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你要是跟一个西安人说“恭喜发财”,他保准跟你急,他宁愿你祝他家里有粮。
谁能想到,1926年的西安城,人最羡慕的活物,是耗子。
因为耗子会打洞,会藏粮。
而城里的人,不会。
那时候,你要是跟一个西安人说“恭喜发财”,他保准跟你急,他宁愿你祝他家里有粮。
这事得从城外那个叫刘镇华的人说起,他带着号称十万人的镇嵩军,把西安城围得跟个铁王八一样。
这人打仗的路数特别邪,他不跟你玩炮火连天,他要跟你玩“熬鹰”。
他打小在河南嵩山那片混,知道对付硬骨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断他的粮,饿他个筋疲力尽,最后自己就软了。
刘镇华站在城外的小土坡上,看着那高大坚固的西安城墙,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城墙,挡得住炮弹,挡得住人海,可它挡不住人肚子里的咕咕叫。
他跟手下人放话:“甭费那劲去攻城了,把四周的道全给我堵死,城外的麦子,一把火烧光,我等着他们开城门请我进去。”
那火,一烧就是几天几夜。
即将金黄的麦浪,变成了黑色的焦土,风一吹,那股子粮食烧焦的味儿,混着绝望,飘进了城里每个人的鼻子里。
城里的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下半年的口粮,变成了天上的黑烟。
城里头,当家的是两个人,杨虎城和李虎臣,人称“二虎”。
兵,满打满算不到一万。
城外,刘镇华的兵力是他们的七八倍。
这仗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杨虎城心里也打鼓,但他面上不能露。
他把手下的将官都叫到跟前,当着大家的面立了军令状:“各位,守不住西安,你们别来找我,直接上钟楼,那上面挂着的就是我的尸首。”
这话一出,底下嗡的一声,随即又静得可怕。
军心,算是暂时稳住了。
杨虎城盘算过,城防工事是袁世凯时期修的,坚固得很,死守问题不大。
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个字——吃。
当时管后勤的一合计,城里的存粮,加上大户人家的,省着点吃,能撑五个月。
杨虎城的计划是撑过半年,到那时候,南边的北伐军肯定会闹出大动静,全国的局势一变,西安的困局自然就解了。
这是一个用全城人的命做赌注的豪赌。
可谁也没算到,一个更大的变数来了。
刘镇华的兵在乡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拖家带口,全都往西安城里跑,指望这道城墙能保命。
城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天功夫,城里凭空多出来六万多张吃饭的嘴。
杨虎城面临一个要命的选择。
把这些人关在门外,等于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镇嵩军宰了或者饿死。
把他们放进来,城里本就紧张的粮食,消耗速度会快得吓人。
最后,杨虎城一咬牙,下令开城,并且让慈善机构立马开粥棚,赈济难民。
这个决定,保住了几万人的命,也让西安城饥饿的倒计时,被狠狠往前拨了一大截。
围城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起初,大家还能凭票领点粮食,虽然是掺了沙子的陈米,但好歹能填肚子。
可很快,粮仓见底了。
米价一天一个价,从几块大洋一斗,涨到几十块,最后是有钱也买不到。
饥饿,开始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
人们开始吃一切能塞进嘴里的东西。
城墙根的野菜、公园里的树皮,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尤其是榆树皮,刮下来磨成粉,掺点水和成糊糊,吃下去能顶饿,但吃多了肚子胀得跟鼓一样,活活把人憋死。
后来,连拉磨的牲口,看家护院的狗,逮耗子的猫,都进了人的肚子。
西安城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安静得可怕,听不见一声狗叫,一声猫叫。
接着,人们把目光投向了那些不能吃的东西。
油坊里榨完油剩下的油渣饼,本来是喂猪的,成了宝贝。
一个油渣饼能换好几件衣服。
吃下去烧心拉肚子,但总比饿死强。
药铺里那些能吃的药材,比如甘草、大枣,也被人抢购一空。
当这些东西也吃完的时候,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街上开始出现被偷偷割去身上肉的尸体。
再后来,有人传说,东大街有家包子铺,卖的肉包子馅儿不对劲。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但饥饿压倒了一切,那种包子,还是有人买,有人吃。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彻底没了,邻居看邻居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军队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
士兵们每天的口粮,就是一碗发了霉的臭米熬的稀粥,为了维持体力,再给发一小块黑糖和一口劣质烧酒。
李虎臣看着手下士兵一个个饿得眼冒绿光,心一横,把自己最心爱的那匹枣红马牵出来,当着全军的面,一刀杀了,把马肉分给士兵们吃。
士兵们含着泪吃着马肉,嘴里嚼着,心里却跟刀割一样,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血性了。
杨虎城明白,坐着等死,肯定就是个死。
他组织了几次突围,想从西边杀出一条血路,跟渭北的友军接上头,运点粮食进来。
每一次突围,都是拿人命去填。
镇嵩军的火力太猛,冲出去的弟兄,十个有八个回不来。
有一次,好不容易抢回来几车粮食,可为了这几车粮食,躺下了一百多个弟兄。
这些看似失败的冲锋,却把刘镇华的部队牢牢拖在了西安城下,消耗着他们的兵力和耐心,也为远方的援军争取了时间。
每一次冲锋号响起,都是在用命,给这座快要饿死的城市,再续上一口气。
八个月,整整八个月。
终于,冯玉祥的国民军从北边打了过来。
刘镇华腹背受敌,他的兵也早就被这八个月的围城耗得没了锐气,一触即溃,仓皇逃窜。
1926年11月28日,沉重的西安城门,在吱吱嘎嘎声中,缓缓打开。
城外的人涌进来找亲人,城里的人扶着墙走出去。
胜利的欢呼声很快就没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街道上,到处是倒毙的尸骨,还没来得及收敛。
许多屋子里,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躺在炕上,早就断了气。
据后来的统计,这八个月,城里饿死、病死的百姓,超过了五万人。
还有不少人,没死在围城里,却在解围后,因为太久没吃东西,一下子吃多了,活活撑死了。
战后,杨虎城下令,将全城收敛的几万具尸骨,合葬在新城东北角。
没有棺材,就是一层尸骨一层土。
老百姓自发地从城里各处用筐、用盆、用衣服兜着土,送到坟地。
日积月累,堆成了一座巨大的坟丘。
公祭那天,杨虎城这个八个月里没掉过一滴泪的铁汉,看着那座新堆起来的土坟,泪如雨下。
他亲手写了一副挽联:
“生也千古,死也千古;功满三秦,怨满三秦。”
功劳,是保住了一座城,保住了西北革命的火种。
怨,是这五万多条人命的代价,太沉重了。
那座土坟,后来就叫“负土坟”。
多年以后,杨虎城自己也没能得到善终,他死在了另一场更深的黑暗里。
参考文献:
陕西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陕西省志·军事志》. 陕西人民出版社, 1994.
《西安文史资料》编辑部. 《西安文史资料选辑 第七辑:二虎守长安》. 西安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 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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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大梦三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