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本素描本像一根刺，扎在了陆沉舟的心里。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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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晕倒

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弥合。

那本素描本像一根刺，扎在了陆沉舟的心里。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苏念。

他注意到她的胃口越来越差，吴妈端上去的饭菜，很多时候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撤下来。她走路的速度变慢了，上下楼梯时，会下意识地扶住栏杆，停顿片刻，微微喘息。她坐在窗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神空茫，仿佛灵魂已经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有一次，他深夜回来，路过客卧，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痛苦的咳嗽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平息。

陆沉舟站在门外，手放在门把上，几次想要拧开，最终却还是阴沉着脸，转身离开。

他告诉自己，这都是她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心软。

他绝不能上当。

这天上午，陆氏集团有一个重要的董事会。陆沉舟准备出门时，看到苏念正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身影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看到他，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想要绕开他。

就在这时，林薇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沉舟，你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董事会可不能迟到哦~”

她今天特意过来，以陆沉舟女伴的身份，陪同他出席董事会，彰显她特殊的地位。

林薇薇穿着一身干练的女士西装，妆容精致，神采飞扬。她走上前，自然而亲昵地挽住陆沉舟的胳膊，然后才像是刚看到苏念，故作惊讶：“哎呀，苏念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为了吸引沉舟注意就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嘛，你看你，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

她的话语刻薄，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和贬低。

苏念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没有看林薇薇，也没有看陆沉舟，只是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没事。”

她的隐忍和退让，并没有让林薇薇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林薇薇挽着陆沉舟，走到苏念面前，打量着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旧的居家服，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苏念姐，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脸色苍白，穿着邋遢，整天死气沉沉的，也难怪沉舟看到你就心情不好。女人啊，还是要精致一点，就算被囚禁……哦不，就算住在这里，也该好好打扮自己嘛，说不定沉舟哪天心情好，还能多看你一眼呢。”

这些话，像毒蛇一样钻进苏念的耳朵，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林薇薇，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冰冷。

林薇薇被她看得心里一怵，下意识地往陆沉舟身后缩了缩，委屈道：“沉舟，你看她……我好心关心她，她怎么这么看我……”

陆沉舟蹙眉，看向苏念，语气带着不耐：“苏念，薇薇也是为你好，你这是什么态度？”

为他好？

苏念看着陆沉舟维护林薇薇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也开始嗡嗡作响。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个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了。

世界在她眼前开始旋转、扭曲。

手中的水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碎裂成无数片，水花四溅。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到陆沉舟那张俊美却写满厌恶的脸，似乎闪过了一丝……惊愕？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苏念！”

陆沉舟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长臂一伸，在苏念软倒在地之前，揽住了她轻盈得过分的身躯。

入手是一片冰凉和硌人的骨头。

她怎么会这么轻？这么瘦？

陆沉舟的心狠狠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苏念！苏念！”他拍打着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冷，没有任何反应。

一旁的林薇薇也吓了一跳，但随即眼底便闪过一丝快意，她上前拉住陆沉舟的胳膊：“沉舟，董事会快来不及了！她肯定是装的，就是想让你担心，你别上她的当！让吴妈处理就好了……”

“滚开！”陆沉舟猛地甩开林薇薇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看都没看林薇薇一眼，一把将苏念打横抱起，朝着门外冲去，一边跑一边对吓呆了的吴妈吼道：“叫陈医生！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和恐慌。

怀里的苏念，轻得像一片羽毛，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陆沉舟低头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女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这一刻，什么背叛，什么恨意，什么董事会，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不能死！

……

陈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在客卧里为苏念进行紧急检查和救治。

陆沉舟站在门外，烦躁地来回踱步。他西装外套的扣子解开着，领带也被扯得歪斜，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整个人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狼狈和焦灼。

林薇薇跟了过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嫉又恨，忍不住开口：“沉舟，你至于吗？她不就是晕倒吗？肯定是低血糖或者伤口感染，死不了的！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背叛你、背叛陆家的吗？她现在就是在博取你的同情……”

“闭嘴！”陆沉舟猛地转头，眼神阴鸷冰冷，像是要将林薇薇生吞活剥，“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出去！”

林薇薇被他骇人的眼神吓得噤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甘地咬紧了嘴唇。

就在这时，客卧的门开了。

陈医生走了出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陆沉舟立刻迎了上去，声音紧绷：“她怎么样？”

陈铭看着陆沉舟，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陆总，苏小姐的情况……很不好。”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沉：“说清楚！”

“她这次晕倒，主要是因为身体极度虚弱，加上情绪激动导致的急性休克。但根本原因在于……”陈铭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在于她的肾脏功能已经严重衰竭。”

“肾脏衰竭？”陆沉舟眉头紧锁，“她怎么会肾脏衰竭？她以前的身体……”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个模糊的、被他忽略已久的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里。

那是三年前，他车祸手术后醒来不久，身体还很虚弱。有一次，他无意中撩起病号服，看到自己左侧腰部有一道长长的、新鲜的疤痕。当时负责他术后护理的护士在旁边说了一句：“陆先生，您这次真是万幸，不仅手术成功，移植的肾脏也融合得非常好……”

当时他麻药刚过，脑子还不甚清醒，只以为是车祸手术留下的疤痕，并未深想。后来身体康复，他也渐渐忘了这道疤的存在。

此刻，陈医生的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他记忆的迷雾。

移植的肾脏？

他什么时候移植过肾脏？

他猛地抓住陈铭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陈铭痛呼出声：“什么移植的肾脏？说清楚！”

陈铭被他吓了一跳，看着陆沉舟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不敢再隐瞒，颤声道：“陆、陆总……您三年前车祸手术时，出现了严重的肾脏破裂和内出血，必须进行肾移植才能保命……当时医院没有合适的肾源，是、是苏小姐……她偷偷做了配型，并且配型成功，是她……捐了一颗肾给您啊！”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陆沉舟的脑海里炸开。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苏念……捐了一颗肾……给他？

在三年前？

在他认定她背叛了他、卷款潜逃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

“你胡说八道！”陆沉舟猛地松开陈铭，眼神骇人，“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捐肾给我？！她巴不得我死！”

陈铭被他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陆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当时的手术记录，配型报告，都在医院的档案室里！因为苏小姐签署了保密协议，要求医院对捐赠者信息绝对保密，所以除了当时的主刀医生和几个核心护士，没有人知道！我也是后来接手苏小姐的调理，调阅了她之前的病历，才偶然发现的！”

保密协议……

手术记录……

配型报告……

一个个词语，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陆沉舟的心上。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脑子里一片混乱。

如果……如果陈铭说的是真的……

如果苏念真的在三年前捐了一颗肾给他……

那她所谓的“泄密”、“卷款潜逃”……

陆沉舟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陈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的肾脏衰竭……是因为……”

陈铭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怜悯：“是。单肾生存本就负担很重，需要精心养护。但这三年来，苏小姐心力交瘁，忧思过重，营养不良，这次又受了重伤，失血过多……种种因素叠加，导致她仅剩的那颗肾脏，已经不堪重负，走到了衰竭的边缘。”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残酷的结论：“陆总，苏小姐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肾源进行移植，并且接受最好的治疗，她……恐怕撑不过三年了。”

撑不过……三年……

陈铭的话，像最后一道丧钟，在陆沉舟的耳边轰然敲响。

他僵硬地转过头，透过虚掩的房门，看向床上那个静静躺着、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苍白身影。

所以……她之前说的“最多活三年”，不是装可怜，不是博同情。

而是……事实？

所以……她为他挡刀，是真的不要命？

所以……那本画册里，那密密麻麻的“他不爱我了”，是真的绝望？

所以……这三年，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陆沉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像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好像……

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第七章：求证

世界在陆沉舟的眼前天旋地转。

“捐肾……衰竭……三年……”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

他一把推开试图上前搀扶的林薇薇，踉跄着冲进了客卧。

苏念安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陆沉舟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从未如此仔细地、近距离地打量过她。这三年来，他留给她的，只有憎恶的背影和冰冷的言语。

她瘦了太多，脸颊凹陷，锁骨突出，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轻易圈住。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就是他恨了三年、折磨了三年的女人。

也是……救了他命的女人？

“出去。”陆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是对着跟进来的陈铭和林薇薇说的，眼神却死死锁在苏念脸上。

“沉舟……”林薇薇心有不甘，还想说什么。

“我让你出去！”陆沉舟猛地回头，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猩红和暴戾，那眼神几乎要吃人。

林薇薇吓得浑身一颤，从未见过陆沉舟如此失控的模样，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悻悻地退了出去，陈铭也默默跟上，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沉舟缓缓在床边坐下，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碰苏念的脸，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他该怎么办？

相信陈铭的话？

不，他需要证据，确凿的证据！

他猛地站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硬如铁：“张秘书，给我调取三年前我车祸住院时的所有手术记录、器官移植来源档案，特别是关于肾脏移植的部分！立刻！马上！我要在半小时内看到所有原件！”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李助理，立刻去查三年前陆氏危机时，那笔注入的救命资金的最终来源，以及林薇薇在其中扮演的所有角色！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下达完命令，他无力地靠坐在墙边的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俊美的脸上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混乱。

如果……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那他这三年的恨，这三年的折磨，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他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苏念，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绵密而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手机响了。

是张秘书。

“陆总，”张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确认，“档案……调出来了。三年前，您确实在接受紧急手术后，因肾脏严重破裂并引发衰竭，接受了活体肾脏移植手术。捐赠者信息……根据保密协议被隐藏，但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名……是苏念小姐的笔迹，并且有她的指纹备案。主刀医生刘教授的电话我也找到了，您是否需要……”

后面的话，陆沉舟已经听不清了。

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真的……

竟然是真的。

苏念，真的捐了一颗肾给他。

在他生命垂危之际，是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而他却在她最需要休养、最脆弱的时候，用最残忍的方式，一遍遍地凌迟着她的身心。

“呵……呵呵……”陆沉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傻子！

就在这时，李助理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陆总，资金源头查到了，是通过海外多个匿名账户层层转账，最终汇入陆氏账户，但最初的资金来源……指向了一个与林氏集团关系密切的离岸公司。另外，我们找到了当年给警方发送匿名邮件指控苏小姐的IP地址，经过技术复原和追踪，确认……确认发送地点是林薇薇小姐当时常住的一处私人公寓。”

轰——！

最后一块拼图，彻底补齐。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巧合”，都是林薇薇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利用陆氏的危机和他的生命，逼迫苏念签下协议，背负罪名，然后又巧妙地嫁祸，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成了功臣！

而他，竟然信了。

信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将他真正应该珍惜、应该用生命去爱护的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沉舟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墙壁，稳住身形，再看向苏念时，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所有的恨意和冰冷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慌、悔恨和……前所未有的痛楚。

他走到床边，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苏念冰凉的手，贴在自己颤抖的唇边。

“念念……”他开口，声音哽咽，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和乞求，“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男人骄傲的壁垒，从猩红的眼角滑落，砸在苏念毫无知觉的手背上。

晚了。

他知道，可能已经太晚了。

陈医生的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回响——

“油尽灯枯……撑不过三年……”

第八章：赎罪

苏念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别墅的客卧里。

但周围的环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冷色调的窗帘被换成了温暖的米白色，阳光柔和地透进来。房间里摆放着新鲜的百合，散发着清雅的香气。她身下的床垫似乎更加柔软舒适，身上的被子也换成了更轻柔保暖的羽绒被。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守在床边的人，竟然是陆沉舟。

他穿着家居服，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正拿着温热的毛巾，动作笨拙却又极其小心地，替她擦拭着额头。

看到她睁开眼，陆沉舟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念念！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关切。

苏念怔住了，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是陆沉舟吗？

是那个恨她入骨，对她只有冷嘲热讽的陆沉舟吗？

他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那力道，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却又怕弄疼她而刻意放轻。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

“先别说话，喝点水。”陆沉舟立刻松开她的手，转身去倒水，动作急切甚至带着点狼狈。他试了试水温，才小心地将吸管递到她唇边。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苏念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她看着陆沉舟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紧张的脸，心中的荒谬感越来越强。

“陆沉舟，”她避开他再次递过来的水，声音微弱却带着疏离，“你又想做什么？”

她的不信任和防备，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陆沉舟的心脏。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痛苦和悔恨。

“念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我都知道了。”

苏念瞳孔微缩，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三年前……是你捐肾救了我。”陆沉舟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那笔资金……也是你为了救我，签了协议换来的。是林薇薇……是她设计了这一切，嫁祸给你。”

他说着，将调查到的证据，简单却清晰地告诉了她。

苏念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沉冤得雪的激动，也没有被误解多年的委屈，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他说完，她才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空洞而悲凉。

“所以呢？”她问，“你现在知道了，然后呢？”

她的反应，让陆沉舟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打他骂他，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仿佛她的灵魂已经抽离。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他除了重复这苍白的道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陆沉舟，”苏念转过头，不再看他，目光投向窗外明媚却刺眼的阳光，“不需要道歉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三年，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你恨我，习惯了你折磨我。现在你突然告诉我，你错了，你不该恨我……呵……”她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自嘲，“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不！念念！”陆沉舟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语气带着恐慌，“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不好？我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治好你，我会让林薇薇付出代价，我会……”

“我累了，陆沉舟。”苏念打断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闭上了眼睛，“真的很累……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比任何尖锐的言语更让陆沉舟心痛。

他知道，他伤她太深。

深到……可能已经无法挽回。

但他不能放弃。

他好不容易才知道了真相，好不容易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爱她。

从未停止过。

只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

现在，他要用尽一切，去弥补，去赎罪。

“好，你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陆沉舟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温柔得近乎卑微，“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念睁开了眼睛，望着天花板，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她破碎的心，她残败的身体，她失去的三年，还能回来吗？

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再是误会，而是无法跨越的，由他亲手划下的，鸿沟。

第九章：报复

陆沉舟的行动力是惊人的。

在确认真相的当天，他就开始了雷霆般的报复。

林氏集团在短短几天内，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陆氏集团不惜代价，全面狙击林氏的业务，抽走资金，挖走核心团队，曝光黑料……一系列操作快准狠，打得林家措手不及，股价暴跌，濒临破产。

林薇薇哭着跑到别墅来找陆沉舟，却被保镖无情地拦在了门外。

“沉舟！沉舟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啊！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林薇薇妆容凌乱，歇斯底里地喊着，“是苏念！是那个贱人蛊惑了你！她……”

“闭嘴！”陆沉舟从别墅里走出来，眼神冰冷如刀，看着林薇薇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林薇薇，你真让我恶心。”

他将一叠资料摔在她脸上：“这些，足够你在监狱里待下半辈子了。”

林薇薇捡起资料一看，里面全是她挪用林家公款、勾结对手陷害陆氏、制造伪证诬陷苏念的证据，甚至还有她私下联系黑市，试图对苏念不利的记录……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沉舟，你不能这么对我……”

“带走。”陆沉舟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冷漠地吩咐保镖。

警察很快赶到，在林薇薇绝望的哭喊声中，将她铐上了警车。

处理完林薇薇，陆沉舟立刻回到了别墅。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苏念身上。

他请来了全球最顶尖的肾脏科专家团队为苏念会诊，用最好的药，最先进的设备，试图稳住她不断恶化的肾功能。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和工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苏念身边。

他亲自下厨，按照营养师的食谱，笨拙地为她煲汤煮粥，尽管很多时候，苏念只是象征性地吃一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他每天都会抱着她到花园里晒太阳，跟她说话，哪怕她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看着远方，或者闭着眼睛假寐。

他把她以前画的素描，一张张精心装裱起来，挂满了卧室的墙壁。

他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对她说着“对不起”和“我爱你”。

然而，苏念的身体，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专家的会诊结果并不乐观。

“陆先生，苏小姐的身体底子太差了，肾脏衰竭已经到了终末期，药物治疗效果甚微。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进行肾脏移植手术。但是……合适的肾源非常难等，以苏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等不了太久。”

等不了太久……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日夜折磨着陆陆沉舟。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合适的肾源，悬赏金额高得惊人。

他甚至偷偷去做了配型，结果当然是失败。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纵使他富可敌国，权倾一方，却留不住他最心爱之人的生命。

而苏念，对于他所做的一切，始终反应平淡。

她不再抗拒他的照顾，也不再出言讽刺，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空洞，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兴趣。

只有在接到苏家打来的一个电话时，她的眼中才短暂地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波澜。

电话是苏念的母亲打来的，语气有些复杂，似乎是听说了些什么，支支吾吾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最后说了一句：“念念……以前的事，是爸妈不对……你……好好养病……”

挂了电话，苏念沉默了很久，然后对陆沉舟说了这些天以来最长的一句话：“是你做的？”

陆沉舟知道她指的是苏家态度的软化，他点了点头：“我找过他们，把真相都告诉了他们。念念，对不起，以前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苏念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委屈吗？

或许吧。

但比起身体上的痛苦和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绝望，那些委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看着窗外渐渐泛黄的树叶，轻轻地说：“秋天了……”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紧，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上前，紧紧抱住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声音带着哽咽：“念念，别怕，我一定会找到肾源，一定会治好你！等你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念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眼中却是一片平静的死寂。

重新开始？

太晚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抱了他一下。

只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却让陆沉舟浑身一震，几乎要喜极而泣。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给他回应。

然而，苏念接下来的话，却将他刚刚升起的希望，彻底打入冰窖。

“陆沉舟，”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了，你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吧。”

“不！”陆沉舟猛地收紧手臂，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嘶哑破碎，“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苏念，我不允许你死！”

他的眼泪，滚烫地落在她的颈窝。

苏念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那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十章：微光

苏念的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她能稍微坐起来，喝小半碗粥，甚至允许陆沉舟推着轮椅，带她在别墅的花园里慢慢走一圈。

坏的时候，她会持续低烧，浑身浮肿，呕吐不止，甚至因为毒素累积而意识模糊。

每一次的恶化，都像是在陆沉舟的心上凌迟。

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守着她，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曾经的冷峻矜贵被颓败和焦虑取代。

他不再说那些空洞的承诺，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能让她稍微舒服一点的事情。喂她吃药，帮她按摩浮肿的四肢，在她意识不清紧紧抓住他手时，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念念，我在，别怕。”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痛苦和悔恨，又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苏念对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全然封闭。

她偶尔会跟他聊几句。

聊他们大学时一起去过的后海，聊学校门口那家好吃的糖炒栗子，聊他第一次笨手笨脚给她扎头发……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久远的甜蜜，此刻回忆起来，却带着蚀骨的酸楚。

陆沉舟总是耐心地听着，握着她的手，努力回应着她的每一个字，试图抓住这短暂的、偷来的温情。

他知道，她在一点点地原谅他。

但这原谅，却伴随着她生命的流逝，让他痛不欲生。

一天傍晚，苏念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忽然轻声说：“陆沉舟，我想去看看海。”

陆沉舟的心猛地一沉。

医生说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长途奔波。

但他看着苏念眼中那一点微弱却清晰的渴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带你去。”

他动用了私人飞机，带着全套的医疗设备和医疗团队，小心翼翼地护送着苏念，飞往最近的海滨城市。

到达海边别墅时，已经是深夜。

苏念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

陆沉舟守在她床边，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心痛如绞。

第二天，天气很好。碧空如洗，阳光温暖，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过来。

陆沉舟用厚厚的毯子将苏念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她，坐在面对大海的露台上。

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海浪温柔地拍打着礁石，发出舒缓的哗哗声。海鸥在天际自由地翱翔。

苏念靠在陆沉舟怀里，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壮阔而宁静的景象，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血色，嘴角也微微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真好看……”她轻声说。

“嗯，”陆沉舟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干枯的发顶，声音温柔，“你喜欢，我们以后就经常来。”

苏念没有回应“以后”这个话题，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的海。

然后，她像是耗尽了力气，缓缓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

“陆沉舟……”

“嗯，我在。”

“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陆沉舟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瞬间撕裂。

“别说了，念念，保存体力……”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苏念却摇了摇头，继续轻声说道：“捐肾……是我自愿的。签协议……也是我自愿的。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在爱你。”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陆沉舟的心上。

“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

“能救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遗憾没能亲口告诉你真相。

遗憾……我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太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陆沉舟却仿佛都听到了。

他紧紧抱着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他语无伦次地道歉，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苏念抬起沉重的手臂，轻轻碰了碰他满是泪水的脸颊。

“别哭……”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那笑容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辉，仿佛看透了生死，“这辈子……爱过你，我不后悔……”

“只是……下辈子……别再……恨我了……”

她的手，缓缓垂落。

眼睛，也慢慢地闭上。

嘴角，却依旧带着那抹释然的、浅浅的弧度。

“念念？念念！”

陆沉舟惊恐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探向她的鼻息——

微弱，却依旧存在。

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

陆沉舟虚脱般地瘫坐在椅子上，紧紧抱着怀里沉睡的人，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失声痛哭。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歌唱。

怀里的身体轻得没有重量，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知道，她原谅他了。

用她最后的力量，抚平了他的愧疚，放过了她自己。

也彻底地，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

陆沉舟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向那片无边无际的蔚蓝。

他失去了恨她的理由。

也即将……失去爱她的资格。

第十一章：永夜

从海边回来之后，苏念陷入了长时间的昏睡。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偶尔醒来，眼神也是涣散的，认不出人，或者说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

医生说，这是肾衰竭晚期，毒素侵袭大脑导致的意识障碍。

陆沉舟不肯放弃。

他依旧日夜不休地守着她，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话，说他们的过去，说他的悔恨，说他未来的规划——所有规划里，都有她。

他甚至开始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捐巨款给寺庙，祈求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

苏念的生命体征，还在不可逆转地衰败下去。

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心跳也越来越慢，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

陈医生私下里找到陆沉舟，语气沉重地告诉他：“陆总，您……要做好心理准备了。苏小姐可能……就这几天了。”

陆沉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苏念床边，一动不动。

几天？

他还有几天？

他还有多少话，没来得及对她说？

他还有多少爱，没来得及弥补？

他俯下身，将脸埋在她冰凉的手心里，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掌心。

“念念……别丢下我……求你了……”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乞求着。

可是，沉睡中的人，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深夜，苏念的心跳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屏幕上那条代表生命的曲线，剧烈地波动了几下，然后，迅速地拉成了一条……直线。

“嘀————————”

长长的、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死亡的丧钟，敲碎了寂静的夜，也敲碎了陆沉舟最后的世界。

守在外间的医疗团队瞬间冲了进来，进行紧急抢救。

陆沉舟被挤到一边，他像个雕塑般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医生一下下地按压着苏念单薄的胸膛，看着除颤器在她身上激起无力的弹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那刺耳的“嘀”声，无限放大，充斥着他所有的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主治医生停下了动作，直起身，摘下口罩，对着陆沉舟，沉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陆总……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苏小姐，于凌晨两点十七分……去世了。”

去世了……

她死了。

她真的……离开他了。

陆沉舟的身体晃了晃，他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医生，扑到床边。

苏念安静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表情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她的胸口，再也没有了起伏。

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

“念念……”陆沉舟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的僵硬。

“你醒醒……看看我……念念……”

他低声呼唤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乞求。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她，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她真的，走了。

死在了他最爱她的这一年。

不。

是死在了，他终于懂得如何去爱她，却已经永远失去她的……这一刻。

陆沉舟俯下身，紧紧抱住她尚且残存着一丝余温的身体，将脸埋在她冰冷的颈窝，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绝望而痛苦的哀嚎。

那哭声，压抑了太久，爆发得如此惨烈，让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窗外，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像是天空也在为这个红颜薄命的女人，哭泣送行。

永夜，降临。

第十二章：真相的重量

苏念的遗体被送往了医院的太平间。

陆沉舟坚持要进行尸检。

陈医生理解他的心情，或许是想最后确认苏念的死因，或许是想寻找一丝渺茫的、可能存在的医疗疏漏来自我安慰。

然而，尸检报告出来的那一刻，带给陆沉舟的，却是比死亡本身，更沉重、更残酷的一击。

报告上，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

“死者左侧腰部可见一长约12cm陈旧性手术疤痕，符合活体肾脏切除术后特征。体内仅存右肾，且已呈终末期萎缩及纤维化改变……”

左侧腰部……

肾脏切除……

陆沉舟拿着报告单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撩起自己病号服的下摆（他因为情绪崩溃和体力不支，也被送入同一家医院输液），露出了左侧腰部那道他早已习惯、却从未深思过的疤痕。

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冰冷的事实，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彻底粉碎。

他踉跄着冲进太平间。

工作人员刚刚为苏念整理好遗容。她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铁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清丽的脸庞。

陆沉舟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他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了她瘦削的身体。

在她左侧腰部，一道与他腰间疤痕位置几乎重合的、长长的、略显狰狞的陈旧疤痕，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那疤痕，因为年岁已久，颜色变得浅淡，却依旧清晰可见，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曾经光滑的肌肤上。

刺目！惊心！

“啊——！！！”

陆沉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心脏被人活生生掏了出来。

他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抓住铁床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原来……是真的。

她真的……把一颗肾，给了他。

这道疤，就是铁证！

是他瞎了眼！蒙了心！整整三年！对着这道救了他命的疤痕，对着这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女人，极尽侮辱和折磨！

他想起她每次弯腰时偶尔会露出的痛苦神色，想起她总是比常人更容易疲惫，想起陈医生一次次欲言又止的提醒……

他全都忽略了！

他只相信那些“精心设计”的证据，只相信林薇薇的挑拨，只相信自己的恨意！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陆沉舟跪在苏念的遗体前，额头抵着冰冷坚硬的铁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悔恨而剧烈地抽搐着，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极致的悲恸，早已灼干了他的泪腺。

他只能发出如同困兽般绝望的、嗬嗬的喘息声。

真相的重量，在这一刻，将他彻底压垮。

他亲手，葬送了他此生唯一的挚爱。

第十三章：葬礼与风波

苏念的葬礼，办得极其低调，却又惊动了整个上流社会。

陆沉舟以未亡人的身份，一手操办了一切。他没有通知太多人，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那个三年前因为“背叛”而被陆沉舟囚禁、早已消失在公众视野里的苏念，竟然死了？

而且，看陆沉舟那副形销骨立、悲痛欲绝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恨意？分明是爱到了骨子里！

各种猜测和流言蜚语开始流传。

而就在这时，一份关于林薇薇涉嫌商业欺诈、诬陷诽谤、侵犯他人合法权益等多项罪名的起诉书，被公之于众。同时被曝光的，还有三年前那场“泄密风波”的部分真相，直指林薇薇才是幕后黑手。

舆论一片哗然。

原来，苏念是被冤枉的！

原来，陆沉舟恨错了人！

结合苏念的突然离世，以及陆沉舟痛不欲生的表现，一个更加令人唏嘘的版本逐渐浮出水面——陆总发现真相，追悔莫及，却为时已晚，爱人已香消玉殒。

一时间，同情、惋惜、以及对林薇薇的唾骂，充斥了整个社交网络。

陆沉舟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葬礼那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

他穿着一身肃黑的西装，胸前别着白花，怀里紧紧抱着苏念的骨灰盒，一步步走在墓园湿滑的石板路上。

他没有打伞，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随着怀中的人一同离去。

苏家的人也来了，看着陆沉舟这副模样，看着墓碑上苏念年轻的笑颜，苏母终于忍不住，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苏父也是眼眶通红，面露愧色。

陆沉舟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照片，然后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冰冷墓碑上，低声呢喃：

“念念……对不起……”

“我来陪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被离得近的苏母听在了耳中，她吓得顿时止住了哭声，惊恐地看向陆沉舟。

好在，陆沉舟说完这句话，便直起身，恢复了沉默。只是那眼底深处弥漫的死寂，让人不寒而栗。

葬礼结束后，陆沉舟将自己关在了别墅里，谁也不见。

他抱着苏念的骨灰盒，坐在他们最后一起看海的露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吴妈和陈医生担心不已，却毫无办法。

他像是随着苏念的离去，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和活力。

第十四章：遗物

在整理苏念遗物的时候，陆沉舟在她客卧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带锁的旧木盒。

钥匙，在她常穿的一件外套口袋里找到。

打开木盒，里面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只有几样，承载着她所有情感和秘密的物件。

一本厚厚的日记。

一叠她亲手写的，却从未寄出的信。

还有……一枚素雅的铂金指环。正是当年她在橱窗外指给他看的那一款。

陆沉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弯下了腰。

他颤抖着，首先拿起了那枚指环。指环内侧，刻着两个细小的字母——L&S。陆和苏。

她竟然……自己偷偷买了下来。

在她被他恨着、折磨着的日子里，她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份卑微的念想。

陆沉舟将指环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

然后，他翻开了那本日记。

日记是从三年前，他出车祸那天开始记录的。

前面几页，充满了恐慌、无助和决绝。

“沉舟出车祸了，生命垂危……天塌了……”

“林薇薇提出了条件……我要救他，必须救他……”

“签了协议……对不起，沉舟，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离开你……”

“配型成功了！老天爷，谢谢你！把我的肾给他，把我的命给他！只要他活着！”

中间很长一段时间是空白。

再次开始记录，已经是他苏醒后，将她囚禁在这栋别墅里。

“他恨我。他不信我。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

“伤口很疼，腰也总是酸……但想到那颗肾在他身体里好好地工作着，就不觉得疼了。”

“今天他又发脾气了，砸了东西……他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

“林薇薇来了，炫耀他送的戒指……心很痛，比伤口还痛……可是，他高兴就好。”

“陈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三年。三年……还好，还能再看他三年……”

“为他挡了一刀……他好像更生气了……不过，能再为他做点什么，真好……”

“他看到了画册……他好像……有点动摇了？不，不能期待，期待只会更痛……”

“他知道了真相……他说对不起……可是，太晚了……”

“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海真好看啊……”

“陆沉舟，下辈子，别再恨我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笔迹颤抖而虚弱：

“此生不悔，来世不见。”

……

陆沉舟再也看不下去。

日记本从他手中滑落，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

“此生不悔，来世不见……”

八个字，如同八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他的灵魂上。

她到死，都爱着他，不悔。

却再也不愿，与他有来世。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惩罚。

也是最残忍的惩罚。

陆沉舟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紧紧抱着那个木盒和那枚指环，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

连同她给予的，那份深沉而绝望的爱。

一起埋葬在了这个，雨落不停的秋天。

第十五章：尾声·余生

一年后。

陆氏集团在陆沉舟的铁腕掌控下，规模更胜从前，成为了真正的商业帝国。但他本人，却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漠，除了工作，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

他推平了那栋囚禁了苏念三年、也承载了他们最后时光的别墅，在那里种下了一片白色的雏菊。那是苏念最喜欢的花，她说雏菊代表深藏心底的爱。

他遣散了大部分佣人，只留下了一个定期打扫墓园的工人。

他将公司的大部分事务交给了职业经理人团队，只在大方向上把控。

然后，他带着苏念的骨灰，和她留下的那个木盒、那枚指环，离开了这座让他痛失所爱的城市。

他去了他们大学时常去的后海，在湖边坐了一整天。

他去了学校门口，那家糖炒栗子店居然还在，他买了一大包，一颗一颗慢慢地剥，却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他去了很多他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去，却一直没有去成的地方。

雪山之巅，沙漠边缘，江南水乡……在每个地方，他都会撒下一小部分苏念的骨灰。

完成着她的遗愿——“撒到海里”。

他理解的“海”，是自由，是广阔，是她生前未能抵达的远方。

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海边小镇。

这里气候温暖，阳光明媚，海水蔚蓝，像极了他们最后一起去过的那个海边。

他在小镇的尽头，买了一栋能看到海的房子。

每天清晨，他会带着苏念剩下的骨灰盒，到海边散步，看日出。

白天，他会坐在面朝大海的窗边，处理一些必要的工作邮件，或者只是静静地发呆，看着潮起潮落。

傍晚，他会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直到星光满天。

他不再流泪，也不再提起她。

只是他的眼神，总是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带着永恒的沉寂和思念。

他的手机屏保，是苏念大学时在阳光下回头微笑的照片，灿烂明媚，一如当年。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刻着“L&S”的素圈指环。

他用自己的余生，践行着一种无声的陪伴和忏悔。

小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个英俊而沉默的男人，失去了他最深爱的妻子。

他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的灵魂，早已随着那个叫苏念的女人，一同逝去。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海边的风，吹白了他的鬓角。

他依旧每天看着那片苏念最后凝望过的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仿佛在等待一个遥远的、永不可能实现的——

来世重逢。

来源：雪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