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范大爷,您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有吃有喝,还有个这么孝顺的‘干女儿’照顾。”邻居张大妈扒着门框,一脸羡慕地看着屋里。谁知,那个穿着干净衬衫,气色红润的范建国却长叹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痛苦:“舒坦?张大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范大爷,您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有吃有喝,还有个这么孝顺的‘干女儿’照顾。”邻居张大妈扒着门框,一脸羡慕地看着屋里。谁知,那个穿着干净衬衫,气色红润的范建国却长叹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痛苦:“舒坦?张大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他声音里的绝望,让张大妈当场就愣住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五年前,那个叫柏思雨的年轻姑娘找到他那天说起。
五年前的范建国,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他刚过六十,因为年轻时瞎折腾,老伴儿没了,儿子也跟他断了联系,一个人缩在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整天就着花生米喝劣质白酒,浑身一股馊味儿。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么烂到底了。
直到柏思雨的出现。
那天,这个二十岁,扎着马尾辫,眼睛清亮得像山泉水的姑娘,推开了他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她没嫌弃屋里的臭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范建国是吧?我叫柏思雨。从今天起,我养你。”
范建国当时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觉。他眯着眼,把柏思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嗤笑一声:“小姑娘,你开什么玩笑?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养我?你知道我一天几两酒,几包烟吗?”
柏思雨没笑,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不多,大概两三千,放在那张油腻的桌子上。“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我给你租了套房子,两室一厅,朝南,有太阳。你跟我走,以后烟酒都戒了,我保你活到九十岁。”
范建国看着那沓钱,又看了看柏思雨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心里犯了嘀咕。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他试探着问:“你图啥?我一个糟老头子,没钱没势的。”
“我图你这个人,”柏思雨说得轻描淡写,“就当是做慈善了。”
范建国半信半疑地跟着她走了。新家确实亮堂,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比他那狗窝强了一百倍。他当时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是老天爷看他可怜,派了个活菩萨来救他。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根本不是天堂,而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华丽的牢笼。
“不是人过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柏思雨每个月工资八千,在他们这个二线城市不算低,但也不算高。可她对自己抠门到了极点,一件外套穿三年,平时吃饭就是单位食堂,但给范建国花钱,却大方得吓人。只是,这钱花得让他浑身难受。
首先是吃。范建国好了一辈子重油重盐,最爱的是红烧肉配二锅头,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可到了这儿,柏思雨给他请了个营养师,制定了严格的食谱。早餐是燕麦粥配一个水煮蛋,午餐是水煮鸡胸肉配一小碗糙米饭和清炒西兰花,晚餐是蔬菜沙拉。全年无休。
第一天,范建国看着那盘连油星子都见不到的鸡胸肉,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这玩意儿是给人吃的?寡淡得能飞出个鸟来!”
柏思雨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医生说你三高,再那么吃下去,不出两年就得脑溢血。这是为你好。”
范建国气得摔了筷子,说不吃了。柏思雨也不劝,就静静地看着他。到了晚上,范建国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像有几百只猫在挠。他想下楼买包泡面,一开门,柏思雨就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杯温水:“范大爷,饿了吧?喝点水,早点睡,明天就好了。”
那一刻,范建国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第一次升起一股寒意。这姑娘,不像是在照顾人,倒像是在驯养一头不听话的牲口。
吃的解决了,就是抽烟喝酒。范建国烟瘾大,酒瘾更大。柏思雨把家里所有能藏东西的角落都翻了个遍,一根烟头、一个瓶盖都没给他留下。范建国憋不住了,偷偷攒了几天买菜钱,想去楼下小卖部解解馋。
结果他刚走到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就笑着对他说:“范大爷,思雨那姑娘都打过招呼了,不能卖烟酒给您。您可真有福气,有这么个好闺女管着。”
范建国当时气得血压都上来了,冲回家就跟柏思雨吵:“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是养我还是关我?我连买包烟的自由都没有了?”
柏思雨正在拖地,她停下来,抬起头,眼神还是那么平静:“我说了,我保你活到九十岁。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
“我宁可少活二十年,也不想过这种憋屈日子!”范建国吼道。
“那可由不得你。”柏思雨淡淡地说完,继续拖地,仿佛刚才那场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如果说戒烟戒酒断了他的念想,那柏思雨给他安排的“业余生活”,简直就是往他心窝子上扎刀子。范建国这人,大字不识几个,就喜欢跟一帮老哥们凑在一起打牌、吹牛、侃大山,越热闹越好。
柏思雨把他那些“狐朋狗友”的电话全删了,然后给他报了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和国画班。
第一天去上课,范建国捏着毛笔,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老师让他写个“永”字,他憋了半天,在宣纸上画了个黑疙瘩。周围那些退休老干部、老教授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他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家后,他把笔一扔:“我不去了!我不是那块料!”
柏思雨正在阳台给他修剪一盆君子兰,闻言回头道:“范大爷,人得有精神追求。打牌赌钱那是陋习,练习书法可以修身养性。”
“我修他娘的身,养他娘的性!我就喜欢打牌,就喜欢热闹!你让我去学那个,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就学国画,或者古筝也行,我都给你报上名了。”柏思雨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从那天起,范建国每天的生活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早上六点起床,跟着电视做养生操。七点吃那份寡淡的早餐。八点去老年大学上课。中午回家吃水煮餐。下午雷打不动两个小时的午睡。醒来后,必须在家里临摹字帖或者听古典音乐一小时。晚上七点准时看新闻联播,九点必须上床睡觉。
他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在柏思雨的操控下,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让他生不如死的“健康生活”。他瘦了,三高没了,脸色也红润了,邻居们都夸他越活越年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魂儿,早就被磨没了。
他开始想方设法地反抗。有一次,他假装心脏病发作,躺在地上哼哼。柏思雨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蹲下身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平静地说:“范大爷,别装了,你的心率很正常。起来吧,地板凉。”
还有一次,他想从家里跑出去。结果刚跑到小区门口,就被两个保安拦住了。保安客气地说:“范大爷,思雨交代了,您最近身体不好,不能一个人出门。”
范建国彻底绝望了。他发现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困住,而织网的人,就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柏思雨。他想不通,这个姑娘为什么要把他当仇人一样折磨。
五年,整整五年。范建国从一个浑身臭气的酒鬼,变成了一个外表光鲜、内心枯萎的“文化人”。他再也没喝过一口酒,没抽过一根烟,没摸过一张牌。他甚至能背几首唐诗,能把贝多芬和莫扎特分清楚了。
可他一点都不快乐。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想起以前在地下室里,就着一盘花生米,喝着二锅头的日子。那时候穷,但是自在。现在什么都有了,却活得像个囚犯。
终于,在他六十五岁生日那天,他爆发了。
柏思雨难得地没有给他准备水煮餐,而是做了四菜一汤,虽然还是少油少盐,但总算有了点人情味。饭桌上,柏思雨递给他一个盒子:“生日快乐。”
范建国打开一看,是一支很名贵的钢笔。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钢笔摔在地上,红着眼睛嘶吼:“够了!柏思雨!我受够了!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要是恨我,你给我一刀,别这么折磨我行不行!”
五年来,柏思雨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波澜。她没有生气,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旧相册,翻开,推到范建国面前。
照片上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范建国。而另一个,范建国也认得,是他当年的合伙人,那个老实巴交的木匠,柏谦。
“你……你是柏谦的女儿?”范建国的手开始发抖。
“你想起来了?”柏思雨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爸,柏谦,当年最信任的兄弟。你呢?你用劣质木料换掉他从国外进口的红木,骗了他的钱,还让他背上以次充好的骂名,最后活活被你气死。我妈没过两年也跟着去了。那年,我才十五岁。”
范建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柏思雨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桌上:“我找了你十年。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喝得烂醉,我当时真想一把火点了你那间破屋,跟你同归于尽。可我后来想,太便宜你了。我爸是个体面人,他爱干净,讲究养生,喜欢读书写字。而你呢,你粗鄙,邋遢,只爱烟酒牌局。我就要让你活成我爸的样子,让你过上你最讨厌的生活。”
“你每天吃的健康餐,是我爸当年的食谱;你每天练的书法,是我爸当年的爱好;你每天听的音乐,是我爸最喜欢的曲子。我就是要用我爸的方式,把你从里到外,改造成一个你不认识的自己。我要让你长命百岁,让你每一天都活在这种清醒的痛苦里,为我爸赎罪!”
范建国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终于明白了。这五年来的一切,都不是关心,而是最恶毒的诅咒。柏思雨没有打他,没有骂他,却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诛了他的心。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孩,再看看自己这身干净的衣服,这双能写会画的手,突然觉得无比的荒谬和恐惧。他被她塑造成了仇人的样子,每一天,都是在向那个被他害死的人致敬。
这日子,确实不是人过的。这是一种灵魂上的凌迟。
从那天起,范建国不再吵,也不再闹了。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按时吃饭,按时上课,按时睡觉。只是他的眼神,彻底空了。
而柏思雨,在说出一切后,仿佛也耗尽了所有力气。她依然照顾着范建国,只是不再那么严苛。有时候,她会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正在练字的背影,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赢了,她报了仇。可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为仇恨而变得陌生的脸,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她用五年时间,为父亲建了一座坟墓,也为自己造了一座牢笼。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来源:星辰与海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