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丝丝,一缕缕,从顾念念左胸口的伤口渗出,像诡谲的红色水草,在冰冷的净水中缓缓晕开、荡漾。起初是浓烈的红,逐渐变得稀薄,将一缸清水染成淡淡的、令人心悸的粉,最后蔓延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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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凝固的时空
浴室里。
血,一丝丝,一缕缕,从顾念念左胸口的伤口渗出,像诡谲的红色水草,在冰冷的净水中缓缓晕开、荡漾。起初是浓烈的红,逐渐变得稀薄,将一缸清水染成淡淡的、令人心悸的粉,最后蔓延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绯色。
剧痛过后,是一种奇异的麻木和失温感。身体很轻,像要飘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平板电脑里循环播放的婚礼录像,还固执地穿透水层,钻进她逐渐涣散的意识里。
“……裴越先生,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
他的声音,隔着水,隔着时空,隔着生与死的边界,一遍遍重复。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三个字,此刻听来,空洞得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冷。
刺骨的冷,从皮肤渗入血液,冻结骨髓。
她睁着眼,望着浴室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视线开始摇晃、重叠。平板电脑屏幕的光,在水波的折射下,扭曲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块,像一场濒临终结的幻觉。
真安静啊。
比过去三年里任何一个独自等待的夜晚,都要安静。
裴越……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温声安慰他的小悠,还是……终于因为她的“不懂事”而更加厌烦?
意识一点点抽离,像沙漏里的沙,无可挽回地流逝。最后一点力气,用来维持着那个极其微弱的、荒诞的期盼——能听见他哭吗?
大概……不会吧。
他只会觉得,她终于如他所愿,“死远点”了。
真好。
黑暗,温柔又残酷地,彻底吞噬了她。
第七章:失联的清晨
裴越在酒店客房醒来时,天已大亮。林悠还在熟睡,呼吸均匀。他拿起手机,屏幕上除了几条工作邮件和新闻推送,依旧没有顾念念的任何消息。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他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顾念念从不关机,哪怕是在生他气的时候。她说,怕他万一有事找不到她。
裴越皱紧眉头,又拨通了家里座机的号码。冗长的忙音,无人接听。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惊醒了旁边的林悠。
“阿越,怎么了?”
“没事,”裴越压下心头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回去看看。你再多睡会儿,早餐我让人给你送上来。”
第八章:敲不开的门
裴越驱车回到那个他几乎快要遗忘的“家”。站在门外,他习惯性地去按密码锁,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按键时顿住。他竟然,有一瞬间的迟疑,想不起密码是多少。是林悠的生日?还是他们当初设定的那个纪念日?
最终,他用了指纹。
“嘀”一声,门开了。
一股沉闷的、带着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和他昨天离开时一样,甚至更加凌乱。地上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汤渍和难以察觉的细小碎瓷片。那堆被他撕碎的结婚证碎片,不见了。
“顾念念?”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
卧室没有人,书房没有人,客房也没有人。整个房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他走到浴室门口,门关着。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从他头顶浇下,瞬间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他抬手,用力敲门。
“顾念念!你在里面吗?开门!”
里面悄无声息。
第九章:破门而入
“砰!砰!砰!”
裴越开始用身体撞门。实木的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想起昨天电话里,她那声异常的“嗯”。想起她说“死远点”时,自己那恶毒的回应。想起她从未有过的、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失联。
“顾念念——!”他嘶吼着,再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门板。
“咔哒——”
门锁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猛地弹开。
浴室里的景象,如同最血腥残酷的画卷,瞬间撞入他的眼帘,将他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第十章:血色浴缸
满眼都是红。
浴缸里的水,被染成了浓稠的、暗沉的红。顾念念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仰靠在浴缸边缘,黑发像海藻般漂浮在水面上,缠绕着她纤细的脖颈。她闭着眼,神情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红色的、被水泡得发胀的碎纸片,依稀能辨认出是结婚证上的字迹和照片碎片。
浴缸尽头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循环播放着他们的婚礼录像,司仪的声音和宾客的欢笑,在此刻听来,尖锐得像一场盛大的嘲讽。
而最刺眼的,是她垂在浴缸外的那只右手,紧紧攥着一片锋利的玻璃,玻璃的另一端,深深地、决绝地没入了她左胸心脏的位置。血,就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一切。
裴越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他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潮湿的瓷砖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念……念念?”他伸出手,颤抖地,想要去碰触她的脸,她的手臂,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彻骨的,死寂的冰冷。
第十一章:失控的崩溃
“不……不可能……”裴越猛地将她从血水中捞起来,冰冷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没有一丝生气。水珠和血水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
他疯狂地拍打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顾念念!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我不准你死!听见没有!”
没有回应。那双曾经总是盛满爱意和小心翼翼望着他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啊——!!!”一声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从裴越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震得整个浴室都在嗡嗡作响。
他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滴落在她苍白冰冷的脸上,和血水混在一起。
他错了。
他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
他以为她离不开他。
他以为……他还有无数个明天可以挥霍,可以继续享受着她的爱慕,同时追寻自己失落的月光。
直到此刻,抱着她逐渐僵硬的尸体,听着平板电脑里自己那句冰冷的“我愿意”,他才幡然醒悟。
他失去了什么。
他亲手,用最恶毒的语言,最残忍的忽视,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毫无保留爱着他的女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可是,再多的道歉,她也听不到了。
第十二章:刺耳的警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门铃声,夹杂着隐约的呼喊:“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警察!请开门!”
是邻居听到动静报了警。
裴越恍若未闻,依旧死死抱着顾念念,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彻底消失。
警察破门而入,看到浴室里的景象,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训练有素的他们迅速上前,试图将裴越和死者分开。
“先生,请你冷静!放手!我们需要处理现场!”
“滚开!”裴越猩红着眼睛,如同护食的野兽,死死不肯松手,“她是我老婆!她是我老婆——!”
最终,几个警察合力,才勉强将他从顾念念身边拉开。他瘫坐在冰冷湿滑的地上,看着医护人员用白布,缓缓盖过了那张苍白却平静的脸。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
第十三章:遗物与真相
警察开始勘察现场。很快,他们在书桌上发现了那个摊开的、厚重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中央,是用胶水精心粘贴、却依旧布满狰狞裂痕的结婚证。而在结婚证的下方,是顾念念留下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沾着泪痕或血渍的遗书。
警察拿起笔记本,例行公事地,低声念出了部分内容,用于记录和初步判断。
“……裴越,当你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自由了。不再爱你,也不再做谁的影子,真好……”
“……还记得老槐树下吗?你回头看我那一眼,我以为那就是永远了……”
“……你说喜欢黑长直,我剪掉了我的卷发,偷偷开心了好久,以为靠近了你喜欢的样子一点点……”
“……你胃痛,我守着你,你睡着时无意识拉住我的手,那是我三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林悠回来了。你说,我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裴越,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它会疼的……”
“……昨天,你撕了结婚证。我一片片捡起来,好像把我破碎的心也一起捡起来了,可是,拼不回去了……”
“……你说,让我死远点,别吓到你的小悠。好,如你所愿。这里,够远了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裴越的心上。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无法阻挡那些文字化作最尖锐的刀刃,将他凌迟。
他以为她不懂,原来她什么都懂。
他以为她麻木,原来她一直在默默承受。
他以为她的爱廉价,可以肆意践踏,却不知道,那曾是他拥有的、最纯粹无瑕的珍宝。
第十四章:无法面对的月光
警察做完初步笔录,允许裴越暂时离开,但要求他随时配合调查。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那栋房子,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手机一直在震动,屏幕上跳跃着“小悠”的名字。
他盯着那个名字,曾经让他心潮澎湃的两个字,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眼睛血肉模糊。
他按下接听键。
“阿越,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念念姐她……没事吧?”林悠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裴越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砂石,发出嗬嗬的、难听的声音。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林悠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语气更加柔软:“阿越?你怎么了?别吓我。是不是念念姐她……想不开?你也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裴越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那是谁的错?!是我的错!是我让她去死的!是我亲手逼死了她!你满意了吗?!”
他对着电话嘶吼,积压的悲痛、悔恨、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荒谬的宣泄口。
电话那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几秒,才传来林悠带着哭腔、不可置信的声音:“阿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担心你……”
裴越没有再听下去。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们之间,那建立在另一个人痛苦之上的、虚假的圆满,彻底分崩离析。
他无法面对林悠。无法面对那张,曾让他觉得顾念念是替身的脸。
因为现在,他看清了。顾念念就是顾念念,不是任何人的影子。而他,才是那个一直活在自我欺骗和辜负中的、真正的可怜虫。
第十五章:无尽的虚空
顾念念的葬礼很简单。她父母早逝,几乎没什么亲戚朋友。裴越一手操办了一切,固执地以“未亡人”的身份。
葬礼上,他没有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顾念念,笑靥如花,眉眼温柔,正是他最初心动时的模样。可他却把这样的她,弄丢了,永远地弄丢了。
林悠没有出现。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
之后的日子,裴越如同行尸走肉。他搬回了和顾念念曾经的家,辞去了工作,整日待在充斥着顾念念气息的房子里。他一遍遍地看着那封遗书,抚摸着上面已经干涸的泪痕和血迹,回忆着他们之间那些被他忽略的、细微的过往。
她给他煲的汤,她等他到深夜亮着的灯,她偷偷看他时亮晶晶的眼睛,她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而雀跃或失落的神情……
原来,爱意早已渗透在生活的每一个缝隙里,只是他选择视而不见。
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下无尽的回忆和悔恨,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深夜,会听见厨房传来炖汤的细微声响;有时在客厅,会觉得她就像以前一样,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看书;有时在浴室门口,仿佛还能看见那一抹刺目的红,和她平静苍白的脸。
他不敢开浴缸的水龙头,不敢看任何锋利的物品。
“你死远点,别吓到小悠。”
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在他耳边回响。他终于如愿,他的世界“干净”了,再也没有顾念念的“纠缠”。可这“干净”,是如此的冰冷、空洞,令人窒息。
第十六章:惩罚的开端
裴越开始酗酒。只有酒精麻痹神经的时候,那噬心的痛苦才能稍微缓解片刻。他试图用这种方式逃避现实,却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醉生梦死中,更加清晰地看见顾念念死时的模样。
他的身体迅速垮了下去,胃病比以前更严重,时常痛得蜷缩在地上,冷汗淋漓。再也没有人会为他熬夜守候,为他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
有一次,他醉倒在浴室门口,恍惚间,好像看到顾念念站在他面前,依旧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眼神悲伤地看着他。
“念念……”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额头重重磕在门框上,鲜血直流。
他看着手上的血,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
看,这就是报应。
他逼得她心口流血,如今他自己头破血流,却远不及她万分之一的痛。
第十七章:余波与远离
林悠尝试联系过他几次,电话打不通,就去公司找他,却得知他已经辞职。她找到他们的家,在门外按了很久的门铃,裴越都没有开门。隔着门板,她能闻到里面传来的浓重酒气和听到里面物体倒塌的声响。
她最终离开了。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心情。她或许爱过裴越,或许只是不甘心失去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但现在,那个曾经风度翩翩、冷静自持的裴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被悔恨吞噬的疯子。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替身”的死亡。
那个叫顾念念的女人,用最惨烈的方式,在她和裴越之间,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血色的鸿沟。
第十八章:尾声·无人赴约的春天
一年后。
墓园的春天,草木葱茏,生机勃勃。只有这一隅,常年笼罩着化不开的悲伤。
裴越抱着一束新鲜的百合,放在顾念念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是她大学时代拍的,笑得无忧无虑,眼里有光。那是他记忆中,最初令他心动的模样,也是他后来,亲手磨灭掉的光彩。
他比以前消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带着洗不掉的酒气,只有眼神,是死水般的沉寂。
他蹲下身,用袖子仔细擦拭着墓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念念,我来了。”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今天……是林悠的婚礼。她给我发了请柬,我没去。”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单纯地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她嫁给了别人,挺好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还是老样子。胃还是很痛,不过没关系,习惯了。”
风吹过,周围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塑。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照片上顾念念的笑脸。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这三个苍白无力、重复了无数遍的字眼。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石碑上,迅速洇开,消失不见。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听不到,也回不来了。
他的道歉,他的眼泪,他的痛苦,他的悔恨……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刑罚。是他余生,必须独自承受的、漫长的凌迟。
他曾以为,失去林悠是此生最大的遗憾。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失去顾念念,才是他生命里,真正的、万劫不复的虚空。
他逼死了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也亲手,葬送了自己所有可能的未来。
春天来了,花都开了。
可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欢喜半天的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
裴越靠在墓碑旁,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无声的泪水肆意流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却再也照不亮他眼底,那片永恒的、荒芜的黑暗。
来源:幽默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