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医护人员偶尔走过的轻微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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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ICU外的隔阂
市一院,ICU重症监护室外。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医护人员偶尔走过的轻微脚步声。
苏念穿着那身来不及换下的、沾染着血污的手术服,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的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隔着那扇厚重的、隔绝生死的玻璃门,她能看到里面躺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安安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呼吸机有规律地一起一伏,监护仪上的数字和曲线微弱地跳动着,显示着生命的顽强与脆弱。
陈副院长从ICU里面走出来,面色凝重。
苏念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站起身,迎了上去,声音颤抖:“陈院,安安她……”
陈副院长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兼下属,眼神复杂,有惋惜,有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沉重。
“小苏啊,”他叹了口气,“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修补得很完善。但是……中断手术造成的血流动力学骤变,对安安这样心脏基础很差的孩子来说,打击是致命的。急性心衰虽然暂时控制住,但心功能受损严重。最麻烦的是,缺氧对大脑的影响……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评估。”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锥,扎进苏念的心里。
“都是我……是我的错……”她喃喃自语,身体摇摇欲坠。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陈副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守着孩子吧,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需要你坚强。”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念的公公婆婆,李哲的父母,赶到了。两位老人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小念,安安怎么样了?”婆婆一上来就抓住苏念的手,急切地问道。
苏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滑落。
李母看着儿媳这副模样,又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孙女,心疼得直掉眼泪。李父则脸色铁青,看向苏念的眼神,带上了明显的不满和质疑。
“我听说……”李父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手术做到一半,你跑了?就因为亲家母那边一个电话?”
苏念浑身一颤,无法反驳。
“亲家母不是没事吗?!”李母也反应过来,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就为了一个乌龙电话,你连自己女儿的命都不顾了?!苏念,你……你让我们怎么说你好啊!”
公婆的指责,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苏念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无力辩解,也无法辩解。事实胜于雄辩。
而就在这时,李哲也赶到了医院。他脸上的巴掌印还隐约可见,神情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疏离。
他没有看苏念,径直走向自己的父母。
“爸,妈,你们别着急。”他安抚着父母,然后才瞥了苏念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具体情况,我爸妈他们都知道了。”李哲淡淡地说,意有所指,“有些选择,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公婆看向苏念的眼神,更加冰冷和失望。
一道无形的、厚厚的隔阂,瞬间横亘在了苏念和她的婆家,甚至和她的丈夫之间。信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独自站在ICU门外,仿佛被全世界孤立。
第九章:“正义”的审判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不眠不休地守在ICU门外。她像是自我惩罚一般,拒绝休息,拒绝进食,只靠着一点水和葡萄糖维持着,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女儿的生命线。
安安的情况依旧危重,几次出现险情,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每一次都让苏念的心提到嗓子眼,又在暂时平稳后跌落回无边的恐惧和愧疚中。
而外界,一场针对她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并迅速席卷而来。
那天苏悦录制的视频,经过精心剪辑和引导性的文字说明,被发布到了各大社交平台,尤其是本地的论坛和今日头条等新闻聚合APP上。
视频的标题极具煽动性:【惊!狠心母亲为娘家弃重病亲女于手术台,得知真相后竟对老母丈夫大打出手!】
视频画面经过处理,突出了苏念穿着带血手术服狂奔而来的“疯狂”,以及她听到母亲“死讯”后“毫不犹豫”抛弃女儿的行为(当然,剪掉了她得知真相前的那一秒犹豫和痛苦),还有她“歇斯底里”扇李哲耳光的片段。
配文更是颠倒黑白,将李哲、苏悦和母亲张淑英塑造成了对女儿/姐姐失望透顶,不得已用“测试”来验证亲情,反而遭到暴力对待的可怜受害者。而苏念,则是一个心里只有婆家,冷漠自私,不孝不仁的恶毒女人。
“测试”的荒谬初衷被完全掩盖,只剩下对苏念“选择”的残酷展示和道德审判。
这则视频精准地戳中了大众的敏感神经——婆家与娘家的矛盾、重男轻女(暗示)、医德沦丧、母爱缺失……
一时间,网络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的天啊!这还是人吗?自己女儿在手术台上啊!”
“这种女人不配当妈妈!也不配当医生!”
“听说她女儿现在在ICU快不行了,真是报应!”
“支持曝光她!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
“市一院的医生?苏念?名字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找她看病!”
“她老公和妹妹太可怜了,摊上这么个玩意……”
无数恶毒的诅咒、谩骂、人肉搜索如同瘟疫般蔓延。苏念的个人信息、工作单位被曝光,甚至有人往医院寄花圈、寄恐吓信。
医院方面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尽管院领导了解部分内情,但在汹涌的民意面前,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陈副院长找苏念进行了一次艰难的谈话。
“小苏啊……你看,现在舆论压力很大,对医院的声誉造成了严重影响。而且,你确实存在重大的、违反医疗规程的行为……院里经过研究决定,暂停你的一切职务和工作,接受调查……”
苏念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工作,名誉,这些在安安的生命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只是每天依旧守在ICU门外,像一尊逐渐失去温度的雕塑。
李哲来看过安安几次,但每次都和苏念没有任何交流。他甚至开始咨询律师,关于离婚和争取(或者说,是决定)孩子监护权的事情。在他和他的家人看来,苏念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母亲的资格。
众叛亲离,千夫所指。
苏念的世界,只剩下ICU里那微弱的生命之光,和她内心无尽的荒芜与悔恨。
第十章:微光与裂痕
安安在ICU里挣扎了整整七天。
这七天,对苏念而言,如同在地狱里度过了七个世纪。
她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因为长时间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起皮。护士看不下去,偶尔会给她端来一杯水,或者强行塞给她一点流食,但她几乎咽不下去。所有的感官和意识,都系于那扇门后。
第八天的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时,ICU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久违的、淡淡的疲惫笑容。
“苏医生,好消息。安安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了,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期。虽然心功能还需要长时间恢复,大脑缺氧的影响也需要后续康复评估,但……最难的关头,算是熬过去了。”
那一刻,苏念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骤然松弛。她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这一次,是带着一丝希望的泪水。
她的安安,挺过来了!
很快,安安被转入了普通儿科病房的单人间,继续进行密切监护和治疗。虽然身上还带着鼻饲管和监护电极,脸色也依旧苍白,但至少,她脱离了那些最致命的仪器。
苏念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床边,小心翼翼地握着女儿那只没有打点滴的小手。那小手软软的,温温的,带着真实的生命力。
不知过了多久,安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和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落在了苏念脸上。
苏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轻声呼唤:“安安?宝贝,你醒了?妈妈在这里。”
安安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让苏念心慌的雾气。
然后,安安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带着困惑的声音:
“阿……阿姨……你是谁?”
轰——!
如同五雷轰顶,苏念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阿……阿姨?
安安看着她,眼神陌生而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轻轻把自己的小手,从苏念的掌心中抽了回去。
那细微的抽离动作,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缓慢地割开了苏念的胸膛。
后遗症……神经功能损伤……认知障碍……
医生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她保住了女儿的命,却可能永远失去了女儿对她的记忆和依恋。
她不再是女儿最依赖、最信任的“妈妈”了。
她成了一个陌生的“阿姨”。
迟来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苏念看着女儿那茫然又带着戒备的小脸,心痛得无法呼吸。她失去了母亲的资格,甚至连被认作的资格,都失去了。
第十一章:破碎的家
安安的病情稳定,意味着现实的残酷更加清晰地摆在面前。
李哲和他父母来病房的次数多了起来。他们带来了昂贵的营养品、崭新的玩具,对着安安露出慈爱(或许带着一丝补偿性)的笑容,试图逗她开心。
然而,安安对所有人都显得很怯生,包括李哲。她只是睁着那双茫然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不哭不闹,也很少回应。只有当熟悉的护士或者主治医生进来时,她才会稍微放松一点。
这种沉默的抗拒,让李家人更加将矛头指向了苏念。
“你看看!孩子都不认识人了!这都是你造的孽!”婆婆又一次在病房外,压低声音却难掩怒气地指责苏念。
李父脸色阴沉:“当初就不该让她主刀!要不是她……”
李哲站在一旁,沉默着,但看向苏念的眼神,充满了冷漠和责备。他没有再提离婚的事,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和隔阂,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他们默契地将苏念排除在照顾安安的“核心圈”之外。喂药、擦身、和医生沟通病情,李母和请来的护工接手了大部分工作,苏念往往只能在一旁看着,像个多余的局外人。
有一次,安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喃喃:“妈妈……”
苏念心中一颤,刚要上前,李母却抢先一步,轻轻拍着安安的背,柔声道:“宝贝乖,奶奶在呢。”
那一刻,苏念清楚地看到,李母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胜利者的宣告。
这个家,已经碎了。从她冲出手术室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分崩离析。
而她自己的娘家呢?
母亲张淑英在事情闹大后,曾偷偷打过一次电话,语气充满了懊悔和不安:“念念啊……妈……妈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你妹妹他们也是太冲动……你……你和安安还好吗?”
苏念听着电话那头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有怨恨,有心寒,但也有一丝残留的、对亲情的奢望。
“妈,”她声音沙哑地打断,“我现在只想安安好起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她挂了电话。无法原谅,至少现在无法原谅。那个所谓的“测试”,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和娘家的关系里,化脓,腐烂。
妹妹苏悦,则彻底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在网络上上蹿下跳,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不断接受一些小媒体的采访,添油加醋地控诉着苏念的“罪行”,享受着扭曲的关注度。
苏念失去了丈夫的家,也几乎失去了娘家的依靠。
她只剩下病房里那个,将她遗忘,甚至可能带着恐惧的女儿。
还有,那无边无际的、自我放逐的悔恨。
第十二章:尘埃落定
一个月后,安安出院了。
出院诊断书上,罗列着一长串需要后续关注和康复的问题:心功能不全(中度),缺氧性脑病后遗症,认知功能障碍……
李哲没有和苏念商量,直接办理了出院手续,并将安安接回了公婆家。他的理由充分而冰冷:“你现在自身难保,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苏念被停职),而且舆论环境对安安的成长不利。由我父母来照顾,是最好的选择。”
苏念试图反抗,她找到李哲,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是安安的妈妈!我有权利照顾她!”
李哲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他拿出手机,调出那段广为流传的视频,以及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诅咒和评论。
“妈妈?”他嗤笑一声,“苏念,你看看这些。你觉得你现在还配当一个妈妈吗?法院会把监护权判给一个在女儿生死关头抛弃她,并且社会声誉扫地的母亲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苏念最深的痛处和无助。
她确实没有胜算。舆论、道德、甚至法律的天平,在那一刻,似乎都倾向了李哲那一边。
“你可以来看她,”李哲语气淡漠,像在施舍,“每周一次,具体时间等我通知。但最好不要打扰到安安的休息和康复。”
最终,安安被带走了。离开医院那天,安安被奶奶抱在怀里,身上穿着苏念买的新裙子,却自始至终没有看苏念一眼,也没有叫她一声妈妈。
苏念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载着女儿的车子汇入车流,消失不见。阳光明媚,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
工作和婚姻,也相继走到了终点。
医院方面的调查结果出来了,鉴于苏念行为造成的重大医疗风险和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最终决定予以解聘处理。曾经的优秀青年专家,前途无量的心外科主任,职业生涯就此断送。
李哲委托律师,送来了离婚协议书。条款苛刻,财产分割明显倾向李哲,而安安的抚养权,毫无悬念地归李哲所有,苏念只有极其有限的探视权。
苏念没有挣扎,也没有讨价还价。她拿起笔,在协议书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她这段失败的人生和婚姻,画上了一个苍凉的句点。
尘埃,终于落定。
她失去了一切。女儿,家庭,事业,名誉。
一无所有。
第十三章:赎罪之路
签下离婚协议后,苏念搬出了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她在城郊租了一个简陋的一居室,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旧桌子和几把椅子,几乎空无一物,就像她此刻的内心。
颓废和绝望如同沼泽,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可以整天整天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动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反复播放着手术室那一幕,以及安安那双陌生的眼睛。
但每当夜深人静,被噩梦惊醒(她总是梦见安安在手术台上痛苦地呼唤她,或者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她摸着脸上冰凉的泪水,就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
安安还活着。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需要赎罪。不是为了求得任何人的原谅,包括安安,也包括她自己。她知道,有些罪,无法被原谅。她只是想,用自己剩余的人生,去弥补,去陪伴,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
她重新振作起来。首先,她需要一份工作。被市一院解聘,加上那段“黑历史”,几乎没有哪家正规医院愿意接收她。最后,她在一家私人开设的、条件相对简陋的社区康复中心,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资微薄,工作繁琐,主要负责一些基础的护理和康复辅助工作。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只当她是一个沉默寡言、但做事极其认真负责的普通护工。
她开始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疯狂地学习和研究儿童心脏术后康复、以及缺氧性脑病后遗症的认知功能训练知识。她买来大量的专业书籍,上网查阅最新的文献,将微薄的薪水大部分都投入了进去。她像是要把自己掰成两半来用,用忙碌和知识填充每一寸可能被悔恨占据的时间。
每周一次,她去李哲父母家探望安安。
每次去,都像是一场酷刑。李母防贼一样的眼神,安安疏离甚至偶尔抗拒的态度(随着康复,安安的认知有了一些改善,但对她这个“阿姨”依旧不亲近),都让她心如刀割。
但她坚持着。她带去自己精心准备的、适合安安现在身体状况的软食;她尝试用自己学到的康复方法,耐心地、一遍遍地引导安安进行简单的认知训练;她只是坐在那里,温柔地给安安读绘本故事,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安安有时会安静地听,有时会烦躁地推开她。但苏念从不气馁,也从不表现出丝毫的难过和失望。
她在用这种方式,卑微地、固执地,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母亲。一条漫长而艰辛的赎罪之路,在她脚下默默延伸。
第十四章:时光缝隙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转眼,三年过去了。
在苏念坚持不懈的、近乎固执的陪伴和引导下,在李哲父母(尽管带着隔阂)也算精心的照料下,安安的恢复情况,比医生最初预想的要好很多。
心功能虽然依旧比正常孩子弱,但已经趋于稳定,只要不过度劳累,日常生活不受太大影响。认知方面的进步更是显著,她已经能够正常地交流、学习,甚至开始去上特殊教育幼儿园,只是反应有时会比同龄孩子稍慢半拍,记忆力也相对弱一些。
她依旧叫苏念“阿姨”,但在她懵懂的认知里,这个每周都会来看她、陪她玩、给她讲故事、眼神总是很悲伤又很温柔的“阿姨”,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不会像最初那样抗拒,有时甚至会主动拉起苏念的手,把她喜欢的玩具分享给她。
这种细微的转变,对于苏念来说,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又是一个探视日。苏念带着新买的彩色黏土来到李哲父母家(李哲在离婚后不久,就以工作调动为由去了外地,很少回来,安安主要由爷爷奶奶照顾)。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安安坐在地毯上,低着头,小手笨拙地捏着一团粉色的黏土。苏念坐在她身旁,温柔地看着她。
“安安,你在做什么呀?”苏念轻声问。
安安抬起头,举起手里那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四个花瓣形状的东西,献宝似的递给苏念,小脸上带着一点点羞涩和期待:“花……送给阿姨。”
那一刻,苏念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涌动,让她瞬间湿了眼眶。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粗糙的黏土花,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谢谢……谢谢安安。”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很漂亮,阿姨非常喜欢。”
安安看着苏念红红的眼圈,歪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她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苏念的脸颊,这个下意识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让苏念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就在这时,安安看着她的眼泪,小嘴微微张合,模糊地、无意识地吐出了两个音节:
“Ma……ma……”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甚至可能只是无意义的呓语。
但苏念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猛地愣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凝固。她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惊散这如梦似幻的时刻。
安安叫了……“妈妈”?
是错觉吗?还是……
安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彩色的黏土吸引了过去,继续低头揉捏起来。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阳光流淌的声音。
苏念却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久久无法回神。手里那朵粗糙的黏土花,硌在掌心,带着安安指尖的温度。
那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曙光,是否真的曾照进这残酷的现实?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无论要等多久,无论要付出什么,她都会等下去。
直到女儿真正回家的那一天。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