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属的冷光和消毒水的气味,是我恢复意识时最先捕捉到的两样东西。
金属的冷光和消毒水的气味,是我恢复意识时最先捕捉到的两样东西。
我躺在一个类似休眠舱的玩意儿里。
不对。
我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周围是斑驳脱落的墙皮。
一股劣质泡面混合着潮湿霉菌的味道,钻进鼻腔。
“欢迎来到‘极乐境’,玩家编号734。”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我脑中响起。
我愣住了。
极乐境?那不是我们公司去年被毙掉的废案吗?一个号称百分之百沉浸感,但因为技术风险和伦理问题,连立项都没通过的全潜式VR游戏。
“游戏目标:通关。”
“游戏规则:1. 通关是唯一离开本游戏的途径。2. 游戏内死亡,即为真实死亡。”
电子音说完这两句,就彻底沉默了。
像一个冰冷的判决。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隔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了。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高楼犬牙交错,把天空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像一块打碎的玻璃。
这不是我那间乱糟糟的出租屋。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钻心的疼。
妈的,不是梦。
我,陈驰,一个被前公司优化掉的游戏策划,居然被困在自己曾经参与设计,但最终被废弃的游戏里了。
这他妈算什么?来自前东家的“亲切问候”?
我走到窗边,楼下是条狭窄的街道,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人行色匆匆,他们的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像一群设定好程序的NPC。
但直觉告诉我,他们和我一样,是“玩家”。
桌上有一个破旧的平板,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我的个人信息。
【玩家:陈驰(编号734)】
【等级:1】
【生命值:100/100】
【体力值:60/100(饥饿)】
【装备:无】
【技能:无】
【道具:新手面包x3,纯净水x1】
【任务:无】
这简陋到可笑的界面,透着一股“半成品”的粗糙感。
饥饿状态?
我拿起一块新手面包,那玩意儿干得像块石头,我用力掰开,塞进嘴里,口感像在嚼木屑。
但随着面包下肚,体力值后面那个“饥饿”的负面状态,真的消失了。
体力值缓慢回升到了75。
这一切,真实得令人绝望。
我必须冷静。
作为一个策划,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游戏的核心是“规则”。只要摸清规则,就有活路。
“通关”,这目标太笼ga统了。任何一个游戏,通关都意味着完成一系列主线任务,最终打败BOSS。
那么,主线任务是什么?最终BOSS又是什么?
平板上空空如也的任务栏,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短促而有力。
我警惕地走到门后,“谁?”
“新人?”门外是个年轻的男声,带着一丝不耐烦,“出来领‘低保’了,再不去食堂就关门了。”
低保?
我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染着一头扎眼的黄毛,穿着一件印着骷髅头的T恤,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看什么看?快点,‘清道夫’的工作可不等人。”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跟了上去。
所谓的“食堂”,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弥漫着食物发馊的气味。一条长长的队伍,蜿蜒着看不到头。
每个人都拿着一个金属餐盘,沉默地等待着。
轮到我时,一个肥胖的、满脸横肉的NPC大妈,用勺子在我盘子里扣了一坨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
这就是“低保”。
我端着盘子,找了个角落坐下。黄毛就坐在我对面,狼吞虎咽。
“我叫马力,你可以叫我小马。”他含糊不清地自我介绍。
“陈驰。”
“刚来的?”他抬起头,嘴边还沾着食物残渣。
我点了点头。
“劝你一句,别想着搞什么幺蛾子。”小马压低声音,“这里不是你玩过的那些游戏。死了,就真没了。”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恐惧。
“已经有三百多号人,没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怎么才能通关?”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小马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通关?哥们儿,先进来的人,最强的那个,已经被困了快一年了。现在还在第四关挣扎呢。”
“这里,一共七关。”
七关。
“第一关的任务是什么?”
“活下去。”小马指了指周围麻木的人群,“在这个‘新手村’活够七天,就算过关。”
“活下去?”我皱起眉,这算什么任务?
“你以为很容易?”小马冷笑,“看到我们刚才领的低保没?那玩意儿,每天只能领一次,提供的体力值,刚好够你干一天活。不干活,就得饿死。”
“干什么活?”
“喏,‘清道夫’。”他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我顺着看过去,墙上贴着一张招工启事,上面用鲜红的字体写着:【招募下水道清道夫,日结,管一顿饱饭。】
去清理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换一顿仅仅能果腹的饭。
这就是第一关的“玩法”。
它不是在考验你的战斗技巧,也不是在考验你的智慧。
它在磨灭你的尊严。
把人变成单纯为了活着而喘气的牲口。
我懂了。
这个叫“极乐境”的游戏,它的设计者,怀着巨大的恶意。
我跟着小马,加入了“清道夫”的行列。
我们被带到城市的地下,那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网络。腥臭的污水,黏腻的淤泥,还有不知名的漂浮物。
工作内容很简单,用铁锹把淤泥铲进推车里,运到指定地点。
简单,但极其消耗体力。
体力值在飞速下降。
汗水混着污泥,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我咬着牙,机械地重复着挥锹、铲起、倾倒的动作。
我是一个游戏策划,我曾经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敲着键盘,设计着虚拟世界里的英雄与史诗。
而现在,我却在自己创造的逻辑的阴沟里,为了生存,像蝼蚁一样刨食。
巨大的反差,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我的脸上。
“省着点力气。”小马在我旁边提醒,“这活儿要干十二个小时,体力值耗尽,人会直接虚脱,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他看起来很有经验。
我点了点头,放慢了动作,尽量让每一次挥动都更有效率。
时间在这里变得无比漫长。
十二个小时后,我们终于领到了那份“饱饭”,比中午的“低保”多了一块黑乎乎的肉。
我几乎是含着泪吃完的。
回到那个小隔间,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
身体上的疲惫,远不如精神上的屈辱来得强烈。
这就是第一关吗?
用最原始的生存压力,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薇的脸。
林薇,我的前女友。
我们分手那天,她站在我那间乱糟糟的出租屋里,眼神里满是失望。
“陈驰,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说,“你辞职以后,每天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打游戏,你的人生,就只有这些虚拟的数据吗?”
“你不懂。”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游戏里有规则,有逻辑,付出就有回报。现实呢?现实就是一坨狗屎。”
“所以你就打算在这坨狗屎里躺平了?”
我沉默了。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拖着行李箱,关上了门。
那扇门关上的声音,直到现在,还时常在我耳边回响。
如果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在真正的“游戏”里,为了生存,干着比现实中任何工作都卑微的活儿,她会怎么想?
是会觉得我活该,还是会……心疼?
我不敢想下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我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
起床,排队领低保,下水道,吃饭,睡觉。
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像其他人一样麻木。
我不再去想“通关”,不再去想“规则”,脑子里只剩下“体力值”和“下一顿饭”。
我正在被这个游戏同化。
第五天,出事了。
一个新来的玩家,大概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受不了这种日子,精神崩溃了。
他站在食堂的桌子上,大喊大叫。
“这都是假的!是幻觉!我要出去!”
他嘶吼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脖子。
血,喷涌而出。
他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不动了。
周围的玩家,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糊糊。
仿佛倒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无关紧yo要的BUG。
紧接着,那个大学生的尸体,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化作点点光斑,消失了。
【玩家编号812,确认死亡。游戏继续。】
冰冷的电子音,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到角落里吐了出来。
我吐出的,只有酸水。
小马递给我一瓶水。
“习惯就好。”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
我看着他,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你……不害怕吗?”我问。
“害怕?当然害怕。”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刚进来的时候,我比他还激动。我砸东西,我骂人,我绝食……有什么用呢?除了白白消耗体力值,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这里,最没用的东西,就是情绪。”
他说完,拧开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
是啊,情绪是最没用的。
愤怒,绝望,恐惧……这些东西,只会加速我的死亡。
我必须活下去。
不,不能仅仅是活下去。
我要通关。
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要回去,找到林薇,告诉她,我不是一个只会在虚拟世界里逃避的懦夫。
那个死去的大学生,像一针强心剂,打碎了我连日来的麻木。
我开始观察。
我观察NPC的行为模式,观察地形,观察每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作为游戏策划的职业本能,终于被唤醒了。
我发现,这个所谓的“新手村”,并非铁板一块。
比如,那个分发食物的肥胖大妈,她每次给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打饭时,手都会多抖一下,给他更多的食物。
比如,下水道里,有一个隐蔽的通风口,可以通往一个废弃的仓库,仓库里有一些生锈的零件。
这些,都是“信息”。
在游戏里,信息就等于资源。
第七天,第一关的最后一天。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下水道。
我用省下来的两个“新手面包”,跟一个消息贩子换了一个情报。
“西区,有个叫‘屠夫’的NPC,他会发布隐藏任务。”
西区,是新手村的富人区,虽然也只是相对而言。那里的建筑更整洁,街道也更干净。
我找到了那个叫“屠夫”的NPC。
他是一个体格壮硕的光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正在一个肉铺前剁着骨头。
“有事?”他头也不抬地问,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粝。
“我来接任务。”我开门见山。
他停下手中的刀,抬起眼皮,审视着我。
“哦?你这身板,能干什么?”
“我能干别人干不了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是一种心理博弈。在游戏设计里,某些NPC的AI设定,会倾向于跟更自信、更直接的玩家互动。
屠夫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有点意思。”
他从案板下摸出一个油腻的包裹。
“把这个,送到东区的‘医生’那里。记住,别打开,也别让任何人看见。”
【叮!触发隐藏任务:神秘的包裹。】
【任务内容:将包裹安全送达东区诊所的医生手中。】
【任务奖励:???】
终于来了。
东区,是新手村最混乱的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把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包裹送过去,难度可想而知。
但我没有选择。
我把包裹揣进怀里,用衣服盖好,低着头,快步朝东区走去。
一路上,我能感觉到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这个游戏,在筛选玩家。
它用第一关的“生存考验”,筛掉那些意志薄弱的人。
然后,用这种隐藏任务,筛选出那些有野心、有勇气的“精英玩家”。
我穿过几条小巷,眼看就要到东区诊所了。
突然,前面出现了三个流里流气的玩家,堵住了我的去路。
“小子,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为首的那个,是个刀疤脸,手里掂着一根钢管。
我心里一沉。
还是被盯上了。
硬拼,肯定打不过。我现在的属性,就是个战五渣。
只能智取。
“什么东西?”我故作茫然。
“少他妈装蒜!”刀疤脸失去了耐心,挥舞着钢管就冲了过来。
我转身就跑。
我没有往大路上跑,而是钻进了一条更窄的巷子。
这是我这几天观察好的路线。
这条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垃圾处理站,地形复杂,有很多可以躲藏的地方。
我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体力值在飞速下降。
妈的,拼了!
我躲在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后面,屏住呼吸。
三个劫匪追了进来,四处张望。
“人呢?”
“肯定就在这附近,搜!”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一样东西。
那是我用仓库里的生锈零件,磨出来的一把简易的、只有尖头的小刀。
一个劫匪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越来越近。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是现在!
在他经过垃圾箱的一瞬间,我猛地窜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把小刀捅进了他的大腿!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立刻朝我扑来。
我没有恋战,拔出刀,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腿上中刀的那个,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二对一,变成了二对二,不,是一对二。
我必须利用地形。
我爬上一个集装箱,然后跳到对面的房顶上。
这是我策划过无数次的游戏场景,跑酷,追逐。
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成了主角。
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爬了上来。
房顶很滑,布满了青苔。
我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体力值已经见底了。
我感觉肺部像要炸开一样。
前面的房顶,断了。
和对面,隔着一条三米宽的巷子。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跑啊,你再跑啊!”刀疤脸在后面狞笑着。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
我助跑,起跳。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我想起了大学时,我和林薇一起去看极限运动的电影。
她说:“这些人太酷了,他们是在用生命拥抱自由。”
我当时说:“他们只是在作死。”
现在我才明白,当身后是绝路时,向前一步,哪怕是万丈深渊,也是唯一的生路。
我的指尖,碰到了对面房顶的边缘。
我死死地扒住,然后用力一撑,翻了上去。
我成功了。
我回头,看到刀疤脸和他的同伴,站在对面,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朝他们比了个中指,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把包裹送到了医生那里。
那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
“很好。”他点了点头,递给我一个注射器。
【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体力恢复药剂x1,技能:初级格斗。】
【叮!恭喜玩家通过第一关‘绝望的囚笼’。】
【正在传送至第二关……】
我的身体被白光包裹。
传送前,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七天的地方。
这个充满恶臭、绝望和死亡的“新手村”。
再见了。
不,是再也不见。
白光散去,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纯白色的空间。
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
平台上,站着几十个人。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通过了第一关的玩家。
小马也在。
他看到我,惊喜地跑了过来。
“陈驰!你小子可以啊!居然也过了!”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在这种地方看到一个熟人,感觉还不赖。
【欢迎来到第二关:信任的赌场。】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本关规则:】
【1. 玩家将被两两分组,进行‘信任游戏’。】
【2. 游戏共三轮,每一轮,你们都需要在‘合作’与‘背叛’之间做出选择。】
【3. 三轮过后,积分高者晋级,积分低者……淘汰。】
淘汰。
这个词,在这里等同于死亡。
【分组开始。】
一道道光束从天而降,将玩家们随机罩住。
我和小马,被分到了一起。
“太好了!”小马兴奋地说,“我们俩一组,肯定能赢!”
我却笑不出来。
信任游戏。
这在博弈论里,是一个经典的“囚徒困境”模型。
如果两人都选择合作,双方都能得到稳定的收益。
如果一方背叛,一方合作,背叛者将获得极高的收益,而合作者将血本无归。
如果双方都选择背叛,双方都将受到惩罚。
这个游戏,考验的不是信任。
它考验的是人性中的贪婪与自私。
【游戏开始。】
我和小马面前,出现了一个虚拟的操作界面。
上面只有两个按钮。
【合作】与【背叛】。
【第一轮,请做出选择。倒计时:60秒。】
“陈驰,我们都选合作,对吧?”小马看着我,眼神真诚。
“嗯。”我点了点头。
从收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三轮都选择合作,是我们俩都能晋级的唯一方式。
只要有一方动了歪心思,结果就很可能会导向双输。
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合作】。
倒计时结束。
【选择揭晓。】
【玩家陈驰选择:合作。】
【玩家马力选择:合作。】
【双方各获得10积分。】
“耶!”小马开心地跳了起来。
我松了口气。
看来,他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二轮,请做出选择。】
“继续合作!”小马说。
我看着他年轻而充满信任的脸,心里却涌起一丝不安。
这个游戏,太简单了。
简单到……像一个陷阱。
“极乐境”的设计者,绝不会这么好心。
如果只是简单的囚徒困境,那未免太无聊了。
一定还有我没注意到的规则。
我重新审视着游戏规则的描述。
“三轮过后,积分高者晋级,积分低者淘汰。”
问题就出在这里。
它没说,晋级的名额有几个。
如果,晋级名额只有一个呢?
如果,我们这一组,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呢?
那么,三轮合作,得到同样的分数,结果会是什么?
是同归于尽吗?
我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陈驰?你怎么了?快选啊。”小马催促道。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眼前的【背叛】按钮。
如果我在这一轮选择背叛,而他选择合作。
那么,按照规则,我将获得30分,而他将被扣掉10分。
我的总分将达到40分,而他,是0分。
在最后一轮,无论我们怎么选,我的分数都将远远高于他。
我将活下来。
而他,会死。
我的手指,悬在【背叛】按钮上,微微颤抖。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想起了那个在食堂自杀的大学生。
想起了那些在下水道里麻木工作的玩家。
想起了小马递给我的那瓶水,和那句“习惯就好”。
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
“陈驰?”小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
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秒。
我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按了下去。
对不起了,小马。
我想活下去。
【倒计时结束。选择揭晓。】
我睁开眼,不敢去看屏幕。
【玩家陈驰选择:合作。】
【玩家马力选择:背叛。】
……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屏幕。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我选择了合作。
而小马,背叛了我。
【玩家陈驰被扣除10积分,当前总分:0。】
【玩家马力获得30积分,当前总分:40。】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小马。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有一种计谋得逞的冷酷。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为什么?”他笑了,笑得那么陌生,“陈驰,你是个好人。可惜,好人在这个游戏里,活不长。”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背叛我?”
“不然呢?”他摊了摊手,“你以为我跟你套近乎,真是想交朋友?我只是在筛选一个看起来最蠢、最容易相信别人的合作对象而已。”
“你,看起来最合适。”
我的心,像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四分五裂。
原来,他之前的种种示好,都是伪装。
原来,我所以为的“战友情谊”,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才是那个傻子。
“别怪我。”小马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要怪,就怪这个游戏。它逼我们这么做。”
【第三轮,请做出选择。】
已经没有悬念了。
我的分数是0,他是40。
无论这一轮我怎么选,我都输定了。
我看着操作界面,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明白了。
这第二关,叫“信任的赌场”。
它赌的,根本不是积分,而是人心。
它用“囚徒困境”这个模型,逼着人们撕下伪善的面具,暴露出最自私、最丑陋的一面。
它让你亲眼看着,你所信任的人,是如何为了活下去,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向深渊。
这比单纯的肉体折磨,要残忍一百倍。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小马。
然后,我按下了【合作】。
【倒计时结束。选择揭晓。】
【玩家陈驰选择:合作。】
【玩家马力选择:背叛。】
毫无意外。
他为了确保自己万无一失,再次选择了背叛。
【最终积分统计:】
【玩家陈驰:-20分。】
【玩家马力:70分。】
【本轮游戏,玩家马力晋级。】
【玩家陈驰……】
电子音顿了一下。
【……获得‘愚人善意’特殊豁免。同样晋级。】
什么?
我和小马都愣住了。
【本关真正规则:在连续遭遇两次背叛后,依然选择合作的玩家,将被视为拥有‘不可动摇的善意’,获得豁含免资格。】
【恭喜你,玩家陈驰。你是本次游戏中,唯一达成此条件的玩家。】
周围的平台上,传来一阵阵惨叫和咒骂。
那些互相背叛的,或者只合作了一次的,无一例外,都被“淘汰”了。
光芒闪过,他们消失在原地。
整个纯白空间,只剩下我和小马,还有另外几个因为三轮合作而共同晋级的组合。
小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不易察arle觉的……恐惧。
他以为他赢了。
结果,他只是一个被游戏规则玩弄于股掌的小丑。
而我,这个他眼中的“蠢货”,却因为“愚蠢的善良”,活了下来。
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原来……是这样……”小马喃喃自语。
我没有理他。
我只是觉得很累。
这个游戏,在用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方式,剖析着人性。
它先让你绝望,再给你希望,然后又亲手把希望打碎。
它让你看到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又在最后告诉你,最纯粹的善良,才是唯一的通行证。
它到底想干什么?
设计这个游戏的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态?
【正在传送至第三关……】
白光再次亮起。
这一次,我出现在一个……办公室里。
非常熟悉的办公室。
格子间,电脑,墙上贴着“奋斗”、“拼搏”的标语。
这不就是我之前待过的那家游戏公司吗?
连工位上那盆快要被我养死的仙人掌,都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第三关:名为‘工作’的迷宫。】
【本关规则:请在七天内,完成你手头上的所有‘工作’。】
我低头一看,我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
最上面的一份,是《“极乐境”项目初期概念设计案》。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些,都是我曾经做过的工作。
那些我熬了无数个通宵,写下的策划案,画下的草图,建立的模型……
现在,它们变成了我的“关卡”。
【任务一:优化‘极乐境’新手村任务线。】
【要求:提升玩家留存率30%。】
【时限:24小时。】
我看着这个任务,只想骂娘。
这他妈是我当时被毙掉的第一个版本!
当时我的上司,那个姓王的胖子,把我的策划案摔在桌子上,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做的什么垃圾玩意儿!毫无吸引力!还提升留存率?玩家不卸载就算给你面子了!”
我当时为了这个方案,熬了整整一个星期。
现在,游戏让我24小时内,拿出一个能提升30%留存率的方案。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坐了下来,打开电脑。
熟悉的开机画面,熟悉的软件。
我尝试着开始工作,但脑子里一团乱麻。
过去的失败和屈辱,像潮水一样涌来。
我仿佛又看到了王胖子那张油腻的脸,听到了他尖酸刻薄的嘲讽。
“陈驰啊陈驰,你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废物。”
“创意?创意能当饭吃吗?我们要的是流水,是KPI!”
“做不出来就滚蛋!”
“砰!”
我一拳砸在桌子上。
手背传来剧痛。
但这点痛,远不及心里的憋屈。
这个游戏,它在挖我的伤疤。
它把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变成了我的敌人。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抱怨没有用。
我必须完成任务。
我开始梳理思路。
新手村任务线,核心问题在于引导性太差,且趣味性不足。
“清道夫”任务,虽然能带来生存压力,但也极易劝退玩家。
必须加入更多选择,更多正向反馈。
我把“清道夫”任务改成了可选任务,同时增加了“信使”、“搜寻者”、“工匠”等多种初期职业。
玩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不同的方式来度过第一关。
我还加入了一个“声望系统”。
完成某些特定NPC的任务,可以提升声望,解锁更多功能和奖励。
比如,屠夫的隐藏任务,就可以大幅提升“地下势力”的声望。
……
我完全沉浸了进去。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一个死亡游戏。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对游戏充满热情的自己。
那个可以为了一个好的创意,兴奋得彻夜不眠的自己。
24小时后,我提交了方案。
【方案审核中……】
【审核通过。任务完成度:优秀。】
【获得奖励:技能‘深度思考’(提升逻辑分析能力)。】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
但紧接着,第二个任务就来了。
【任务二:设计第二关‘信任的赌场’的完整规则与数值模型。】
【时限:48小时。】
我看着这个任务,愣住了。
让我……设计那个把人性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变态关卡?
我亲身体验过那个游戏带来的痛苦和绝望。
现在,却要我亲手去创造它。
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折磨。
它在逼我,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那种为了所谓的“游戏性”,为了制造冲突和戏剧性,而毫不在意玩家感受的、冷血的策划。
我做不到。
我盯着空白的文档,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写,还是不写?
写,就意味着我向这个变态的游戏低头,承认了它那套扭曲的价值观。
不写,就意味着死亡。
我想起了林薇。
如果我死在这里,她会知道吗?
她大概只会觉得,我这个前男友,又不知道消失到哪个网吧里,醉生梦死了吧。
不。
我不能死。
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
“合作共赢”。
我重新设计了“信任的赌场”。
在我设计的版本里,虽然依旧有“合作”与“背叛”的选项。
但核心机制,不再是“淘汰”。
而是“救赎”。
如果一个玩家遭遇背叛,他可以选择“原谅”对方。
选择“原谅”后,他会损失一部分积分,但这部分积分,会转移给那个背叛他的人,并且清除掉对方的“背叛”记录。
这个设计的核心理念是,给犯错的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我相信,人性本善。
没有人愿意从一开始就当一个坏人。
很多时候,只是因为环境所迫,或者一念之差。
游戏,不应该只是放大恶意。
它也可以,引导人向善。
我将这个方案,连同长达数千字的设计理念,一起提交了上去。
我不知道这个方案会不会通过。
这完全违背了“极乐境”目前表现出来的所有设计风格。
这更像是一种挑衅。
我是在对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设计者说:
“去你妈的黑暗森林法则,老子不吃你那套。”
【方案审核中……】
这一次,审核的时间特别长。
我靠在椅子上,等待着审判。
大不了,就是一死。
反正,我也守住了自己的底线。
不知过了多久,电子音终于响起。
【……方案驳回。】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果然……还是不行吗?
【驳回理由:过于理想化,不符合‘极乐境’的核心设计理念。】
【但是……】
电子音停顿了一下。
【……检测到方案中蕴含的‘人文关怀’逻辑,具有极高的独创性。】
【任务完成度:破格。】
【获得特殊奖励:‘规则篡改’权限(初级)。】
【规则篡改(初级):你可以对当前关卡的某项非核心规则,进行一次微调。】
我……成功了?
我用我的“天真”,硬生生从这个冷酷的游戏系统里,掰开了一道口子!
我欣喜若狂。
这比给我任何装备或者技能,都更让我激动。
这意味着,我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棋子。
我拥有了,改变棋盘的能力。
哪怕,只是一点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废寝忘食地处理着那些“工作”。
设计第三关的怪物AI,编写第四关的剧情脚本,搭建第五关的场景模型……
这些工作,都与我过去的经历息ه息相关。
每一次,都是一次对过去的重新审视。
每一次,我都会在其中,加入一些我自己的东西。
一些更光明的,更温暖的,更有人情味的东西。
每一次,我的方案都会被“驳回”。
然后,又因为“独创性”,被“破格”通过。
我像一个病毒,在“极乐境”这个冰冷的系统里,不断注入属于我自己的代码。
七天后,我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恭喜玩家通过第三关‘名为工作的迷宫’。】
【正在传送至第四关……】
白光过后,我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
这条街,是我和林薇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街角的咖啡店,我们坐过的那个靠窗的位置,还空着。
不远处,是那家我们经常去的电影院,门口的海报,还是我们最后一次看的那部电影。
空气中,飘着她最喜欢吃的章鱼小丸子的味道。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的记忆,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第四关:名为‘回忆’的囚笼。】
【本关规则:……没有规则。】
没有规则?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茫然地走在街上。
周围的人,对我视而不见。
他们就像是记忆里的背景板,重复着固定的动作。
我走进了那家咖啡店。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和“林薇”。
年轻的我,正笨拙地讲着笑话,试图逗笑对面的女孩。
而年轻的林薇,托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
那是我记忆里,最美好的画面。
我站在旁边,像一个幽灵,看着过去的自己。
我多想走上前去,告诉那个傻小子,珍惜眼前的女孩。
不要因为工作,忽略她。
不要因为自尊,伤害她。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但我做不到。
我只能看着。
场景变换。
我们开始争吵。
为了我无休止的加班,为了我越来越少的陪伴,为了我对未来的迷茫。
每一次争吵,都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划开一道新的伤口。
我看着“我”,说着那些伤人的话。
看着“林薇”,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最后,是分手那天。
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陈驰,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我”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是在用沉默,掩饰我的懦弱。
我不敢挽留。
因为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我害怕承诺。
因为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搞得一塌糊涂。
门,关上了。
“林薇”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周围的场景,开始像玻璃一样破碎。
我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
【你看到了吗?】
一个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不是那个冰冷的电子音。
而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过去。】
【一个充满了失败和悔恨的过去。】
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
那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我的脸。
不,不完全是。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我所没有的,冰冷的、嘲弄的笑容。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我?”他笑了,“我就是你啊。”
“我是那个更理智,更强大,更懂得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你。”
“你可以叫我……‘暗影’。”
他走到我面前,和我面对面。
我们就像照镜子一样。
“第四关,很简单。”他说,“只要你承认,过去的一切,都是你的错。承认你是个懦夫,是个失败者。承认你根本配不上林薇。”
“只要你向我,向你自己,彻底地认输。你就可以过关。”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和我一模一样,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我突然明白了。
这个游戏,从头到尾,针对的都只有我一个人。
第一关,磨灭我的尊严。
第二关,摧毁我的信任。
第三关,否定我的理想。
第四关,践踏我的回忆。
它在一步步地,瓦解我之所以为“我”的一切。
它想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东西。
一个冷酷、自私、只相信力量,并且彻底否定过去的怪物。
“怎么样?”暗影看着我,循循善诱,“承认吧,承认你就是个废物。这样,你就能得到解脱了。”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错了。”我说。
“哦?”
“我的过去,确实有很多失败,很多悔恨。”我平静地说,“我确实,搞砸了很多事,也伤害了我在乎的人。”
“但是……”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也是我的一部分。”
“那些加班的夜晚,是我为梦想付出的努力。”
“那些和林薇的争吵,是因为我在乎她。”
“那个沉默的懦夫,也只是因为,他太爱那个女孩,爱到害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
“我承认我的失败,但我从不后悔我的过去。”
“因为,没有那些过去,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的话,像一把利剑,刺向了他。
暗影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ed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愤怒。
“你……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他咆哮着。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吗?”我笑了笑,发动了我的技能。
“规则篡改。”
【请选择你要微调的规则。】
我看着眼前的暗影,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求,让‘回忆’,拥有实体。”
【规则微调成功。】
话音刚落,我们周围破碎的场景,开始重组。
不再是虚幻的影像。
而是变成了真实的,可以触摸的场景。
那家咖啡店,那张桌子,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拿铁。
“你干了什么?”暗影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我没有回答他。
我走到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坐在了“我”的对面。
“林薇”抬起头,看到了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
“你来了。”她说。
“我来了。”我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她指了指我对面那个,还在讲着蹩脚笑话的年轻的“我”。
我想了想,说:“告诉他,别光顾着讲笑P话,多听听她说话。”
林薇笑了。
“好。”
场景再次切换。
争吵的房间里。
“我”和“林薇”在激烈地对峙。
我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说了。”我说,“现在,去抱抱她。”
那个暴躁的“我”,愣住了。
他回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然后,他真的走上前,抱住了那个正在哭泣的女孩。
最后,是分手的那个下午。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抬起头。”我说,“看着她,告诉她,你爱她。告诉她,你会为了她,变成一个更好的人。求她,别走。”
“我”的身体在颤抖。
他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无法改变过去。
但我可以,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恭喜玩家通过第四关‘名为回忆的囚笼’。】
【你已找回迷失的自我。】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光。
暗影在光芒中,发出了不甘的怒吼,然后消失不见。
等我再次睁开眼,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
天空是暗红色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
这里像一个战场。
第五关,第六关……
接下来的两关,我经历了匪夷所dis所思的战斗。
第五关,我面对的是我亲手设计的那些游戏怪物。它们被“暗影”的力量强化,变得异常狂暴。
我利用我对它们AI逻辑的熟悉,以及“规则篡改”的能力,险死还生。
第六关,我面对的,是其他所有被淘汰的玩家的“怨念集合体”。那是一个由无数痛苦和绝望汇聚而成的怪物。
我没有和它战斗。
我只是站在它面前,把我一路走来的经历,告诉了它。
我告诉它,这个游戏是多么的恶意满满。
也告诉它,即使在这样的恶意中,依然有善良和希望存在。
最后,那个巨大的怪物,在我面前,土崩瓦解。
化作了无数的光点,飞向了天空。
每一颗光点,都是一个解脱的灵魂。
现在,我站在这里。
第七关的入口。
那是一扇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大门。
【欢迎来到最终关卡:审判日。】
我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后,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场景。
那里,是我的出租屋。
我离开“现实世界”时,那间乱糟糟的出租屋。
吃剩的外卖盒,堆积如山的脏衣服,还有那台落满灰尘的电脑。
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一个人,背对着我,坐在电脑前。
那个背影,我很熟悉。
他穿着我最常穿的那件灰色卫衣,头发有些乱。
他就是我。
或者说,是进入游戏之前的我。
那个颓废,迷茫,靠打游戏来逃避现实的我。
他就是……最终BOSS?
我愣住了。
我被困在游戏里,只有通关才能出来,可最后一关的BOSS,竟是我自己。
这算什么?
让我,杀死过去的自己?
他仿佛感觉到了我的到来,慢慢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眼神空洞,和我第一天在“新手村”看到的那些麻木的玩家,一模一样。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这个游戏,是你创造的?”
“是。”他点了点头,毫不避讳。
“为什么?”
“因为我恨。”他看着我,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我恨这个世界。我恨那些否定我才华的人。我恨那些不公的规则。”
“最重要的是……”
“我恨我自己。”
“我恨我的软弱,恨我的逃避,恨我亲手推开了我最爱的人。”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所以,我创造了这个世界。一个绝对公平,也绝对残酷的世界。”
“在这里,只有最强者,最冷酷,最自私的人,才能活下来。”
“我把我的所有负面情绪,所有恶意,都注入了这个游戏。我创造了‘暗影’,让它去筛选,去淘汰。”
“我以为,最终能走到这里的,会是一个和我一样,充满了仇恨和绝望的灵魂。”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可为什么……来的是你?”
“一个依然相信‘合作’,相信‘理想’,甚至愿意和过去‘和解’的……蠢货。”
我明白了。
我眼前的这个“我”,是过去的我,在被林薇抛弃,被公司开除,人生跌入谷底时,所产生的“心魔”。
这个心魔,利用我对游戏技术的了解,创造了这个“极乐境”。
他想证明,他的那套黑暗法则是对的。
他想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失败者”,来证明他自己,并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而我,是他这个实验里,最大的“意外”。
“现在,你要怎么做?”他问我,“杀了我?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通关’了。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你的现实世界。”
“然后,带着你那套可笑的理想,继续被现实打得头破血流。”
他站了起来,向我张开了双臂。
“来吧,动手吧。”
“证明给我看,你的‘道’,比我的‘道’,更强。”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由我自己的绝望所创造出来的怪物。
我看到了他的痛苦,他的不甘。
我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份被层层恨意包裹起来的,对爱的渴望。
我摇了摇头。
“我不杀你。”我说。
他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我的一部分。”
我朝他,伸出了手。
“你不是想证明谁对谁错吗?”
“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我们只需要……接受彼此。”
就像在第四关,我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一样。
现在,我要和我的“心魔”,和解。
他看着我伸出的手,眼神剧烈地颤抖着。
他脸上的冰冷和空洞,在一点点地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泪水。
他哭了。
像一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他握住了我的手。
下一秒,他的身体,化作了无数的光点,涌进了我的身体。
我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绝望。
也感觉到了……他的解脱。
【……】
这一次,没有冰冷的电子音。
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化为数据流,分崩离析。
我闭上了眼睛。
……
再次睁开眼。
我躺在我出租屋的地板上。
头上,还戴着那个造型古怪的VR头盔。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斑。
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灰尘。
一切,都和“游戏”里的最后一幕,一模一样。
我……回来了?
我摘下头盔,扔到一边。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很干净,没有下水道的污泥,也没有战斗留下的伤痕。
桌上的外卖盒,还散发着馊味。
墙角的脏衣服,堆得像座小山。
一切,都没有变。
又或者,一切,都已经变了。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距离我“进入游戏”那天,只过了一夜。
我翻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我不敢触碰的名字。
林薇。
我看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
我没有拨通那个电话。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开始打扫房间。
我把所有的垃圾,都扔进了垃圾袋。
我把所有的脏衣服,都塞进了洗衣机。
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阳光和新鲜空气,流进这个封闭了太久的房间。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房间中央,深吸了一口。
空气中,有阳光的味道。
“极乐境”的旅程,结束了。
但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
我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了那个名字。
然后,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那头,响起了熟悉的“嘟——”声。
我的心,跳得很快。
“喂?”
一个清脆的,又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是我记忆里,最魂牵梦萦的声音。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
“林薇。”
“是我。”
来源:雷霆战神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