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娘娘,娘娘。宁小姐在向您行礼问安,您一直不说话,皇上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宫烟生情》
我和未婚夫裴珏一起穿到了古代。
他穿成了太子,我只是他身边杂扫的侍女。
彼此确认对方身份时他几乎落泪,抱着我不肯放手:
「柳柳,哪怕在这里我也绝不会娶别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说话算数。
从东宫到皇宫,我一直是他的唯一。
直到那天,裴珏突然带回了一个有孕的女子。
他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独属于上位者的桀骜:
「皇后既然不能生,那便让位吧。」
我愣住了,又抬起头看他。
只见裴珏皱着眉,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是掩不住的嫌恶。
系统说我们任务完成,很快就能一起脱离世界了。
难道在这个节点,原主回来了?
1
是的,裴珏太过反常。
穿越前后近二十年的相守,爱做不得假。
我宁可相信是原太子穿回来了,也并不认为裴珏会变心。
所以那女子跪在我面前向我行礼时,我耳边一空,顿时没了声音。
不知多久过去,才听到侍女月明急急地叫我:
「娘娘,娘娘。宁小姐在向您行礼问安,您一直不说话,皇上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我回过神,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小腹微微隆起,低垂着眉眼,一副恭敬的模样。
裴珏仍站着,见我回过神才走过来停在我身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没有人教过皇后规矩吗?」
我一愣。
隐约能看见裴珏藏在眉眼之间的怒气,声音平稳,却带着狠劲儿:
「下去。」
月明当即匍匐在地,狠狠叩首,连头都不敢抬。
我下意识起身,后退。
身子一软便瘫在了次位。
他不再说话,只是目光转向下边跪着的女孩,话却是对着我说的:
「有什么规矩皇后就速速道来,姣儿身子沉,不便跪太久。」
我嗓子发哑,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话在喉咙间转了半天,看着那女子有些熟悉的下颌轮廓,我下意识开口:
「你抬起头来。」
那姑娘闻言抬头,眼睛不敢看我。
可脸部轮廓圆润精致,五官很具量感,眼角一颗红痣含情。
活脱脱像极了裴珏穿越之前的前女友。
她不姓宁,却……也名姣。
2
那一瞬间,我蓦然有点恍惚了。
面前这张脸并不符合当朝的审美。
这里好杨柳细腰,讲究弱不禁风,瘦可见骨。
但宁姣不是。
她珠圆玉润,虽手上皮肤粗糙,却也能看出是被好生养着的。
也就是说,在裴珏反常之前,他便已经寻到了她,并捧在了掌心。
我下意识伸手,抚过她眼角的红痣。
穿越后裴珏倾尽全力对我好,许我此生唯一。
我们在这个异世界里成为彼此最坚不可破的依靠。
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在吃人的社会求生艰难,这段情谊更显得我和裴珏天作之合。
一起穿越,一起挣扎,一起找回家的路。
一忙就是十年,居然能让我把穿越前的记忆封存。
让我忘记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那是我和裴珏订婚前夕,他的白月光姜皎月为了帮家里还债,嫁了个五十岁的富豪老头。
他声嘶力竭地求她不要去,说愿意用给我的彩礼帮她渡过难关。
可她拒绝了。
她咬着牙让他滚。
回家的路上裴珏失魂落魄,下意识走上机动车道。
我一把没拉住,却被惯性卷进车底,与裴珏一起被撞飞。
才穿到了这个鬼地方来。
我心脏一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我和裴珏,好像也没有那么情比金坚。
想到这儿,我反而放松下来了。
「……起来吧。」
又是不知多久过去,眼前那一炷香已经彻底燃尽,我才找回了自己的音调:
「本宫无事要嘱咐,既然宁姑娘怀孕了,也不适宜再在宫外养胎,就封了妃位留在宫中吧,皇上意下如何?」
裴珏站起身,走到我身前。
捻珠的流苏滑过我的手背:
「皇后如此明事理,朕心甚慰,但是宁姣身份低微,妃位她高攀不上,就封个答应好生养着就是了。」
他顿了顿,替我整理了一下脖颈上系着的龙华,指腹不经意间抹过上面绣着的牡丹:
「后宫没人这不像话。」
「不过也无妨,就快秀女大选了,皇后好生准备着,各个郡的女子都选一些进来,你做主,务必要平衡,替朕稳固好后宫的事,也好让前朝不再动荡。」
……
我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裴珏。
面前的人眼神清明,却极为淡漠,像是丝毫不在乎我的情绪。
我的裴珏他不会这样。
所以,他大概是系统提到的,原书中那个荒淫无度的阴狠暴君。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死死攥住袖口,服软的话脱口而出:
「臣妾领旨。」
「对了,宁答应身份低贱,便不要办册封礼,直接抬进宫里便得了。」
……
等等。
身份低贱。
我蓦然抬起头,看向裴珏。
系统曾说,原主最厌恶的便是庶民。
他身边陪着的美人多半是官宦小姐、异域贵族,从不曾多看白身女子一眼。
他嫌她们脏了他高贵的身体。
所以。
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3
「娘娘。」
裴珏带着宁姣走了大半天了,月明同我说话的声音还在发颤:
「皇上他今儿个……是怎么了?」
我没说话。
望着宫道上熟悉的青石板,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和裴珏刚穿越时的那个雨夜。
那时我在浣衣局天天干粗活,本以为自己要在这儿蹉跎到死了,却突然听到了当今太子发疯似的寻一个叫杨柳的女子。
我就叫杨柳。
但浣衣局的掌事宫女使坏,不曾上报我的名字。
我拼了命往外跑,差点就被巡逻的侍卫打死。
直到我从怀中摸出一枚银戒,颤颤巍巍地交给那侍卫:
「给太子送去。」
那是裴珏告白时亲手打的银戒。
穿越前十年如一日,我未曾摘下过。
戒指边缘已经粗糙不堪,如果他真的是裴珏,他一定认得。
果真,我盼到了。
我的裴珏浑身湿透地跑来下人房找我。
他死死抱住我,身子抖得比我还厉害:
「柳柳,我差点就找不到你了。」
我烧得迷迷糊糊,只感受到脸上一片湿热。
是裴珏的泪落在我脸上:
「在这里我们只有彼此了,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
「柳柳,我用性命跟你担保,不论穿越前后,我都只爱你一个,也只会有你一个。」
这誓言容易。
但在封建王朝,连平民都难守,更何况太子。
果真,我病好了没多久,皇帝就给裴珏赐了婚。
他拒得激烈,惹怒了先帝,被罚跪祠堂半月有余。
老皇帝骂他昏头。
他红着眼反驳:
「儿臣只要柳柳一个。」
声音斩钉截铁。
裴珏穿越前就对政史哲很感兴趣,但他本科是学化工的,制造些简单的武器弹药也是信手拈来。
凭着自身的能力和预知的格局,哪怕因未联姻走了很多弯路,也还是成为了先帝能力最出众的嫡长子。
先帝不再在我身上做文章,也终于在驾崩之前喝了我的媳妇茶。
为我扫清道路后,顺理成章将我这个粗使宫女封为太子妃。
大婚那天,他亲手在坤宁宫种下枇杷树。
见我替他擦汗,笑着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肩窝:
「在这里的婚礼不是你钟爱的西式,等回去我们去教堂再结一次!」
那誓言还在我耳边。
如今回想,竟像上辈子的事。
原来那时他对我那样好,好到穿越之前的错事,已经在我心里被一笔勾销。
我仔细想着裴珏满眼是我的模样,心脏却一阵钝痛。
如果真的是原主回来了。
那裴珏,他去了哪里呢?
分明,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
分明再过一个月,我们就可以脱离这个腐朽落后的世界,回到我们的家去。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裴珏这个好消息呢。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原主就回来了呢?
4
晚膳时分,裴珏来了。
他大步流星,身后跟着一大串太监和宫女。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和裴珏穿越前就喜欢在吃饭时谈天说地,以至于穿越后为了说话方便,用膳时身旁也从没有旁人。
而此时,布菜的宫人都有数十个。
他们战战兢兢,连筷子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皇后怎么不用?」
裴珏看向我:
「不合胃口?」
我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淡漠,审视,又带着肃杀。
下一秒,他放下银筷,面前的碗盏被狠狠掷到地上,碎了一地。
「御膳房干什么吃的,把今儿的主厨斩了,其余宫人全打发到辛者库服苦役去。」
侍候的宫人跪了一地。
我咬着牙没动,只开口唤他:
「……皇上。」
他动作一顿。
「臣妾爱吃的。」
我夹起面前的炙羊肉,慢慢嚼着。
裴珏睨了我一眼,似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穿越前后都不爱吃羊肉,可他看着我吃,面上却分毫未变。
「那便多吃,朕饱了,还有奏折要批,皇后用完膳好好休息,也早早为朕添个嫡子。」
我看着裴珏身后跟着大群宫人浩浩荡荡往外走的背影,愣住了。
从刚穿越来,我们就在想尽办法避孕。
因为初遇时我大病一场后身子一直很弱,又一次发烧醒来,他紧紧抱着我不撒手,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
「柳柳,古代的医疗条件太差了,我承担不了任何失去你的风险,我不要孩子只要你。」
……
「对了,皇后。」
他走到枇杷树下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宁答应住在长春宫,皇后无事,不要去打扰。」
5
我没有再去打扰。
自从那日后,裴珏没再来看过我。
周围的宫人落叶知秋,都觉得我这个草根皇后失了势,侍奉得也不那么用心了。
我却来不及和他们一般见识。
因为,我奉旨操持选秀去了。
那段时日我病着,裴珏自己挑了画像选人。
可真正到大选这几天,他却没有露面。
秀女们一批一批地站在殿前,个个容色出众。
一颦一笑,或痴或嗔。
皇权富贵,往这四九城来的全是各方出挑的美人儿。
但不知为何,她们的五官和神色,或多或少都有姜皎月的影子。
我忍不住神思恍惚,几乎快要透支。
最后一个秀女向我请安,我强撑着精神抬头。
是她。
那张脸,分明就是年轻了几岁的姜皎月。
连眼尾那颗红痣的位置都和后世的她分毫不差。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攥紧又抛掷出去,呕出血来。
月明急得连忙将帕子递到我手上。
我艰难抬手擦去唇边的血渍,才一字一顿开口:
「留牌子。」
声音干涩,在大殿上荡起回音。
那秀女惊喜地叩首谢恩,声音娇柔,眼波流转间,竟下意识朝着殿内的方向望了一眼。
裴珏在那里。
他一直都在那里看着。
我浑身发冷,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再回过神时,那里空了。
月明担忧地扶住我:
「娘娘,您脸色很不好,再难受也得注意身子啊……」
我摆摆手,想说没事,可喉咙处却干涩得厉害。
「朕竟然不知,朕的皇后这般大度。」
裴珏一身明黄的龙袍,缓步从内殿走出。
良久,他走到我面前,站定。
目光落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眉间皱成一团。
「皇上谬赞,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分忧?」
他顿了顿:
「朕看来,皇后是乐在其中,这一个个秀女都如此貌美,都挑到朕心坎里去了,还是皇后了解朕,知道朕的喜好……」
他俯身,靠近我。
我口腔里一阵腥甜,刚想说话,裴珏便倒在我的怀中。
他费力地圈住我的腰。
我的动作一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他的声音软了下来:
「柳柳,你怎么会这样和我说话,你不记得……你的阿珏了吗?」
我挣扎的动作顿住。
「我心里只有你啊,你怎么能……怀疑我。」
他从我怀里抬起眼,眼尾满是委屈:
「你不知道这段日子,我在他身体里看着你因为那个宁姣、还有那些破烂秀女难过,我心里有多疼。」
裴珏拉住我的手按在他胸口:
「这里,疼得我想死。」
掌心下滚烫,心跳沉稳,又有力。
我怔怔地看着他。
「原主的意识……有时候会冒出来。」
他眉头紧锁,像是很痛苦,声音也虚弱下来:
「他抢了我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力,说了那些混账话,做了那些混账事……柳柳,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
「看着他借我的手欺负你,我恨不得杀了他!」
「可我完全挣脱不开……柳柳,你信我,咱们一同穿来,是在这个异世界彼此唯一的依靠,只有你懂我、你爱我,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
他的话。
他的目光。
他的痛苦和挣扎。
都很像很像前世那个会因为我吃醋而怕我离开的裴珏。
像那个会抱着我哭,发誓只爱我一个人的裴珏。
此刻。
我的心脏像是被撕扯成两半。
一半在叫嚣着不要相信,这只是又一次哄我留下演的戏。
另一半却在他熟悉的痛苦目光里软下来,拼命想要……
看在二十年相守的情谊上,再给他一次辩白的机会。
来源:清风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