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妻子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日期是十年前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1-12 13:00 1

摘要:我在妻子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日期是十年前。

我在妻子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日期是十年前。

1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六下午。

阳光切割着窗框,在地板上投下半明半暗的棋盘。

空气里有灰尘在跳舞,暖洋洋的,让人犯困。

妻子林舒出差了,要去南方一个滨海小城参加行业峰会,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女儿暖暖的舞蹈比赛报名,需要户口本原件。

“放保险柜里了,密码是你生日加上我生日,08151026。”

她在电话那头交代,背景音里是机场广播的嘈杂。

我“嗯嗯”地应着,心里还有点小得意。看,我们的生日,多简单的密码,这就是老夫老妻的默契。

挂了电话,我哼着小曲,去书房摆弄那个半米高的保险柜。

这东西是林舒三年前买的,说是为了放点合同、首饰,还有些重要的证件。我嫌它占地方,又丑又笨重,像个铁疙瘩。

林舒当时白了我一眼。

“陈阳,你懂什么?这叫安全感。”

行,你总是有理。

我蹲下身,慢悠悠地转动密码盘。咔哒,咔哒,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门开了。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金属和干燥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东西不多。

一沓房产证,几个首饰盒子,女儿从出生到现在的各种证件,用一个牛皮纸袋整整齐齐地装着。

我一眼就看到了户口本,正要伸手去拿。

指尖却碰到了户口本下面压着的一个蓝色文件夹。

硬壳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了。

我当时真没多想,就是纯粹的好奇。

这家里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抽了出来。

文件夹很薄,打开它,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里面只有几张A4纸,用燕尾夹夹着。

纸张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

最上面一行黑体字,像一记闷锤,狠狠砸在我眼球上。

“离婚协议书”。

我的呼吸瞬间就停了。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

离婚协议书?

我使劲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那几个字依然清晰地印在那里,带着一种冷酷的、不容置疑的嘲讽。

我的目光,像被钉子钉住一样,死死地往下移。

甲方:陈阳。

乙方:林舒。

然后是财产分割、子女抚养……条款清晰,逻辑严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写得专业。

我甚至在财产分割那一栏里,看到了我们当时住的那套老破小的地址,还有那辆开了不到三年的破大众。

写得清清楚楚,房子归她,孩子归她,车子归我。

我好像还得每个月支付三千块钱的抚养费。

心,一点点往下沉,沉到无底的深渊里。

我翻到最后一页。

我的签名栏是空的。

白得刺眼。

而林舒的签名栏里,是两个娟秀又决绝的字。

林舒。

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力道,仿佛要刺穿纸背。

我认得她的笔迹,结婚十年,她写的每一个购物清单,每一张留给我的便条,都是这个样子。

在签名的下面,是一个日期。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2014年5月20日。

十年前。

整整十年前。

2

我像一尊雕塑,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

腿麻了,针扎似的疼,我却感觉不到。

手里那几张纸,变得有千斤重。

十年前。

2014年。

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记忆像生了锈的齿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艰难地转动起来。

那一年,我三十五岁。

人到中年,一事无成。

我辞掉了国企那份不好不坏的工作,拿着我们所有的积蓄,跟两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

我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马上就要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到一年,公司资金链断裂,客户跑光,最后赔得底裤都不剩。

我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那段日子,天是灰的,饭是苦的,水是涩的。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睁着眼看天花板,从漆黑看到鱼肚白。

白天,我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屋子搞得乌烟瘴气。

我不敢出门,不敢见人,我觉得全世界都在嘲笑我。

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林舒说什么来着?

她好像总是在我耳边说:“陈阳,没事的,钱没了可以再赚。”

“陈阳,你别这样,我害怕。”

“陈阳,你看看暖暖,她才三岁。”

“陈阳,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当时听进去了吗?

没有。

我觉得她烦,觉得她吵,觉得她根本不懂我的痛苦。

我像一只受伤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包括她。

有一次,我喝多了,记不清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好像……还推了她一下。

她撞在墙上,额头磕破了,流了血。

她没哭,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

对,是绝望。

然后呢?

然后她抱着吓得哇哇大哭的暖暖,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第二天,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给我做早饭,送暖暖去幼儿园。

额头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那块小小的创可贴,像一个耻辱的烙印,在我记忆里灼烧了十年。

所以,就是在那之后吗?

就是在我把她的关心当成驴肝肺,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用冷暴力和混账行为把她推开之后?

她一个人,在某个我烂醉如泥或者蒙头大睡的深夜,安顿好女儿,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份离婚协议。

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她该有多失望?多心死?

我不敢想。

我真的不敢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一直以为,那段最难的日子,是我们一起扛过来的。

我以为,我的重新振作,是男人的天性使然,是打不倒的英雄主义。

现在我才知道,我他妈就是个。

在我自怨自艾、作天作地的时候,我的妻子,已经做好了离开我的所有准备。

她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或者说,她在给我最后一个机会。

可她为什么……最后没有把这份协议拿出来?

为什么这十年,她绝口不提?

为什么她还像从前一样,对我笑,关心我,跟我规划未来,跟我……做最亲密的事?

这十年,算什么?

是她的施舍?是她的怜悯?

还是……一场长达十年的,不动声色的报复?

我把那份协议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文件夹,塞回保险柜的最深处。

然后关上门,胡乱拨动密码。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阳光依旧灿烂,楼下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一切都和十分钟前一模一样。

可我知道,我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天塌了。

3

我给女儿的舞蹈班老师打了个电话,编了个理由,说户口本有点问题,报名的事能不能缓两天。

老师很通情达理地答应了。

我挂了电话,瘫在沙发上,像一滩烂泥。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无数个“为什么”在我脑子里盘旋、碰撞,快要把我逼疯。

我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点开林舒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暖暖画的一幅画,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笑得像三个傻子。

我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很久。

我想立刻给她打电话,声嘶力竭地质问她。

我想问她,林舒,你他妈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早就盼着我死了?

这十年,你跟我演戏,不累吗?

可我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怕。

我怕电话一接通,听到她的声音,我所有的伪装都会瞬间崩溃。

我更怕,她会用那种平静到冷酷的语气说:“是啊,陈阳,我早就想跟你离了。”

那我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不能问。

至少现在不能。

我需要证据。

我需要搞清楚,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开始像个疯子一样,在家里寻找蛛丝马迹。

我翻遍了她所有的抽屉,她的衣柜,她的梳妆台。

除了化妆品和衣服,什么都没有。

我又打开她的电脑。

开机密码……我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不对。

试了暖暖的生日,不对。

我心里一沉。

连电脑密码都不是我们共同的记忆了。

我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自以为是的、对妻子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可悲小丑。

冷静。

陈阳,你得冷静。

我对自己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思考。

突破口在哪里?

朋友。

对,她的朋友。

林舒最好的闺蜜叫周婧,是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在一家外企做高管。

她们俩从大学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如果林舒有事,她不可能不跟周婧说。

我找到周婧的电话,犹豫了很久。

我该怎么开口?

“喂,周婧吗?你知道林舒十年前就想跟我离婚吗?”

她不把我当才怪。

我得找个借口。

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借口。

想了半天,我拨通了电话。

“喂,周婧。”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哟,陈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稀客啊。”周婧爽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那个……林舒不是出差了吗,我想着,过几天她生日,给她准备个惊喜。”我磕磕巴巴地撒着谎。

“生日?她生日不是还得好几个月吗?”

“……我是说,提前准备,提前准备。”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周婧在那头笑了起来,“可以啊陈阳,越来越懂浪漫了。说吧,想让我怎么帮你?”

“就是……我想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但是一直没买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去,但是没去成的地方?”

我小心翼翼地措辞,试图把话题往“遗憾”和“心愿”上引。

周婧沉默了一会儿。

“陈阳,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林舒是不是吵架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没有啊,我们好着呢?”我强装镇定。

“好着呢?”周婧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怀疑,“陈阳,我可跟你说,林舒这几年为你,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心里有数。你要是敢对不起她……”

“我没有!”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吼完我就后悔了。

我这反应,不是不打自招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周婧叹了口气。

“陈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4

周婧的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情绪的闸门。

我再也绷不住了。

“周婧,我……我在我们家保险柜里,看到了一份离婚协议。”

我的声音在发抖。

“林舒签了字的,日期是十年前。”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过了大概半个世纪那么久,周婧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疲惫和无奈。

“你……还是知道了。”

“所以,这是真的?”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我多么希望她能告诉我,那只是个玩笑。

“是真的。”

周...婧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彻底粉碎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为什么?”我问,声音嘶哑。

“陈...阳,你真的不记得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了吗?”

“我记得,我公司破产,我欠了一屁股债,我就是个混蛋……”

“不只是这些。”周婧打断我,“你记得,你那段时间是怎么对她的吗?”

我沉默了。

“你把自己当成全世界最惨的人,对她所有的关心和安慰都视而不见。你酗酒,你发脾气,你像个黑洞一样,要把身边所有人都拖进你的绝望里。”

“她下班回来,做好饭等你,你把饭菜掀了。她劝你振作起来,你骂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抱着发烧的暖暖去医院,给你打电话,你关机。”

周婧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丑陋的细节,被她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有一天晚上,她加班回来,看到你又喝得烂醉如泥,吐了一地。她默默地收拾干净,给你盖好被子。然后她一个人坐在客厅,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就来找我了。”

“她跟我说,周婧,我撑不住了。”

“她说,她看不到希望。她不怕过苦日子,她怕的是,她爱的那个男人,死了。死在了那场失败里。现在这个,只是一个自暴自弃的酒鬼。”

“她说,她得为暖暖想,她不能让暖暖在一个充满负能量的家庭里长大。”

“所以,她写了那份协议。”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大颗大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

原来,我曾经那么混账。

原来,我曾经把她伤得那么深。

“那……那后来呢?”我哽咽着问,“她为什么……没走?”

周婧又叹了口气。

“因为你。”

“我?”

“就在她准备跟你摊牌的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你又喝多了。但是你没发疯,就是哭。你抱着她说,老婆,对不起,我错了。你说你对不起她,对不起暖暖。你说你是个废物,你把家给毁了。”

“你哭了很久,像个孩子一样。”

“林舒当时就心软了。”

“她后...来跟我说,她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你不是死了,你只是病了。你心里那股劲儿还在,只是被失败暂时压垮了。”

“她说,她不能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你。”

“所以,她把那份协议收了起来。她决定,再陪你走一程。”

“她说,如果这次你还是站不起来,那她就真的死心了,带着暖暖走。”

“还好,你没让她失望。”

周婧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十年的包袱。

我却已经泣不成声。

我以为的重新振作,是我的幡然醒悟。

我以为的浪子回头,是我的自我救赎。

我从来不知道,在我彻底坠入深渊之前,是林舒,用她最后的一丝温柔和不舍,在悬崖边上,死死地拉住了我。

那份离婚协议,不是她放弃我的判决书。

是她给我下的,最后通牒。

而我,这个愚蠢的、自大的混蛋,对此一无所知了整整十年。

5.

挂了周婧的电话,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从明亮的金黄,一点点变成了温柔的橘红,最后沉入深邃的靛蓝。

城市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像散落一地的碎钻。

我没有开灯。

我就那么坐在黑暗里,任由回忆的潮水将我淹没。

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我重新找工作,四处碰壁,回家后林舒给我端上的那碗热汤。

想起我第一次拿到工资,虽然不多,但她笑得比我还开心,说要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想起暖暖上幼儿园,开家长会,我因为加班去不了,她一个人扛着所有。

想起我后来事业渐渐有了起色,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只会默默地给我留一盏灯,温一壶茶。

这十年,我以为是我一个人在奋斗,在撑起这个家。

我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成功”,觉得给了她们母女最好的生活。

我像一个陀螺,被工作和名利抽打着,飞速旋转,却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林舒的脸了?

我有多久,没有问过她今天开不开心了?

我有多久,没有像当初追她时那样,牵着她的手,在街上慢慢地走一走了?

十年。

这十年,我用我的“努力”,弥补了当年的经济亏空。

可我欠她的那份情,那份理解,那份陪伴,我拿什么来还?

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所有的不堪、自私和傲慢。

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的幸福,不是理所当然的。

是我妻子,用她十年的青春和隐忍,换来的。

是一种……有期限的馈赠。

我拿出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去往那个滨海小城的机票。

我等不了了。

我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我必须当面告诉她。

老婆,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6.

飞机在凌晨降落。

南方的城市,空气湿热,带着一股咸咸的海风味道。

我按照林舒发给我的酒店定位,打车过去。

站在她房间门口,已经是凌晨三点。

我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又一次犹豫了。

我该怎么说?

第一句话,说什么?

“老婆,我都知道了”?

太突兀了。

“老婆,我们谈谈”?

太严肃了。

我的脑子又开始打结。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林舒穿着一身丝质睡衣,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疲惫。

“陈阳?你怎么来了?”

她看到我,愣住了。

“我……想你了。”

我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连我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

林舒噗嗤一声笑了。

“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她一边说,一边侧身让我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空气里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让人安心。

我看着她,眼圈一热,差点又没出息地掉下眼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给我倒了杯水。

“我……我猜的。”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把水杯塞到我手里,然后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坐吧。”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她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我抬起头,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那么明亮,像是有星星。

现在,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这十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也把那份少女的清澈,沉淀成了母亲的温柔和妻子的平和。

“林舒。”我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

“对不起。”

林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凝固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十年前。”我艰难地开口,“公司破产那次……我对你……太混账了。”

林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别过头,看向窗外。

“都过去了。”她说,声音很轻。

“过不去。”我摇摇头,“在我这儿,过不去。”

“我今天……在家,找户口本的时候,看到了……”

我顿住了。

“看到什么了?”她问,却没有回头。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

7.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窗外隐约传来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林舒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我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线条绷得很紧。

“你……都看到了?”

很久,她才问出这么一句。

“嗯。”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在等她的审判。

等她把这十年积压的所有委屈、失望、愤怒,都向我砸过来。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她开口说“我们离了吧”,我就点头。

我欠她的。

然而,她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这个?”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你十年?”她终于转过头,看着我。

她的眼圈红了。

我心里一痛,连忙摇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没有走?”

林舒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悲伤,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走?”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能走到哪儿去?”

“那时候暖暖才三岁,我爸妈身体不好,我一个人,工作刚刚稳定,我能带着她去哪儿?”

“更何况……”

她顿了顿,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更何况,我不甘心。”

“不甘心?”

“对,不甘心。”她重复道,“我不甘心,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就那么被一次失败打倒了。我不甘心,我们曾经那么好的感情,最后就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我认识的陈阳,不是那样的。”

“我认识的陈阳,他虽然有点好高骛远,有点理想主义,但他有担当,有才华,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可那段时间,你眼里的光,没了。”

“你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浑身长满刺,只会伤害自己,也伤害我的懦夫。”

“我当时真的……绝望了。”

“所以,我写了那份协议。我把它签好字,放在抽屉里。我对自己说,林舒,再给你自己,也再给他,最后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一个月后,他还是那个鬼样子,你就带着暖暖走。你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那份协议,不是写给他看的,是写给我自己看的。”

“那是我给我自己的一条退路,一个警钟。”

“它提醒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看着她,看着这个我自以为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女人,第一次,我感觉我离她的灵魂那么近,又那么远。

近到我能感受到她当年每一个字落下时的心碎。

远到我惭愧于我对她的痛苦一无所知。

“那……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

“后来,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突然醒了。”

“就是我跟你说的,你喝多了,抱着我哭的那天晚上。”

“你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你说你不是个好丈夫,不是个好爸爸。”

“你知道吗,陈阳,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快一年了。”

“那一刻,我知道,我认识的那个陈阳,回来了。”

“虽然他还是很落魄,很狼狈,但他知道错了。他心里,还有我和暖暖。”

“这就够了。”

“所以,第二天,我把那份协议,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我决定,忘了它。陪着你,从头再来。”

8.

听完她的话,我再也控制不住。

我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揉进我的骨血里。

我的脸埋在她的颈窝,眼泪无声地流淌,打湿了她的睡衣。

“对不起……老婆……真的……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她的隐忍和深情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舒的身体,一开始是僵硬的。

渐渐地,她放松下来。

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就像很多年前,她哄着哭闹的暖暖一样。

“傻瓜。”她说,“哭什么。”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可是,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那份协议呢?

我是不是就会心安理得地,继续当那个自以为是的“成功男人”?

我是不是就会永远不知道,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曾经在悬崖的边缘,走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一遭?

我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我的疏忽和理所当然,再一次把她推开?

我不敢想。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我不寒而栗。

“那份协议……你为什么还留着?”我闷闷地问。

我以为她会说,是忘了扔了。

或者,是留着做个纪念。

但她的回答,却让我再次愣住了。

“留着,是给我自己提个醒。”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阳,我爱你。但是,我的爱,不是没有底线的。”

“那份协议,就像一个警报器。它提醒我,永远不要在一个男人身上,丢掉自己。”

“它也提醒我,婚姻,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任何一方的缺席和放弃,都可能导致它的崩塌。”

“这十年,你做得很好。你努力,上进,顾家。你又变回了我当初爱上的那个男人,甚至,比那时候更好。”

“所以,它就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几乎已经忘了它的存在。”

“直到……你今天把它翻了出来。”

她轻轻地推开我,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陈阳,我们这十年,不是演戏,不是施舍,更不是报复。”

“是我们实实在在,一起走过的十年。”

“我希望你明白,我留下,不是因为我离不开你,也不是因为我懦弱。”

“是因为,我还爱你。”

“是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家,值得我再努力一次。”

“那一次,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希望,以后,你也不会。”

9.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

从十年前的绝望,聊到这十年的生活。

从我事业的起起落落,聊到她工作中的烦恼。

从暖暖第一次叫“爸爸”,聊到她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我们像是要把这十年来,所有被忽略的、被遗忘的、被想当然的细节,都重新捡拾起来,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它们本该在的位置。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相拥着睡去。

这是十年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了心里的那份傲慢和理所当然,我才发现,原来能抱着她入睡,是一件多么奢侈、多么值得感恩的事情。

第二天,我没有提回家的事。

我跟公司请了几天假。

林舒的会,白天开。

我就在酒店等她。

等她开完会,我就拉着她的手,像两个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旅行的年轻人一样,在海边漫无目的地走。

我们脱了鞋,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笑得像个孩子。

我给她拍照,抓拍她每一个瞬间。

镜头里的她,眼角有皱纹,但笑容比我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我们去吃路边摊的海鲜,辣得直吸气,却相视大笑。

我们去逛当地的小商品市场,她给自己挑了一串很丑的贝壳手链,非要我也戴一个。

我看着手腕上那个充满“游客感”的廉价手链,心里却涨得满满的。

晚上,我们没有回酒店。

我们找了一家能看到海的民宿。

房间很小,设施也很简陋。

但推开窗,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看到满天的繁星。

我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靠在窗边,看着星空,聊着天。

“老婆,等我退休了,我们就来海边买个小房子,好不好?”我说。

“好啊。”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到时候,你天天陪我赶海,捡贝壳。”

“没问题。”我握紧她的手,“我还给你种一片花园,种满你喜欢的花。”

“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我知道,这些都是很俗套的情话。

但在此刻,从我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无比真诚。

因为我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凭空而来的。

是她给的。

是她用十年前的那份“不甘心”,换来的。

10.

回程的飞机上,林舒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我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这几天拍的照片。

有一张,是我们在沙滩上的合影,请路人帮忙拍的。

照片里,我搂着她的腰,她靠在我的怀里,我们都笑得很开心。

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天空。

我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我的手机壁纸。

然后,我给周婧发了条微信。

“谢谢你。”

过了很久,她回过来两个字。

“客气。”

然后又跟了一条。

“陈阳,好好对她。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勇气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锁上十年。”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是啊。

我何其有幸。

回到家,一切如常。

暖暖已经从外婆家回来了,看到我们,高兴地扑过来。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二人世界了?都不带我!”

林舒刮了刮她的鼻子,“你爸说,他想我了,特地飞过去看我的。”

暖暖发出一阵夸张的“哟”声。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晚上,等暖暖睡了,我跟林舒坐在客厅里。

我从书房,拿出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

林舒看着那个文件夹,愣了一下。

“陈阳,你……”

我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我们一起,跟它告个别吧。”

林舒看着我,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水光。

她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选择烧掉它,或者撕掉它。

那感觉,太像是一种急于抹去的掩饰。

我们把它放进了碎纸机。

看着那几张泛黄的纸,一点点变成无法辨认的碎片,我感觉,心里某个沉重了十年的枷锁,终于被彻底打开了。

那不是遗忘,也不是原谅。

那是一种……和解。

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和曾经的伤痛和解。

然后,带着这份清醒和感恩,重新上路。

从那天起,我开始学着,把我的生活重心,从工作中,慢慢地往家庭里移。

我推掉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

我开始坚持每天回家吃晚饭。

我会陪着暖暖写作业,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

我会在周末的早上,给林舒做一顿她喜欢的早餐。

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斗嘴。

比如我乱丢袜子,比如她买了一件并不适合她的衣服。

但我们不再冷战。

我会先低头,过去抱抱她,说:“老婆,我错了。”

她会捶我一下,然后笑出来。

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变了。

说我从一个工作狂,变成了一个“老婆奴”。

我只是笑笑,不解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们不知道,我现在拥有的这份踏实和幸福,有多么来之能不易。

有一次,老许,就是当年跟我一起开公司,赔得最惨的那个哥们,找我喝酒。

他这几年混得也不错,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只是,老婆跟他离了。

酒过三巡,他红着眼圈跟我说:“老陈,我真羡慕你。”

“我那时候,跟你一样混蛋。可我老婆,没你老婆那么傻。”

“她没给我机会。”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是啊。

不是每个女人,都是林舒。

不是每段婚姻,都有机会从悬崖边上,被拉回来。

我只是那个……被命运偏爱的幸运儿。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林舒已经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她身边。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看到她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

里面是我们这次去海边拍的那张合影。

我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老婆,谢谢你。”我在心里默念。

谢谢你,十年前,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这十年,陪着我。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成为一个更好的丈夫,更好的父亲。

还有……

我爱你。

比那十年里的任何一天,都更爱你。

11

日子像水一样,安静地流淌。

转眼,又是半年。

暖暖升上了初中,越来越有少女的模样,也越来越有自己的小秘密。

林舒的花店生意不错,她盘下了隔壁的铺子,准备扩大规模。

我的工作也还算顺利,不好不坏,但胜在稳定,能让我有大把的时间,回归家庭。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那种最普通、最安稳的夫妻生活模式。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会下意识地去观察林舒的情绪。

她今天是不是累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不再把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她给我倒一杯水,我会说谢谢。

她帮我熨好衬衫,我会过去抱抱她。

这些曾经被我忽略的、微不足道的细节,现在成了我表达爱意的日常。

林舒也变了。

她好像……更爱笑了。

也更愿意跟我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她会跟我吐槽店里遇到的奇葩客人,会因为一笔大订单兴奋得像个孩子,也会因为一朵花没养好而沮丧。

我们的交流,不再仅仅是“孩子怎么样了”“晚饭吃什么”这种功能性的对话。

我们开始重新分享彼此的灵魂。

有一天晚上,我们俩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电影里,男女主角因为误会而分开,多年后重逢,历经波折,最终破镜重圆。

看到最后,林舒的眼圈红了。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擦了擦眼睛,忽然说:“陈阳,你说,如果十年前,我真的走了,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自己。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她:

“如果你走了,我可能会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那次失败里爬起来。也许一两年,也许三五年。”

“然后,我可能会重新开始我的事业,可能会比现在更成功,赚更多的钱。”

“我可能会遇到别的女人,可能会再婚,再生一个孩子。”

“听起来,好像也没那么糟,对不对?”

林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继续说:

“但是,我知道,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因为我的后半生,都会活在悔恨里。”

“我会在每个喝醉的夜里,想起我曾经怎样混账地对你。”

“我会在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时候,想起我弄丢了你和暖暖。”

“我会变成一个看起来什么都有,但其实一无所有的空壳。”

“所以,老婆,”我转过头,无比郑重地看着她,“谢谢你,没让我变成那个样子。”

林舒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我知道,那不是悲伤的眼泪。

她扑进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陈阳,你这个混蛋,你非要惹我哭。”

我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明天花店老板娘眼睛肿了,客人要被吓跑了。”

她被我逗笑了,在我胸口捶了一下。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12

又过了几年。

暖暖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和林舒,正式进入了“空巢”生活。

女儿离家的第一天,林舒在家里,把暖暖的房间收拾了一遍又一遍,眼圈红红的。

我知道她心里难受。

我没劝她。

我只是从背后抱住她,说:“老婆,以后,就剩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她转过身,靠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没有了孩子在家,我们的二人世界,反而更多了。

我们开始像年轻情侣一样,去尝试很多以前没做过的事。

我们一起去报了个陶艺班,结果我捏的碗歪七扭八,她笑得直不起腰。

我们一起去听了一场摇滚音乐会,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我看到她像个小女孩一样,跟着人群挥舞着手臂。

我们还进行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没有规划,没有目的。

买了两张高铁票,坐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我们在那座城市的街头漫步,吃当地的小吃,住最普通的旅馆。

有一天晚上,我们逛完夜市回来,走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牵着她的手,忽然说:“老婆,我们好像在重新谈一次恋爱。”

她偏过头看我,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

“什么叫好像?我们就是。”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

五十岁的林舒,眼角有了更多的皱纹,身材也有些微微发福。

但在我眼里,她比二十岁时,更美。

那种美,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是生活磨砺出的通透,是和我风雨同舟后,刻在骨子里的默契。

我忍不住,低头吻了她。

就在那个陌生城市的小巷里,在昏黄的路灯下。

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

13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就该结束了。

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夫妻二人重归于好,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生活的美满结局。

但生活,从来不是童话。

它没有结尾,只有待续。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平静而幸福地走下去的时候。

生活,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

一个……比十年前那份离婚协议,更残酷的玩笑。

那天,林舒去医院拿她的年度体检报告。

我去接她。

在医院门口,我看到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

手里的报告单,被风吹落在地,她却毫无察觉。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冲过去,捡起那张报告单。

上面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

但组合在一起,我却一个都看不懂。

我只看到了最后诊断栏里,那几个冰冷得像刀子一样的字。

我感觉天旋地转。

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碎裂成了齑粉。

我扶着林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老婆……”

我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舒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没有哭。

她只是看着我,眼神空洞得可怕。

“陈阳,”她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天,又一次塌了。

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塌得更彻底,更决绝。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可能……再也扶不起来了。

1. 尾声

我没有倒下。

男人,在某些时候,是没有资格倒下的。

尤其是在你的女人,比你更需要支撑的时候。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求医之路。

北京,上海,所有最好的医院,所有最权威的专家。

我卖了公司的股份,卖了车,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我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不惜一切代价。

那段日子,比十年前我公司破产时,要难熬一万倍。

那时候,我失去的只是钱。

而现在,我面临的,是可能会失去我的全世界。

化疗的过程,痛苦而漫长。

林舒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她吃不下东西,吐得昏天黑地。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瘦下去,憔ेंpido地憔悴下去。

我看着她,心如刀绞。

好几次,她拉着我的手,跟我说:“陈阳,算了吧,我们回家。”

“我不想再受这个罪了。”

“我想漂漂亮亮地走。”

我每次都握紧她的手,跟她说:“老婆,再坚持一下。”

“你忘了我们说好的吗?我们还要去海边买房子,你还要给我生……不是,你还要给我种一片花园呢。”

我故意说错话,逗她笑。

她笑不出来,眼泪却流了下来。

“陈阳,如果……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怎么办?”

“别瞎说。”我打断她,“你不会有事的。”

“我是说如果。”她很坚持。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

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这个问题。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对她说:

“如果你走了,我就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我们结婚,到暖暖出生,到我混蛋的那一年,再到我们去海边……”

“所有的细节,我都写下来。”

“然后,我就守着这些回忆,守着暖暖,过完下半辈子。”

“我不会再找别人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林舒了。”

“我的运气,一辈子,只能用一次。而我,已经用在你身上了。”

林舒听完,哭了。

这一次,是嚎啕大哭。

她把这些天所有的痛苦、恐惧、委屈,都哭了出去。

我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胸膛。

我知道,她心里的那个结,终于解开了。

……

故事的最后,没有奇迹发生。

林舒还是走了。

在一个秋天的午后,在她最喜欢的阳光里,在我怀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她走的时候,很平静。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她说,陈阳,我不怕了。

她说,这辈子,能遇见你,我很满足。

她说,替我,好好爱暖暖。

我办完了她的后事。

然后,我开始履行我的诺言。

我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写我们的故事。

我写得很慢,很仔细。

每一个细节,我都不愿意放过。

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重新经历了一遍我们的人生。

有甜蜜,有争吵,有绝望,有希望。

写到那份离婚协议的时候,我停了很久。

我忽然想,如果,十年前,林舒真的走了。

那么,后面这十几年的幸福时光,就都不会存在了。

我不会知道,有一个人,曾经那样深刻地爱过我,包容过我。

我也不会有机会,去弥补我的过错,去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我更不会拥有,后来那些虽然短暂,但却无比珍贵的,相濡以沫的岁月。

想到这里,我泪流满面。

我终于明白,那份被锁了十年的离婚协议,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不是一道伤疤。

它是我生命里,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它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珍惜。

它让我明白,幸福不是理所当然,而是需要用感恩和付出去守护的,易碎品。

我敲下最后一个字,按下了保存。

窗外,夕阳正红。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我看到楼下,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因为停车的小事争吵。

男人一脸不耐烦,女人满脸委屈。

像极了……当年的我们。

我笑了笑。

然后,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女儿的电话。

“暖暖,爸爸想你了。”

生活,还要继续。

带着她的爱,和我们的故事,好好地,继续。

来源:叶落云为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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