为我相信他。
我觉得,他是一家之主,他管钱,是天经地义的。
我真是……太天真了。
“张律师,如果我能找到他转移财产的证据,我们有多大把握?”我问。
“把握很大。”
张律师的眼神很坚定。
“根据婚姻法,婚内出轨,可以要求精神损害赔偿。恶意转移、隐藏夫妻共同财产的一方,在分割财产时,可以少分或者不分。”
“也就是说,如果证据确凿,我们不仅可以要求重新分割那笔被他隐藏的存款,甚至连这套房子,我们都可以争取让他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
这四个字,像一道光,照进了我灰暗的世界。
我仿佛看到陈阳那张错愕、愤怒、不甘的脸。
我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复仇的快意。
“好。”我说,“我去找证据。”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我感觉自己像换了个人。
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怨妇。
我变成了一个战士。
一个要为自己夺回一切的战士。
“楠楠,谢谢你。”我对肖楠说。
“谢什么。我们是姐妹。”
肖楠拍拍我的肩膀,“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怎么找证据?”
“我需要进一次他的公司。”我说。
“他的电脑。他的办公桌。肯定有线索。”
“这……能行吗?”肖楠有点担心,“他公司你进得去吗?”
“我以前去过几次,给他送饭。前台认识我。”
“而且,”我冷笑一声,“我现在还是他法律上的妻子。我去他公司,名正言顺。”
第二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
我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了我五年前的职业装。
一条黑色的包臀裙,一件白色的真丝衬衫。
五年没穿,居然还能穿上。
只是,镜子里的我,面容憔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用遮瑕膏盖住浓重的黑眼圈。
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
“林晚,你可以的。”
我打车去了陈阳的公司。
CBD的写字楼,光鲜亮丽。
我曾经,也是这里的一员。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旋转门。
前台的小姑娘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陈太太?您来找陈总啊?”
我心里一动。
陈总?
陈阳什么时候成“总”了?
我记得,他以前只是个销售经理。
我压下心里的疑问,笑着点点头。
“是啊,他有个文件落家里了,我给他送过来。”
我扬了扬手里那个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
“陈总正在开会,要不您去他办公室等一会儿?”
“好啊,麻烦你了。”
前台帮我刷了门禁。
我畅通无阻地,走进了陈阳所在的楼层。
销售部,还是老样子,一片繁忙。
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一些老同事看到我,都惊讶地打招呼。
“哎,这不是林晚吗?好久不见!”
“是啊,嫂子,越来越漂亮了!”
我笑着一一回应。
我找到了陈阳的办公室。
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小的格子间。
而是一间独立的、带落地窗的经理办公室。
门上挂着牌子:销售总监,陈阳。
我的心,又是一沉。
销售总监。
他升职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的工资,他的奖金,肯定也早就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数字了。
办公室的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反手锁上。
办公室不大,但很整洁。
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女式的保温杯。
粉色的。
很刺眼。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台笔记本电脑上。
开机密码。
我试了我的生日。
错误。
我试了我们结婚纪念日。
错误。
我试了婆婆的生日。
错误。
我心里一阵冷笑。
那还剩下什么?
我输入了一串数字。
是那个我只见过照片,但已经恨之入骨的女人的生日吗?
我不知道她的生日。
我的手停在键盘上。
怎么办?
我环顾四周。
办公桌上,有一个相框。
我拿起来。
不是我们的结婚照。
也不是他和他妈的合影。
是一张团队合照。
他和一群男男女女,站在某个景区的门口,笑得很开心。
陈阳站在C位。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不算惊艳,但很有气质。
短发,穿着干练的职业装,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她的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陈陽的肩膀上。
但那姿态,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亲昵。
是她。
我几乎可以肯定。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
我试图记住她的脸,她的每一个细节。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热烈祝贺销售部荣获年度销冠团队,记2022年团建于X岛。”
2022年。
那是三年前。
所以,他们在一起,至少三年了?
我照顾他妈最辛苦的那几年,他在跟别的女人团建,谈情说爱?
我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
我放下相框,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必须打开这台电脑。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密码。密码。
陈阳是个很自恋,又有点迷信的人。
他喜欢用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数字。
他的生日?不对。
车牌号?
我忽然想起来,半年前,他换了辆新车。
他说,原来的车旧了,小毛病多。
我当时还觉得,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他不该这么铺张。
他还跟我发了脾氣,说我头发长见识短,说车是男人的脸面。
那辆新车的车牌号,他特意选的。
他说,是个吉利号。
我记得那个号码。
我输入了那串数字。
屏幕一闪。
桌面出现了。
我成功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点开D盘。
里面有很多文件夹。
“工作资料”、“客户信息”、“财务报表”……
还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很奇怪。
“My Sunshine”。
我的阳光。
我的手,抖着,点开了它。
里面,全是照片和视频。
全是那个短发女人。
她对着镜头笑,她在海边奔跑,她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地靠在陈阳的怀里。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到一张照片的拍摄日期。
是去年冬天。
婆婆病情最严重的时候。
我连着一个星期,没睡过一个好觉。
而他,带着这个女人,去了北海道看雪。
照片里,他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雪地里拥抱,笑得那么灿烂。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砸在键盘上。
我快速地翻着。
照片的最后,是一个视频。
封面,是陈阳单膝跪地,举着一枚钻戒。
背景,像是在一个高级餐厅。
我点开了视频。
“青青,嫁给我吧。”
陈阳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我知道,这几年委屈你了。你放心,等我妈……等那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一定给你一个名分,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那个叫“青青”的女人,捂着嘴,喜极而泣。
“我愿意,阿阳,我愿意。”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拍摄日期,是上个月。
婆婆还在ICU抢救的时候。
他已经,在向另一个女人求婚了。
他说的“那边的事情”,指的,就是我和他妈。
我们,是他的“事情”。
是他们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我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拷贝到了我带来的U盘里。
然后,我开始查找更重要的东西。
财务证据。
我在一个名为“个人理财”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些Excel表格。
打开一看,我的呼吸都停滯了。
里面,详细记录了陈阳这五年的所有收入。
工资,奖金,提成。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我看到了他升职为销售总监的日期。
是三年前。
从那天起,他的收入,翻了不止一倍。
而打到我们联名账户上的,依然只有那点可怜的底薪。
剩下的钱呢?
表格的最后一列,写着“资金去向”。
“转入招商银行卡,尾号XXXX。”
“购买XX基金。”
“为张青购买宝马3系,车款42万。”
“为张青购买XX小区公寓一套,首付60万。”
……
一笔一笔,触目惊心。
他用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给小三买车,买房。
他把我当成免费的保姆,榨干我的青春和价值。
然后,用我们共同创造的财富,去为他的情人,构筑一个安乐窝。
我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气得浑身发抖。
他说的存款三十万,一人一半。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隐藏和转移的资产,加起来,至少有三百万!
我把这些表格,也全部拷贝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我删除了电脑上所有的浏览记录和操作痕。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阳光刺眼。
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陈阳,张青。
你们的婚礼,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我拿着U盘,像拿着一个炸药包,离开了陈阳的公司。
走出写字楼的那一刻,我觉得,我重生了。
我立刻给张律师打了电话。
“张律师,我找到证据了。”
“非常好。”张律师的声音很沉稳,“你现在过来我这里一趟。”
我把U盘里的内容,给张律师看了一遍。
她看得非常仔细。
照片,视频,财务报表。
她看得越久,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
看完之后,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陈太太,你先生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道德败坏了。”
“他涉嫌职务侵占和重婚罪。”
“什么?”我愣住了。
“你看这份报表。”
张律师指着其中一份Excel表格。
“这里有好几笔几十万的款项,备注是‘客户返点’,但资金去向,是他个人的一个秘密账户。如果这些‘返点’,没有入公司账,而是直接进了他个人口袋,这就构成了职务侵zhan。”
“还有,他给你那个叫张青的女士买房买车,并且在公共场合以夫妻名义自居,向她求婚。虽然他们没有领证,但也已经构成了事实上的重婚。”
“我们可以选择,是打离婚官司,还是……直接报警。”
报警。
这两个字,让我打了个冷战。
如果报警,陈阳就会坐牢。
他这辈子,就毁了。
我犹豫了。
我恨他,恨不得他死。
但……让他坐牢……
我好像,又有点于心不忍。
毕竟,夫妻一场。
我曾经,也深深地爱过他。
张律师看出了我的犹豫。
“陈太太,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你对他的仁慈,就是对你自己的残忍。”
“他这么对你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夫妻一场的情分?”
“他把你当成垫脚石,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你现在,还要为他着想吗?”
张律师的话,句句戳在我的心窝上。
是啊。
我为什么要为他着想?
他有为我想过一秒钟吗?
没有。
“张律师,”我深吸一口气,“我不报警。”
张律师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
“但是,”我接着说,“我要让他,比坐牢还难受。”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张律师的眼睛,亮了。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我们来合计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按照张律师的部署,开始行动。
第一步,按兵不动。
陈阳给我打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是问我什么时候搬出去。
他说,他已经找好了搬家公司,要把他的东西搬走。
我告诉他,我暂时不搬。
“为什么?”他在电话那头很不耐烦,“协议都签了,你还想赖着不走?”
“陈阳,我照顾了你妈五年。现在她刚走,你就让我这个‘大功臣’卷铺盖滚蛋,传出去,你的脸往哪儿搁?”
我学着他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
他沉默了。
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那你想怎么样?”
“让我住到下个月。等我找到房子,自然会搬。”
“下个月?”他警惕起来,“下个月我结婚!”
“我知道啊。”我轻笑一声,“我总得在你结婚前搬走吧?不然,你的新娘子,怎么住进来?”
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好,就到下个月五号。五号之前,你必须搬走!”
“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我冷笑。
陈阳,你的婚礼,我怎么能错过呢?
第二次电话,是陈莉打来的。
她大概是听说了我要离婚的事。
电话里,她的语气很惋惜。
“嫂子,你怎么和陈阳闹到这一步了?夫妻俩,有什么话说不开呢?”
“你问你弟弟去。”我淡淡地说。
“嫂子,我知道,这几年你受委屈了。陈阳他……他也是压力太大了。你多体谅体諒他。”
“体谅?”我笑了,“陈莉,我伺候你妈五年,你怎么不来体谅体谅我?”
“我那时候,天天盼着你来接我的班,哪怕就一天,让我喘口气。你呢?你每次来,站五分钟就走。现在你倒有空来劝我体諒你弟了?”
陈莉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嫂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家人,都是一路货色。
自私,冷漠。
第二步,收集更多的证据,并制造舆论。
我匿名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
账号的名字,叫“被嫌弃的保姆的五年”。
我开始在上面,写我的故事。
从我辞职回家,照顾瘫痪的婆婆开始。
我没有指名道姓。
我只是用最朴实,最真实的文字,记录我这五年的生活。
我写我怎么学习护理知识,怎么给婆婆翻身拍背。
我写我半夜被婆婆的呻吟声惊醒,再也睡不着。
我写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
我写我老公,从一开始的心疼,到后来的冷漠,再到最后的不耐烦。
我把我拷贝的那些照片,打了厚厚的马赛克,也发了上去。
一张,是我粗糙的手。
一张,是婆婆房间里堆积如山的药瓶。
一张,是我老公和“小三”在雪地里拥抱的背影。
我写道:
“我照顾了他瘫痪的妈五年,她走了,他给了我一份离婚协议。他说,他下个月要结婚了。他说,那个女人,才是他的阳光。那我呢?我是什么?我是阴沟里的老鼠吗?”
我没有请水军,也没有买流量。
但我的故事,却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开来。
也许是我的经历,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
评论区里,一片骂声。
“!这是什么绝世大渣男!”
“五年啊!女人的五年青春,就这么喂了狗了!”
“博主快跑!这种男人,不值得!”
“求人肉!这种渣男和小三,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看着那些评论,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
我的委屈,有人看见。
我的痛苦,有人共情。
我的微博,很快就上了本地的热搜。
虽然排名不高,但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我知道,陈阳和他公司的人,很快就会看到。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我把陈阳涉嫌职务侵占的证据,匿名举报给了他公司的纪委,和税务部门。
我用的,是公共电话亭的电话,和路边打印店的打印机。
我没有留下任何个人信息。
我只是,把那个装满证据的U盘,和一封匿名信,放在了他们公司的前台。
信里,我只写了一句话:
“一个被贵公司销售总监陈阳抛弃的糟糠之妻的复仇。请严查。”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等待风暴的来临。
风暴,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陈阳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冷静和不耐烦。
而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和惊恐。
“林晚!是不是你干的!?”
他在电话那头咆哮。
“是你举报我的!对不对!?”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掏了掏耳朵。
“陈总,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你他妈别跟我装蒜!”
“微博上那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举报信,是不是你寄的?”
“哦?什么帖子?什么举报信?”我故作惊讶,“哎呀,陈总,您这么大的领导,怎么会有人举报您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林晚!你这个毒妇!”
他气得破口大骂。
“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以为这样就能毁了我吗?我告诉你,没门!”
“是吗?”我轻笑一声,“那我拭目以待。”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过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别啊。”我慢悠悠地说,“我怕你现在过来不方便。我听说,你们公司纪委的人,正在你办公室里喝茶呢?”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我能想象到,陈阳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一种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
“晚晚……算我求你了……你撤销举报,好不好?”
“我们……我们再谈谈……财产,我多给你一点……行不行?”
“晚了。”
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陈阳,在你拿出那份离婚协议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在你和那个女人在北海道看雪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在你向她求婚,把我和你妈当成‘事情’来处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你不是说,她才是你的阳光吗?”
“那你就,准备好迎接黑暗吧。”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事情的发展,比我预想的还要顺利。
陈阳公司为了撇清关系,迅速做出了处理。
开除。
并且,移交司法机关。
因为涉案金额巨大,他被刑事拘留了。
那个叫张青的女人,也被公司开除了。
据说,她买的那套公寓,首付是陈阳出的,但名字写的是她一个人。
她现在,正忙着跟陈阳撇清关系。
陈莉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她又跑到我家里来堵我。
她在我家门口,又哭又骂,又求又闹。
“林晚!你这个扫把星!你害了我弟弟!”
“我求求你了,嫂子!你去看守所跟他说,你原谅他了,行不行?”
“他不能坐牢啊!他坐了牢,我们陈家就完了!”
我隔着猫眼,冷冷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在想着她的弟弟,她的陈家。
她没有一句,是为我说的。
我打开门。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就想冲进来。
我挡在门口。
“陈莉,你听好了。”
“第一,我不是你嫂子了。”
“第二,你弟,是咎由自取。他犯了法,就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跟我没关系。”
“第三,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报警。”
我说完,当着她的面,把门重重地关上。
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我充耳不闻。
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张青打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小姐,我知道是你。我求求你,你放过阿阳吧。”
“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
我笑了。
“张小姐,你们的真心,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吗?”
“你们在北海道看雪的时候,我在给我婆婆,也就是他妈,擦屎擦尿。”
“他向你求婚的时候,他妈还在ICU里生死未卜。”
“这就是你们的真心相爱?”
电话那头,沉默了。
“林小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家里是这种情况……”
“他跟我说,你跟他早就没感情了,只是因为他妈,才拖着没离婚……”
“他跟我说,你很强势,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像个女王一样……”
我听着她的话,觉得无比讽刺。
陈阳,真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在每个人面前,都有不同的一面。
“张小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你不是他的阳光吗?那你应该去监狱里,给他送温暖啊。”
“你不是买了车,买了房吗?那都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我的律师,很快就会联系你。我们法庭上见。”
我挂了电话。
我不会同情她。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离婚官司,打得很顺利。
因为陈阳婚内出轨、恶意转移财产的证据确凿。
法院最终的判决,完全倒向了我。
那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判给了我。
剩下的房贷,由陈阳承担。
他转移和隐藏的那三百多万夫妻共同财产,法院判决,我分得百分之七十,也就是两百多万。
他给张青买的那辆宝马车,作为夫妻共同财产,被折价拍卖,我也分到了一半。
至于那套公寓,因为房产证上是张青的名字,情况比较复杂,还在走法律程序。
但张律师说,我有很大的希望能追回那笔首付款。
陈阳因为职务侵占罪,数额巨大,被判了七年。
当我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我只是觉得,很累。
这场战争,我赢了。
但我失去的五年青春,再也回不来了。
我卖掉了那套房子。
那个充满了压抑和痛苦回忆的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多待。
我拿着卖房的钱,和法院判给我的补偿,在一个离市中心不远,但很安静的小区,买了一套小户型。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
我把房子,装修成了我最喜欢的样子。
简约,明亮,温暖。
我给自己买了一个大大的画板,和全套的画具。
我开始重新画画。
一开始,我的手很生。
画出来的线条,都是抖的。
但慢慢地,我找回了感觉。
我画阳光,画植物,画窗外流动的云。
我把我的画,发到我的微博上。
那个叫“被嫌弃的保姆的五年”的账号,我没有注销。
我把它改了名字,叫“林晚的新生”。
我继续在上面,分享我的生活。
我分享我的画,分享我做的美食,分享我读过的书。
我告诉大家,我报了一个插画班,在重新学习。
我告诉大家,我开始接一些简单的设计私活。
我告诉大家,我养了一只猫,叫“阳光”。
我的粉丝,越来越多。
她们叫我“晚姐”。
她们说,从我身上,看到了力量。
肖楠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给一盆绿萝浇水。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可以啊,林晚。”
肖楠环顾着我的新家,一脸的赞叹。
“这才叫人过的日子。”
我笑了。
“是啊,我现在,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我们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着咖啡,聊着天。
就像很多年前,我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一样。
“对了,”肖楠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前几天,碰到陈莉了。”
“哦?”我没什么反应。
“她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大半。她跟我抱怨,说她儿子要结婚,女方要的彩礼太高,她拿不出来。”
“她说,要是陈阳没出事,这点钱,根本不是问题。”
“她还在怨你。”
我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
“随她去吧。”
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跟我无关了。
我的世界里,不应该再有这些垃圾。
临走的时候,肖楠忽然抱住我。
“晚晚,我真为你高兴。”
“你不知道,你刚离婚那会儿,我有多担心你。我真怕你想不开。”
“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拍拍她的背,“都过去了。”
送走肖楠,我回到画架前。
画纸上,是一片向日葵花田。
金色的花盘,朝着太阳,恣意地生长。
我拿起画笔,在画的角落,签下了我的名字。
林晚。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点开。
“林晚,对不起。——陈阳”
短信,是从一个监狱的公共号码发出来的。
我看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按下了删除键。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还要法律做什么?
我没有回复。
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我走到婆婆的房间。
这个房间,我已经收拾干净了。
所有的医疗器械,都处理掉了。
我把它改成了我的书房。
在整理婆婆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小木盒子。
是她以前的梳妆盒。
里面,是一些她年轻时候的首饰。
已经不值钱了。
在盒子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张对折的纸。
纸已经泛黄,很脆。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
上面,是婆婆歪歪扭扭的字迹。
是她还能动的时候写的。
“小晚,委屈你了。妈对不起你。”
“这个镯子,是我妈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给你。”
“如果有一天,陈阳那小子敢对不起你,你就拿着这个镯子,别回头。”
纸的下面,是一个成色很好的翡翠镯子。
我拿起那个镯子。
冰凉的触感,贴着我的皮肤。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我受的委屈。
她知道她儿子的德性。
她只是,说不出来。
她用她最后的方式,给了我一份保障,一份体面。
我握着那个镯子,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五年的委屈,这五年的辛酸,好像在这一刻,才真正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哭的,不是我的付出。
而是,这份迟来的,却无比珍贵的理解。
妈,谢谢你。
我不委屈了。
真的。
我把镯子,戴在了手腕上。
尺寸刚刚好。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城市染成了金色。
楼下,孩子们在嬉笑打闹,情侣们在牵手散步。
人间烟火,如此美好。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客户。
“林小姐,您上次设计的那个logo,我们老板非常满意。我们还有一个新的项目,想跟您合作,您有时间吗?”
我看着窗外的晚霞,笑了。
“有。当然有。”
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欢喜星为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