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份已经被泄露的作战地图,那就不再是地图,而是给制定它的人准备的墓志铭。
一份已经被泄露的作战地图,那就不再是地图,而是给制定它的人准备的墓志铭。
1939年初春,武汉城里的空气还带着江水的湿冷。
刚到任的日本第11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却觉得浑身燥热。
他面前铺开的鄂北地图,在他眼里不是一堆等高线和地名,而是一张完美的狩猎场。
他要在这里,干一票大的。
那时候的侵华日军,其实心里挺憋屈的。
从1937年开始,仗打得 вроде很顺,北京、上海、南京、武汉,这些中国地图上最扎眼的大城市,一个个都插上了太阳旗。
按他们从西方教科书里学来的那套,首都都丢了,经济中心也没了,这国家不就该跪地求饶了吗?
可他们想错了。
这片古老的土地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大城市丢了,政府就往西迁;工业垮了,人们就用最原始的办法硬扛。
日军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使足了劲,却感觉不到对方倒下的实感。
他们占领的是一座座孤城,城外广袤的土地上,抵抗的火苗此起彼伏,怎么也踩不灭。
日本大本营那帮人终于咂摸出点味道来:光占地方没用,得打人。
得把中国军队里那些能打的、有骨气的部队给彻底消灭掉,打断这个国家的脊梁骨。
冈村宁次就是带着这个新任务来的。
他不再是个攻城拔寨的将军,他的新身份,是个猎人。
一个专门猎杀中国精锐部队的职业猎人。
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汤恩伯和他的第31集团军。
在冈村的档案里,汤恩伯这个人很特殊。
黄埔系出身,蒋介石跟前的红人,手里的兵是实打实的硬家伙。
从华北的南口打到台儿庄,再到武汉外围,汤恩伯的部队就像一颗拔不掉的钉子,好几次让日军的进攻卡了壳,甚至在武汉会战时,冈村宁次亲身领教过汤恩伯从侧翼捅过来的刀子有多疼。
冈村的情报官报告,汤恩伯的主力刚刚从南边调到湖北枣阳一带休整。
这在冈村看来,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绝佳机会。
“把汤恩伯这颗硬核桃给砸碎了,”冈村对着地图上的枣阳比划着,“就等于拔了蒋介石嘴里的一颗大牙,疼也能把他疼回到谈判桌上。”
一个针对汤恩伯的围歼计划,在冈村的脑子里迅速成型,大胆,甚至有些疯狂。
要知道,当时日军在南昌那边的战斗还没彻底利索,现在又在鄂北开辟新战场,这是典型的两线作战,兵家大忌。
但冈村宁次有他的底气,他手里的第3、第13、第16师团,都是日军里的王牌,他自信这股力量足以碾碎任何对手。
他要设一个天罗地网,把汤恩伯连锅端了。
就在冈村宁次的部队悄悄开动,准备拉开那张“完美”大网的时候,一份薄薄的电报,却被悄无声息地送到了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桌上。
李宗仁看着电报,眉头越锁越紧。
这份情报的详细程度,让他后背发凉。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冈村宁次的全部盘算:日军第3师团将从东边正面猛攻随县,吸引中国军队主力;与此同时,第13、16师团和骑兵部队将作为西路军,从西边大范围迂回,穿过襄河,直插到中国军队的后方,切断所有退路,最后在随枣这个大口袋里,把汤恩伯的集团军彻底包了饺子。
这份情报是怎么来的,到现在还是个谜。
李宗仁后来在他的回忆录里提到,可能和一个叫和知鹰二的日本特务头子有关。
这位和知鹰二是日本陆军里“北进派”的铁杆,他们主张把战略重心放在北边对付苏联,而不是在中国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所以有人猜,他是不是故意给中国方面透点风,好让日军在中国战场上吃个瘪,从而迫使高层改变战略。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份情报,实实在在地成了李宗仁手上的一张救命牌,甚至是一张反杀牌。
“冈村想当猎人,我就让他尝尝被猎物反咬一口的滋味。”
李宗仁的作战室里,灯火通明。
一个针锋相对的“反围猎”方案很快就定了下来:将计就计,故意示弱,放日军深入进来。
等他们的部队拉得又长又散,人困马乏,补给跟不上的时候,预先埋伏好的各路大军再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关门打狗。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有一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作为诱饵的汤恩伯。
按照李宗仁的部署,汤恩伯的第31集团军必须在随县、枣阳一线死死顶住日军的正面进攻,像一根钉子一样扎在那里,拖住敌人,给其他部队穿插、包抄争取足够的时间。
作战会议上,当汤恩伯听到这个安排时,当场就炸了。
他指着地图,跟李宗仁吵得面红耳赤。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诱敌深入,这就是明摆着让他拿自己最宝贝的嫡系部队去当炮灰,去消耗。
他的部队是中央军的精锐,不是桂系的杂牌,凭什么给别人当垫脚石?
争吵到最后,汤恩伯直接甩手走人,撂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老话,此刻成了汤恩伯心里最真实的写照。
他是个复杂的军人,一方面,他确实能打,也想打鬼子;但另一方面,他更是一个爱惜自己羽毛和本钱的“实力派”。
他的部队就是他的命根子。
这种双重身份,让他成了整个随枣会战棋局里,最不听话、也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一颗棋子。
1939年5月1日,随着第一声炮响,随枣会战正式开打。
冈村宁次的计划执行得像钟表一样精准。
东线,他的第3师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直烫向随县;西线,第13和第16师团组成的铁钳,也开始向襄河东岸大步包抄。
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西线的张自忠,带着他的第33集团军,早就过了河,在日军的必经之路上挖好了工事,像一块牛皮糖一样死死粘住了日军的迂回部队。
而在东线,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超预料。
尤其是在桐柏山脚下的高城镇和塔儿湾这两个地方,阵地犬牙交错,双方的士兵就在几十米的距离内来回冲杀,每一寸土地都得用命去换。
汤恩伯的第13军89师,在高城镇硬生生扛了几天,伤亡报表送上来,数字已经超过了两千。
汤恩伯看着那份沾着血印的报告,再也坐不住了。
他觉得再这么耗下去,他的老本就要拼光了。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决定:他直接绕过了战区司令部,给他的部队下达了撤退命令。
汤恩伯这一撤,李宗仁的全盘计划瞬间就被打乱了。
原本应该死守的左翼防线,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日军第3师团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就一路冲了进来。
更要命的是,原计划里“消耗日军锐气”的第一步彻底泡汤了,冲进来的日军主力,一个个精神抖擞,弹药充足。
5月7日,枣阳失守。
日军的先头部队甚至已经摸到了桐柏、新野的边上。
整个第五战区的左右两翼被彻底切断,眼看着就要被分割包围,局势急转直下。
武汉的冈村宁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他看来,虽然过程有点小曲折,但结果是好的,中国军队的主力已经被他成功地关进了“口袋”。
他立刻下令,让他的三个师团收紧包围圈,在桐柏山和枣阳之间来回地“梳头”,要把李宗仁的主力部队一根毛一根毛地给梳出来,然后彻底碾碎。
可这位自信的猎人并没发现,他脚下的这片土地,正在悄悄地变成一个烧红的铁板。
他以为自己抓到的“瓮中之鳖”,其实早就从瓮底的窟窿里溜走了。
李品仙的部队安全转移了,而他最想抓住的汤恩伯,更是发挥了其跑得快的“特长”,主力大部队早就跳到了包围圈外的泌阳、舞阳一带,只留下一些小部队在山里跟日军捉迷藏。
冈村宁次的精锐部队,就在空无一人的大别山余脉里来回奔波,像一群没头苍蝇。
他们深入中国腹地几百公里,拉得老长的补给线,天天被地方游击队和民团骚扰,送一车粮食弹药上来,半路上就得没了一半。
曾经气势汹汹的钢铁洪流,此刻变成了疲惫不堪的远征军。
就在冈村宁次被这莫名其妙的局面搞得焦头烂额时,李宗仁的反击开始了。
四面八方的中国援军陆续赶到,一张比冈村宁次更大的网,已经悄悄张开。
张自忠的部队重新组织起来,像狼群一样扑向日军脆弱的后勤线。
一直盘踞在大洪山里的第39军,也死死拖住了一部分日军,让他们进退不得。
然后,整个战役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幕上演了。
那个最早“临阵脱逃”的汤恩伯,突然之间,掉头杀了回来。
这个人对战机的嗅觉简直是天赋异禀。
当他判断日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攻守之势逆转时,根本不需要李宗仁下命令,他的第31集团军就像出笼的猛虎,从正面直扑日军后背。
之前保存下来的实力,此刻成了最致命的重拳。
5月13日,冈村宁次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被反包围了。
他不得不极不情愿地下达了全线撤退的命令。
但是,想来就来,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五战区的所有部队,从四面八方发起了全线追击。
喊杀声响彻了整个鄂北平原。
日军的撤退变成了一场丢盔弃甲的大溃败。
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军,现在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直到5月19日,这几万日军才算勉强逃回了最初的出发地。
几天后,中国军队收复了所有失地。
战后,冈村宁次在他的报告里写满了困惑,他想不通自己完美的计划怎么会变成这样。
最后,他把失败的责任都推给了前线的师团长们,说他们指挥不力,请求大本营把他们全换掉。
而在重庆,这次胜利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人心。
只是,汤恩伯“逃跑将军”的名声,也从这一战开始,悄悄地流传开来,成为一个伴随他军事生涯的、既矛盾又真实的历史标签。
参考资料:
李宗仁口述,唐德刚撰写,《李宗仁回忆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日] 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第二卷第二分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
张洪涛,《国殇:国民党正面战场抗战纪实》,团结出版社,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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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梦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