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舞社,她们是默契的舞伴;在生活中,她们是共享悲喜的知己。但翻开她们的履历:一个20多岁,青春正好;一个年近不惑,沉稳干练。年龄差了十多岁,却成了彼此最「疯狂」的搭子。
在按部就班的生活里,这些「疯狂搭子」的存在,像一簇簇意外燃起的篝火。她们用一次牵手、一段共舞、一场彻夜长谈,证明了联结的本能从未消失。
文|王唯
编辑|李栗
一场「不可能」的相遇
在舞社,她们是默契的舞伴;在生活中,她们是共享悲喜的知己。但翻开她们的履历:一个20多岁,青春正好;一个年近不惑,沉稳干练。年龄差了十多岁,却成了彼此最「疯狂」的搭子。
莎姐和她的「搭子」,就是在这样一个看似不可能产生深交的地方,完成了命运的相遇。
其实,她们很早就有过碰面,互相眼熟,但没打过招呼。一直到2021年,莎姐的工作余暇更多了,女孩也刚好研究生毕业时间充裕,两个人都更加频繁地去跳舞,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平时遇上会点点头,需要展示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结为一组。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默契地遵从着当代都市年轻人的相处法则:萍水相逢,不问名姓,短暂共处,然后就回到各自的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们甚至没有对方的微信。
转折发生在一支新舞之后。那天,老师教了新的编舞,依然是两两结为搭档,整支舞蹈显得轻松又可爱,莎姐便把它发到了自己的视频号上。没多久,在大数据的「安排」之下,她刷到了同样的音乐和舞蹈视频——女孩也发了,还在配文中写着:谁能拒绝和可爱的女孩子贴贴呢。
莎姐在舞蹈室的大群里加了女孩好友,开玩笑地说:「我不是可爱的女孩子,是阿姨。」那一年,女孩20几岁,莎姐即将40岁。
那之后,她们除了日常练舞,偶尔也约着一起去室外拍跳舞的短视频,交集逐渐扩展到下午茶、晚饭。
相处时间越来越长,话聊得越来越多,兴趣合拍,习惯相契,对事情的看法一致,就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很一致。她们还意外地发现两个人毕业于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专业,如今也都在国企里做着同样的财务工作。两个女孩就这么从陌生人变成舞蹈搭子、生活搭子。
莎姐和她的「舞蹈搭子」
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场合和一个不可思议的人遇见的故事,同样发生在女孩Woodswamp身上。
她从事金融工作,今年因为合同问题出现了一个月的断签,也因此拥有了一个悠长假期。刚好新西兰的签证快要到期了,又赶上25岁生日,Woodswamp决定独自踏上新西兰之旅,作为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一场独自旅行,她没有抱任何社交期待,但一个韩国女孩误打误撞地闯到了她的世界里。那天中午,她在蒂卡波湖(Lake Tekapo)边看鸟边晒太阳,隔壁坐着一个亚洲面孔,突然用韩语问她是不是韩国人。Woodswamp从来没有正式学过韩语,但「混 K-Pop圈十年了,自己也不自觉地就听懂了」,便很自然地用韩语回答了。
就这么在他乡结识了一位异国的「搭子」。两个女孩聊起天来,居然意外地投缘,聊工作,聊喜欢的歌手,聊两国文化,也聊恋爱黑历史,很快无话不谈,甚至觉得一见如故。
「她能耐心听完我说的结巴韩语,我能听得懂她说得有些含糊的英语。」Woodswamp说,「仅仅认识了三四个小时啊,真的有聊不完的话。」
闲聊中,她们发现彼此预定了同一家青旅。韩国女生性格开朗、热情,晚上,青旅有一间很大的厨房,几个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女生正在做饭,她就主动上前说:「你们的东西看起来很好吃,可以一起吗?我们有果汁!」于是一群女孩一起吃了晚饭,随后又一起去看了星空。
阿玲和自己的搭子是在兼职中认识的。那一年她在成都读大三,寒假回老家娄底的村子里时,去当地的一家超市里打工。豆豆(化名)也是娄底人,在郴州上学,同样利用假期来兼职赚取生活费。
两个女孩在超市里遇见,但起初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当时,阿玲唯一的目标就是赚钱,对结交新朋友没有任何期待,而且,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还沾着些幼稚的傲气,习惯于待在熟悉的圈子和同类中。一个学理工,一个学文科;性格不同,经历各异——这些表面的差异,让她天然地觉得彼此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并没有深交的打算。没料到的是,居然是周遭人的孤立让她们拉近了距离。
在超市工作的大多是在附近生活的本地人,对两位打工的大学生,多少有些「瞧不上」,干活总被针对,指责她们「这也干不好那也干不好」。被群体推远的两个人,被动地靠近了,两人抱团取暖般地形成了小小联盟,每天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也一起吐槽老板和同事们。
但关系也仅仅停留在「盟友」而已。打工结束,两人回到各自的学校里,很少联系了。
转折发生在一两年后,阿玲到广州读研,豆豆选择本科毕业后直接就业,先到广州实习。两个人在一座新的城市里再次相聚了。
直到现在,近十年后,阿玲依然记得初到广州时的豆豆。个子小小的她背了一个大大的牛仔包,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一样,里面装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小到牙膏、衣架,大到衣服、被子。她没有花一分钱采购一件东西,就靠这个包把自己安置在了广州。
豆豆第一次去广州时拍摄
阿玲后来才知道,她的实习工资并不高,所以只能尽量节省开支,租每月五百块的房子,吃饭也大多是用「宿舍神器」——一口小小的锅煮些面来凑合。再之后,阿玲又慢慢了解了她身后的家庭:粗粝的父母,年幼的弟妹,豆豆作为长女,「要庇护所有人」。
尽管自己的生活并不轻松,但和阿玲在一起时,豆豆永远承担着照顾者的角色。两个人偶尔一起吃饭,也攒钱出去旅行。慢慢地,交流超越了最初的浅尝辄止,从闲聊、吐槽,延伸到过去的成长、当下的工作和未来的希冀。
从那时起,曾经抱团取暖的打工搭子,变成了一起在异乡拼搏的成长搭子,从小镇到都市,再到更远的地方,一起见证并参与了对方的成长。
前不久,《人物》联合迪士尼中国共同发起「我和我的疯狂搭子」征集,很快收到了近百份来自读者的讲述。
过去,生命中的很多关系围绕着血缘建立,逐步延展到同学、同事、朋友、爱人。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更轻松、更多元的「搭子」,彼此不一定年龄相仿、背景相似,甚至可能充满反差,但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最动人的关系萌生了——
有人和82岁的奶奶一起结为搭子「勇闯杭州」,住在出租房里,一起吃饭、种菜、到处玩乐;有人和写作营里的搭子们一起记录生活,在产后「很多情绪没有出口」的日子里,找到了自我的价值和生活的锚点;有人和游乐场的NPC成为了「晚安搭子」,性别不同,年龄差距大,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却在日常的聊天与陪伴中感受到温暖……
当搭子,是只猫或一本日记
搭子不止限于人和人之间,在我们的征集中,还有很多更加独特的存在。比如,楼下咖啡店的小狗——「散步搭子」,让Sam从此收获了「无所事事的快乐,不求回报的纯粹的友情」;比如,傍晚书院廊桥看向远方的夕阳云朵——「备考搭子」,让小婷在紧张备考中拥有了一段「美好的心情和回忆」;比如,家长在香港迪士尼乐园买的米老鼠——「童年搭子」,让小小在陪伴中成长,「有米老鼠在的地方就有种家的安全感」。
00后女孩小梦(化名)是在五六年级的时候遇到自己的「搭子」的。那一年,继父去世了,不久之后,小梦被家人催促着和亲生父亲相认。一边是多年积累的感情,一边是陌生的血缘至亲。小梦的情感自然而然地倾向前者,但没有人能理解她,总以「你还小不懂事」为名,逼迫她做不情愿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在那段时间发生过很多,也留给小梦很多个夺门而出的瞬间和偷偷流泪的时刻。
有天,她和表妹去超市买东西,毫不经意地,在货架上偶遇了日后陪伴多年的「搭子」: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穿短裙的卡通长发女孩站在正中。
最初吸引她的是最直观的「好看」,小梦用零花钱把它带回了家。后来,几乎是顺水推舟般地,她把那些堆积在心里、无法消解又无处倾诉的心事,一股脑都交付给了它。它不会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也不会评判她的选择和情绪,只像个老朋友一样默默倾听、陪伴,而这,是小梦最需要的东西。
在小梦的日记本里,很多记忆都关于家庭,复杂的亲缘关系占据了她成长中的很大一部分,也给她带来了太多不被理解的时光。
在两个家庭之间摆渡,被抛弃感如影随形。生母会在气头上说「读不了书以后你就去嫁人」、「你就是来帮你亲生父亲报仇的」;生父会在新的家庭结构和家庭成员面前改变对她的态度……那时,小梦只有十几岁。那些孤立无援的时刻,只有「搭子」陪在身边;那些无法消解的情绪,全靠日记本「搭子」帮她实现了宣泄和翻篇。
小梦和她的「日记本搭子」
白羊的「搭子」同样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流浪猫。她是自由职业者,家在北京,一部分时间生活在丽江——她在那里有一家小小的杂货铺和一家餐厅。平日里,她一边打理店铺的生意,一边写作,偶尔要飞回北京照看上了年纪的父母。
白羊在丽江的家附近有很多流浪猫,她从六七年前开始喂它们。白羊住一楼,有院子,还有一个小花园,她就把猫粮和猫窝放到院子里,供它们自行取用。几年下来,大概有20多只小猫来来往往、穿梭其中。
流浪猫往往机警,很难近距离接触,更别说进屋、亲人。这些年,只有一只三花猫主动朝白羊迈了一步。
当时是2022年,白羊正在厨房做饭,扭头发现有猫在门口蹲着,想要进门。她走过去,把门打开,小猫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白羊后来才发现,原来它怀孕了,在给自己寻找生产的地方,机缘巧合之下选中了这里。
它温和、聪明,毛发漂亮,白羊叫它大美。后来的日子,白羊为大美的小猫崽接了生,也见证了它们的成长。
这几年里,经常有人问白羊,为什么不干脆收养大美,把它当成宠物。白羊想了想,自己一直往返在北京和丽江之间,还会偶尔出国,恐怕很难负担这份责任。于是,继续以最初的状态相处,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彼此自由,谁也不会限制对方,又都具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智慧。
白羊和大美都有各自的秩序和节奏,又始终保持着互动的时间。在日常生活中,找到了彼此都舒适的相处方式。
大美会在每天早晨七八点钟回来叫门,白羊给它打开,再继续睡回笼觉,然后起床处理自己的事情,大美则自顾自地吃吃睡睡。晚上六七点是它的「大户外」时间,出去吹风,爬树,或者到野地里疯跑,丽江的天黑得晚,等到七八点钟太阳落山,白羊结束一天的琐事,大美也玩累回家了。
每天晚上八点多到十一二点,是他们的亲密互动时间。白羊开始写作,大美就蹲在她腿上,有模有样地看着屏幕。猫的体温比人的稍高一些,每到冬天,大美就像个暖水袋一样趴在怀里。
写作是件孤寂的事,常常要一个人在文字的世界里纠缠。有一只小猫陪在身边,境况则要好很多。有时写完一部分,白羊会习惯性地通读一遍,认识大美之后,她就当作念给它听。小猫未必懂人间的学问,但看上去好像在认真听,让大美的那些独自在纸上搏斗的日子也显得没那么枯燥了。所以,白羊有时会开玩笑地叫它「猫编辑」。
这些不会说话的「搭子」——一本日记,一只流浪猫,一片夕阳——它们或许无法解决任何现实难题,但它们提供了这个时代最稀缺的东西:无条件的倾听与陪伴。在它们面前,我们无需伪装,可以坦然展露所有的脆弱与慌张。这份纯粹,正是我们敢于「疯狂」的底气。
白羊和大美
被搭子「点亮」的人生
随着时间的发展,大家和「搭子」的感情也在逐渐深入。
每次出门,大美都会送白羊到院门口;每次回来,它都会第一时间来接她。有时白羊把车停得很远,但一下车,还是会发现大美早在不知何时便就位了,白羊一度很纳闷,「发动机的声音都一样,它怎么就能听出是我呢」。
白羊习惯在晚上写书,经常会忙到凌晨一两点。大美一般陪她到十一二点,就要起身外出打猎了。很多个深夜,白羊会听到外面有动静,走出去看,发现是大美在用爪子或者头敲门敲窗,迎进屋,便会有惊喜出现——有时叼回一只大老鼠,有时叼回一条小金鱼,有一次,甚至把别人家的宠物龙猫给叼了回来——大概是看白羊半夜三更劳作辛苦,大美决定给她送点夜宵回来。
白羊还发现,大美居然会「吃醋」。写作时,白羊需要时不时地使用鼠标,大美发现她总是去摸它而不摸自己,就会偷偷把鼠标推到书桌最角落的位置,然后回到大美身边,用爪子扒拉她的手臂,示意她摸自己。
白羊和大美
白羊上一次回丽江的时候,有只陌生小猫来她的院子里安了家,大美也吃醋了,一度不肯回来吃饭睡觉。后来回北京的日子里,白羊一直挺惦记,怕它在外面遇到危险,也怕它再也不回来了。不过没想到的是,邻居告诉她,它经常在她家门口的卡车上趴着,或是偶尔溜达过来看一看有没有人回来。这一次回丽江,大概过了三四天,大美就回来找她了,白羊很开心,「我们俩破冰了」。
猫不像狗,不会时时围着人类打转,猫有猫的独立,但也有自己的情感表达方式。有一次,离开丽江回北京时,白羊叫了车去机场,司机等在小区门口,她拉着箱子往外走。平时,白羊都是自己开车出门,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见多了,大美也就习惯了。但这一回没有开车,还拉了行李箱,便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它可能觉得我是拿着箱子走的,就不回来了,所以特别难受,一直叫我,一直送我到小区门口」。白羊见了也很难舍,从那以后,每次离开丽江,她都把车叫到家门口,然后像日常出门一样离开,减少些分别的痛苦。
白羊单身,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大美成为了很好的陪伴。白羊不仅会在写作时读给它听,平时也会和它聊天说话,空荡荡的房子因此显得温暖热闹。
是陪伴,也是牵挂。如今,白羊依然过着往返于北京和丽江两座城市的生活,而大美,变成了她留在丽江的一份念想。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有个小小的生命在那里等候自己。
白羊和大美
阿玲和她的搭子的关系也日益紧密。后来,豆豆离开广东,到北京实习。从离开学校,进入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后来一步一步进了百度,又跳槽到了芒果TV。阿玲也读完了研究生的课程,留在广州,从事电力相关的工作。两个人的物理距离越来越远,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感情反而越来越紧密。
去年,阿玲的领导突然升职,她成为了那个接替工作的人。「以前是在大树的庇护下行动,现在突然要自己承担很多东西,其实是很无所适从的,但我骨子里又争强好胜,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法适从,就很拧巴。」
工作量变多了,应酬也变多了,曾经只需要埋头工作的纯粹的技术人员,如今要被动地进入社交场合,不适感也在加深。加上那段时间的努力和辛苦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认可,压力之下,阿玲发现自己不对劲了——一个拉响警笛的细节是,有天她在地铁上莫名其妙地哭了。
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对方提醒她,这是抑郁的苗头。但阿玲发现,其实,豆豆给她的支撑和托举,远远超过心理医生。人的经历、性情、心智一天天地积累起来,就像一座由一块一块石头堆积的大山。彼此了解的搭子见证了这一切,说起山顶的一棵树,便自然地知晓全部来由;心理医生虽然专业,但终归陌生,想要阐明这棵树,需要从山脚的第一块石头说起,任重而道远。
阿玲说,每次和豆豆倾诉,她总能第一时间接收她传递的讯息,然后既能理性地分析背后的逻辑,又能感性地缓和当时的情绪。她们之间互相欣赏,互相认可。不同于日常工作中寒暄式的赞美,「她说她佩服我,我真的觉得是她打心底里的认可,像一股春风拂过一样,我就被治愈了。」
莎姐和她的跳舞「搭子」也一样。从最初的结组跳舞,慢慢开始研究穿搭、妆造,后来,更是「散兵变成正规军」,让跳舞从茶余饭后的消遣、放松,变成了真正的热爱所在。一个更深邃、更广阔,也更有吸引力的世界正徐徐展开。
莎姐身边就有很多00后同事,「淡到像尘埃一样,每天淡淡地来,淡淡地工作,淡淡地走;不需要和别人交流,没有什么波澜和分享欲,也没有什么热情和探索欲」。
但莎姐身上并没有这种「淡」,对她来说,舞蹈和「搭子」就是她生命力的来源。两个人都从事财务工作,它缜密、琐碎,日复一日。比起在公司当「螺丝钉」,跳舞则更多地激活了「人」的部分,和音乐连接在一起,感受自己的肢体。生活变得有趣,那些微小时刻,把人从沉闷的日常里打捞了出来。
不过,舞蹈入门容易,但深入很难,需要持久的钻研、大量的练习、耐心的打磨。
两个人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拿出了备考的劲头儿研究舞蹈,唯一的区别是,曾经的学习多少有些被动的成分,而如今的钻研动力完全是自发的、主动的。
当突破瓶颈、身体终于记住那个顽固的节奏时,巨大的喜悦会奔涌而来。舞蹈和这位「搭子」,共同为莎姐规整的人生注入了一种陌生的节奏。不再是Excel表格里横平竖直的线条,而是充满了律动和即兴的旋律。
莎姐和她的「舞蹈搭子」
一场名为成长的「冒险」
莎姐和她的「搭子」默契地觉得,当下的生活幸福感很强。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她们相约一起跳舞,就像小王子等待日出一样,日子充满期待感和盼头。
街舞常常被视为年轻人的特权,莎姐上课的舞蹈室也基本都以十几二十岁的学生为主,但她常常半开玩笑地说,要跳到80岁,要做「舞社年纪最大最拉风的姐」。这也是舞蹈和搭子给她的力量:没什么可怕的,什么都能搞得来,我会一直这么好奇地探索下去。
生活中有安身立命的工作,有热爱的舞蹈,又因为舞蹈遇到了同道中人并成为好朋友,「而且会一直延续下去,去创造更多的生活的可能性,就觉得幸福感很强烈」。
对00后女孩小梦来说也一样。随着成长,小梦慢慢从家庭的阴影里抽身出来。但日记本「搭子」依然是她最好的朋友,不同的是,上面开始记录一些更丰富的时刻:有感动,比如辅导员端来的一杯感冒药;有开心,比如一场难忘的生日会;有情愫,比如情窦初开时的好感……为少女心事留下了痕迹。如今回头看,全是因为「搭子」的存在,青春才显得不那么晦暗无光,小梦倚靠着「搭子」的支撑,一步一步从泥泞岁月里趟了出来。
后来,小梦有了属于自己的手机、平板,日记也便慢慢从手写变成了电子记录,「搭子」逐渐「退休」了。但不管走到哪里,她都还是坚持把它带在身边,尽管,封面上的纱裙贴片早已经脱落了,脊部开裂,四角也变得卷曲。
小梦今年21岁,「搭子」10岁,它几乎占据了她生命中一半的岁月。偶尔,她会把它翻开看看,那种感受很奇特:事情发生时,会觉得「天塌了」,但后来,又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过去那些走过的弯路、吃过的苦头,反而成了未来继续朝前走的底气:原来成长中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遇到什么我都可以迈过去。
合上本子,小梦朝着更广阔的世界走去。
阿玲和她的搭子也在互相托举着探索世界。如今,她们分享经历,分享痛苦和心事,也会分享成长和成果。「我俩都觉得,比起昨天的自己,更喜欢今天的自己。」这样的话,和别人说起可能会觉得矫情,但在阿玲和豆豆之间,就显得真诚而自然,「我们也确实在互相支持中,成为了更好、更开阔的人。」
大多数人趋向做稳定的选择,但豆豆依然在「折腾」。她讨厌安稳和重复,喜欢富有挑战的工作,去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芒果TV,后来离开了;去做自媒体,写过很多「十万加」稿件,又离开了。
她的选择,无形中也给阿玲很多精神力量。如今,阿玲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去年会觉得所有问题都是新的,所有新的东西都让我害怕。但现在变得更加成熟和稳定了,也是她的影响,让我觉得原来可以用这样的态度生活,去接受新的东西。」
对Woodswamp来说,韩国女孩这个「搭子」的存在则是对自我的确认和对生活的点亮。
她在这个陌生的「搭子」身上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她说,以前,自己也是一个同样的人,对周遭世界无所提防,也愿意向其他人敞开自己,只不过,在「社会化」的路上,这些特质屡屡碰壁。
进入社会,似乎所有的交往都带有目的,主动的敞开或是争取,会引发周围人的不理解甚至误解:她有什么目的吗?她是不是想要表现自己?这样的猜测反过来让Woodswamp觉得受伤,压力之下,就不再主动了,慢慢地,她开始把自己隐藏和包裹起来。
韩国女孩重新「激活」了她。「在我意识到对方是以一种平等、信任的方式敞开交流时,作为人的那种本性的沟通那种感觉让我十分感动。」Woodswamp说,「像是把自己从枷锁里挣脱出来了的那种感觉,让我看到了以前的那个自己好像还在。」
《疯狂动物城》是Woodswamp最喜欢的动画电影,「没有之一,我甚至还把台词全背下来了」。她没想到,有一天,也遇到了自己的朱迪。
当看到《人物》联合迪士尼中国发起的这个征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来讲述这个仿佛《疯狂动物城》现实版的故事。起初,所有人认为狐狸应该是狡猾的,就连尼克自己也告诉自己,那我就做个狡猾的狐狸好了。但朱迪的存在「唤醒了他小时候对于正义的这种向往」,刻板印象和枷锁消失后,世界就变得广阔了,疯狂的搭子一起,「try to 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
图源电影《疯狂动物城2》
那天回到青旅,已经是午夜12点多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Woodswamp看着韩国女生,突然说了句「怎么办」。她指的是即将到来的分别,第二天,Woodswamp将会继续自己早已经安排好的行程,韩国女生则要回到基督城附近接来旅行的家人。所以,准确地说,这段发生在异乡的美好交集,只持续了12个小时,就要结束了。
Woodswamp一向情绪克制、内敛,并不是外放的性格,但没想到的是,那天说完「怎么办」,眼泪哗啦就下来了,韩国女生也一起流泪。半夜,青旅的很多人已经休息了,她们一边难过,一边又不敢哭得很大声,只好一张一张地抽纸巾,反复嘟囔「怎么办」。
一直待到夜里三点,韩国女生回到房间后,Woodswamp又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一种孤独的感受在那一刻变得非常真实,就像看完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烟花散尽,什么都不剩,还是要回到黑暗里。但看过烟花炸开的时刻和没看过终归是不一样的,在最明亮热烈的瞬间,看到了对方,也看到了自己,那一刻会永远留在记忆中。
正因为有了这次奇遇,最近即将上映的《疯狂动物城2》成了Woodswamp格外期待的事情。黑夜漫长,但烟花璀璨。她开始相信人生的奇遇,比如,和她的「朱迪」一起,去经历下一场冒险。
她们的故事,也是我们的故事。这个世界当然有框架、有规则,同时也藏着许多转弯的可能。在这样的日常里,「疯狂」或许不是失控,而是另一种清醒:它让我们得以在日常的轨道之外,窥见一种新的生活隙口,呼吸到另一种节奏的空气。选择能让自己发光的同伴,本身就是对平淡生活最温柔也最有力的反抗。
这个世界或许会告诉你应该怎样生活,但你的「疯狂搭子」会和你一起,探索这场独一无二的、名为「成长」的冒险。就像迪士尼故事里那样,最疯狂的旅程,往往始于最简单的一步:一次勇敢的伸手,一句真诚的「你好」。你的朱迪或尼克,或许就在下一个转角。
Woodswamp和韩国女生
来源: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