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将那份薄薄的诊断报告推到岳母赵秀兰面前,上面“妊娠反应”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眼。她刚端起水杯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泼了出来,在桌上迅速洇开一滩水渍。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里的那点怀疑和荒唐感,瞬间被一股无法言说的冰
我将那份薄薄的诊断报告推到岳母赵秀兰面前,上面“妊娠反应”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眼。她刚端起水杯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泼了出来,在桌上迅速洇开一滩水渍。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里的那点怀疑和荒唐感,瞬间被一股无法言说的冰冷所取代。
而这一切,都要从两个月前,我那个现在看来无比愚蠢的决定说起。
妻子张雅静离开我已经快半年了。一场突发的车祸,带走了我生命里所有的光。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垮了,公司请了长假,每天就对着雅静的遗像发呆。要不是还有五岁的女儿思雅,我可能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思雅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可我看得出来,她想妈妈。有天夜里,我听见她房间有动静,推门进去,看见她抱着雅静生前最喜欢的那个布偶,小声地抽泣:“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思雅好想你……”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喘不过气。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为了思雅,我也得重新振作起来。我一个大男人,工作又忙,实在照顾不好一个五岁的女孩。请保姆吧,总觉得不放心,新闻上那些事看得人心惊胆战。
思来想去,我鼓起勇气给远在老家的岳母赵秀兰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听见她在那头压抑的哭声,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雅静是她的独生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痛,比我只多不少。
我哽咽着,把我的难处和想法说了。我说:“妈,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您也需要时间缓缓。可是思雅……她太想您了,也需要人照顾。您要是方便,能不能……过来帮我一阵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了。可最终,她用沙哑的声音回了一个字:“好。”
三天后,岳母就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来了。她比上次在雅静葬礼上见到时又苍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刺得我眼睛生疼。她没说太多话,放下行李就卷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整理我和思雅乱成一团的家。
岳母的到来,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我阴霾密布的生活。原本冷冰冰的房子,重新有了烟火气。每天早上,我都能闻到厨房里飘来的小米粥的香气;晚上下班回家,总有热腾腾的饭菜在等着我。思雅也开朗了许多,脸上又有了笑容,天天像个小尾巴一样黏着外婆。
看着家里恢复了往日的温馨,我心里对岳和母充满了感激。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交给她管,每个月还额外给她三千块钱零花,跟她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委屈了自己。可她一分钱都没要,说:“文斌,你一个人挣钱养家不容易,妈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和思雅好好的,妈就心满意足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平淡和相互扶持中慢慢抚平伤痛。可一个多月后,我渐渐发现岳母有些不对劲。
她开始变得嗜睡,有时候下午陪思雅玩着玩着,自己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口味也变了,以前她最爱吃清淡的,现在却总想吃点酸的辣的。好几次吃饭的时候,她闻到油烟味就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干呕。
我起初以为她是累着了,毕竟照顾孩子、操持家务不是件轻松的活。我劝她多休息,还给她买了不少营养品。可她总是摆摆手,说自己没事,就是老毛病。
直到那天早上,我亲眼看见她扶着洗手台吐得脸色惨白,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坚持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却执拗地不肯去,眼神躲闪,说只是肠胃不舒服,歇歇就好。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犯嘀咕。一个念头,一个我自己都觉得荒唐至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硬拉着她去了医院。挂号、排队、检查,我在走廊里坐立不安,心里乱成一团麻。
当医生把我单独叫进办公室,面色古怪地告诉我,赵秀兰女士的各项指标都显示,她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拿着那张诊断报告,手抖得不成样子。荒唐,震惊,甚至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恶心。岳父常年在外面跑工程,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岳母这两个月都住在我这里,寸步未离,她怎么可能怀孕?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个不堪的念头疯狂涌现。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晚雅静头七,我喝多了,岳母照顾我……不,不可能!我猛地摇了摇头,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我不是那种人,岳母更不是!
可如果不是我,那又是谁?
回到家,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我看着她苍白无措的脸,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所有的感激和尊敬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我压着嗓子,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妈,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秀兰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她不说话,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的沉默像一盆油,浇在了我心里的火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陡然拔高:“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您总得告诉我,孩子是谁的吧?是我岳父的吗?他什么时候来过?还是说……还是说有别人?”
我说出“别人”两个字的时候,感觉自己都面目可憎。可我控制不住,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答案。
赵秀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悲伤,有委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文斌,孩子……是你的。”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胡说八道!”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赵秀兰!我敬您是长辈,是雅静的母亲,您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我周文斌行得正坐得端,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雅静的事!”
“我没有胡说。”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但这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来的。文斌,我……我去做了试管。”
“试管?”我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是,试管。”她擦了擦眼泪,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这是医院的证明。用的……用的是雅静生前冷冻的卵子,和你的……”
我抢过文件袋,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医学文件和同意书。当我看到那份胚胎培育报告上,写着我周文斌和张雅静的名字时,我彻底懵了。雅静什么时候冷冻过卵子?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死死地盯着她,感觉自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动雅静的东西?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替她做决定?”
“是雅静,是雅静自己的意思!”赵秀兰哭着说,“她怕,她怕她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带着思雅太孤单。她想再给你留个念想,留个孩子陪着你!”
“荒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摔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她人都没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赵秀兰,我看你是想雅静想疯了吧!你这是在利用她,利用我对她的思念!你太自私了!”
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和被欺骗的感觉快要把我吞噬了。我指着门口,对她吼道:“你走!现在就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赵秀兰被我吼得浑身一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的悲伤浓得化不开。她转身,蹒跚地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心里五味杂陈。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觉得岳母的行为是对雅静的一种亵渎,也是对我的巨大欺骗。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用自己女儿的卵子和女婿的精子,怀上一个孩子。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即将出生的,身份如此尴尬的孩子?
就在我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岳母的离开而收场时,她却拿着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和一封信,重新走到了我面前。
“文斌,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觉得我疯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这是雅静的日记,密码是你的生日。这封信,是她留给你的。你看完,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你看完,还是想让我走,我绝不纠缠。”
说完,她把日记本和信放在茶几上,然后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我看着茶几上的日记本,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我输入了我的生日,锁“咔哒”一声开了。
翻开日记本,雅静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瞬间让我的眼睛湿润了。
“2022年3月15日,晴。今天体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我的心脏状况比预想的要糟,不建议再要孩子。看着文斌那么喜欢男孩,我心里好难过。思雅一个人也孤单,真想再给他生个儿子,凑个‘好’字。”
“2022年6月8日,雨。今天和妈妈通电话,我把我的病,还有我的想法都告诉了她。我怕,我怕我哪天就突然走了,留下文斌和思雅。妈妈在电话那头哭了,她说我傻。可我知道,她最心疼我。”
“2022年9月21日,晴。今天我背着文斌,去医院做了卵子冷冻。我跟妈妈商量了一个在我们看来很疯狂,却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如果我真的不在了,我希望妈妈能帮我,完成我的心愿。我知道这对她很不公平,很残忍,可我太自私了,我放不下文斌和思雅。妈妈抱着我哭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日记一页页翻过,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原来,雅静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阳光,那么开朗,可她的心里,却藏着这么沉重的秘密。
我打开了那封信。
“亲爱的文斌: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请不要为我难过,能嫁给你,有思雅这么可爱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陪你和思雅一起变老了。
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会很辛苦,我怕你孤单,怕将来思雅长大了,嫁人了,只剩下你一个人。我自私地做了一个决定。我拜托妈妈,用我们的胚胎,再为你生一个孩子。
我知道这个决定很疯狂,对妈妈也很不公平。可是文斌,我太爱你了,我希望我走后,还有我们的血脉能陪着你。那个孩子,是我留给你和思雅最后的礼物。请你,一定要善待妈妈,她是为了我,才承受了这么多。
别怪我,也别怪妈妈。好好生活,带着我们的孩子,连同我的那一份,幸福地活下去。
永远爱你的,雅静。”
信纸早已被我的眼泪浸湿,字迹变得模糊不清。我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这不是一场荒唐的闹剧,而是一场深沉到极致的爱,和一个母亲为了女儿遗愿做出的伟大牺牲。
我错怪了岳母,我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了一个世界上最爱我妻子的人。我简直不是人!
我发疯似的冲出家门,跑到楼下,四处寻找岳母的身影。终于,在小区的长椅上,我看到了她蜷缩着的、单薄的背影。夜风中,她显得那么无助和凄凉。
我一步步走过去,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妈,对不起!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雅静!”我泣不成声,抱着她的腿,把所有的悔恨和痛苦都哭了出声。
岳母转过身,看到跪在地上的我,也愣住了。她连忙扶我起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傻孩子,快起来,地上凉。妈不怪你,妈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岳母告诉我,雅静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她能平安生下思雅已经是奇迹。这些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我,怕我担心。
做出这个决定,她们母女俩也挣扎了很久。是雅静的坚持,才让岳母最终同意。雅静说:“妈,就当是女儿最后求您一次,帮我把他未来的路,铺得再平坦一点。”
我抱着岳母,哭得像个孩子。我无法想象,雅静在写下那封信时是怎样的心情,岳母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她们的爱,太沉重,也太伟大了。
我把岳母接回了家,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我辞掉了需要经常出差的工作,换了个清闲的岗位,只为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和思雅。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世俗的眼光无法理解这份超越伦理的爱。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几个月后,岳母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七斤六两,长得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给他取名,周念静。
抱着襁褓中熟睡的儿子,看着身边逗弄他的女儿思雅,还有床上虽然虚弱但满脸慈爱笑容的岳母。我仿佛又看到了雅静,她就站在我身边,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会面对很多异样的眼光和不解,但我们一家人会坚定地走下去。因为我们是被爱包围的,这份爱,足以抵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来源:海边看日出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