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什么突然?这不是周末吗?你哥(我老公顾衍的哥哥)出差了,你小姑子一个人带孩子辛苦,我寻思着大家聚聚,热闹热闹。”
周五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把客厅地板晒得暖洋洋。
我刚用柠檬味的消毒液擦完地,空气里都是一股清冽的酸甜。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婆婆”两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的士兵。
“喂,妈。”
“小微啊,忙什么呢?”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
我看着自己沾着水渍的手,笑了笑:“没忙什么,刚收拾完屋子。”
“那就好。我跟你小姑子一家,晚上过来吃饭。你准备一下。”
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只蜜蜂撞了进来。
“啊?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什么突然?这不是周末吗?你哥(我老公顾衍的哥哥)出差了,你小姑子一个人带孩子辛苦,我寻思着大家聚聚,热闹热闹。”
理由永远那么冠冕堂皇。
辛苦?她一个全职太太,有保姆有司机,辛苦在哪里?
来我家,让我这个没保姆没司机的全职太太,伺候他们一家老小,就不辛苦了?
我心里那股火,“噌”地就蹿了起来。
“妈,顾衍这周不在家,您是知道的。”
“知道啊,他不在,我们才更要过去陪陪你和孩子嘛。怕你一个人冷清。”
我真想笑。
是怕我冷清,还是怕没人给你们“打秋风”?
每次顾衍一出国,他们就跟算准了日子似的,组团来我家“改善生活”。
美其名曰“陪伴”,实则就是来吃大户的。
“可是妈,我下午约了带孩子去上早教课,家里什么菜都没有……”
“哎呀,那就不去了嘛,一节课才多少钱。你现在就去超市买,还来得及。对了,瑶瑶(我小姑子的女儿)喜欢吃波士顿龙虾,你记得买两只。你侄子要吃烤牛排,就买那种眼肉的,别买错了。”
她熟练地开始“点菜”。
我捏着手机,指节泛白。
空气里柠檬的清香,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刺鼻起来。
“妈,我……”
“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们五点半到。你抓紧时间。”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木偶。
客厅里,动画片的声音还在欢快地响着,孩子咯咯地笑着。
而我的世界,一片死寂。
心里那团火,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你妈和你妹一家,晚上要来吃饭。”
等了十分钟,他回了两个字:“知道了。”
没有安慰,没有解决方案,甚至没有一句“辛苦了”。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批阅了一份无关紧要的奏折。
我被他这种态度气得说不出话。
又发过去一句:“家里没菜,我现在要去买。孩子们没人带。”
这次他回得快了些:“让邻居张阿姨帮忙看一下。钱从家里账上出。”
又是钱。
好像所有的问题,用钱就能解决。
我的委屈,我的愤怒,我的不被尊重,在他眼里,都可以用钱来量化和抵消。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特别没意思。
当年,我也是名校毕业,在外企做项目经理,做得风生水起。
为了他外交官的职业,为了他口中“稳固的后方”,我辞了职,洗手作羹汤,成了别人口中艳羡的“顾太太”。
可这“顾太太”是什么呢?
是一个高级保姆,是一个免费的厨子,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活动策划。
我关掉动画片,给孩子穿好外套。
“宝宝,我们去超市。”
邻居张阿姨?我不想去麻烦任何人。
这是我的战争,我得自己扛。
超市里,冷气开得足,吹得我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推着购物车,看着清单上那些昂贵的食材,心里一阵阵发酸。
波士顿龙虾,299一只。
眼肉牛排,188一盒。
还有他们爱吃的各种海鲜、水果……
我自己的孩子,平时连多买一盒进口蓝莓,我都要犹豫半天。
凭什么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吃现成”?
就因为顾衍是我丈夫?就因为他能赚钱?
这都是些什么狗屁逻辑!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报出“一千二百三十八元”时,我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这些钱,够我和孩子们一周的生活费了。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您好,是林微女士吗?您在我们平台预订的外卖,因为骑手车辆故障,可能会超时半小时以上,按照平台规则,我们会为您申请超时赔付,您看可以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我给自己和孩子点的午饭。
忙着生气,忙着去超市,我居然忘了我们娘儿仨还没吃饭。
“可以。”我平静地回答。
挂了电话,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卖平台,都知道因为他们的失误对我造成不便,要主动提出赔偿。
而我最亲近的家人,却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多讽刺。
五点半,门铃准时响起。
婆婆和小姑子一家,大包小包地走进来,像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
“哟,小微,菜买回来啦?动作挺快嘛。”婆婆笑着说,眼睛却在巡视屋子,像在检查卫生。
小姑子顾玲把她的名牌包往沙发上一扔,瘫坐下来,长舒一口气。
“哎呀,累死了。还是嫂子这里舒服,跟皇宫似的。”
我系着围裙,满手都是鱼腥味,正在跟一只活蹦乱跳的龙虾作斗争。
“皇宫里可没我这样的苦力。”我淡淡地说。
顾玲撇撇嘴,没接话,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
她的儿子,我的宝贝侄子,一进门就冲向我儿子的玩具区,把我儿子刚搭好的乐高城堡一脚踹翻。
“我的城堡!”我儿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刚想说话,婆婆就先开了口:“哎呀,小孩子嘛,抢个玩具多正常。你是哥哥,让着点弟弟怎么了?”
我儿子哭得更凶了。
我放下手里的龙,走过去,把我儿子抱在怀里。
“小宝,男子汉,不哭。他弄坏了,我们再搭一个更好的,好不好?”
然后我看着侄子,语气严肃:“道歉。”
侄子愣住了,求助地看向他妈妈。
小姑子顾玲从手机里抬起头,不悦地皱眉:“嫂子,你干嘛呢?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真没劲。”
“他做错了事,就该道歉。这是规矩。”我坚持。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家人,那么较真干嘛?”婆婆也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瑶瑶,去,把你弟弟拉开。”
一场冲突,就这么被她们轻飘飘地和了稀泥。
我抱着儿子,看着那一地狼藉的乐高碎片,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晚饭,我做了八菜一汤。
龙虾蒜蓉粉丝蒸,牛排黑椒汁,还有清蒸鲈鱼,油焖大虾……满满当当一大桌。
他们吃得热火朝天,赞不绝口。
“嗯,这个龙虾味道不错,就是粉丝有点少了。”
“牛排好像稍微老了一点点,下次可以煎五分熟。”
婆婆和小姑子像两个美食评论家,一边吃,一边给出“专业”的指导意见。
我一口没吃。
没胃口。
我就坐在那,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像在看一出荒诞的舞台剧。
“嫂子,你怎么不吃啊?”顾玲剔着牙,斜眼看我,“哟,生气了?不就是让你家孩子道个歉嘛,至于吗?我们家瑶瑶和强强,可都是娇生惯养的,说不得。”
我扯了扯嘴角:“是啊,太娇贵了。不像我们家的,皮实,耐摔打。”
顾玲脸色一僵。
婆婆赶紧出来救场:“小微,你别多心。玲玲她说话直。你一个全职太太,平时在家里享福,哪知道她上班带孩子多不容易。”
享福?
我差点笑出声。
每天六点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饭,送孩子上学,买菜,做家务,辅导作业,晚上哄睡。全年无休,24小时待命。
这就是她们眼里的“享福”?
“是啊,我就是个吃现成的富贵太太,全靠顾衍养着,活该给你们当牛做马。”我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婆婆的脸拉了下来:“小微,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看你一个人辛苦,才来看看你。你怎么好赖不知呢?”
“是啊,嫂子,你这话就伤感情了。”顾玲也帮腔,“我哥在外面为国争光,你在家享福,我们来吃顿饭怎么了?我哥赚的钱,难道没我们家的份?”
“为国争光?”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他在外面为国争光,我在家里替他尽孝,替他维系家庭关系,替他当儿子,当兄弟。我享的哪门子福?”
“我一天24小时连轴转的时候,你们在哪?孩子半夜发高烧,我一个人抱着他去医院挂急诊的时候,你们在哪?”
“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成了债主,上门来讨债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怒火,在这一刻,尽数喷发。
他们都被我问住了,一个个愣如木雕。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婆婆气得嘴唇发抖。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我站起来,指着门口,“饭吃完了,各位可以走了。我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些大佛!”
“反了你了!”婆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要给顾衍打电话,让他看看你娶的好老婆!”
“打,你现在就打!”我把手机扔到她面前,“让他听听,他老婆是怎么被你们这群蝗虫逼疯的!”
那晚,闹得不欢而散。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收拾着满目疮痍的餐桌,像是打扫着一场战争的废墟。
盘子里的剩菜,龙虾壳,牛排骨……每一样都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给顾衍打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
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有音乐和碰杯声。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家人,刚才来过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妈跟我说了。你怎么回事?跟她们吵什么?一点小事,你忍忍不就过去了?”
忍。
又是这个字。
“顾衍,这不是小事。她们不尊重我,也不尊重这个家。她们把你当摇钱树,把我当免费保姆。”
“林微,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她们是我家人。我常年不在家,你多担待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
我突然觉得,我跟他,根本活在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是星辰大海,是国家荣誉,是觥筹交错。
我的世界,是柴米油盐,是一地鸡毛,是永远也还不完的人情债。
“顾衍,我累了。”我说。
“累了就早点休息。”他答非所问。
“我是说,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林微,你又在闹什么?我这边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情绪游戏。”
情绪游戏。
我的痛苦,我的挣扎,在他眼里,只是一场无理取闹的游戏。
“我没有闹。”我一字一句地说,“顾衍,我们离婚吧。”
说完这句,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靠在冰冷的厨房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威胁。
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二天,我没有等来顾衍的电话。
也好。
这说明,他根本不在乎。
我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带上孩子,去了我最好的朋友苏晴家。
苏晴是个雷厉风行的律师,一听我的遭遇,当场就炸了。
“离!必须离!这种眼瞎心盲的男人,留着过年吗?”
她把我安顿在她家次卧,又叫了一大桌子我最爱吃的川菜外卖。
“今晚,不醉不归!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我们俩喝着酒,吃着火锅,痛骂了顾衍和他家一整晚。
酒过三巡,我有些上头,指着电视里一个西装革履的金融精英说:“看见没,晴晴,我当年……也能成这样的。”
苏晴(我改了下闺蜜名字,苏晴更顺口)拍着我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你比他们都强。”
那天晚上,我哭得稀里哗啦,把积攒了五年的委屈,全都倒了出来。
苏晴就那么抱着我,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
“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只记得,最后看到的,是苏晴担忧的眼神。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白得刺眼的地方。
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酸软无力。
“醒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
“这是……医院?”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对,你昨天晚上急性过敏,引起了过敏性休克,送来急救的。”护士给我掖了掖被角,“你朋友都快急疯了。”
过敏?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苏晴点的外卖里,有一道口水鸡。
我对花生,有轻微的过敏史。
但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可能是酒精激发了过敏反应。
“我朋友呢?”
“她去给你办手续了。你先好好休息,已经脱离危险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感觉……很奇妙。
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苏晴很快就回来了,眼圈红红的。
“你吓死我了!”她一屁股坐在床边,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笑了笑:“我这不好好的吗?”
“好什么好!医生说再晚送来十分钟,神仙都救不回来了!”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孩子们呢?”
“在我家,我妈过去帮忙看着呢。你放心。”
我点点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对了,”苏晴突然想起什么,“我昨天给你老公打电话,他没接。我就打给你婆婆家了,是你小姑子接的。”
我的心一沉:“她怎么说?”
苏晴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她好像误会了。”
“误会什么?”
“昨天你被推进抢救室,情况很危急,医生出来说了一句‘病人情况很不好,家属要有心理准备’。你那个小姑子,当场就崩溃了,哭着给她妈打电话,说……说你没了。”
我:“……”
我被这个神转折,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年度狗血大戏?
“然后呢?”
“然后你婆婆就给你老公打了国际长途……估计,现在你全家,不,全世界都以为你已经……”苏晴欲言又止。
我脑子都要被这群奇葩气炸了。
“他们就没来医院确认一下吗?”
“来了,你小姑子来了。但她就在抢救室门口哭,哭了一会儿,看医生没再出来,她就自己脑补完大结局,回家了。”
我:“……”
我被他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顾衍呢?”我迟疑地问。
苏晴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婆婆说,他听到消息后,在电话那头,半天没说话。然后,就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该庆幸他还有点反应,还是该悲哀,只有我的“死讯”,才能让他放下他那高贵的工作?
“小微,”苏晴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睛亮得惊人,“我们……要不要将计就计?”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就当自己‘死’了。我们躲在暗处,看看这群人,到底能演出一出什么样的好戏。特别是顾衍,我想看看,那个冷面阎王,到底有没有心。”
苏-大律师-晴的脑回路,永远这么清奇。
但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我心动了。
我厌倦了在明处当靶子。
这一次,我想当一个观众。
看看我“死”后,我用五年青春换来的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看看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会不会,为我流一滴泪。
“好。”我听见自己说。
我的“葬礼”,办得异常简单。
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一场葬礼。
顾家没有对外公布我的“死讯”,毕竟外交官家属突然离世,影响不好。
他们只是在家里,简单设了一个灵堂。
一张我的黑白照片,摆在客厅中央。
那是我大学毕业时的照片,穿着学士服,笑得像朵花。
而我本人,正和苏晴在马路对面的咖啡馆里,用一个高倍望远镜,“现场观礼”。
“啧啧,连个花圈都舍不得买好点的,全是菊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老干部追悼会。”苏晴一边喝着拿铁,一边吐槽。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婆婆和小姑子穿着黑色的衣服,坐在沙发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她们在交头接耳。
虽然听不见,但从口型和神态,我大概能猜到内容。
无非就是,我名下的财产怎么分,孩子以后谁来带,顾衍的工资卡是不是该上交了。
果然。
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
下午四点,一辆黑色的使馆牌照车,停在了楼下。
顾衍回来了。
他比我上次见他时,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他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家的窗户。
那一眼,隔着那么远,我却仿佛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空洞和死寂。
我的心,没来由地刺痛了一下。
他走进楼道。
过了几分钟,苏晴的手机响了,是她安排在楼道里的“线人”(一个跟顾家有过节的邻居)发来的现场直播。
视频里,顾衍站在家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他只是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那么蜷缩在角落里,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只是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走廊的声控灯,灭了。
他在黑暗里,坐了很久很久。
我看着视频里那个模糊的黑影,眼眶一热。
苏晴关掉视频,拍了拍我的手:“看到了?他不是不在乎。”
“也许……只是愧疚吧。”我低声说。
“愧疚?林微,你别自欺欺人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高的评价,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不能没有你。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我没有反驳。
因为我的心,已经乱了。
顾衍终于进了家门。
客厅里,婆婆和小姑子立刻迎了上去。
“顾衍,你可回来了!小微她……”婆婆开始抹眼泪。
顾衍没有理她。
他径直走到我的照片前,站定。
他就那么看着照片里的我,一动不动。
仿佛要看到地老天荒。
“哥,你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顾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劝着。
顾衍还是不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照片。
可他的手,在离相框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好像怕,一碰,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就会彻底消失。
“她……是怎么走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就是……就是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吃错了东西,过敏,没抢救过来……”顾玲含糊其辞。
“哪个朋友?哪家医院?”顾衍追问,眼神锐利如刀。
顾玲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就……就是她那个律师朋友,叫苏晴的。在市一医院。”
顾衍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查,给我查市一医院,昨天晚上所有急诊记录。我要知道,林微,到底是怎么没的。”
他是在给他使馆的同事打电话。
他动用了他的特权。
为了我。
婆婆和小姑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们没想到,一向对家事不闻不问的顾衍,这次会这么较真。
我看着苏晴:“他……会不会查到什么?”
苏晴一脸淡定:“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医院那边,只会告诉他,你因为严重的食物过敏,抢救无效死亡。所有的病历,我都让我的一个医生朋友‘处理’过了,天衣无缝。”
不愧是金牌律师。
我稍稍松了口气。
果然,几分钟后,顾衍挂了电话。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靠在了墙上。
“哥,你没事吧?”
“滚。”
顾衍只说了一个字。
不是对顾玲说的,而是对他妈说的。
婆婆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顾衍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地扎在她们心上。
“顾衍!你疯了!我是你妈!”婆婆尖叫起来。
“我没有你这样的妈。”顾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绝望的疯狂,“她活着的时候,你们把她当保姆使唤。她死了,你们连让她安息都做不到吗?”
他看到了桌上那份我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超市小票。
一千二百三十八元。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他猛地一挥手,把桌上的水果盘扫到了地上。
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
“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给你们做这一大桌子菜的时候,你们想过她有多累吗?”
“她跟我说她累了,我让她忍忍。我他妈的让她忍忍!”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我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你们这群豺狼!我才是杀死她的凶手!”
他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婆婆和小姑子被他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顾衍指着门口,下了最后的通牒。
两人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客厅里,只剩下顾衍一个人。
他缓缓地蹲下身,捡起一个滚到他脚边的橙子。
然后,他把脸埋在手里,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那一刻,在咖啡馆里,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我泪流满面。
苏晴递给我一张纸巾:“现在,你还觉得他是愧疚吗?”
我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他不是不爱。
只是他把那份爱,藏得太深太深。
深到,连他自己都忘了。
需要用我的“死亡”,才能唤醒。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衍把自己锁在了家里。
他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电话。
每天,社区团购买的生鲜都会准时送到门口,但他从没开过门。那些装着蔬菜和肉的冷链箱,在门口孤零零地堆了好几层。
我让苏晴去看看他。
苏晴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屋子,乱得像被洗劫过一样。
外卖盒子,酒瓶,扔得到处都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精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而顾衍,就坐在沙发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我的东西。
我的日记本,我大学时的照片,我给他织的第一条围巾,甚至还有我孕期做的B超单。
他一件一件地看着,抚摸着,仿佛在通过这些冰冷的物件,来感受我曾经的温度。
“你来干什么?”他看到苏晴,声音嘶哑地问。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苏晴毫不客气地说。
顾衍没理她,只是拿起我的日记本,翻到其中一页。
“她说,她想去冰岛看极光。”他喃喃自语,“我答应过她,等我这个任期结束,就带她去。我忘了。”
“她说,她想重新捡起她的专业,开一个小小的翻译工作室。我跟她说,家里不缺那点钱,让她别折腾。我把她的梦想,亲手掐死了。”
“她说,她只是想要我多陪陪她,多抱抱她。我却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他每说一句,心就仿佛被凌迟一刀。
苏晴站在旁边,看着这个一向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悔恨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她录下了一段视频,发给了我。
我看着视频里那个陌生的,脆弱的顾衍,心里五味杂陈。
我赢了吗?
我用我的“死”,赢得了他的爱和悔恨。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只觉得,我们俩,都输得一败涂地。
“林微,你打算怎么办?”苏晴问我,“总不能真‘死’一辈子吧?”
我沉默了。
是啊,我该怎么办?
回去,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他会怎么想?
是会庆幸我的“死而复生”,还是会愤怒于我的欺骗?
我不敢想。
“再等等吧。”我说。
我想再看看。
看看这场由我主导的“死亡”大戏,最终会如何收场。
一周后,顾衍终于走出了家门。
他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的外交官。
只是,他眼底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他去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
一个人,点了我最爱吃的菜。
他去了我们经常散步的公园。
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夕阳落下。
他去了我父母的家。
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他只是把一个信封,塞进了门缝里。
后来我妈告诉我,信封里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爸,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林微。
我妈哭着给我打电话:“微微,你跟妈说实话,你跟顾衍,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只能含糊其辞:“妈,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您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更乱了。
这场戏,好像越来越不受我的控制了。
顾衍开始处理我的“后事”。
他没有通知单位,而是申请了长假。
他把我的衣物,一件一件,叠得整整齐齐,收进箱子里。
他把我的化妆品,分门别类地放好,像是等着我随时会回来用。
他甚至去花鸟市场,买回了我一直想养的那盆茉莉花。
他把家里,打理得比我在的时候,还要井井有条。
他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的气息,留住我的存在。
可他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我每天,都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默默地注视着他。
像一个偷窥自己人生的幽灵。
那天,苏晴告诉我,顾衍联系了她。
约她见面,说是有关于我的事情要谈。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有些紧张。
“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去会会他。”苏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们约在一家很安静的茶馆。
顾衍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他给苏晴点了一杯她常喝的碧螺春。
“你怎么知道我喝这个?”苏晴有些意外。
“林微说的。”顾衍淡淡地说,“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口味跟她很像。”
苏晴的心,咯噔一下。
“顾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苏晴面前。
“这是我拟定的一份财产分割协议。”
苏晴打开一看,愣住了。
协议上写明,顾衍将他们婚后的所有共同财产,包括房产,存款,股票,全部转到我名下。
不,准确地说,是转到我们孩子的名下,由我父母代为监管。
他自己,净身出户。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晴不解。
“这些,本就该是她的。”顾衍说,“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这些,算是我的一点补偿。”
“补偿?你觉得,钱能补偿一切吗?”苏晴的声音有些冷。
“不能。”顾衍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能。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他顿了顿,又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我的人寿保险,受益人,我也改成了她父母的名字。”
苏晴彻底震惊了。
“顾衍,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律师,”顾衍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林微走后,我想了很多。这个世界,于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我手头还有最后一个外派任务,在非洲一个战乱国家,为期两年。我已经跟组织申请了。”
“等我处理完这里所有的事情,我就会出发。”
苏晴倒吸一口凉气。
去战乱国家,为期两年。
这跟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疯了!”
“我没疯。”顾衍说,“这是我的宿命。以前,有她拉着我,我还能看见人间的烟火。现在,她不在了,我该回到我原来的轨道上去了。”
“那个轨道,没有终点,只有毁灭。”
“苏律师,我今天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照顾好她的父母,和我们的孩子。”
他站起来,对着苏晴,深深地鞠了一躬。
“拜托了。”
苏晴回到家,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我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只是想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想让他为他的冷漠和忽视,付出一点代价。
我没想让他去死啊!
“这个傻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气得浑身发抖。
“现在怎么办?”苏晴问我,“还继续演下去吗?”
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街上的霓虹灯,一盏一盏地亮起。
这个我生活了五年的城市,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不演了。”我说,“我要去见他。”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这场荒唐的闹剧,该结束了。
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家。
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顾衍就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他听见开门声,没有回头。
“苏律师?我说了,我没什么事。”他的声音,疲惫而空洞。
我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体僵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
当他看清站在月光下的我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林……微?”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我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是我。”
他还是不动,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怕一眨眼,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是在做梦吗?”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我,又不敢。
我走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
“不是梦。我回来了。”
温热的触感,终于让他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猛地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着。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我能听到,他压抑了太久的,痛苦的喘息。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
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对不起。”我说。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布满了血丝,“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们俩,就这么在黑暗里,相拥而泣。
仿佛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
情绪稍微平复后,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从婆婆和小姑子的刁难,到我们的争吵,再到那场意外的过敏,和苏晴那个“将计就计”的馊主意。
他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他问,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我点点头,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庆幸。
“林微,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摇摇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跟你吵架,如果你没有负气出走,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的委屈,早点处理好我家的那些破事,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望。”
“我甚至想,干脆跟你一起去了算了。反正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的心,被他的话,狠狠地揪着。
“你这个傻子。”我骂他。
“是,我是傻子。”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个眼瞎心盲的混蛋。把你这么好的人,硬生生逼走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郑重地看着我。
“林微,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我没说话。
“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我不懂你,不关心你,把你所有的付出都当成理所当然。”
“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重新学着,怎么去爱你,怎么去当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真诚和恳切。
那个高高在上的外交官顾衍,不见了。
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人的,普通的男人。
我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原谅他吗?
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因为他流了几滴眼泪,说了几句忏悔的话?
那我受的那些委屈,算什么?
可是,不原谅他,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他自我毁灭,然后我带着孩子,开始新的生活?
我做不到。
我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
我抬起脚,对着他的小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
他愣住了。
“你这个混蛋!”我骂道,眼泪又流了下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怕你真的去非洲,我怕你真的出什么事!”
他笑了。
像是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他把我重新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蹭着。
“不去了。哪都不去了。”
“以后,你在哪,家就在哪。”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聊我们相识,相恋,聊我们婚后的种种。
那些被我藏在心底的委屈,那些被他忽略掉的细节,我们一件一件,摊开来说。
像是在清理一个堆满了杂物的房间,虽然过程很辛苦,但清扫干净后,阳光终于可以照进来了。
第二天,顾衍做了一件事。
他把他母亲和妹妹,叫到了家里。
当她们看到“死而复生”的我时,表情比见了鬼还要精彩。
“你……你不是死了吗?”顾玲指着我,结结巴巴地问。
我还没开口,顾衍就冷冷地发话了。
“她没死。让你们失望了。”
婆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衍把那份财产分割协议,和人寿保险单,扔在了她们面前。
“我昨天,差点就签了这些。”
“妈,玲玲。以前,是我纵容你们,让你们觉得,林微的好,是理所当然的。让你们觉得,我的家,是你们可以随意进出的后花园。”
“从今天起,不会了。”
“这个家,女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微。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让她不痛快,就是让我不痛快。”
“以后,你们想来可以,提前预约。我们欢迎客人,但不欢迎祖宗。”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一丝情面。
婆婆和顾玲的脸,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她们想反驳,但在顾衍冰冷的眼神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我知道,我跟她们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但我不在乎。
因为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身边,站着顾衍。
那之后,我们的生活,开始慢慢回到正轨。
却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顾衍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
他会陪孩子做游戏,会给我讲他工作中的趣事。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第一次就把厨房弄得像灾难现场。
他会笨拙地给我吹头发,会在我生理期的时候,给我冲好红糖水。
他开始注意到我新换的发型,会夸我今天穿的裙子好看。
那些我曾经无比渴望,却求而不得的温柔和体贴,如今,都成了我的日常。
我也没有闲着。
在苏晴的帮助下,我注册了自己的翻译工作室。
一开始,没有客户,我就在一些平台上接一些散活。
顾衍把他的一些专业资料拿给我,让我练手。
他说,我的语言功底,比他们单位的专业翻译,还要好。
慢慢地,我的工作室有了起色,接到了几个大项目。
我每天忙碌而充实,找回了久违的价值感和成就感。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附于他的“顾太太”,我是林微,是我自己。
我们像是两个重新开始谈恋爱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着。
有一次,我们因为孩子教育的问题,又吵了起来。
我一生气,又说了“不过了”之类的气话。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处理或者指责我情绪化。
他只是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别说这种话。”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我害怕。”
我的心,瞬间就软了。
是啊,他也会害怕。
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冷静从容的男人,把唯一的软肋,给了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过去了。
我的工作室已经走上正轨,有了稳定的客户和不错的收入。
顾衍也因为出色的工作表现,得到了一个晋升的机会。
但他放弃了。
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清闲,可以常驻国内的岗位。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只有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那天,他从单位回来,手里拿着一束香槟玫瑰。
“恭喜你,林老板。”他笑着对我说。
“同喜,顾科长。”我也笑。
我们俩,像两个傻子,在客厅里笑作一团。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
他从书房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
“林微,”他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我,眼神真挚而热烈,“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星光,看着他为我改变的一切。
我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伸出手。
“我愿意。”
生活,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
更多的是,在平淡的岁月里,学会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
那场“死亡”闹剧,像一场高烧。
烧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伪装和隔阂,也让我们看清了,彼此在对方生命里,最真实的重量。
原来,有些人要死过一次,才能让另一个人学会怎么去爱。
来源:热情的小羊isfhh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