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熟睡的孩子时,林薇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瘫软在枕头上,剧烈地喘息着,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情绪的激动和长时间的说话,此刻正疯狂地叫嚣着疼痛,一阵阵冷汗湿透了病号服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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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
当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熟睡的孩子时,林薇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瘫软在枕头上,剧烈地喘息着,腹部的伤口因为刚才情绪的激动和长时间的说话,此刻正疯狂地叫嚣着疼痛,一阵阵冷汗湿透了病号服的后背。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线迅速模糊。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没有让一丝呜咽逸出喉咙。她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哭泣意味着软弱,意味着后悔,而她,绝不后悔。
她伸出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她需要止痛药。她需要保存体力。她需要尽快恢复。
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生命。
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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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病房成了林薇临时的堡垒和战场。
纪委的工作人员很快前来进行了初步谈话,严谨而客观地记录了她的陈述,并收走了相关材料的复印件。裴延绍果然没有再出现,但林薇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悄然弥漫。团里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参谋、干事,陆续以“个人名义”来看望,话里话外却透着劝和与打探。
“嫂子,你看这事闹的……裴团也是压力大,演练任务重,上头盯得紧。”
“林工,裴团的脾气你也知道,原则性强了点,但对咱们团那是没得说。这次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薇姐,要不……跟纪委那边说说,撤了举报?家里的事,关起门来好商量嘛。”
面对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游说,林薇只是靠在床头,面色平静地听着,偶尔喝一口护工递上的温水,不反驳,不解释,也绝不松口。等到对方说完,她才淡淡地回应:
“谢谢关心。组织正在调查,我相信组织会给出公正的结论。”
“我的身体情况,有医院证明。取消产假是否符合规定,纪委会有判断。”
“这不是家务事,这是涉及军人合法权益和部队纪律的原则问题。”
她不吵不闹,不哭诉委屈,只用最简洁、最核心的事实和规定,将所有的试探和劝说都挡了回去。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态度,反而让前来做说客的人感到无从下手,讪讪离去。
信息对抗营的教导员王梅带着几个女兵来看她,一进门就红了眼眶。
“营长,你受苦了。”王梅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团里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你放心,营里各项工作都运转正常,演练保障方案我们反复推演了,绝对没问题!大伙儿都支持你!”
几个年轻的女兵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就是!凭什么啊!剖腹产多受罪啊!”
“营长,我们都替你生气!”
“裴团长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看着部下们真诚而愤慨的脸,林薇冰冷的心底才仿佛注入了一丝暖流。她勉力笑了笑:“谢谢大家。做好本职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她让王梅带来了笔记本电脑(在她的坚持下,医生勉强同意她每天短时间使用),通过加密网络,远程审阅了营里提交的最终保障方案,提出了几条关键修改意见。疼痛稍缓时,她还会接听几个核心骨干的电话,简短地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她必须确保,即便自己不在,任务也不能出任何纰漏。这不仅关乎127团的荣誉,更关乎她和她所在团队的尊严与能力证明。
与此同时,她也启动了自己的“防御”和“反击”。
她联系了在军事法院工作的大学同学,咨询了相关法律条文和程序;委托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开始悄悄收集裴延绍工作风格、尤其是在涉及女军人权益处理方面的一些实例(并非为了构陷,而是为了在必要时,证明他并非如其自我标榜的那般绝对公正);她甚至通过娘家的关系,联系上一位在军报任职的远房表哥,隐晦地询问了类似事件的舆论关注度。
她做得悄无声息,却步步为营。她不再是那个安心待在裴延绍羽翼(或者说,阴影)下的妻子,她成了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不得不武装到牙齿的战士。
一周后,林薇出院了。
是王梅和营里几个女兵来接的她。她的伤口愈合情况尚可,但医生再三叮嘱,仍需绝对静养,避免劳累,定期复查。她抱着裹在柔软抱被里的儿子,坐进了车里,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消毒水味道和心碎记忆的医院。
她没有回团里的家属院。
早在出院前,她就让朋友帮忙,在市区内租下了一套干净整洁、设施齐全的小公寓。她需要空间,需要远离那个充斥着裴延绍气息和无处不在的部队眼光的环境,需要在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舔舐伤口,重新积蓄力量。
安顿好孩子,她站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和人群。夏日的风吹拂着她因虚弱而汗湿的鬓发,带来一丝城市的烟火气。腹部那道长长的疤痕在衣服下隐隐作痒,提醒着她曾经经历的创伤,以及正在进行的抗争。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固定号码。她接起。
“林薇同志吗?我是军委纪委调查组的赵干事。关于你反映的问题,我们已完成初步核实,现正式通知你,下周一下午两点,在集团军纪委办公室,举行一次面对面的情况说明会,请裴延绍同志与你同时到场。请你准时参加。”
林薇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的,赵干事。我一定准时到场。”
挂断电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面的情况说明会。
终于来了。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产假争议的说明会,更将是她与裴延绍之间,关于权力、控制、尊严与夫妻情分的一场终极审判。
她转身回到室内,走到婴儿床边。儿子正醒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挥舞着小拳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林薇俯下身,轻轻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低声道:
“宝宝,别怕。”
“妈妈会保护你,也会保护自己。”
“我们……都要好好的。”
面对面
集团军纪委办公室外的走廊,寂静肃穆,墙壁上悬挂的纪律条规散发着无形的压力。林薇提前十分钟到达,她穿着一身干净的常服,虽然身形比孕前清瘦了许多,脸色也带着产后的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她没有选择便装,而是要穿着这身军装,强调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的身份和权利。
腹部那道伤口在久坐和行走时依然会传来牵拉感,但她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如常。
走廊另一端传来熟悉的、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裴延绍走了过来。他同样一身笔挺军装,肩章上的星徽熠熠生辉,脸上是惯常的冷峻和严肃,只是在与林薇目光相接的刹那,那冷硬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走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像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开口。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下午两点整,办公室门打开,一名干事请他们进去。
会议室里,坐着三位表情严肃的军官,中间那位年纪稍长,肩扛大校军衔,正是之前与林薇通过电话的赵干事。他示意二人在对面坐下。
“裴延绍同志,林薇同志,”赵干事开门见山,声音平稳而有力,“关于林薇同志实名举报你滥用职权、取消其合规产假一事,调查组已经进行了初步核实。今天请你们双方到场,是希望就一些关键细节进行当面说明,听取双方陈述。希望你们都能本着对组织负责、对事实负责的态度,如实说明情况。”
他看向裴延绍:“裴延绍同志,请你首先陈述,基于何种考虑,在林薇同志剖腹产手术后才第三天,就下达取消其产假、要求其立即归队的命令?”
裴延绍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桌上,交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但他开口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他作为军事主官特有的不容置疑:
“赵组长,各位领导。我作出这一决定,完全是出于127团年度综合演练任务的迫切需要。此次演练规格高,涉及多兵种协同,对战场信息保障要求极高。林薇同志作为信息对抗营营长,是通信保障体系的核心技术骨干和指挥员,她所掌握的专业知识和临场指挥能力,短期内无人可以完全替代。演练任务关系到部队战斗力生成和实战化检验,作为一团之长,我必须确保任务万无一失。在这种背景下,个人的困难,理应服从于集体利益和军事任务的需要。”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承认,林薇同志刚完成手术,身体处于恢复期。但我认为,作为一名军人,尤其是一名指挥员,应当具备克服困难、勇于担当的觉悟。团里也曾有其他女同志在生育后,为了任务提前结束休假。我认为,这是一种值得提倡的奉献精神。”
他的陈述逻辑清晰,冠冕堂皇,将个人命令包装成了为了集体利益的必要抉择,甚至隐隐将林薇放在了“缺乏奉献精神”的位置上。
赵干事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林薇:“林薇同志,对于裴延绍同志的陈述,你有什么需要说明或反驳的?”
林薇深吸一口气,腹部因紧张而微微抽痛。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位调查组成员,最后落在裴延绍脸上,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视。
“各位领导,我首先需要澄清几点事实。”她的声音清晰,虽然带着一丝产后的虚弱,却异常坚定。
“第一,关于任务必要性。我承认年度演练任务重要,但我作为信息对抗营营长,可以负责任地说,营里的副职和几位连长能力突出,我们共同制定的保障预案详尽周密,即使我不在场,他们也完全有能力、有预案独立完成此次保障任务。在过去三年中,我曾因参加高级别培训、短期出差等原因缺席过类似规模的演训,营里工作从未因此受到影响。这一点,团作战股、通信科均有记录可查。裴团长所谓‘无人可以替代’的说法,不符合事实,夸大了我个人在此次任务中的作用,其目的,或许是为了给取消产假寻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她的话条理分明,直接击中了裴延绍陈述中的薄弱环节。
“第二,关于‘奉献精神’。我从不否认军人需要奉献。但我认为,奉献不等于无条件牺牲合法权益,更不等于无视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我是一名军人,也是一位母亲,一个刚刚经历剖宫产手术的病人!总政、总后明确规定女军人享有产假,剖宫产额外增加假期,这是国家和社会对女性军人付出的人文关怀,是受法规保护的合法权益,不是可以凭个人意志随意剥夺的‘特殊待遇’!”
她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压抑的激动:“裴团长引用‘其他女同志’的例子,我想请问,那些女同志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她们的身体恢复情况如何?是否也在手术第三天就被要求归队?这种不顾个体差异、简单粗暴的类比,本身就是一种漠视和伤害!用个别例子来否定普遍规定,甚至用来要求一个腹部有十厘米切口、尚不能自主下床的病人,这是否合理,请各位领导明鉴!”
赵干事和另外两位调查组成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示意林薇继续。
“第三,”林薇的目光再次锁定裴延绍,这一次,带着一丝锐利,“关于裴团长作出这一决定的真实动机。我怀疑,这并非完全出于公心,而是掺杂了个人因素,存在滥用职权、对配偶进行打击报复的嫌疑。”
裴延绍的眉头猛地拧紧,眼神锐利地射向林薇,带着警告。
林薇毫不畏惧,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取出一份录音笔(她事先已向调查组报备并获得许可),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清晰地传出了裴延绍和他母亲的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关键内容清晰可辨:
“……她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哪有那么娇气。”
“……我们当年生你前一天还在挑水呢……”
“……我知道,您放心,队里的事耽误不了。”
录音播放完毕,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裴延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段录音,可以证明裴团长在其母亲对我施加压力、表达不满后,并未进行有效沟通和解释,反而认同了这种‘娇气’的指责,并急于表明‘队里的事耽误不了’。”林薇平静地陈述,“结合他随后立即下达的、明显不合情理且并非绝对必要的取消产假命令,我有理由认为,这一命令是为了向其母亲、或许也包括向团里其他关注此事的官兵,证明他‘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甚至是通过对我的‘严格要求’,来树立他个人的所谓‘威信’。他将我个人应受法规保护的产假,当成了维护他个人形象和家庭话语权的工具和牺牲品。这,难道不是滥用职权吗?”
她顿了顿,最后说道:“各位领导,我热爱这身军装,珍惜我的军籍。我举报裴延绍,不是为了闹情绪,更不是为了脱离部队。恰恰相反,我是为了维护军队纪律的严肃性,维护法规的尊严,维护每一名军人,尤其是女军人应有的、基本的合法权益!如果连法规明确赋予的权利都可以被主官以‘任务需要’、‘奉献精神’为名随意剥夺,那纪律的刚性何在?组织的温暖何在?这支部队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根基又何在?”
林薇的陈述结束了。她微微喘息着,感觉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内心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坦然。她把自己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调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干事看向裴延绍:“裴延绍同志,对于林薇同志提供的录音以及她的分析,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裴延绍沉默了。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林薇的指控,尤其是那段录音,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精心构建的“公事公办”的外壳。他试图寻找辩解之词,却发现任何语言在铁一般的事实和逻辑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无法否认录音的真实性,也无法解释为何在明知林薇身体极度虚弱、且有替代方案的情况下,依然坚持下达那样的命令。
那种刚愎自用、将个人意志和家庭压力凌驾于妻子健康和法规之上的内在逻辑,在此刻被暴露无遗。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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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与新的开始
调查组的最终处理决定,在一周后下达。
裴延绍因在处理配偶产假问题上,方式方法简单粗暴,未能正确理解和执行军队相关规定,存在滥用职权行为,对同志关怀不足,造成不良影响,被集团军党委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责令其向林薇作出深刻道歉。127团团长职务暂由政委代理。
决定传达那天,林薇正在租住的公寓里给孩子喂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母子身上,温暖而宁静。她接到了王梅打来的电话,告知了她这个结果。
“营长,处分下来了!裴团长他……”王梅的声音带着兴奋和解气。
林薇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它证明了她的抗争没有错,证明了纪律和法规的尊严不容践踏。
“知道了,教导员。谢谢。”她轻声说。
挂了电话,她低头看着怀中吮吸乳汁的儿子,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注视,松开乳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甜甜的笑容。
那一刻,林薇的眼眶微微湿润了。所有的委屈、挣扎、痛苦和坚持,仿佛都在这纯净的笑容中得到了慰藉。
几天后,门铃响了。林薇通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是裴延绍。他穿着便装,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那股惯有的冷峻和傲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近乎颓唐的神色。
林薇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门。
两人隔着一道门槛对视,空气中有瞬间的凝滞。
裴延绍的目光首先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陌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最终,他还是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林薇……我,我是来道歉的。”他手里提着一个果篮和一些婴儿用品,显得有些笨拙。
“组织的处理决定,我接受。”他继续说道,目光艰难地从孩子身上移开,看向林薇,“之前……是我错了。我忽略了你的身体状况,没有尊重你作为母亲和军人应有的权利,方式方法严重错误。我……对不起。”
这番道歉,说得并不流畅,甚至有些僵硬,但确实是道歉。
林薇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在她面前如同山岳般威严、说一不二的丈夫,此刻终于低下了头。她曾经渴望过他的理解和体贴,但不是在这样一番激烈抗争、两败俱伤之后。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林薇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激动,“但是裴延绍,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一次产假。”
她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愕然,继续说道:“是我们之间长期不平等的关系,是你内心深处对伴侣的漠视和不尊重,是你把部队那套绝对服从的权力模式,错误地带回了家庭。我需要的是丈夫,是一个可以互相扶持、彼此尊重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随时会对我下达命令的‘团长’。”
裴延绍沉默着,像是在消化她的话。
“在孩子出生之前,或许我还可以忍耐,可以退让。但有了他,”林薇低头看了看儿子,“我不能再让他在一个父亲可以随意漠视母亲健康和尊严的环境里长大。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去真正反思,去改变。”
她抬起头,目光清晰而坚定:“在你想明白这些问题,并且用行动证明你确实已经改变之前,我觉得,我们暂时分开生活,对彼此都好。”
裴延绍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林薇,你……”
“这不是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林薇打断他,“房子我租了半年,我会在这里休完产假。期间,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可以来看他,但需要提前联系我。至于我们之间……以后再说吧。”
她的话,堵住了裴延绍所有试图挽回的言语。他看着她平静却决绝的脸,看着她怀中那个与他血脉相连却感觉如此陌生的孩子,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悔恨攫住了他。他意识到,他失去的,可能远不止是一次党内警告和暂时的职务代理。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门边,深深地看了她和孩子一眼,转身,步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
林薇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口有些发堵,有些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枷锁、重新掌握自己人生的轻松感。
她的产假,终于可以安心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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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四个月后。
林薇的产假即将结束,她的身体基本恢复,气色好了很多,眉宇间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坚韧与从容。儿子长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爱笑,成了她生活中最温暖的慰藉。
在这期间,裴延绍来看过几次孩子。他尝试着抱孩子,动作从一开始的僵硬笨拙,到后来渐渐熟练。他也会带一些玩具和婴儿衣物,但和林薇之间的交流依旧很少,带着一种刻意的、不知如何打破的隔阂。林薇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在试图改变,但那道裂痕太深,需要时间来慢慢弥合,或许,永远也无法完全弥合。
她提交了返回工作岗位的申请。
就在她准备归队的前一天,她接到了集团军干部处的电话。对方告知她,考虑到她在信息对抗领域的专业能力和此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原则性与勇气,经研究,拟调任她至集团军信息化部指挥自动化站担任总工程师,军衔和技术等级均按规定晋升。
这是一个更高的平台,更能发挥她专业特长的岗位,也意味着她将离开127团,离开裴延绍直接管辖的范围。
林薇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这背后或许有组织的考量,有平衡的艺术,但更多的是对她个人能力和价值的肯定。
“我服从组织安排。”她清晰地回答。
挂断电话,她走到窗边。窗外,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她想起了躺在病床上那个绝望而无助的自己,想起了那份冰冷的调令,想起了纪委办公室里那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想起了这几个月独自带孩子的辛苦与幸福……
一切都恍如隔世。
她失去了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婚姻外壳,却找回了独立完整的自我;她经历了一场身心的巨大创伤,却也因此获得了破茧重生的力量。
未来会怎样?她不知道。她与裴延绍的关系将走向何方?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不会再是那个需要仰仗丈夫鼻息、被动接受一切安排的林薇了。她是林工程师,是林营长(即将是林总工),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是一个能够为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撑起一片天的、真正的强者。
她抱起咿咿呀呀的儿子,轻轻吻了吻他柔嫩的脸颊。
“宝宝,妈妈要开始新的工作了。”她微笑着,眼神明亮而坚定,“我们都会有新的开始。”
路的尽头,鲜花盛开。而她,已经做好了独自前往,亦或与人同行的准备——只要那同行,是建立在平等与尊重的基础之上。
来源:阎紫曦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