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顾景川是在听到监护仪长鸣的那一刻,才猛地从那种焦灼又暴戾的状态中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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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疯了
顾景川是在听到监护仪长鸣的那一刻,才猛地从那种焦灼又暴戾的状态中惊醒的。
他原本所有的注意力都挂在手术室里正在抢救的林薇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对于抽苏晚的血这件事,他只觉得是天经地义,是她苏晚欠他、欠薇薇的!
那声尖锐的“滴——”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猝不及防地锯断了他紧绷的神经。
他愕然转头。
看到的是护士慌乱地扑向那个躺在采血椅上的、过分瘦弱的身体。
看到的是医生冲进来,大声下达着各种抢救指令。
看到的是那原本就苍白的脸,在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像纸一样,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青灰。
而地上,是苏晚掉落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他和她的微信对话框。
最上面,是她刚刚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顾景川,这次我真的不碍你们的事了。】
那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眼球上。
什么意思?
什么叫……真的不碍事了?
一股没由来的、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苏晚!”
他吼了一声,声音嘶哑难听,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有人理会他。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围着那个失去生命体征的女人忙碌。
电击除颤仪压上她的胸口,那单薄的身体随之弹起,又落下,毫无生气。
一次,两次,三次……
监护仪上,依旧是一条笔直而残酷的直线。
“不行了……宣布死亡时间吧。”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摘下了口罩。
死亡?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顾景川脑海里炸开。
“不可能!”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护士,紧紧抓住了苏晚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她,“苏晚!你他妈给我醒过来!你装什么死!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啊?!”
她的身体是那么软,那么冷,像没有骨头一样,随着他的晃动而无力地摆动。
那双总是平静望着他的眼睛,紧紧闭着,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再无生气。
“苏晚!你睁开眼睛!听见没有!”他目眦欲裂,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我不准你死!你他妈敢死试试!”
旁边的医生试图拉开他:“顾先生,请您冷静一点,病人已经……”
“滚开!”顾景川暴怒地挥开医生,猛地将苏晚冰冷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紧紧箍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我带她回家!回家她就醒了!”
他抱着她,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外冲。
她的头无力地后仰,手臂垂落下来,在空中晃荡。
那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会消失。
“顾先生!您不能这样!苏小姐她已经去世了!”医护人员们围上来阻拦。
“去世?胡说八道!”顾景川眼神狂乱,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周围的人,“她只是生我的气了!她以前也这样!哄哄就好了!哄哄就好了!”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可怀里这具身体越来越冷,冷得他心底发寒,冷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绝望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紧到他无法呼吸。
苏晚……
你怎么敢……
你怎么能……
第九章 无人签字的死亡证明
医院最终还是没能拦住状若疯魔的顾景川。
他强行将苏晚带回了那栋别墅,他们的“家”。
他不准任何人靠近她,亲自用热毛巾一遍遍擦拭她冰冷的脸和手,仿佛这样就能让她恢复一点温度。
他把她放在他们那张从未一起睡过的婚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死死盯着她。
“苏晚,别睡了,起来。”他声音沙哑地命令。
“我知道你恨我,你起来,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
“离婚协议我撕了!你想都别想!”
“你不是最喜欢安静吗?你再不醒,我就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吵死你!”
他说着各种话,威胁的,诱哄的,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可床上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身体,在时间的流逝中,不可避免地逐渐僵硬,浮现出死亡的斑痕。
顾景川眼中的疯狂,也一点点被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所取代。
他不明白。
只是抽点血而已……怎么会这样?
她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她不是一直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医生打来电话,战战兢兢地询问,死亡证明需要家属签字,后续的遗体……需要处理。
顾景川对着电话咆哮:“签什么字!她没死!谁再敢说她死了,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陪葬!”
他摔了电话,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步。
然后,他看到了被扔在角落里的、苏晚的包。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冲过去,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定有病历!她一定是生了什么病!所以才这么虚弱!所以才……
他胡乱地翻找着,口红、钥匙、零钱……最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手指颤抖地,从包的内袋里,抽出了一张折叠的纸。
那张纸,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边缘甚至起了毛边。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脏狂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屏住呼吸,缓缓地将纸展开。
【市中心医院诊断报告:姓名:苏晚。诊断结果:肺恶性肿瘤(晚期)。】
日期,是一年多以前。
在他娶她之前。
诊断结果下面,还有一行几乎被揉碎的小字:【患者拒绝住院治疗,要求保守止痛,签署知情同意书。】
保守止痛……
知情同意书……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是肺癌晚期。
她知道她命不久矣。
所以她那么平静地接受“替身”的身份。
所以她从不争辩,从不吵闹。
所以她悄悄准备离婚协议,放弃所有财产。
所以……在献血室里,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不是顺从,而是……诀别。
“这次我真的不碍你们的事了。”
她最后那条信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脑子里!
原来,她说的“不碍事”,是这个意思。
不是赌气,不是威胁。
是……用她的死亡,彻底退出他的生命。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
顾景川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张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诊断书,又抬头,看着床上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冲破了他的喉咙,在空荡死寂的别墅里,疯狂回荡。
第十章 葬礼与婚礼
苏晚的葬礼,和顾景川与林薇薇的婚礼,几乎在同一时间筹备。
顾景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苏晚早已僵硬冰冷的尸体,不吃不喝,谁也不见,嘴里反复念叨着没有人能听清的话。
顾家老爷子气得差点心脏病发,动用强制手段,派人强行带走了苏晚的遗体,并勒令顾景川必须按时出席婚礼。
“顾家的脸面不能丢!林薇薇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有名分!你想让全城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吗?!”
婚礼当天,盛大至极,比当初娶苏晚时,还要奢华百倍。
顾景川穿着昂贵的新郎礼服,站在镜子前,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的助理匆匆走来,脸色为难,低声在他耳边汇报:“顾总……苏小姐的葬礼,安排在今天上午十点,西山墓园。”
十点。
和他婚礼开始的时间,一模一样。
顾景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麻木地任由旁人摆布,完成了所有迎亲的流程。
教堂里,婚礼进行曲庄严奏响。
林薇薇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向他。
宾客满座,鲜花簇拥,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带着祝福的笑容,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神父站在台上,庄严地问道:“顾景川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薇薇小姐为妻,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都爱她,忠诚于她,直至生命尽头?”
顾景川看着面前娇羞期待的林薇薇,她的脸,却渐渐模糊,幻化成另一张苍白、安静、带着死气的脸。
那张脸,在对他无声地说:“顾景川,这次我真的不碍你们的事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愿意”。
这是排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可发出的,却是一声破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哽咽。
全场哗然。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神父愣了一下,试图缓解尴尬,又重新问了一遍。
顾景川却猛地转过身,在所有宾客惊愕的目光中,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教堂!
“景川!”
“顾总!”
身后是林薇薇凄厉的哭喊,是顾老爷子的怒吼,是宾客们的惊呼和议论。
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西山墓园!
去见苏晚!
第十一章 迟到的疯批
西山墓园,冷清得只有风声。
一场简单到近乎简陋的葬礼正在进行。参加的人寥寥无几,只有苏晚生前唯一的好友夏眠,和几个远房亲戚。
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添了几分凄凉。
夏眠穿着一身黑裙,红着眼眶,看着工人们将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放入冰冷的墓穴中。
她恨顾景川,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所以,她特意将葬礼选在了顾景川婚礼的同一时间,她不想让那个混蛋来玷污苏晚最后的安宁。
就在泥土即将覆盖上去的那一刻,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墓园的寂静。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以一种近乎失控的姿态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顾景川穿着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新郎礼服,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他头发凌乱,眼眶通红,礼服上沾着泥泞,整个人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平日矜贵太子爷的模样。
“晚晚!苏晚!”
他嘶吼着,扑到墓穴前,看着那个即将被掩埋的骨灰盒,瞳孔骤缩。
“住手!谁让你们埋的!给我打开!打开!”他疯狂地想要阻止工人。
夏眠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顾景川,你来干什么?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不去陪你的新娘子,来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
顾景川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目光死死锁着那个骨灰盒,喃喃道:“她没死……她不会死的……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他试图推开夏眠,去抢夺那个骨灰盒。
“骗你?”夏眠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
顾景川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愣愣地看着墓穴。
“顾景川,你醒醒吧!晚晚死了!是被你活活逼死的!”夏眠的声音带着哭腔,字字泣血,“你把她当替身,你带女人回家,你让她给林薇薇输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今天?!”
“她得了癌症!肺癌晚期!一年前就知道了!她瞒着所有人,包括我!她一个人默默等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和你的林薇薇浓情蜜意,你在筹划你的世纪婚礼!”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啊?!她死了!你满意了吗?!你这个疯子!刽子手!”
夏眠的每一句话,都像最锋利的匕首,将顾景川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伪装,彻底撕碎。
癌症……一年前……
献血……
他想起苏晚最后那苍白的脸,那微弱挣扎的手,那条决绝的短信……
原来,他不是逼死她。
他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亲手,将她推下了地狱。
“啊……”顾景川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泥泞的墓穴前。
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他英俊却扭曲的脸颊滑落。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个冰冷的骨灰盒,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他不配。
他甚至,连碰触她的资格都没有。
工人们被这阵仗吓到,停下了动作,不知所措。
夏眠冷冷地看着跪在雨地里,崩溃失声的顾景川,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无尽的恨意和鄙夷。
“埋了。”她对着工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泥土,一锹一锹地落下,覆盖在那小小的骨灰盒上。
顾景川就那样跪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苏晚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被一点点掩埋。
他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把冰冷的、混着雨水的泥土。
和他那颗,瞬间被掏空、碾碎、永堕深渊的心。
第十二章 墓园常客
苏晚死后,顾景川疯了。
这是全城上流圈子,私下里流传的最新消息。
他没有回和林薇薇的新房,也没有回顾家老宅。
他把自己关在了曾经和苏晚一起住过两年的那栋别墅里,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扫,也不准移动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
房间里,还保持着苏晚离开那天的样子。
沙发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看书时留下的褶皱,梳妆台上摆着她用了一半的护肤品,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清香。
顾景川就活在这个她存在过的幻影里。
他拒绝承认林薇薇妻子的身份,甚至不准她踏进别墅一步。
顾家老爷子气得几次住院,用尽手段施压,甚至以断绝关系相威胁,顾景川都无动于衷。
他每天只做两件事。
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然后开车去西山墓园。
他成了墓园的常客。
守墓人都认识了这个穿着昂贵西装,却总是浑身酒气、眼神空洞的英俊男人。
他常常在苏晚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说话,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苏晚,微微笑着,眼神安静温柔,是他记忆中最初的模样,也是他后来从未仔细看过的模样。
有时候,他会带一瓶烈酒,自己喝一口,然后往墓碑前倒一口。
“晚晚……我来看你了。”
“今天……公司又拿下一个项目……你以前……不是说想学管理吗?”
“下雨了……你冷不冷?”
他对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说着一些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话。
说到最后,往往是压抑不住的哽咽和崩溃。
他会用手死死抠着墓碑边缘,指甲断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可他知道,无论说多少遍“对不起”,都换不回那个安静看着他、为他煮醒酒汤、悄悄藏起病历、最终在他面前停止呼吸的女人了。
林薇薇来找过他几次,哭着求他回去,甚至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
顾景川只是用那种看陌生人一样的、冰冷空洞的眼神看着她。
“孩子?打掉吧。”他说,语气平静得可怕,“或者生下来,顾家会养。但我不会要。”
“顾景川!你还是不是人!这是你的孩子!”林薇薇歇斯底里。
顾景川却笑了,笑容惨淡而疯狂:“我的孩子?呵……我只要她和我的孩子。”
他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苏晚的墓碑,眼神瞬间变得偏执而温柔。
“可是……她不肯给我生……她带着我的孩子……一起走了……”
林薇薇看着他这副样子,吓得连连后退,终于明白,眼前的男人,从苏晚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疯了。
他的心,跟着那座冰冷的墓碑,一起死了。
第十三章 尘封的遗物
苏晚去世后的第三个月,夏眠开始着手整理苏晚留在她那里的一些遗物。
一个不大的纸箱,里面大多是些书和笔记。
在箱子的最底层,她发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烤漆剥落的铁皮盒子。
上了锁。
夏眠犹豫了一下,找来了工具,费了些力气,才将那个小锁撬开。
打开盒子的瞬间,她愣住了。
里面东西不多,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时光的闸门,露出了被掩埋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上面,是一张微微泛黄的、折叠着的信纸。
展开。
是少年人略显青涩,却依旧能看出日后锋芒的笔迹。
【苏晚:
见字如面。
昨天在图书馆,又看到你了。你在看《小王子》,阳光照在你头发上,很好看。
我知道,可能有点唐突。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不是开玩笑,是很认真的那种喜欢。
高考结束后,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等你的回复。
顾景川
201X年X月X日】
夏眠的手指猛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顾景川写给晚晚的情书?
看日期,是她们高三那一年!
可是,晚晚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她一直以为,晚晚和顾景川的初见,是在两年多以前,顾家来苏家提亲的时候!
她颤抖着手,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样东西。
是一张……孕检单。
【姓名:苏晚。诊断:宫内早孕,约6周。日期:2023年X月X日】
日期,是在苏晚去世前一个多月。
6周……
夏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晚晚死的时候,不仅身患绝症,还怀着顾景川的孩子?!
而她,至死,都没有告诉顾景川。
那个男人,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孩子,强行抽干她最后生命血液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同时杀死的,还有他自己亲生的、尚未成型的孩子!
盒子里,还有最后一样东西。
是一张被撕碎,又小心翼翼用透明胶带粘贴好的……同一张情书的碎片。
只是,在“顾景川”的签名旁边,被人用另一种颜色的笔,愤怒地写下了一行字:
【苏晚,你竟敢偷看薇薇的东西?!你也配?!】
字迹凌厉张扬,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是顾景川的笔迹。
夏眠看着这行字,再看看那张完整的、被珍藏起来的情书,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封情书,当初根本不是写给晚晚的!
或者说,顾景川写的时候,可能确实是写给“苏晚”的,但阴差阳错,他或许后来发现他认错了人?或者被林薇薇误导?让他以为,这封信是晚晚从林薇薇那里偷来的?
所以,他才那么恨她。
所以,他才在娶她之夜,说出“你只是她的替身”。
所以,这两年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建立在误会和仇恨上的、残忍的凌迟!
“啊——!!!”夏眠抱着那个铁皮盒子,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为苏晚那短暂而痛苦的一生。
为她至死都深埋心底、无人知晓的爱与委屈。
为那个未来得及出世,就和母亲一起葬送的孩子。
也为那个活在自以为是的恨意里、最终亲手葬送了一切、永堕地狱的……疯批男人。
第十四章 墓碑前的礼物
苏晚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
天空依旧飘着细密的雨丝。
顾景川抱着一大束白色的菊花,踉跄着走上西山墓园的台阶。
他比几个月前更加消瘦,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昂贵的西装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整个人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这几个月,他动用了一切力量,几乎将苏晚短暂的一生查了个底朝天。
他查到了她确切的病历,知道了她确诊的时间,远在他们结婚之前。
他查到了她一次次独自去医院化疗、拿药,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吐血,却从未向任何人诉苦。
他查到了她悄悄联系律师立下遗嘱,将她名下仅有的、她母亲留给她的的一点遗产,全部捐给了癌症基金会。
她安静地,有条不紊地,为自己准备着身后事。
也在默默地,准备着离开他的世界。
而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疯子!沉浸在自己虚构的仇恨里,对她进行着长达两年的、残酷的折磨!
越是查得清楚,他就越是绝望。
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宁愿永远活在那自以为是的恨意里,也好过现在这样,每分每秒,都被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凌迟!
他走到苏晚的墓前。
脚步却猛地顿住。
墓碑前,干干净净,没有一片落叶。
而在墓碑的正前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份东西。
用透明的防水文件袋装着,被雨水冲刷得清清楚楚。
左边那份,是一张纸——
【孕检报告:姓名:苏晚。宫内早孕,约6周(符合停经时间)。】
日期,刺眼地提醒着他,在她躺上那张采血椅,被他命令抽干血的时候,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的孩子!
右边那份,是一封信。
那封……他少年时写下的情书。那封他后来认定是她从林薇薇那里偷来、并被他亲手撕碎的情书。
此刻,它被仔细地粘贴好,平整地放在那里。
情书旁边,还有一张小小的、苏晚高中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站在图书馆的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小王子》,对着镜头,笑得羞涩而温柔。
和他记忆中,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他惊鸿一瞥看到的侧影,一模一样。
轰——!!!
顾景川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手里的花束,“啪”地一声,掉落在泥水里。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份孕检报告,想要去触碰那封情书。
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根本无法靠近。
“啊……啊啊啊——!!!”
他终于无法再压抑,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哀嚎。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写的信,是给她的。
他爱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她。
她怀了他的孩子。
他们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家。
是他!
是他被蒙蔽了双眼!是他被所谓的“真相”和“仇恨”冲昏了头脑!
是他,亲手杀死了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和他未出世的孩子!
“晚晚……晚晚!!!”
他像一头失去幼崽的野兽,匍匐在冰冷的墓碑前,用额头死死抵着那刻着“苏晚”名字的石头,一遍又一遍地、绝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雨水混合着泪水,浸湿了墓碑,也浸透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永世不得超生的心。
可惜啊。
疯批太子爷直到此刻才明白一切。
可惜啊。
那个安静爱了他整个青春、默默承受了他所有恨意、最终带着他的孩子一起离开人世的姑娘,永远也听不到了。
墓园里,风声呜咽,雨声淅沥。
像是在为这场迟到太久的幡然醒悟,奏响一曲无尽的、悲伤的挽歌。
来源:雪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