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知道。”他吻了吻我的头发,“这毕竟是个大手术。但是曦曦,那是你妹妹。”
拿到配型成功报告的那天,我妈在电话里哭了。
她说:“曦曦,你是玥玥的亲姐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电话那头,妹妹林玥虚弱地接过电话,声音像游丝。
“姐,医生说我得了尿毒症,要换肾。”
“姐,我不想死。”
我握着那张写着“配型高度吻合”的纸,指尖冰凉。
窗外阳光正好,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周易安,我的未婚夫,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
“别怕,曦曦。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的怀抱很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靠在他身上,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说:“易安,我有点怕。”
“我知道。”他吻了吻我的头发,“这毕竟是个大手术。但是曦曦,那是你妹妹。”
是啊,那是我妹妹。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我是姐姐,我得让着妹妹。
梨要给妹妹大的。
新衣服要给妹妹先穿。
她闯了祸,爸妈会说:“你是姐姐,怎么不看好她?”
现在,她生病了,需要我的肾。
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妈又在电话里哭了,一声接着一声,像一把钝刀子,磨着我的心。
“曦曦,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行不行?这辈子我们家对不起你,但玥玥她才二十二岁啊!”
我闭上眼睛。
“妈,你别说了。”
“我捐。”
挂掉电话,周易安把我的脸扳过来,认真地看着我。
“想好了?”
我点点头。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
“你总是这么善良。”
他把我抱得很紧很紧。
“曦曦,你放心。等你做完手术,我来照顾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
多好听的三个字。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好像所有恐惧都被抚平了。
我当时天真地想,我失去一个肾,但我有爱我的家人,有爱我的未婚夫。
我的人生,依然是完整的。
手术安排得很快。
进手术室的前一天晚上,我爸妈和林玥都在我的病房里。
我妈拉着我的手,眼泪就没停过。
“曦曦,妈知道你受委屈了。等你好了,妈给你炖你最爱喝的排骨汤,天天给你炖。”
我爸站在一边,一个锯嘴葫芦似的中年男人,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
“注意身体。”
林玥躺在隔壁病床,脸色苍白,却冲我笑。
“姐,谢谢你。”
她顿了顿,又说:“等我好了,我跟易安哥一起,给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周易安就坐在我床边,闻言,握紧了我的手。
他对我笑:“听见了没?我们玥玥都替你规划好了。”
那一刻,病房里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们每个人脸上。
我妈的眼泪,我爸的笨拙,林玥的感激,周易安的深情。
一切都那么和谐,那么温暖。
我甚至觉得,我做的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我拯救了我的妹妹,也巩固了我的家庭。
我是这个家的英雄。
我笑着对他们说:“好啊,那我可等着了。”
周易安俯下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睡吧,明天还要手术。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麻药的效力过去后,我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
伤口像被一万只蚂蚁啃噬,火辣辣地疼。
我动弹不得,只能转动眼珠。
周易安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眉头紧锁,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和眼下的青黑。
我心里一软。
他肯定守了我一夜。
我妈端着水杯走进来,看见我醒了,眼睛一亮。
“曦曦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疼……”
我妈眼圈一红:“医生说了,这几天是最难熬的。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
她用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润湿我的嘴唇。
“玥玥呢?她怎么样?”我问。
“她也好着呢!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你俩的肾在她身体里适应得特别好!”
我妈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那就好。”
我放下心来,又问:“易安他……一直在这儿?”
“是啊,你一出手术室他就守着了,一步都没离开过。这孩子,是有情有义的。”
我看着周易安的睡颜,心里那点因为疼痛而生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几天,是名副其实的煎熬。
我不能动,不能吃东西,只能靠营养液吊着。
伤口无时无刻不在疼,医生为了我的肾功能恢复,不建议用太多止痛泵。
我常常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周易安确实对我很好。
他给我擦身,喂我喝水,陪我说话。
我疼得厉害的时候,他就握着我的手,给我讲笑话,或者说我们未来的计划。
“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去把婚纱照拍了。你想去哪儿拍?海边还是森林?”
“房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在你公司附近,你上班方便。带一个大阳台,可以给你种满你喜欢的花。”
“曦曦,再忍一忍。等你出院,我们就结婚。”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总能让我的痛苦减轻几分。
爸妈每天都会来,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林玥的病房。
林玥恢复得比我快得多。
她年轻,底子好,而且是接受器官的那一方。
手术后第三天,她就能下地了。
第五天,她就能自己去花园里溜达了。
我妈每次来看我,话题都离不开林玥。
“玥玥今天胃口特别好,喝了一整碗粥呢!”
“玥玥今天能自己走好长一段路了,医生都夸她恢复得快。”
“玥玥说想吃城西那家的草莓蛋糕了,我让你爸去买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这些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有点酸,又有点涩。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
她是我妹妹,她能恢复健康,我应该高兴。
可我……也是病人啊。
我也疼,我也难受,我也想吃草莓蛋糕。
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我是姐姐。
因为肾,是我自愿给的。
周易安似乎看出了我的失落。
那天我妈又一次兴高采烈地讲完林玥的“光辉事迹”后,周易安把我妈送出了病房。
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小束栀子花。
“楼下花园里摘的,香不香?”
他把花放在我枕边,清新的香气瞬间驱散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吸了吸鼻子。
“没有。就是觉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你还记得,我也是个病人。”
周易an一愣,随即把我搂进怀里,动作很轻,避开了我的伤口。
“傻瓜,我怎么会忘。”
“曦曦,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你的感受,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
让我觉得,我所有的付出和忍耐,都是值得的。
大概半个月后,我终于也能下地了。
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身体虚弱得厉害,走几步路就喘不上气。
而林玥,已经完全像个没事人了。
她脸色红润,眼睛亮亮的,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出院那天,是周易安和我爸来接的。
我妈要留在医院照顾林玥,说她还要再观察几天。
车开到一半,周易安的手机响了。
是林玥打来的。
他一接起来,声音就不自觉地放柔了。
“喂,玥玥?怎么了?”
“想喝奶茶?你现在身体还不能喝那个……撒娇也没用。”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就一小口啊,不能再多了。”
“嗯,我一会儿给你带过去。”
他挂了电话,对我解释:“玥玥那丫头,嘴饞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曾几何awesome,周易安也会这样对我。
我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撒个娇,他都会满足我。
可现在,我连撒娇的力气都没有。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室冷清。
我妈没回来,家里乱糟糟的,像很久没人住过。
周易安放下东西,就开始打扫卫生,给我烧水,整理床铺。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
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晚上,我妈终于回来了。
她拎着一个保温桶,一脸倦容。
“玥玥今天非要闹着出院,我好说歹说才劝住。这孩子,身体刚好一点就不安分。”
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这是给你熬的鸡汤,快趁热喝。”
我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但我没什么胃口。
“妈,你吃饭了吗?”我问。
“我吃过了,在医院跟玥玥一起吃的。”
她说着,就走到阳台去收衣服,嘴里还在絮叨。
“玥玥说医院的饭菜吃腻了,我明天得早点起来去菜市场,给她买点新鲜的……”
我默默地喝着汤。
那碗汤,很香,很浓。
可喝到嘴里,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周易安每天下班后都会来陪我。
他会给我做饭,陪我看电影,给我按摩因为久躺而酸痛的腰。
他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周易安。
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陪我的时候,手机总是响个不停。
十次有八次,是林玥。
“易安哥,我的电脑好像坏了,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
“易安哥,我妈让我多出去走走,你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不敢走远。”
“易an哥,我睡不着,你陪我聊聊天吧。”
一开始,周易安还会拒绝。
“玥玥,你姐身体不舒服,我要陪她。”
但林玥总有办法让他妥协。
她会用那种带着哭腔的、可怜兮兮的语气说:
“姐夫,我刚做完手术,心情好差……医生说我要保持心情愉快才有利于恢复……”
“我知道姐姐需要你,可我就借你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然后,周易安就会一脸歉意地看向我。
“曦曦,要不……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我能说什么呢?
我说不行,就显得我小气、不懂事,不懂得体谅一个“病人”。
我只能点头。
“去吧,早点回来。”
他前脚刚走,我妈的电话后脚就跟来了。
“曦曦啊,易安是不是在你那儿?你让他赶紧过来一下,玥玥的房间灯泡坏了,我跟你爸弄了半天也弄不好。”
我握着手机,突然觉得很可笑。
换个灯泡而已,需要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吗?
找个物业不就行了?
但我没说出口。
我只是平静地回答:“他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妈如释重负。
电话挂断,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周易安说,他过去看看就回来。
可他那天晚上,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他才顶着一身疲憊出现在我家门口。
“曦曦,对不起。昨晚玥玥突然说伤口疼,我们吓坏了,连夜送她去了医院。折腾到半夜,我就在她家沙发上睡着了。”
他解释着,语气里满是歉意。
我看着他,他眼里的红血丝,皱巴巴的衬衫,还有领口处,一抹不甚明显的口红印。
那不是我的颜色。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但我什么都没问。
我只是笑了笑,说:“没事,玥玥身体要紧。”
我为什么要这么懂事呢?
我自己都想问问自己。
大概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他了。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健康的身体,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我开始拼命地想抓住他。
我想快点好起来,快点回到以前的样子。
我开始努力吃饭,努力锻炼。
医生说要静养,我偏不。
我每天扶着墙在客厅里一圈一圈地走,走到伤口都渗出血。
周易安发现后,心疼地骂我。
“林曦!你不要命了!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
他把我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亲自给我伤口换药。
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里的担忧和心疼不似作伪。
我抓住他的手,仰头看他。
“易安,我们结婚吧。”
我不想再等了。
我怕再等下去,他就不属于我了。
他愣住了。
“曦曦,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我已经好多了!”我急切地说,“我们可以先领证,婚礼可以慢慢筹备。易安,我想嫁给你,现在就想。”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
他才缓缓开口:“好。”
“等你拆线了,我们就去。”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我们结了婚,他就是我的丈夫了。
林玥再怎么闹,也越不过这条线。
拆线那天,天氣很好。
我特意穿了一条新裙子,还化了淡妆。
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周易安来接我,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真漂亮。”
我心里甜丝絲的。
从医院出来,我拉着他的手,雀跃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吧!”
他却拉住了我。
“曦曦,别急。”
“今天我爸妈说,想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商量一下我们婚礼的事。”
我有些失望,但一听是商量婚事,又高兴起来。
“好啊!那我爸妈那边……”
“我已经通知叔叔阿姨了,他们晚上会直接去餐厅。”
他安排得如此周到,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餐厅订在一个很高档的酒店。
我们到的时候,他爸妈已经到了。
周易安的妈妈是个很优雅的女人,看见我,热情地拉住我的手。
“曦曦来了,快坐。哎呀,瘦了这么多,真是受苦了。”
我笑着说:“阿姨好。”
没过多久,我爸妈也到了。
让我意外的是,林玥也跟来了。
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她一进来,就亲昵地挽住了周易安的胳膊。
“易安哥,我来啦!”
周易安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她。
我妈笑着解释:“玥玥非要跟着来,说要亲自给姐姐的婚礼出谋划策。”
我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那根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我告诉自己,要大度。
今天是商量我婚礼的日子,不能不开心。
饭桌上,气氛很热烈。
两家父母都在讨论婚礼的细节,彩礼、嫁妆、酒席……
我全程带着笑,时不时点点头。
周易安坐在我旁边,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总是不自觉地看向林玥。
而林玥,也总是在桌子底下,用脚尖去勾他的裤腿。
这些小动作,只有我看见了。
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里。
吃到一半,周易an的妈妈突然开口。
“亲家,有件事,我们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我妈立刻放下筷子:“您说。”
“是这样的。易安和曦曦的婚事呢,我们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林玥,又看了一眼我。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曦曦刚做完手术,身体还很虚弱。医生也说了,这手术对身体损伤大,以后……怀孕可能都比较困难。”
我的心,咯噔一下。
医生确实说过,但说的是“有一定风险”,不是“比较困难”。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周易安的妈妈又继续说:
“我们周家呢,你也知道,三代单传。我不是说非要抱孙子,但……总歸是個念想。”
“而且,你看玥玥这孩子,现在身体也好了。跟易安年纪也相当,两个人又聊得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好像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但我不敢相信。
我媽的臉色也變了。
“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易安的妈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 condescension。
“我的意思很简单。”
“曦曦是个好孩子,我们周家认。她为玥玥付出这么多,我们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我们想,能不能……亲上加亲?”
她终于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
“让玥玥,嫁给易安。”
“至于曦曦,我们也不会亏待她。我们会给她一笔钱,就当是……我们周家对她的补偿。”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臉涨得通红。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欺负人是不是!”
我妈也气得浑身发抖:“我们曦曦把肾都给了你家未来的儿媳妇,你们现在倒好,要换人?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易安的爸爸慢悠悠地开口了。
“亲家,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捐肾,是曦曦自愿的,我们可没逼她。”
“再说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易安现在喜欢的是玥玥,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我转过头,看向周易安。
我 desperately 需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我需要他站起来,告诉他爸妈,他要娶的人是我。
可他没有。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那沉默,就是最锋利的刀。
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
我的目光,又转向林玥。
她坐在那里,一脸的无辜和柔弱。
她甚至还对我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姐,对不起。我跟易安哥是真心相爱的。”
“感情的事,真的控制不住。”
真心相爱?
控制不住?
多好笑的借口。
我看着她,突然很想问问她。
我身体里的那颗肾,在她的身体里,听到这些话,会不会也觉得恶心?
最让我绝望的,是我妈的反应。
她跟我爸吵了几句,被周家的伶牙俐齿堵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沉默了。
她看着我,又看看林玥,眼神里满是挣扎和为难。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对我说:
“曦曦啊……要不……就算了吧。”
“你看,玥玥她……她身体刚好,不能受刺激。易安这孩子,现在心思也不在你这儿了。强扭的瓜不甜。”
“要不……你就成全他们吧?你永远是妈的好女儿。”
成全他们?
我?成全他们?
我把我的肾给了她,现在还要我把我的未婚夫也让给她?
凭什么?
就因为我是姐姐?
就因为她比较弱,比较会哭,比较讨人喜欢?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看着这滿屋子的人。
算计的,逼迫的,背叛的,和稀泥的。
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站在我这边的。
我突然觉得,我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以为我捐出一颗肾,是拯救,是奉献,是伟大。
到头来,我只是一个被利用完就丢弃的工具。
一个慷慨的、愚蠢的、碍事的工具。
我笑了。
我真的笑了出来。
先是低低的,然后越来越大声。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有人都被我笑蒙了。
周易安终于抬起头,不安地看着我。
“曦曦,你……你别这样。”
我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易安。”
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们认识八年,订婚三年。”
“我以为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依靠。”
“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对自己说,没关系,林曦,你还有周易安。”
“现在我明白了。”
我指了指林玥,又指了指他。
“你们,才是一家人。”
“而我,是个外人。”
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周易安想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别碰我!我嫌脏!”
我爸想说什么,被我妈拉住了。
我能听到我妈在后面小声说:“让她去,让她冷静冷静就好了。”
冷静?
我永远都冷静不了了。
我走出酒店,外面阳光刺眼。
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是XX律师事务所吗?我想咨询一下……关于器官捐赠撤销的法律程序。”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你们不是真心相爱吗?
那好啊。
把我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然后你们再好好地、毫无负担地,去相爱吧。
律师告诉我,自愿捐赠的器官,从法律上来说,是无法要回的。
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
但我没打算就此罢休。
我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我妈正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我爸在一旁抽着闷烟。
看见我回来,我妈立刻站了起来。
“曦曦,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妈担心死了。”
我没理她。
我径直走到林玥的房间门口。
门没锁。
我推门进去,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欣赏着脖子上的一条钻石项链。
那项链,我很眼熟。
是周易安上个月出差时买回来的。
他当时跟我说,是买给我的结婚礼物。
原来,早就送给她了。
林玥看到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把项链藏起来。
“姐……你怎么回来了?”
我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
“好看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臉上露出一丝得意。
“易安哥送的。他说,这条项lán衬我的肤色。”
“是吗?”我冷笑一声,“我觉得,它更衬我的这道疤。”
我猛地撩起我的衣服,露出那道十几厘米长、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
林玥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尖叫一声,别过头去。
“你干什么!疯了你!”
“我疯了?”我一步步逼近她,“林玥,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到底是谁疯了?”
“你身体里跳动着的那颗肾,是我给你的!”
“你现在能站在这里,能呼吸,能谈情说爱,都是因为我!”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抢我的男人?”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嘶吼。
我妈和我爸都冲了进来。
我妈一把抱住我:“曦曦!你冷静点!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甩开她的手,“妈!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她抢了我的未婚夫!你让我成全他们?你还是我亲妈吗?”
我妈被我吼得愣住了,眼圈瞬间红了。
“我……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有什么意思?”
“为了我好?”我笑得比哭还难看,“从小到大,你每次说‘为了我好’,都是让我牺牲,让我退让。”
“为了我好,所以我的玩具要给妹妹。”
“为了我好,所以我的新裙子要给妹妹。”
“现在,为了我好,所以我的肾,我的未רוב夫,都要给妹妹?”
“妈,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还是说,我只是你们为了给林玥续命,准备的一个移动器官库?”
“你……你胡说什么!”我妈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林玥躲在我妈身后,哭哭啼啼地说:
“姐,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和易安哥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要是真的爱我,就应该祝福我们。”
“祝福你们?”
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只觉得无比恶心。
“好啊。”
我点点头。
“我祝福你们。”
“但是,在我祝福你们之前,你得先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给我。”
林玥愣住了:“什么东西?”
我指着她的后腰。
“我的肾。”
“把它还给我。”
林玥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你……你说什么胡话!那……那怎么还!”
“怎么还?”我冷冷地看着她,“你当初怎么拿走的,就怎么还回来。再去医院,做个手术,取出来,还给我。”
“我宁愿让它烂在土里,也不想让它待在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身体里!”
“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林玥尖叫起来。
我妈也吓坏了,死死地拉住我。
“曦曦!你别吓妈妈!那可是活生生的肾啊,怎么能说取就取!”
“是啊,那是活生生的肾啊!”我冲着她喊,“你们让我把它捐出去的时候,怎么没人觉得它活生生?怎么没人觉得我疼?”
“现在它长在了你宝贝女儿身上,你们就知道心疼了?”
我爸终于忍不住了,吼了我一句。
“够了!林曦!你闹够了没有!”
“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吗?你不要脸,我们林家还要脸!”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家,我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我没有再跟他们争吵。
我回到我的房间,锁上门。
我打开电脑,开始写。
我把我所有的经历,从决定捐肾,到手术的痛苦,到他们的背叛,到今天的对峙,一字一句,全都写了下来。
我把我所有的聊天记录,周易安的甜言蜜語,我妈的亲情绑架,林玥的楚楚可怜,全都截了图。
我把我衣服下的疤痕,拍了最清晰的照片。
我把那张写着“配型高度吻合”的化验单,和那张我没来得及戴上的钻石项链的照片,放在一起。
然后,我把这一切,都发到了网上。
标题是:
《我把肾捐给了我妹,她却抢走了我的未婚夫》
我不需要法律的公正了。
我要的,是舆论的审判。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一家子人,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
我要让周易安和林玥,这对“真心相爱”的璧人,永远地被钉在耻辱柱上。
我做完这一切,就好像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我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带上我所有的积蓄和证件。
凌晨四点,我离开了那个家。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要去哪里。
我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一个我从未去过的沿海城市。
火车开动的时候,天还没亮。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一片茫然。
手机一直在响。
我爸的,我妈的,周易安的。
我一个都没接。
我把手机卡拔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林曦这个身份,从今天起,死了。
我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
叫“新生”。
希望我的后半生,能配得上这个名字。
帖子是我在火车上引爆的。
我用我仅剩的一点钱,找了几个营销号转发。
我没想过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我只是想,在我彻底消失之前,给他们留下一个“惊喜”。
然而,事情的发酵速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捐肾救妹,反被抢走未婚夫”这个话题,太过戏剧性,太有冲击力。
我详实的文字,配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聊天记录和照片,瞬间点燃了所有网友的怒火。
我的帖子被疯狂转发。
姐姐的肾不是爱情的垫脚石
现实版农夫与蛇
心疼林曦
一个个话题被刷上了热搜。
周易安、林玥,还有我爸妈,他们的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全都被万能的网友扒了出来。
我不敢去看评论。
我怕看到那些同情和怜悯,会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瞬间崩塌。
我下了火车,找了一个便宜的短租公寓住下。
我换了新的手机号,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联系。
我开始找工作。
我是一名平面设计师,专业能力还不错。
但因为刚做完手术,身体很虚,面试了好几家公司都被拒了。
我身上的钱越来越少。
最窘迫的时候,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就着白开水啃馒頭。
伤口因为营养不良和劳累,开始发炎,隐隐作痛。
有好几次深夜,我疼得睡不着,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我想过放弃。
我想,要不就回去吧。
回去跟他们认个错,也许他们会原諒我。
也许我还能过回以前那种,虽然憋屈,但至少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想起酒店包厢里,他们那一張張冷漠又理所当然的脸。
想起林玥戴着我的项链,说她和周易安是“真心相爱”。
想起我妈让我“成全他们”。
我就觉得,我不能回去。
我回不去了。
我死都不能回去。
就在我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
是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
面试我的人,是公司的老板,叫陆舟。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很干净的男人。
他看了我的作品集,很满意。
但他看着我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
“林小姐,你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
“我……前段时间刚做了一个肾脏捐献手术。”
陆舟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很平和的审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为什么?”
我自嘲地笑了笑:“为了救我妹妹。”
他没再追问。
他只是点点头,说:“你的设计很有灵气,我很欣赏。但是我们公司刚起步,很忙,经常需要加班。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我立刻挺直了背。
“可以!我没问题的!”
我太需要这份工作了。
他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笑了。
“好。明天来上班吧。试用期三个月,工资六千。”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谢谢!谢谢陆总!”
陆舟摆摆手:“不用叫我陆总,叫我陆舟就行。”
就这样,我有了我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份工作。
我特别珍惜这个机会。
我工作很努力,很拼命。
陆舟说得没错,公司确实很忙。
我经常加班到深夜。
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因为忙碌,可以让我忘记很多事情。
忘记伤口的疼痛,忘记过去的背叛,忘记那个叫林曦的傻瓜。
陆 a舟是个很好的老板。
他从不摆架子,会跟我们一起加班,一起叫外卖。
他会记得每个员工的生日。
他看我总是吃得很简单,就经常以“点多了吃不完”为借口,把他的那份饭菜分给我一半。
他会不动声色地把重活都揽过去,只让我做一些轻松的。
他会在我加班到太晚的时候,坚持开车送我回家。
有一次,我因为一个设计方案,连续熬了两天夜。
交稿的那天早上,我一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了医院。
陆舟就守在我床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看我醒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林曦!你是不是不想要你那剩下的一颗肾了!”
他的语气很凶,但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来这个城市这么久,我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凶”。
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温暖。
“对不起……”我小声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他还是很凶,“医生说你严重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才会晕倒。你是不是平时都没好好吃饭?”
我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很努力,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只有一个肾了,你得比任何人都爱惜它,知道吗?”
我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给我递纸巾。
“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哽咽着说,“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的肾。”
在我的家人眼里,我的肾,是可以随时为了妹妹牺牲的。
在周易安眼里,我的肾,是我变得“不再完美”的证明。
只有陆舟。
这个跟我非亲非故的男人,他会告诉我,要爱惜它。
陆舟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过了很久,他才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以后,我关心你。”
我的生活,在遇到陆舟之后,好像终于照进了一束光。
他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不动声色地照顾着我的一切。
我的身体在他的“监督”下,一天天好了起来。
气色红润了,人也长了点肉。
工作也越来越顺手。
我设计的几个方案,都得到了客户的高度认可,为公司带来了好几个大单。
我和陆舟,也从上下级,变成了朋友。
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海边散步。
我跟他讲我的过去,讲那个愚蠢的林曦。
他从不评价,只是安静地听着。
等我说完,他会给我一个拥抱,说:“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但我不敢说。
我怕。
我怕我的过去,我那不完整的身体,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我怕我再一次,被人嫌弃。
就在我纠结彷徨的时候,周易安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天我刚下班,走出公司大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路灯下,几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向我走来。
“曦曦!”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浑身的戒备都竖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冷。
“曦曦,我错了。”他一脸的悔恨,“你跟我回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我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周易an,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提到这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我和她……我们过得不好。”
“哦?”我挑了挑眉,“你们不是‘真心相爱’吗?怎么会过得不好?”
“她……她变了。”周易安痛苦地说,“自从网上的事爆出来之后,她就变得疑神疑鬼,天天跟我吵架。我们公司因为这件事,名誉受损,我的职位也一落千丈。我爸妈现在看到她就烦。”
“还有……还有她的身体。”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医生说,我们那次在酒店吵架,她情绪太激动,对肾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现在……现在她的肾功能,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了。”
我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所以呢?”我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想让我同情她吗?”
“不,不是的!”他急忙说,“曦曦,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发现我爱的人还是你!我们在一起八年,那种感情,不是她能比的!”
“曦曦,你原谅我吧。我马上就跟她离婚!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想来拉我的手。
我厌恶地躲开。
“周易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贱?”
“你跟她好的时候,就一脚把我踹开。现在她成了你的累赘,你就又想回头来找我?”
“你当我林曦是什么?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垃圾回收站吗?”
我的话,说得很难听。
周易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曦曦,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我是真心的……”
“收起你那套吧。”我打断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说着,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陆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他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陆舟的方向走过去。
我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
“陆舟。”
“嗯?”
“你不是说,以后你关心我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笑了。
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不安和寒冷。
他伸出手,把我拉进怀里。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脸色惨白的周易安,平静而坚定地说:
“听到了吗?”
“以后,她由我来关心。”
“你可以滚了。”
周易安的出现,像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我的生活。
我和陆舟,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他从不让我觉得,我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他会陪我定期去医院复查。
他会比我还紧张地听医生嘱咐各种注意事项。
他会研究各种养肾的食谱,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
我的那道疤,我曾经觉得丑陋无比的疤,他会温柔地亲吻。
他说:“这是你的勋章,不是你的缺陷。”
“曦曦,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善良的女孩。”
我常常觉得,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遇到陆舟。
一年后,陆舟向我求婚了。
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他没有准备盛大的仪式,没有昂贵的钻戒。
他只是在我加班回家后,递给我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然后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枚设计很简洁的素圈戒指。
他说:“曦曦,嫁给我吧。”
“我可能给不了你全世界最好的,但我会把我最好的,全都给你。”
我哭得稀里哗啦,点头如捣蒜。
我们很快就领了证。
没有通知任何“家人”。
只有几个公司的好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庆祝了一下。
领完证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是林玥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周易安描述的还要糟糕。
虚弱,沙哑,充满了怨气。
“林曦,你满意了?”
她开口第一句就是质问。
“你把我的人生都毁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懒得跟她废话。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你别挂!”她急了,“你回来!你必须回来!”
“周易安要跟我离婚!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自己得不到,就要毁了别人吗?”
“他说他要去重新把你追回来!我告诉你,林曦,你休想!他是我老公!你敢跟他在一起,我就去告你破坏军婚!”
哦,我忘了说。
周易an的父亲是军区的一个小领导,所以他算是个军二代。
这也是当初,我妈那么想巴结他们家的原因。
我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叫嚣,觉得好笑。
“林玥,你是不是脑子也坏掉了?”
“第一,是周易安来找我,不是我去找他。”
“第二,我已经结婚了。”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尖锐到变调的声音问:
“你……你说什么?你结婚了?跟谁?”
“跟你没关系。”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结婚!谁会要你这种……这种只剩一个肾的二手货!”
她的话,恶毒依旧。
但这一次,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平静地说:
“是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不仅不嫌弃我,还把我当成宝。”
“林玥,你当初从我这里抢走的一切,你以为是珍宝,其实不过是我丢掉的垃圾。”
“而我現在擁有的,是你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幸福。”
“顺便告诉你一声,破坏军婚这条,对我没用。因为我的丈夫,他姓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不想再听到她任何一个字。
后来,我听以前的朋友说。
周易安最终还是和林玥离了婚。
他净身出户。
因为他婚内出轨的证据,被我当初发的帖子,锤得死死的。
他们单位给了他一个很重的处分,前途尽毁。
他确实又来找过我几次。
每次都被陆舟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再后来,听说他离开了这个城市,不知所踪。
而林玥,她的日子更不好过。
离婚后,她的肾病越来越严重。
医生说,她可能需要进行第二次移植。
我爸妈为了给她治病,卖掉了家里的房子,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我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电话里,她哭得很伤心。
她求我,求我回去看看。
她说:“曦曦,妈知道错了。妈以前是偏心,是糊涂。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你妹妹她……她快不行了。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她说,她对不起你。”
我沉默了很久。
我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需要换肾的是我,而林玥是唯一合适的肾源,你们会让她捐给我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
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妈。”我最后叫了她一声,“我不会回去了。”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你们只是,不爱我而已。”
“以后,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她的号码。
陆舟从身后抱住我。
“难过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解脱。”
我终于,可以彻底地,和我那糟糕的前半生,说再见了。
两年后。
我怀孕了。
是个意外之喜。
医生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虽然只有一个肾,但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可以要这个孩子。
陆舟比我还紧张。
他幾乎是把我当成国宝一样供了起来。
不让我上班,不让我做家务,每天盯着我吃饭喝水。
我胖了二十斤。
生产那天,我有点紧张。
陆舟一直握着我的手。
“别怕,我在这里。”
“我和宝宝,都在等你。”
我被推进产房。
几个小时后,我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是个男孩。
很健康。
我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陆舟抱着孩子,在我床边,笑得像个傻子。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又亲了亲宝宝的脸蛋。
他说:“曦曦,谢谢你。”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我看着他,看着我们共同的孩子,觉得我这辈子,真的圆满了。
我的那道疤,还在。
偶尔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它再也不能伤害我了。
它只是在提醒我。
提醒我曾经多么愚蠢,也提醒我,现在多么幸福。
提醒我,女孩子,最应该爱的,永远是自己。
你的善良,必须带点锋芒。
你的身体,你的器官,你的爱情,都不是可以随意赠予和牺牲的礼物。
它们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是你之所以为你,最宝贵的证明。
只有当你自己,真正懂得珍惜它们的时候,你才能遇到那个,同样会把它们,视若珍宝的人。
来源:惦念暮为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