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我去深圳找工作,女老板问我会不会修电脑,我说只会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1-11 12:16 1

摘要:九六年的夏天,深圳的空气是黏的,带着一股子工业机油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味道。

九六年的夏天,深圳的空气是黏的,带着一股子工业机油和廉价香水混合的味道。

我攥着一张揉得发皱的地图,站在华强北的街口,感觉自己像一滴即将被蒸发的水。

从老家湖南过来,火车坐了两天一夜,绿皮车厢里汗味和泡面味搅拌在一起,成了我对“远方”的最初嗅觉记忆。

口袋里揣着三百二十七块钱,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来之前,同村出去闯过的二叔告诉我,深圳遍地是黄金,只要你肯弯腰,就能捡到。

我来了,弯了半个月的腰,送出去十几份简历,黄金没捡到,捡了一肚子灰。

那些大公司的前台小姐,眼光像X光,从头到脚一扫,就把我简历里那个“中专毕业”的标签放大了十倍。

“等通知吧。”

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了茧。

“等通知”就是“你没戏了”的礼貌说法,这是我在深圳学到的第一课。

那天下午,太阳毒得能把人行道烤化。我拐进一个叫赛格的电子市场,不是为了找工作,纯粹是想蹭点空调。

市场里人声鼎沸,柜台一个挨着一个,像沙丁鱼罐头。空气里飘着新塑料外壳和焊锡丝的特殊气味。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神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招工启事。

“诚聘仓管,要求高中以上学历。”

“急招业务员,口齿伶俐,形象佳。”

没一个跟我沾边。

就在我准备放弃,去吃一碗四块钱的猪脚饭时,一张A4纸吸引了我。

它没贴在专门的招聘栏,而是用透明胶带随意地粘在一个小铺面的玻璃门上。

纸已经有点卷边,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两个大字:“招人”。

就这两个字,没头没尾,下面连个电话都没有。

我凑过去看。

铺面不大,也就二十来平,里面堆满了各种电子元件和拆开的机器外壳,像个废品回收站。

一个女人正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捣鼓一个被开膛破肚的显示器。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衬衫,扎着个马尾,动作很利索。

我犹豫了一下,敲了敲玻璃门。

她没回头,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点闷,但很清亮。

“门没锁,自己推。”

我推开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松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找谁?”她还是没回头。

“我……我看到门口贴着招人。”我的声音有点发虚,主要是被这屋里的阵仗吓到了。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

然后,她站起来,转过身。

我愣了一下。

我以为会看到一个被生活和生意磋磨得满脸沧桑的中年妇女。

但她很年轻,最多二十五六岁,皮肤很白,是那种在南方少见的、不见阳光的白。眼睛很大,眼神很亮,或者说,很锐利。

她上下打量我,目光在我那双快要开口笑的解放鞋上停了半秒。

“我就是老板。”她说,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我叫林晚。”

“我叫陈风。”我赶紧说。

她点点头,没接话,而是指了指地上那个被拆开的显示器。

“你来看。这玩意儿,客户拿来说花屏,修了两次没修好,要退货。”

我蹲下去,看了看里面密密麻麻的电路板和电容。

说实话,我看不懂。

我中专学的是机电,但学校里教的都是理论,用的都是早就淘汰的教具。这种新型号的彩色显示器,我只在杂志上见过。

林晚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探究。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我感觉额头开始冒汗。

这是在考我。

我要是说不知道,估计立刻就得滚蛋。

可我要是装懂,胡说八道,肯定也瞒不过她。

我脑子飞快地转。

我确实不懂修。

但是,我从小就喜欢拆东西。

家里的收音机、闹钟、我爸的凤凰牌自行车,没有一个逃过我的毒手。虽然十次有九次装不回去,但拆的那个过程,我门儿清。

哪颗螺丝对应哪个孔,哪根线连着哪个焊点,我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我心一横,牙一咬。

“问题出在哪我不知道。”我说。

林晚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

我豁出去了,继续说:“我不会修。”

空气安静了两秒。

我甚至能听到墙上那个破风扇在有气无力地呻吟。

完蛋了。我想。这天没法聊了。

就在我准备站起来,说声“打扰了”的时候,林晚突然开口。

“那你来应聘什么?”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看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改变了我一生的话。

“我不会修。”

“但我会拆。”

林晚愣住了。

她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锐气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惊讶。

然后,她笑了。

不是那种敷衍的、礼貌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嘴角咧开,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有意思。”她说,“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会修电脑的。华强北,你随便扔块砖头,能砸到三个说自己是‘电脑工程师’的。”

她顿了顿,指着满屋子的“电子垃圾”。

“但我缺一个会拆东西,还敢承认自己只会拆东西的人。”

我有点懵。

这算什么?夸奖吗?

“你叫陈风是吧?”

“是。”

“明天早上九点,带上身份证过来办入职。试用期一个月,八百。包住,不包吃。”

我感觉自己像被一个大馅饼砸中了脑袋,晕乎乎的。

八百!

包住!

要知道,我之前面试过最好的一个岗位,仓管,一个月才给六百。

“林……林总,”我结结巴巴地,“我……我真不会修。”

我怕她误会了。

林晚摆摆手,又蹲了下去,拿起烙铁,重新对着那块电路板。

“我知道。”她说,头也不抬,“我让你来,就没指望你修。”

“那你让我干什么?”

“拆。”

她的声音很平静。

“把那些客户退回来的,或者我们收过来的废旧机器,全都给我拆开。主板、内存、CPU、硬盘、电源……所有零件,分门别类,给我整理好。”

“就……就这个?”

“就这个。”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怎么,嫌简单?”

“不不不!”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一样的工作。

“行了,明天准时到。”她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晕晕乎乎地走出那个小铺面,外面的阳光好像也没那么毒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A4纸,上面“招人”两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有力。

第二天,我准时到了。

林晚给了我一把钥匙,指了指铺面后面的一个小隔间。

“你以后就住这儿。”

隔间很小,只能放下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小桌子,窗户对着一堵墙,密不透风。

但这已经是天堂了。

至少我不用再花八块钱一晚,去住那个二十人一间的、连翻身都困难的通铺。

我的工作,真的就是拆。

林晚从各种渠道收来一堆堆的“电子垃圾”,有的是公司淘汰的旧电脑,有的是海关罚没的“洋垃圾”,有的是从别的维修店里按斤称来的坏主板。

我的任务,就是把它们变成一盒盒、一箱箱的零件。

这份工作在外人看来,枯燥,乏味,跟收破烂的没什么区别。

但我干得津津有味。

每拆开一台机器,都像是在进行一次探险。

九十年代的电脑,品牌五花八门,内部构造千奇百怪。IBM的沉稳,康柏的精巧,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台湾产的“兼容机”,每一台的内部都像一个微缩的城市。

我把拆下来的CPU,按照针脚和型号,一颗颗插在防静电泡沫上。奔腾、486、386……它们就像一枚枚功勋卓著的徽章。

内存条,显卡,声卡,被我擦得干干净净,码放得整整齐齐。

那些坏掉的、没用的零件,我也没扔。我会把上面的电容、电阻、芯片,用烙铁一个个吹下来,按照型号大小,放进不同的格子里。

林晚偶尔会过来看我。

她不说话,就站在我身后,看我用镊子夹起一个比米粒还小的贴片电阻,放进对应的格子里。

一看就是十几分钟。

有一天,她突然问我:“你不觉得烦吗?”

我正埋头拆一个电源,头也没抬:“烦什么?”

“每天对着这些破铜烂铁。”

我想了想,说:“不烦。我觉得它们挺好看的。”

林-晚没再说话。

过了几天,她扔给我一本书。

《晶体管电路设计》。

书很厚,封面都泛黄了。

“没事的时候看看。”她说,“光会拆,跟收破烂的有什么区别?你得知道你拆下来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为什么会坏。”

那一瞬间,我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从那天起,我白天拆机器,晚上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啃那本天书一样的电路设计。

很多东西看不懂,我就对照着拆下来的电路板,一个元件一个元件地去认,一条线路一条线路地去追。

我的那个小隔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电路板和元器件。

有时候,为了搞懂一个芯片的引脚定义,我能对着它看一整晚。

林晚好像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

她每天都很忙,忙着跟客户打电话,忙着去市场里淘货,忙着跟供货商扯皮。

她的铺面很小,但生意好像不错。

总有人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机器来找她。

“林老板,我这台打印机从香港带回来的,大陆没这个型号,您看能修吗?”

“林老板,我这个工控机的主板坏了,厂家都倒闭了,您给想想办法?”

林晚总有办法。

她会从我拆下来的那堆“垃圾”里,翻翻找找。

“陈风,把那个爱普生LQ-1600K的打印头拿给我。”

“陈风,找一下西门子的那个PLC模块,S5系列的。”

我总能以最快的速度,从成千上万的零件里,找到她要的那一个。

然后,她就拿着那个零件,一头扎进她的工作台,几个小时不出来。

出来的时候,机器通常就修好了。

我渐渐明白,我拆的那些不是垃圾。

那是一个巨大的、活的零件库。

在那个年代,信息不发达,物流不方便,很多进口设备的配件根本找不到。坏了,就等于一堆废铁。

而林晚,就靠着这个“零件库”,做着这种“寻宝”和“器官移植”的生意。

她是个医生,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而我,就是她的器官库管理员。

转正那天,林晚把我叫到铺面里。

她递给我一个信封。

“这个月工资,一千二。”

我捏着信封,有点厚,心里热乎乎的。

“谢谢林总。”

“别叫我林总。”她说,“叫我晚姐吧。”

她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陈风,你想一直当个拆卸工吗?”

我愣住了。

“我……”

“你拆下来的那些东西,认识了多少?”

“基本……基本都认识了。”我说。

“那你看得懂电路图了吗?”

我点点头:“简单的能看懂一些了。”

“好。”她站起来,走到一个货架前,拿下来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是个索尼的随身听,机芯坏了,不转。你试试,看能不能修好。”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修?

我只会拆啊。

“晚……晚姐,我……我没修过。”

“现在开始学。”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教你。”

那天下午,林晚第一次坐在我身边,手把手地教我。

她教我怎么用万用表测电压,怎么用示波器看波形,怎么从一堆复杂的电路里,找到故障点。

她的手很巧,烙铁在她手里,像一支画笔。

“你看,这个地方的电压不对,说明前面的这个驱动芯片可能有问题。”

“这个齿轮磨损了,所以会打滑,我们得想办法找个替代的。”

我学得很慢,很笨拙。

第一次拿烙铁,就把自己的手烫了个泡。

焊一个芯片,焊了半天,引脚全都粘在了一起。

林晚没有骂我。

她只是拿过烙铁,帮我把粘连的焊脚分开,重新焊好。

“别急。”她说,“这活儿,急不来。跟绣花一样,得静下心。”

那个索尼随身听,我修了整整三天。

拆了装,装了拆。

换了两个芯片,一个电机,还用锉刀,把一个从别的机器上拆下来的塑料齿轮,硬生生给磨成了合适的尺寸。

当我把磁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那熟悉的音乐声响起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完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工程。

我看着林晚,激动得说不出话。

她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错。有进步。”

从那天起,我的工作多了一项内容。

修东西。

从简单的随身听、收音机,到复杂的显示器、打印机。

林晚不再直接告诉我答案,而是把问题抛给我。

“这个显示器,开机没反应,你觉得从哪里查起?”

“这个主板,跑诊断卡不过内存,你分析一下有几种可能。”

我开始疯狂地学习。

白天,我跟着林晚修机器,遇到不懂的就问。

晚上,我在我的小隔间里,抱着那本《晶体管电路设计》和后来林晚又扔给我的《微机原理与接口技术》,啃到半夜。

我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和零件。

有时候,为了验证一个想法,我会把几块废旧的电路板拼在一起,搭一个测试电路。

那段日子,很苦。

每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手上,新的烫伤盖着旧的伤疤。

但也很充实。

我能感觉到,自己像一块海绵,在疯狂地吸收水分。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懂得更多。

我对林晚越来越佩服。

她好像什么都懂。

无论是数字电路还是模拟电路,无论是硬件维修还是软件调试,她都能手到擒来。

我问她:“晚姐,你这些都是在哪学的?”

她正在修一个大哥大的充电器,头也没抬。

“自学的。”

“自学?”我大吃一惊。

“我爸以前是国营无线电厂的工程师。我从小就在他身边看,耳濡目染。”她说,“后来厂子倒闭了,我没考上大学,就来深圳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刚来的时候,在电子厂流水线上打螺丝。后来觉得没意思,就自己出来单干了。”

“一开始,就租了个小柜台,帮人换换电容,补补线。慢慢地,名气传出去了,生意才好起来。”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灯光下,她的睫毛很长。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单薄的女人,身体里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

在华强北这个男人扎堆的地方,她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九七年的春天,香港回归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深圳更热了。

不是天气热,是人心热。

所有人都觉得,一个更大的机遇要来了。

林晚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她的铺面,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除了维修,她还开始做一些小批量的定制生意。

比如,给一些工厂的旧设备,加装一个数据采集卡。

或者,给一些特殊的仪器,做一个信号转换的接口板。

这些活儿,利润很高,但技术要求也高。

很多方案,都是林晚自己设计的。

她画好电路图,然后让我和新招来的两个师傅,一起把板子做出来。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拆东西的愣头青了。

我已经能独立维修大部分的电脑和外设,甚至可以根据林晚的图纸,制作一些简单的电路板。

我的工资,也涨到三千块一个月。

在九七年,这绝对算高薪了。

我把大部分钱都寄回了家。

我爸妈在电话里,激动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儿地跟亲戚邻居炫耀,说我在深圳当“工程师”了。

我没反驳。

虽然我知道,我离真正的工程师,还差得很远。

那天,林晚接了一个大单。

一个香港老板,有一批从美国进口的医疗设备,因为运输过程中的颠簸,坏了十几台。

这批设备很金贵,一台就要几十万。

厂家在大陆没有维修点,运回美国修,时间和成本都耗不起。

香港老板找到了林晚。

林晚带着我,去看了那批设备。

打开外壳,我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的电路板,比我见过的任何电脑主板都要复杂,密密麻麻的芯片,很多都是定制的,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而且,所有的电路板都用环氧树脂封固着,像一块块黑色的琥珀。

这意味着,你根本没法测量,也没法更换零件。

“晚姐,这个……怎么修?”我小声问。

“常规方法肯定不行。”林晚的表情也很凝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层封胶给弄掉。”

“弄掉?怎么弄?”

“我也不知道。”林晚摇摇头,“得想办法。”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睡。

林晚找来了各种化学试剂,丙酮、天那水、乙酸乙酯……

我们拿着一块报废的、同样封了胶的电路板做实验。

一种一种地试。

有的试剂没反应。

有的试剂腐蚀性太强,连电路板和元件一起都融化了。

试到半夜,整个屋子都是刺鼻的化学品味道,熏得人头晕眼花。

我有点泄气了。

“晚姐,要不算了吧。这活儿,太邪门了。”

林晚没说话,她盯着那块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电路板,眼神里有一种不甘心的执拗。

突然,她站起来。

“陈风,你还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为什么招你?”

我一愣。

“因为……因为我说我只会拆?”

“对。”她说,“因为你敢说实话。更因为,你有一种破坏的勇气。”

她指着那块黑色的电路板。

“现在,我需要你再‘破坏’一次。”

“怎么破坏?”

“物理方法。”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疯狂的光,“化学的不行,我们就来物理的。用超声波,用热风枪,用……用你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把这层该死的胶,给我震下来,烤下来,剥下来!”

“但是……但是这样会把里面的零件也搞坏的!”

“那就想办法不搞坏!”她的声音陡然提高,“陈风,这个世界上,没有修不好的东西,只有不敢动手的人!”

我被她吼得一哆嗦。

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我心底里那股沉寂了很久的、喜欢“搞破坏”的劲儿,又被点燃了。

“好!”我咬着牙说,“我试试!”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了那个小小的维修间里。

我像一个疯狂的科学家。

我用热风枪,以不同的温度和风速,对着那块封胶吹。

温度低了没反应,温度高了,胶是软了,但电路板也烤糊了。

我用超声波清洗机,把电路板放进去,加上各种助焊剂,震。

效果有一点,但很慢,而且对一些精密的芯片有损伤。

我甚至试过用冰箱去冻,想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让胶和电路板分离。

全都失败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拆过的一个东西,突然从脑海里闪过。

那是一个很老的功放机,里面的变压器,是用一种叫“沥青”的东西灌封的。

当时我为了把变压器拆出来,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用一种特定的溶剂,加上低温,可以让沥青变脆,然后轻轻一敲,就碎了。

这个封胶,会不会也怕低温?

我找来一罐制冷剂,就是那种修空调的人用来检漏的。

对着那块实验用的电路板,我小心翼翼地喷了下去。

白色的寒气瞬间覆盖了黑色的封胶。

电路板的温度,骤降到零下几十度。

我拿起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对着封胶的边缘,轻轻一撬。

“咔嚓”一声。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胶,应声脱落。

露出了下面崭新的、绿色的电路板。

成功了!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我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林晚。

她看着那块脱落的封胶,眼睛亮得吓人。

“好小子!”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行!”

接下来的工作,就变成了一项极其考验耐心的精细活。

我们用制冷剂,一小块一小块地去冻那层封胶,然后用手术刀和镊子,一点一点地把它剥离下来。

就像在做一台精密的外科手术。

不能太快,怕损伤电路。

不能太慢,因为那十几台设备等着我们。

我和林晚,还有另外两个师傅,整整干了三天三夜。

困了,就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饿了,就泡一碗面。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的,手上全是细小的伤口。

当我把最后一台设备的主板清理干净,交给林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林晚接过主板,也没休息,立刻投入了维修。

因为封胶被剥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条线路,测量每一个元件。

故障点很快被找到了。

是一批贴片电容,因为运输颠簸,出现了内部的微小裂纹,导致容量不稳定。

更换了这批电容,设备恢复了正常。

香港老板来提货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当场开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给林晚。

“林小姐,你是我在大陆见过最厉害的工程师!”

林晚接过支票,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指了指旁边累得快要瘫倒的我。

“他才是功臣。”

那个香港老板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后生可畏啊!”

那天晚上,林晚破天荒地请我们去吃了一顿大餐。

在一家很贵的海鲜酒楼。

她开了一瓶红酒。

“这一单,我们赚了六十万。”她说,“按照规矩,陈风,你拿大头。”

她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里是二十万。”

我脑子“嗡”的一声。

二十万。

在九七年,那是一个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我可以在老家盖一栋最好的楼房,娶一个最漂亮的媳妇。

我的手在抖。

“晚……晚姐,这……这太多了。”

“不多。”林晚喝了一口红酒,脸颊有点泛红,“这是你应得的。没有你,别说六十万,我们可能还要赔钱。”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陈风,我问你,拿到这笔钱,你有什么打算?”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我想……想回家盖房子。”

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我来深圳,就是为了赚钱。现在钱赚到了,衣锦还乡,光宗耀祖,是理所当然的。

林晚沉默了。

酒楼里的气氛很热烈,但我们这一桌,却安静得可怕。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说:“也行。”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我听不懂的失望。

“你想走,随时都可以。铺子这边,我会给你留个位置。什么时候想回来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那个小小的隔间里,手里攥着那个装着二十万现金的信封。

信封很厚,很重。

但我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林晚说“也行”时那个失望的眼神。

回想着她手把手教我用烙铁的样子。

回想着她在我快要放弃时,吼我的样子。

回想着她指着我说“他才是功臣”的样子。

我突然发现,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这个像废品站一样的铺子。

舍不得那些被我拆了又装、装了又拆的机器。

更舍不得这个把我从一个只会拆东西的愣头青,一手带成“工程师”的女人。

第二天,我找到了林晚。

我把那个信封,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晚姐,这钱我不要。”

林晚愣住了。

“为什么?”

“我想用这笔钱,入股。”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跟着你干。”

林晚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

她突然笑了。

笑得比我第一次见她时还要灿烂。

“好。”她说,“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只想回家盖房子的人。”

从那天起,我成了林晚的合伙人。

我不再是她的员工,而是她的战友。

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

从维修,到设计,再到生产。

我们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叫“启明电子”。

意思是,开启明天。

我们不再满足于给别人修修补补。

我们开始研发自己的产品。

九八年,我们做出了国内第一款兼容VCD、CD、MP3的“超级解码板”,在华强北卖疯了。

九九年,我们推出了自己的MP3品牌,虽然比不上当时如日中天的创新和帝盟,但在国产货里,也算站稳了脚跟。

两千年,互联网浪潮来了。

我们又一头扎进了网络设备领域,做路由器,做交换机。

公司从一个小小的铺面,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写字楼。

员工从几个人,变成了几百人。

我也从那个住在小隔间里的穷小子,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陈总”。

我有了自己的车,自己的房。

但我还是喜欢待在公司的实验室里。

实验室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被我布置得和我当年那个小隔间一模一样。

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电子垃圾。

有空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待在里面,拆东西。

拆那些最新的手机,最新的电脑,最新的无人机。

对我来说,那不是工作,而是一种休息。

是一种对自己初心的回望。

林晚,哦不,现在大家都叫她林董了。

她还是那么忙,那么拼。

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比以前更加沉静和从容。

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搭档。

在工作上,我们有争吵,有分歧,但最终总能达成一致。

在生活上,我们是彼此最信任的朋友。

很多人都猜测过我和她的关系。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是一种超越了爱情和友情的,革命般的战友情谊。

我们是一起从枪林弹雨的商场里,背靠背杀出来的袍泽。

有一次,公司来了个新毕业的大学生,名校毕业,意气风发。

在一次会议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质疑我的一个技术方案。

“陈总,您这个方案太保守了,完全是十年前的思路。现在都用模块化设计了,谁还去研究底层电路啊?”

我没说话。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林晚开口了。

她看着那个年轻人,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们公司是怎么来的吗?”

年轻人摇摇头。

“我们公司,是从华强北一个二十平米的铺子里,靠拆废品拆出来的。”

她指了指我。

“这位陈总,当年就是我们公司首席‘拆卸工程师’。”

“他拆过的CPU,比你见过的都多。他焊过的电路板,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你懂模块化设计,很好。但你不知道,当你的模块坏了,而供应商又倒闭了的时候,该怎么办。”

“他知道。”

“他能把你的模块拆开,把里面那个比芝麻还小的芯片换掉,让它重新工作起来。”

“这,就是我们‘启明’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我们不只懂怎么用最新的东西,我们更懂,东西为什么会坏,以及坏了之后,怎么把它修好。”

“这,叫底层逻辑。”

林晚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那个年轻人,脸涨得通红。

从那天起,公司里再也没有人敢质疑我的“老土”。

他们开始叫我“拆总”。

这个外号,我挺喜欢。

又是一个夏天。

深圳的空气,依然是黏的。

但我已经闻不到当年的机油味和廉价香水味了。

取而代之的,是写字楼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和咖啡的香气。

我站在我那间可以俯瞰整个深南大道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

桌上,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九六年,我和林晚在那个小铺子门口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穿着那双开口笑的解放鞋,笑得又傻又土。

林晚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衬衫,扎着马尾,眼神锐利,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背景里,那张写着“招人”的A4纸,清晰可见。

我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个年轻的,叫林晚的女老板,看着那个局促不安的,叫陈风的小伙子。

她问:“你会不会修电脑?”

小伙子紧张得手心冒汗,却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我不会修。”

“但我会拆。”

谁能想到呢。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一句看似愚蠢的回答,一个看似荒唐的开始,却成就了一段意想不到的人生。

有时候,承认自己的“不会”,比假装自己“什么都会”,需要更大的勇气。

而懂得欣赏这种“不会”的人,比那些只看重“会”的人,拥有更长远的眼光。

我很庆幸。

在九六年的那个夏天,我遇到了林晚。

她不仅给了我一份工作,更教会了我,如何把“拆”,变成一种创造。

如何从一堆废墟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国。

来源:小轩科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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