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块沾着泥土的生姜在集市上只卖一块钱一斤,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砸在我的心上。农人的草帽下藏着多少烈日曝晒的故事?那皱巴巴的一元纸币又能换来什么?种子的希望?肥料的滋养?浇灌生命的水电?抑或是收割时弯腰的每一个瞬息?我盯着姜块上未洗净的泥土,突然觉得那不是沙土,是
那块沾着泥土的生姜在集市上只卖一块钱一斤,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砸在我的心上。农人的草帽下藏着多少烈日曝晒的故事?那皱巴巴的一元纸币又能换来什么?种子的希望?肥料的滋养?浇灌生命的水电?抑或是收割时弯腰的每一个瞬息?我盯着姜块上未洗净的泥土,突然觉得那不是沙土,是被碾碎的年华。
在钢铁森林的阴影里,价格标签如同判决书般冷酷。超市里的生姜在打蜡后泛着虚伪的光泽,标价十元;高档餐厅里薄如蝉翼的姜片,抵得过半亩地的收成。可当这些姜块回到诞生的土地,在沾满老茧的手中称重时,竟卑微到以"角"计。我见过六旬老农蹲在菜场角落,面前整齐码放的菠菜还带着晨露,三块钱一捆的价格让他的皱纹更深了——那是用三个月晨霜夜露浇灌的翡翠,却不及网红奶茶里的一片装饰柠檬值钱。
我的菜畦里长着不肯低头的倔强。黄瓜藤攀着竹架向上生长时,月光正在计算投下的影子值多少工时;茄子紫得发亮那天,正好听见小贩抱怨"五块钱两斤太贵"。于是我给番茄标价绝不低于三块,这不是贪婪,是给土地最基础的体面。当城里人抱怨"蔬菜自由"时,可曾数过从播种到收获要弯多少次腰?我这双手能精准估出一筐白菜的重量,却算不清流进土壤里的汗滴到底值几个铜板。
那年姜种在清明雨后埋下,却终究没见到破土的嫩芽。放养的鸡鸭用爪子翻开真相——干旱板结的土层下,姜块像干瘪的老者蜷缩着。这季收成只够泡一坛子醋姜,厨房里飘着的辛辣味,是土地开的苦涩玩笑。转身在集市五块钱买回半兜生姜,倒进洗脚盆时,突然想起那个卖姜人指甲缝里的黑渍。热水腾起的白雾中,两块姜沉在盆底,像极了农业文明在消费时代里缓慢下沉的剪影。
当超市货架用"产地直采"的标语粉饰压价时,我们都在参与这场旷日持久的合谋。快递员抱怨跑腿费太低的同时,正用外卖软件点着九块九的炝炒包菜;白领一边转发"助农公益",一边在买菜软件筛选"特价蔬菜"。这链条上每个环节都在呼喊委屈,却默契地把最后的压力传递给土地。我的记账本上,农药化肥的价格曲线比姜价涨得陡峭,仿佛在嘲笑所谓的市场经济法则。
暮色中的菜地泛起蓝光,我蹲在田埂上重读《多收了三五斗》。八十年过去了,那艘粜米的船只不过换成了冷链卡车,毡帽朋友的脸变成了隔壁王叔晒脱皮的面孔。智能手机里的收款二维码映着月光,提示音报着"微信到账1元"时,和当年银元落在船板上的声响一样清脆刺耳。远处新开的生鲜超市灯火通明,"惊爆价"的横幅在夜风里猎猎作响,像面降半旗的旗。
来源:天马行空一点号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