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巴掌的四分之一那么大,粘在驾驶座底下,一个极其刁钻、不把座椅拆了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角落。
我是在给车做深度清洁的时候,发现那个东西的。
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巴掌的四分之一那么大,粘在驾驶座底下,一个极其刁钻、不把座椅拆了就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的角落。
要不是我那瓶香薰滚了进去,我这辈子可能都发现不了它。
我把它抠下来,双面胶的粘性极强,把我的指甲都给掀得生疼。
黑色的磨砂塑料外壳,没有任何商标,只有一个小小的、像针尖一样的指示灯,幽幽地闪着绿光。
一下,又一下。
像一只眼睛。
我捏着它,站在午后毒辣的阳光里,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
手机地图APP里,有一个“家人共享位置”的功能。
是我开的,陈阳也加了进来。
我们有时候出差,或者晚上加班晚了,会互相看看对方的位置,估摸着时间,安心。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
可现在,我手里这个闪着绿光的小玩意儿,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信任”这两个字上。
我叫林未。
和陈阳结婚三年。
我站在车库里,看着我这辆白色的MINI。
这是我婚前自己全款买的,是我在这座城市里,除了那个我们共同的家之外,唯一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现在,这个空间也被侵犯了。
一种混杂着恶心和愤怒的情绪,从胃里升腾起来,堵在我的喉咙口。
我几乎要吐出来。
我回到屋里,陈阳正在书房打游戏,戴着耳机,声嘶力竭地喊着“中路!中路!保护我!”
他没注意到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让我觉得无比宽厚、无比可靠的背影。
现在只觉得陌生。
我没说话,转身又下了楼。
我坐进车里,把那个小黑块扔在副驾驶座上。
它还在闪。
一下,又一下。
像在嘲笑我。
我发动了车子。
去哪儿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家跟他对质?大吵一架?
然后呢?他会道歉,会说他只是太担心我,会说他爱我。
我会信吗?
我不想吵。
我觉得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城市的高架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车里的音响放着一首我叫不上名字的英文歌,女主唱的声音慵懒又悲伤。
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阳。
我没接。
他又打过来。
我还是没接。
第三遍的时候,我按了静音,把手机和那个小黑块一起扔在副驾驶。
让它们作伴去吧。
高架桥下的路牌闪过一个地名。
西山殡仪馆。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大脑。
好啊。
你想知道我在哪儿。
你想时时刻刻掌控我的行踪。
那我就给你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一个所有人的终点站。
我打开导航,输入了那四个字。
导航里的女声甜美地提示:前方路况通畅,预计四十分钟到达。
通往死亡的路,总是这么顺畅。
我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在空旷的郊区公路上飞驰。
两边的景色飞速倒退,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无聊电影。
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陈阳不是这样的。
他会给我写信,用那种很老派的信纸。
他说我的眼睛像小鹿,清澈又天真。
他说他喜欢看我笑起来的样子,像整个世界都亮了。
我们第一次约会,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连话都说不利索。
可就是那份笨拙,打动了我。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我升职之后吗?
我的工资第一次超过他,我请他去吃我们一直舍不得去的那家法餐。
他整晚都兴致不高,闷着头喝酒。
还是从我买了这辆车之后?
他总说女孩子开这么好的车太扎眼,不安全。
我当时还觉得他是关心我。
现在想来,那句“不安全”的潜台词,或许是“不受控”。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问我“跟谁在一起”,“男的女的”,“几点回来”。
一开始我还会耐心地解释。
后来就只剩下不耐烦。
“你查户口呢?”我问他。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他永远都用这句话来堵我的嘴。
关心。
多好听的词。
现在,这份“关心”变成了一个具体的、闪着绿光的实体。
我甚至笑了出来。
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林未,你真可悲。
你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一个精美的笼子。
你以为的伴侣,不过是一个狱警。
车子开进一片肃穆的松柏林,空气都变得清冷起来。
殡仪馆到了。
门口的保安大叔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大概是很少见到有人开着一辆粉白色的MINI,哭着笑,来到这个地方。
我把车停在停车场。
这里很空,三三两两停着几辆黑色的车,更显得我的MINI格格不入。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陈阳的。
还有几十条微信。
“老婆,你去哪儿了?”
“怎么不接电话?”
“我错了,你别吓我。”
“看到消息回我一下,求你了。”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那边几乎是秒接。
“喂?老婆?林未?你在哪儿?你吓死我了!”陈阳的声音又急又慌,还带着喘息,像是一路在跑。
我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焚烧炉顶上冒出的淡淡青烟。
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在西山殡仪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陈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去那儿干什么?你疯了?”
“来接我吧。”我说。
“顺便看看,给自己提前选个位置,风景好点的。”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把那个小黑d块握在手心,塑料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
我不知道等下陈阳来了,我会怎么做。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从我发现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就像那些被送进焚烧炉的身体。
再也回不来了。
我点了一根烟。
我不常抽烟,但今天,我特别需要尼古丁。
烟雾缭绕,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远处那排肃穆的松柏。
我靠着车头,看着停车场入口的方向。
我在等他。
也像是在等一个审判。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一辆出租车疯了似的冲了进来,一个急刹车停在我的车旁。
车门打开,陈阳连滚带爬地下来了。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衬衫的扣子都扣错了一颗,脸上全是汗。
他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几步冲过来,一把抱住我。
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头里。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他声音都在抖,说不下去了。
我没动,任由他抱着。
他身上有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混杂着汗味。
曾经让我觉得安心的味道。
现在只让我觉得窒息。
我轻轻推开他。
“我没事。”我说。
他看着我,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你没事跑这儿来干什么?你知道我看到定位显示在这里的时候,我魂儿都没了!”他吼道。
定位。
他终于说出来了。
我看着他,慢慢摊开手心。
那个黑色的小方-块,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绿光依旧。
“这个,是你的‘关心’吗?”
陈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看着我手里的东西,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表情,混合着被揭穿的狼狈、心虚,还有一丝……理直气壮?
对,就是理直气-壮。
“你……你发现了?”他终于挤出几个字。
“不然呢?”我冷笑,“你以为我会把它当成你送我的惊喜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就是什么?”我步步紧逼,“就是想知道我每天去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在哪家咖啡店多待了十分钟,是吗?”
“我只是担心你!”他猛地拔高了音量,仿佛声音大,就能占理。
“你最近总是很晚回家,问你跟谁在一起你也不耐烦。我能不担心吗?”
“所以你就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的声音也扬了起来,“陈阳,你这是监控!是侵犯!你懂不懂?”
“我有什么办法!”他一脸的委屈和受伤,“你但凡多跟我说两句话,我至于用这种方法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因为我不配合你的盘问,所以你就有权给我装上监控?
“陈阳,我们是夫妻,不是犯人和狱警。”
“我没把你当犯人!”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把那个追踪器狠狠地砸在他胸口,“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黑-块掉在地上,弹了一下,滚到他脚边。
绿光灭了。
像是死了一样。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东西,又抬头看看我,眼里的慌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
“林未,你扪心自问,我们之间变成这样,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的错吗?”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给我。
“你升职了,你赚钱比我多了,你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你开始嫌我烦,嫌我管得多。你跟你的那些朋友出去,一玩就是半夜,你有考虑过我在家等你的感受吗?”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他的每一句指控,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是,我承认。
我最近是有些忽略他。
工作忙,压力大,回到家我就想自己待着。
他问得多了,我就觉得烦。
可这,就能成为他监控我的理由吗?
“所以,这就是你背着我,在我车上装这玩意儿的理由?”我指着地上的追踪器,一字一句地问。
“对。”他居然点头了。
“因为我想知道你在哪儿。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的。这有错吗?”
我看着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
他的逻辑已经完全扭曲了。
在他看来,爱就是掌控。
关心就是监视。
而我,是他的私有物品。
“有错。”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大错特错。”
“陈阳,你不是爱我,你是在禁锢我。”
“我给过你共享位置,那是基于信任。而你,亲手毁了它。”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们……完了。”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他猛地拉住车门,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完了。”我看着他,清晰地,决绝地重复了一遍。
“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因为一个追踪器?林未,你是不是小题大做?”
小事?
在他眼里,这居然只是一件小事?
我突然觉得无比悲哀,也无比可笑。
“这不是小事,陈阳。”我发动了车子,“这是底线。”
“你越过了我的底线。”
我用力甩上车门,不顾他在外面疯狂地拍打车窗,一脚油门,冲出了这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地方。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我没有回家。
那个地方,现在对我来说,和殡仪馆没什么区别。
都是囚禁灵魂的地方。
我开着车,在外面游荡到深夜。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门口。
我给我的闺蜜,肖楠,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楠楠,我没地方去了。”
肖楠二话不说,十五分钟后,开着她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出现在我面前。
她把我从车里拖出来,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我塞进她的车里。
“去我家。”
在肖楠家的沙发上,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一边听,一边骂。
“我操!陈阳这个逼,他有病吧?”
“装追踪器?他以为他是谁?克格勃吗?”
“分!必须分!这种男人不分留着过年吗?”
她的愤怒,比我自己表现出来的要猛烈得多。
我蜷缩在沙发里,抱着一个抱枕,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说了,我说我们完了。”
“说得好!”肖楠给我倒了杯热水,“这种事,有一次就有无数次。今天是在你车上装,明天就是在家装摄像头,后天就是监听你电话。你信不信?”
我信。
我怎么能不信。
陈阳的那种偏执和控制欲,一旦开了头,就只会变本加厉。
“可是……我们毕竟三年了。”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
“三年怎么了?三年喂条狗还有感情呢。可他把你当人看了吗?”肖楠一针见血。
“他就是把你当成他的所有物。林未,你醒醒吧,这不是爱。”
我没说话。
我知道她说得都对。
可是,心还是会痛。
像被钝刀子来回割。
那天晚上,我在肖楠家住了下来。
陈阳的电话和微信,像轰炸机一样,从未停歇。
我一条都没看,一个都没接。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上班。
我是个室内设计师。
最近手头正好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一家精品酒店的设计。
甲方要求很高,时间又紧。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没用。
我对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全是陈-阳那张又愤怒又委屈的脸。
还有那个闪着绿光的小黑块。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到陈阳又发来了几十条微信。
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
前面几十条都是道歉和哀求。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我把那东西扔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看到这些,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我看到最新的一条。
“林未,你别逼我。”
短短五个字,看得我后背发凉。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我把手机截屏,发给了肖楠。
肖楠立刻回了我一个电话。
“他妈的,他还敢威胁你?这男人是疯了!”
“你别怕,千万别一个人回家。下班我来接你。”
“今天就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了,这破地方不能再待了。”
挂了电话,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孤岛。
下午,我正在跟甲方开会,手机在静音模式下疯狂震动。
我瞥了一眼,是我妈。
我心里咯噔一下。
陈阳这是……把事情捅到我爸妈那儿去了?
我跟甲方说了声抱歉,走到会议室外面接电话。
“喂,妈。”
“林未啊,你跟陈阳怎么回事啊?他刚才打电话给我,都快哭了。”我妈的声音很焦急。
“他说你昨天一晚上没回家,电话也不接。你们吵架了?”
我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难道我要告诉我妈,她的好女婿,在我车上装了追踪器吗?
以我妈的性格,她肯定会觉得是我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妈,这事儿有点复杂,我回头再跟您解释。”
“有什么复杂的!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陈阳这孩子多好啊,又老实又能干,还疼你。你别仗着人家喜欢你,就作天作地的。”
果然。
我苦笑了一下。
“妈,不是我作。”
“那是什么?你赶紧回家去,跟人家好好道个歉。一个女孩子家,夜不归宿,像什么样子!”
“我……”
“行了行了,我跟你爸都觉得陈阳这孩子不错。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赶紧的啊,听见没?”
说完,我妈就把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站在走廊里,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全世界都觉得他好。
全世界都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经历着怎样的窒息和恐惧。
下班的时候,肖楠准时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她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像要去干架。
我点点头。
“走,姐们儿给你撑腰去。”
回到那个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陈阳在。
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阴沉。
茶几上摆满了烟头。
看到我,和他身后的肖楠,他站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他的声音沙哑。
“我回来拿东西。”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向卧室。
“拿东西?你要去哪儿?”他跟了过来,堵在卧室门口。
“陈阳,你让开。”
“我不让!”他固执地看着我,“林未,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你非要因为这点小事,跟我离婚吗?”
“这不是小事!”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吼道,“在你眼里,什么才算大事?非要我被你逼疯了,逼死了,才算大事吗?”
肖楠也走了过来,把我拉到她身后。
“陈阳,你一个大男人,有意思吗?做错了事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跟踪、监控,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陈阳的目光越过肖楠,死死地盯着我。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跟外人无关。”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朋友!”我喊道。
“朋友?就是她教你夜不归宿,教你跟我闹离婚的吧?”他冷笑一声,话语里充满了恶意。
“陈阳,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肖楠也火了。
我拦住肖楠,推开陈阳,走进卧室。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我的衣服。
他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就那么看着我。
“林未,你真的要走?”
我没理他。
“你走了,你去哪儿?你能去哪儿?”
“我告诉你,你离了我,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看着他。
“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
他没说话,但那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我笑了。
“那你就看好了。”
“我到底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拖着它,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有再拦我。
只是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在我身后,用一种近乎诅咒的语气说:
“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
后悔?
我最后悔的,是三年前,为什么会瞎了眼,看上你。
我和肖楠拖着行李箱下楼。
坐进她的车里,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操,刚才吓死我了。我看他那眼神,像是要杀人。”肖楠拍着胸口说。
“他不敢。”我说。
可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一个能做出监控行为的男人,他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
“接下来怎么办?真离?”肖楠问我。
“离。”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语气坚定。
“房子怎么办?车呢?财产怎么分?”
“房子是婚前他家买的,写的他爸妈名字,跟我没关系。”
“车是我自己的。”
“存款……我们是各管各的,但有一些共同账户,用来还贷和日常开销。”
“那也得算清楚。”肖楠说,“不能便宜了那孙子。”
我点点头。
这些都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我在肖楠家安顿了下来。
她把次卧收拾出来给我,还给我买了很多新的生活用品。
“就当是提前体验合租生活了。”她笑着说。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着手准备离婚的-事。
我咨询了律师朋友,了解了离婚的流程和财产分割的细节。
陈阳没有再给我打电话。
但他换了一种方式。
他开始给我发邮件。
邮件的内容,不再是道歉和哀求。
而是一些我们过去的照片,我们一起去旅游的视频,他给我写的第一封情书的扫描件。
每一封邮件,都在提醒我,我们曾经有多么美好。
我知道,这是他的新策略。
打感情牌。
他在试图软化我,让我回忆起过去的好,然后心软,然后原谅他。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那些美好的回忆,现在看来,只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讽刺。
提醒着我,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我把所有的邮件都设置了“已读”,然后扔进了垃圾箱。
一周后,我委托律师,向陈阳正式提出了离婚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离婚。
共同账户里的钱,一人一半。
除此之外,再无瓜葛。
律师把协议发给陈阳后,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未吗?”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女声。
我愣了一下。
“我是陈阳的妈妈。”
我婆婆。
那个从我嫁进陈家开始,就对我百般挑剔,却在人前总是一副“我把儿媳当亲女儿疼”的慈母模样的女人。
“阿姨,您好。”我客气地说。
“好?我一点都不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林未,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离婚?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陈家好欺负?”
“阿-姨,这是我和陈阳之间的事。”
“你们之间的事?他是我儿子!你现在要跟他离婚,就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陈阳哪里对不起你了?要房有房,要车有车,你还想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阿姨,他对我做了什么,您可以去问他自己。”
“我问了!不就是装了个那什么……定位器吗?那怎么了?那不是因为关心你吗?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在外面野到半夜,他能不担心吗?”
我简直要被这母子俩的奇葩逻辑给气笑了。
原来,根源在这里。
有其母必有其子。
在他们看来,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出去工作,就是“野”。
晚点回家,就是“不守妇道”。
“阿姨,我有我自己的工作和社交。我不是他的附属品。”
“工作工作!一个女人家,上那么大心干什么?赚的钱还不够买包的。安安分分在家待着,给我们陈家生个孙子,才是你该干的正事!”
我终于明白了。
在他们一家人眼里,我,林未,不过是一个会走路的子宫。
我的价值,就是传宗接代。
“对不起,阿姨。”我冷冷地说,“你这个愿望,我可能满足不了了。”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林未我告诉你,我们陈家是不会同意离婚的!你想都别想!”
“这恐怕由不得你们。”我说,“我会走法律程序。”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怕我再多听一句,会忍不住骂脏话。
我瘫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跟这一家人纠缠,比做一个项目累多了。
肖楠递给我一瓶冰啤酒。
“别气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我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浇灭了一点心里的火。
“楠楠,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错什么了?”
“当初,我就不该结婚。”
肖楠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你没错。你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一个垃圾家庭。”
“及时止损,就是最大的正确。”
她说得对。
及时止损。
事情的发展,比我想象的还要狗血。
陈阳拒绝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并且,他开始在我们的共同朋友圈里,散播一些对我非常不利的言论。
他说我升职后就变了,看不起他了。
他说我嫌贫爱富,搭上了更有钱的男人,所以才要跟他离婚。
他还把他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抛弃的、深情的受害者形象。
一时间,流言四起。
很多不明真相的朋友,都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甚至有“好心人”跑来劝我,说陈阳是个好男人,让我不要犯糊涂。
我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
我从没想过,一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
“我要去解释!我要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我跟肖楠说。
“别。”肖楠拦住我。
“你现在去解释,只会变成一场难看的口水战。他们只会觉得你在狡辩。”
“那怎么办?就任由他这么污蔑我?”
“不。”肖楠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要反击,但要用更高级的方式。”
“什么方式?”
“你还记不记得,他给你发的那些邮件?”
我点点头。
“他不是喜欢打感情牌,喜欢扮演深情男吗?”肖楠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帮他一把,让他的人设,立得更稳一点。”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肖楠拿过我的电脑,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
她把陈阳发给我的所有东西——那些照片,视频,情书,还有那个追踪器的照片,以及我在殡仪馆门口拍下的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全都整理在了一起。
然后,她用我的账号,在朋友圈发了一条长文。
标题是:《致我亲爱的“狱警”先生》。
文章的开头,是那封肉麻的情书。
“亲爱的未未,你的眼睛像小鹿,清澈又天真……”
紧接着,是我们一张张甜蜜的合照。
画风一转,是那个黑色追踪器的特写照片。
下面配文:“这份‘关心’,沉甸甸的,几乎压垮了我。”
再然后,是我和陈阳在殡仪馆门口对峙的照片,是我偷拍的,角度很刁钻,只能看到他扭曲的侧脸和我的决绝。
配文是:“我开到了我们爱情的终点站,告诉你,来接我回家。”
最后,是陈阳和他妈妈那些颠倒黑白的言论截图,和我婆婆那段“女人就该在家生孩子”的电话录音。
文章的结尾,我写道:
“陈阳,谢谢你三年的‘爱’。这个笼子太精美,我住不起了。从今天起,天高海阔,各自安好。至于你泼给我的脏水,我就当是给你自己洗澡了。毕竟,从里到外都脏成这样,是该好好洗洗了。”
这条朋友圈,像一颗深水炸弹。
瞬间引爆了。
不到半个小时,评论和点赞就炸了。
之前那些劝我“回头是岸”的朋友,全都沉默了。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震惊和愤怒。
“我靠!装追踪器?这是变态吧?”
“天啊,林未,你受委屈了!”
“这男的和他妈,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
“离!赶紧离!这种男人留着过年都嫌晦气!”
肖楠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全都是我们的共同朋友打来,向我道歉,并且痛骂陈阳。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评论,心里五味杂陈。
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也有一种把伤口撕开给别人看的悲凉。
陈阳彻底社死了。
他删了朋友圈,换了头像,像一只过街老鼠,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两天后,我的律师告诉我,陈阳同意离婚了。
并且,他愿意放弃共同账户里属于他的那部分钱,作为对我的补偿。
我猜,他是怕了。
怕我把事情闹得更大,让他连工作都丢了。
我同意了。
我不在乎那点钱。
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签字那天,我们约在民政局门口。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悔恨,有不甘,还有怨毒。
“你满意了?”他哑着嗓子问。
“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把我变成一个笑话,你满意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平静。
“陈阳,把我生活搅乱的,不是我,是你。”
“是你亲手,把我们的家,变成了一座监狱。”
“是你亲手,把你自己,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没再说话。
我们沉默地走进去,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拿到那本墨绿色的离婚证时,我感觉手都在抖。
三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刺眼。
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未。”他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还会爱上别人吗?”他问。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会。”
“但我会先学会,更爱我自己。”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陈阳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我也不想知道。
我坐上肖楠的车,她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但这一次,不是伤心,不是愤怒。
是释放。
是解脱。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肖楠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钮祜禄·林未了。”
我被她逗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是啊。
从今天起,我自由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那个精品酒店的项目,在我的努力下,得到了甲方的高度认可。
项目结束的庆功宴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站在酒店顶楼的露台上,看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让我觉得无比清醒。
我拿到了项目的分红,一笔不小的钱。
肖楠怂恿我:“去买个包?买套房?还是去环游世界?”
我想了想,说:“我想去学赛车。”
肖楠愣住了。
“哈?赛车?你没搞错吧?”
“没搞错。”我笑着说,“我突然觉得,把方向盘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一定很棒。”
我不想再把我的方向,交给任何人。
我报了名,开始了我的赛车手养成计划。
过程很辛苦。
每天都是高强度的训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但我从没觉得累。
每一次在赛道上飞驰,每一次感受着速度与激情的碰撞,我都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我学会了漂移,学会了甩尾,学会了在极限速度下精准地控制车子。
我的那辆粉白色MINI,也被我改装得面目全非。
它不再是那个乖巧可爱的代步工具。
它变成了我的战车。
半年后,我参加了一场业余组的汽车拉力赛。
比赛那天,肖楠带着一帮朋友,组成了我的亲友团,在终点线等我。
当我开着我的MIN-I,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
我摘下头盔,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
我看着手里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笑了。
笑得像个傻子。
那天晚上,我们去吃了火锅,喝了很多酒。
大家都夸我牛逼,说我是女车神。
我举起酒杯,说:“敬过去,敬未来,更敬我自己。”
喝完那杯酒,我借着酒劲,给陈阳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是一张我抱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
没有配任何文字。
我想,他会懂的。
我离开他,不是什么都不是。
我离开他,才真正成为了我自己。
后来,我听说,陈阳相亲了。
对方是一个他妈妈很满意的,安分守己的女孩。
听说,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肖楠问我:“你心里……还有他吗?”
我想了很久。
我说:“可能,就像脚底踩过的一颗石子吧。”
“当时很硌脚,很疼。”
“但走过去了,也就忘了。”
是的。
我已经走过去了。
前面是更广阔的天地。
我把那辆陪我经历了这一切的MIN-I卖了。
用卖车的钱,和我的积蓄,给自己换了一辆二手的牧马人。
硬朗,粗犷,像一头野兽。
我开着它,开始了我的环华之旅。
从东海之滨,到帕米尔高原。
从热带雨林,到冰雪北国。
我见过大漠的落日,也见过草原的星空。
我在藏民的帐篷里喝过酥油茶,也在维族的大叔家吃过烤全羊。
我遇到了很多人,听了很多故事。
有失恋的背包客,有辞职看世界的白领,有退休后结伴出游的老夫妻。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由的向往。
在路上的日子,我很少想起陈阳。
偶尔在某个深夜,我会突然惊醒,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压抑的家里。
但当我看到窗外陌生的风景,听到旷野的风声,我就会很快平静下来。
我知道,我已经安全了。
旅途的最后一站,我回到了我长大的那座小城。
我去看望了我的父母。
我妈看着我,晒得黝黑,剪了短发,穿着一身冲锋衣,像个假小子。
她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给她看了我这一路拍的照片。
雪山,湖泊,星空,还有那些笑得灿烂的陌生人。
我爸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晚饭的时候,我爸突然给我倒了一杯白酒。
“闺女,以前是爸妈不对。”他说。
“我们总觉得,女孩子家,就该安安稳稳的,找个好人家嫁了。”
“现在看来,是我们想错了。”
“你自己过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我端起酒杯,眼眶一热。
“爸,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和我爸喝了很多酒。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的童年,聊我的梦想,聊我这一路的见闻。
我妈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地给我们夹菜,眼圈一直是红的。
我知道,他们终于理解我了。
离开小城的前一天,我去了一趟我的母校。
高中。
我站在操场上,看着一群穿着校服的学弟学妹在打篮球。
阳光正好,青春正好。
我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战地记者。
后来,因为父母的反对,因为对未来的恐惧,我放弃了。
我选了更稳妥的设计专业。
然后,遇到了陈阳,结婚,过上了那种“安稳”的生活。
我以为那就是我的人生。
现在想来,我只是在别人的剧本里,扮演了一个角色。
而现在,我终于拿回了属于我自己的剧本。
我打开手机,搜索了“无国界记者组织”的官网。
看着上面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战地报道,我的心,又一次开始狂跳。
或许,现在开始,也不晚。
我开着我的牧马人,重新上路了。
这一次,我的目的地,不再是风景。
而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可能充满危险,但也充满意义的未来。
车里的音响,放着一首老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我跟着唱了起来,声音嘶哑,却无比畅快。
方向盘在我的手里。
油门在我的脚下。
前方的路,在我的眼前。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给我装上“定位器”。
因为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花了两年时间,学习新闻摄影,学习急救知识,学习各种野外生存技能。
我考取了国际驾照,甚至还去学了基础的阿拉伯语。
准备的过程,漫长而艰苦。
但我甘之如饴。
我终于拿到了一个前往中东地区做志愿者的机会。
不是正式的记者,只是一个摄影助理。
但我知道,这是我的第一步。
出发前,肖楠来送我。
她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你个死丫头,真要去啊?那地方多危险啊!”
“放心,我惜命得很。”我拍着她的背,笑着说。
“你要是敢缺胳膊少腿地回来,我饶不了你!”
“好。”
我坐上飞机,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很平静。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我知道,我正在做我想做的事。
我正在成为我想成为的人。
这就够了。
在那个黄沙漫天的国度,我见到了战争的残酷,也见到了人性的光辉。
我用我的镜头,记录下孩子们的笑脸,废墟上的野花,和那些在苦难中依然坚守善良的人们。
我的照片,开始在一些国际新闻网站上发表。
虽然只是小小的豆腐块,但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
有一天,我在一个难民营里,遇到了一个来自法国的医生。
他叫皮埃尔,金发碧眼,笑起来很温暖。
他每天都在超负荷地工作,救治那些受伤的平民。
我们很谈得来。
我们会一起在夜晚的星空下,聊各自的故乡,聊各自的梦想。
他告诉我,他的未婚妻,也是一名无国界医生,三年前在一次空袭中遇难了。
他说,他留在这里,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
我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和我相似的东西。
一种破碎之后,重新建立起来的,更坚韧的东西。
我们没有说爱。
在这样的环境里,谈情说-爱,太奢侈了。
我们只是彼此的支撑,是黑暗中的一束微光。
一年后,我的志愿者项目结束了。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皮埃尔送给我一条项链。
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罗盘。
“希望它能永远指引你,找到正确的方向。”他说。
我抱了抱他。
“你也是。”
回到国内,我把我的经历和照片,整理成了一个影展。
影展的名字,叫《生于尘埃,开如夏花》。
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人。
我的父母,肖楠,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
他们看着那些照片,表情凝重。
影展的最后,是一张我的自拍。
我穿着防弹背心,戴着头盔,脸上全是灰尘,但笑得特别灿烂。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走更远的路。”
影展结束后,我接到了一个著名纪实杂志的电话。
他们邀请我,成为他们的特约摄影师。
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依然在路上。
去过非洲的部落,也去过南美的雨林。
我拍过火山爆发,也拍过极光漫天。
我的作品,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认可。
我拿了很多奖。
但我最珍视的,还是脖子上那个小小的罗盘。
它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有一次,我在巴黎转机。
鬼使神差地,我查了一下皮埃尔工作的那个NGO组织的信息。
我看到了一条新闻。
他所在的那个难民营,上个月,又遭到了空袭。
伤亡惨重。
我的心,瞬间揪紧了。
我疯狂地在伤亡名单里寻找他的名字。
没有。
我又去翻看幸存者的报道。
终于,在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他。
他正在给一个受伤的孩子包扎伤口,侧脸坚毅,眼神专注。
我把那张照片放大,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关掉手机,笑了。
真好。
我们都还在,各自的战场上,好好地活着。
这就够了。
我继续我的旅程。
有一天,我收到了肖楠的微信。
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是陈阳。
他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和他的妻子站在一起。
他的妻子,是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
他发福了,头发也有些稀疏了,脸上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满足。
肖楠问我:“什么感觉?”
我回了她两个字:“祝福。”
我是真心的。
我希望他能过得好。
也希望他的妻子,永远都不会发现,她丈夫的车里,会不会也有一个闪着绿光的小黑块。
但我知道,这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我的世界,已经和他,再无交集。
我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罗盘。
指针,正稳稳地指向前方。
我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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