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阿姨频繁取我包裹,我选择到付,7天后快递员登门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28 16:06 1

摘要:它总要等你跺一下脚,或者咳嗽一声,才慢吞吞地亮起来,洒下一圈昏黄的,像陈年蜂蜜一样黏稠的光。

走廊里的声控灯,是这座老楼里最忠诚也最迟钝的仆人。

它总要等你跺一下脚,或者咳嗽一声,才慢吞吞地亮起来,洒下一圈昏黄的,像陈年蜂蜜一样黏稠的光。

我住进来三年,已经习惯了它的脾气。

但最近,我开始讨厌这道光。

因为每次我跺脚唤醒它,那光圈的边缘,总会照亮邻居王阿姨家紧闭的门,以及她门前,那个本该属于我的快递盒子。

又一个。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个了。

盒子不大,方方正正的,上面贴着我的名字和电话。字打得清清楚楚,黑纸白字,不存在任何误解的可能。

可它就是那么安安静地,像一只走错了家门的温顺小狗,蹲在王阿姨的门口。

我站在自己的门前,钥匙插在锁孔里,却没有拧动。

我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股子火气,正“噌噌”地往上冒,像一株憋着劲儿要破土的笋。

烦躁。

真的,就是那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烦躁。

我不是没跟她沟通过。

第一次,我敲开她的门,她正戴着老花镜,对着一盆不开花的君子兰发呆。

屋里的空气闻起来像旧报纸和樟脑丸混合的味道,有点闷,有点涩。

我指着她门口的盒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王阿姨,这个快递,是我的。”

她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看了半天,才“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是你的啊?我还以为是我家小辉买的呢……这孩子,总爱乱花钱。”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积了灰的地面上,没能扬起一点尘埃。

我把快递拿回来,心里那点不快也就散了。

老人家嘛,眼神不好,记性差,都正常。

可第二次,第三次……第五次。

理由永远是那个叫“小辉”的人。

她的小辉,好像是个永远在购物,却永远不在家的影子。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眼神不好,这是习惯。一种理所当然地,把走廊里所有无主(在她看来)的盒子都划归自己名下的习惯。

我深吸一口气,走廊里潮湿的空气灌进肺里,有点凉。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盒子。

盒子里是我新买的一套微缩模型用的刻刀,德国货,刀片薄得像蝉翼,锋利得能削断人的思绪。

我喜欢做模型,那些小小的,精致的,被我用镊子和胶水一点点搭建起来的世界,是我在这座巨大城市里唯一的喘息之地。

我的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工作台,就占满了。

工作台上,永远亮着一盏白光台灯,灯下是我的世界——一座还没完工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娃娃屋,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是我亲手切割、上色的。

那是一个没有噪音,没有误解,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世界。

我拿着快递盒子,回到自己的门前,拧开钥匙。

关上门,外界的一切都被隔绝。

我拆开包裹,拿出那套崭新的刻刀,冰凉的金属握柄在手心,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重量。

我决定了。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不是个喜欢跟人起冲突的人,尤其是跟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

但我的世界需要秩序。

哪怕只是一个快递盒子,也必须停留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我打开购物软件,把我购物车里所有东西的支付方式,都改成了“货到付款”。

这个决定,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颗小石子。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颗石子会激起怎样的涟漪。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世界清净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依旧迟钝,但它的光圈下,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属于那里的快递盒。

我每天都能接到快递小哥的电话,然后趿拉着拖鞋下楼,一手交钱,一手接货。

有点麻烦,但心里踏实。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我那个微缩世界里的秩序,延伸到了现实里。每一件东西,都严丝合缝地,落在了它该在的位置。

我几乎快要忘了王阿姨,和她那个永远在购物的儿子“小辉”。

直到第七天。

那是个周六的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被一块湿透了的灰色抹布盖住了。

我正戴着放大镜,给娃娃屋里一个拇指大小的沙发粘上天鹅绒的包边。

镊子尖夹着比米粒还小的铜钉,我的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气把它吹飞。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很急促,很有力,不像是我认识的任何人。

我有点烦躁地放下镊子。

做模型最忌讳被打断,那就像一个梦做到一半,被人硬生生摇醒,再想接上,就难了。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快递小哥,很年轻,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稚气,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不是平时给我送货的那个。

我打开门。

“你好,你的快递。”他把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递给我,上面贴着货到付款的标签。

是我买的一套模型专用漆。

我接过盒子,转身回屋里拿钱包。

“那个……”他突然在我身后开了口,声音有点犹豫。

我回头看他。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对门,王阿姨家。

“请问,对门这家,是叫王桂芬吗?”

我愣了一下。

“对,是姓王,叫什么我不太清楚。”

“那就对了。”小哥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这儿有个她的快递,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电话也打不通。我看你们是邻居,能不能麻烦你……”

他说着,从他那个巨大的快递包里,又掏出一个软趴趴的包裹。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我跟王阿姨不熟,而且因为之前的事,心里还有点疙瘩。

但看着小哥那张被汗水和焦虑糊住的年轻的脸,拒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行吧,你放这儿,我等她回来给她。”我指了指我门口的鞋柜。

“哎,太谢谢你了!”小哥如蒙大赦,连连道谢,然后一阵风似的跑了。

楼道里,只剩下他匆忙的脚步声在回荡。

我看着那个属于王阿姨的包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包裹很奇怪,软塌塌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寄件地址被油墨蹭得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来,是个很远的地方,一个我从没听说过名字的小县城。

收件人写着“王桂芬”,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小辉收”。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又是小辉。

我把包裹放在鞋柜上,关上门,重新回到我的工作台前。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颗被镊子夹住的铜钉,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准确地按进预留的小孔里。

我的手,在抖。

……

那天晚上,王阿姨一直没有回来。

那个软塌塌的包裹,就一直静静地躺在我的鞋柜上。

每次我出门倒垃圾,都能看到它。

它像一个沉默的问号,横亘在我心里。

第二天,是周日。

我一整天都没出门,沉浸在我的微缩世界里。

我给娃娃屋铺上了地板,用细小的木条拼出人字形的图案,又用砂纸一遍遍地打磨,直到它光滑得能倒映出台灯的光。

这个过程,能让我忘记时间,忘记外界的一切。

傍晚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王阿姨那熟悉的,拖沓的脚步声。

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又拔出来的声音。

来来回回,好几次。

最后,是一声带着疲惫和 frustration 的叹息。

我心里一动,放下手里的工具,打开了门。

王阿姨正靠在她家门上,手里攥着一串钥匙,眼神有点茫然。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

“王阿姨,您回来了。”我开口。

“嗯……”她应了一声,又低头去跟那个锁孔较劲。

“阿姨,您是不是拿错钥匙了?”我看着她手里的那串,上面挂着一个很旧的,已经褪了色的奥特曼挂件。

她没说话,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把钥匙往锁孔里捅。

我看不下去了。

“阿姨,我昨天帮您收了个快递,快递小哥说打不通您电话。”我说着,从鞋柜上拿起那个包裹。

她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包裹上。

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那种亮,不是灯泡通电的亮,而是灰烬里,突然迸出的一点火星。

“是小辉的?”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颤抖。

我点点头,把包裹递给她。

她几乎是抢过去的,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她抱着那个包裹,也不再管那扇打不开的门,就那么靠在墙上,用手一遍遍地抚摸着包裹的表面,嘴里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忘……”

她的声音很小,但我听见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灭了。

我们俩站在一片昏暗里,只有我屋里透出的那点白光,勾勒出她佝偻的背影。

那一刻,我心里那点因为快递被拿错而积攒的怨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的感觉。

像是喝了一口放了很久的,已经走了气的柠檬汽水。

“阿姨,您家门……”

“哦,哦,忘了,这是老房子的钥匙……”她如梦初醒般,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串钥匙,这一次,她很顺利地打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更浓重的,旧物和尘埃混合的气味涌了出来。

她抱着那个包裹,侧身让我看了一眼。

“谢谢你啊,小伙子。”

然后,门就在我面前,缓缓地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

我好像,窥见了那个叫“小辉”的影子,一角。

……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但我心里,那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没有平息。

我开始下意识地,去注意王阿姨的动静。

我发现,她每天出门的时间都很固定,早上九点,下午三点。

她总是提着一个布袋子,脚步很慢,像是在丈量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她去哪里?

我很好奇,但又觉得,窥探一个老人的生活,是件不礼貌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做模型用的丙烯颜料用完了,不得不出门去买。

那也是一个下午三点。

我在楼下,看到了王阿姨。

她正站在小区的公告栏前,很专注地看着什么。

我走过去,才发现,她在看的,是一张房屋出租的广告。

“阿姨,您要租房子?”我随口问了一句。

她被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我,才放松下来。

“不是我,是我家小辉。”她指着那张广告,“他快回来了,我得给他找个大点儿的房子,这里太小了,放不下他的东西。”

她的语气,那么地理所当然,那么地确信。

就好像,小辉明天,不,下一秒,就会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她面前。

我看着那张已经有点褪色的出租广告,上面的电话号码,被人用笔划掉了好几个。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能说什么呢?

告诉她,您的儿子,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做不到。

我只能点点头,说:“嗯,是该找个大点的。”

那天,我没买成颜料。

画材店因为老板家有事,提前关门了。

我提着空空的袋子,往回走。

路过小区门口的快递驿站,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驿站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空气中弥漫着纸箱和胶带的味道。

我看到了那个给我送快递的小哥。

他正坐在一堆快递中间,一边吃着泡面,一边飞快地在手机上划着什么。

我走过去。

“你好。”

他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才认出来。

“哦,是你啊。”他吸溜了一口面,含糊不清地说。

“我想问你个事儿。”我有点犹豫。

“说。”

“上次你让我代收的那个包裹,王桂芬阿姨的那个,你知道是从哪儿寄来的吗?”

他放下泡面,想了想,从旁边一堆单子里,翻找出了一张底单。

他指着上面的地址。

“这儿,青川县,一个山里头的地方。”

“青川……”我默念着这个名字。

“对。”小哥又吸溜了一口面,“说起来也怪,这个件儿,每个月都寄一个过来,都是这个地址,收件人写着王桂芬,后面还括号个‘小辉收’。但是电话,留的是我们站点的。每次都打不通,我们都习惯了,直接放她家门口就行。那天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才去敲你门的。”

每个月,一个?

我的心,又被撞了一下。

“那……寄件人呢?”我追问。

“没写名字,就一个‘青川民政’的章。”

青川。民政。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突然就插进了我脑子里的一把锁。

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那个包裹里,是什么?

那个叫小辉的人,到底在哪里?

……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娃娃屋在黑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个我一手搭建的,完美、宁静的世界,第一次让我感到了一丝虚幻。

隔壁,王阿姨的房间,一片死寂。

我想象着她抱着那个软塌塌的包裹,坐在黑暗里。

她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也在等着她的“小辉”回家?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疯狂的决定。

我上网,订了一张去青川的火车票。

我不知道我去做什么。

也许,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每个月都给王阿姨寄来一个包裹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

为王阿姨,也为我自己心里那个,越来越大的问号。

火车是绿皮的,很慢。

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香烟的味道。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地,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平房,再变成连绵不绝的,绿色的山。

青川县,比我想象的还要偏僻,还要小。

火车站,只有一个站台。

我背着包,走出车站,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按照快递单上的地址,找到了县民政局。

那是一栋很旧的两层小楼,墙皮都剥落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砖。

门口,坐着一个看门的大爷,正摇着蒲扇,打着瞌C睡。

我说明了来意。

大爷把我领进了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正在整理一堆档案。

他听我讲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从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已经很旧了,牛皮纸的颜色,都泛着黄。

他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

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很清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叫陈辉。”中年男人说,声音很低沉。

陈辉。

不是小辉。

“他是五年前,在一次抗洪抢险中,牺牲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刻,被证实了。

那种感觉,并不像推理小说里,侦探找到真相时的那种豁然开朗。

而是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他是个英雄。”中年男人说,“是我们青川的英雄。”

“那……那些包裹?”我问,声音有点干涩。

“是他的抚恤金。”男人叹了口气,“他母亲,就是王桂芬阿姨,一直不肯相信他已经……走了。她不肯要这笔钱,她说,她儿子会回来自己领。我们没办法,只好每个月,把钱给她寄过去。一开始是直接打卡,她把卡扔了。后来我们就换成现金,装在包裹里。寄件人写民政,是怕她看到我们的名字,会受刺激。”

“我们还在收件人后面,加上了‘小辉收’,那是他母亲一直这么叫他的。”

“我们希望,她收到包裹,能觉得,是她儿子寄回来的,心里能有个念想。”

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看着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陈辉,笑得那么灿烂。

我突然想起了王阿姨抱着那个包裹时,脸上那种失而复得的,珍视的表情。

原来,她每个月抱在怀里的,不是什么包裹。

是她儿子,用生命换来的,一点点念想。

是这个世界,对她撒下的,一个温柔的,却又无比残忍的谎言。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民政局的。

我只记得,青川的太阳,很烈。

晒得我头晕目眩。

我在县城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走过一条老街,街边的墙上,挂着“向英雄陈辉同志学习”的横幅。

红色的横幅,在阳光下,有点刺眼。

我走进一家小面馆,点了一碗面。

面馆的老板,是个很健谈的中年人。

他跟我聊起了陈辉。

“那是个好孩子啊。”老板说,“从小就懂事,学习又好。考上了大城市的大学,是我们这山沟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啊。”

“他每次放假回来,都要来我这儿吃一碗面,他说,就想这个味儿。”

“谁能想到呢……”

老板说着,眼圈就红了。

我默默地吃着面,面条很筋道,汤很鲜。

但我吃不出任何味道。

我的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悲伤,填满了。

我替王阿姨。

也替那个,我从未见过,却在这一刻,觉得无比熟悉的,叫陈辉的年轻人。

……

回程的火车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继续这个谎言。

不,这不是谎言。

这是一个需要有人来维护的,脆弱的梦。

我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我打开门,回到我的工作台前。

台灯下,那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娃娃屋,静静地立着。

它那么精致,那么完美。

但我第一次,觉得它有点空。

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新的模型盒子。

那是一艘帆船的模型。

船身是木质的,需要一片一片地拼接起来。

我拿出刻刀,砂纸,胶水。

我开始工作。

这一次,我不是在为自己搭建一个逃避现实的世界。

我是在为王阿姨,搭建一个梦。

一个,她的儿子,乘着帆船,即将归来的梦。

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做这艘船。

我从来没有这么专注,这么有耐心过。

我打磨每一片甲板,直到它光滑如镜。

我给船身刷上蓝白相间的油漆,那是大海和天空的颜色。

我用细细的麻线,编织出复杂的帆索。

我甚至,在船头,用最小号的刻刀,刻下了一个名字。

“远航号”。

我希望,它能载着陈辉的灵魂,从远方,回到他母亲的身边。

那一个月,我没有再理会过任何快递。

我的世界里,只有这艘船。

和那个,我即将要完成的,温柔的“骗局”。

……

船,终于做好了。

它静静地停在我的工作台上,白色的帆,在台灯的光下,像是鼓满了风。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巨大的盒子里。

然后,我抱着盒子,走出了门。

我敲响了王阿姨家的门。

“咚咚咚。”

这一次,我的心跳,比敲门声,还要响。

门开了。

王阿姨看到我,还有我怀里那个巨大的盒子,愣住了。

“小伙子,你这是……”

“王阿姨,”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是小辉,托我带给您的。”

我看到,王阿姨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小辉?”

“对。”我点点头,“他说,他最近在外面,跟着船队出海,暂时回不来。这是他亲手做的船,让您别担心他。”

我把盒子,递到她面前。

她伸出手,却又像是不敢碰一样,缩了回去。

“他……他真的这么说?”

“嗯。”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他还说,他很想您。等他远航回来,就再也不走了。”

我的话音刚落,王阿姨的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嚎啕大哭。

就是那么无声地,一串一串地,顺着她脸上深刻的皱纹,滑落下来。

她伸出那双因为常年操劳而变得粗糙的手,颤抖着,接过了那个盒子。

她抱得很紧很紧。

就像那天晚上,她抱着那个软塌塌的包裹一样。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她喃喃自语。

她没有请我进去坐。

她只是抱着那个盒子,靠在门框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走廊里的声控灯,又灭了。

黑暗中,我只能听到她压抑的,带着喜悦的抽泣声。

我知道,我做对了。

……

从那以后,我成了王阿姨和“小辉”之间的信使。

我开始留意所有跟航海有关的东西。

我会买一些航海杂志,告诉她,这是小辉寄回来的,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会买一些各地的特产,告诉她,这是小辉的船队靠岸时,特意给她买的。

我甚至,学会了模仿不同的笔迹。

我以“小辉”的名义,给她写信。

信里,我跟她讲大海的辽阔,讲海鸥的自由,讲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

我把我所有能想象到的,美好的东西,都写进了信里。

每一封信的结尾,我都会写:

“妈,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王阿姨变了。

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她不再每天都去公告栏看租房广告了。

她开始打理她那盆不开花的君子兰,给它换了新土,每天都擦拭叶片。

有一天,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她正和楼下的几个老太太聊天。

她手里,拿着我写给她的信,正在跟她们炫耀。

“看,我家小辉,现在可有出息了,都当上大副了!”

她的声音,洪亮,充满了骄傲。

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我的娃娃屋,早就完工了。

但我又开始了新的工程。

我开始搭建一个海边的灯塔。

因为我在信里告诉王阿姨,“小辉”的船队,很快就要结束远航,回到祖国的港口了。

我需要一座灯塔,来指引“远航号”回家的路。

就在灯塔快要完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焦急的女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是住王桂芬阿姨隔壁的邻居吗?”

“我是。”

“太好了!你能不能,现在去看看王阿姨?她今天约好了来社区医院做体检,但是一直没来,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有点不放心。”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挂了电话,立刻冲到王阿姨家门口,用力地敲门。

“王阿姨!王阿姨!”

没人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片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我报了警,找来了开锁师傅。

门,被打开了。

屋子里,和我第一次看到时一样,充满了旧物和尘埃的味道。

王阿姨,就倒在客厅的地上。

她的手边,散落着一堆信。

那些,我以“小辉”的名义,写给她的信。

……

王阿姨被送到了医院。

是突发性的脑溢血。

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命是保住了。

但是,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王阿姨。

她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戴着呼吸机。

她那么瘦小,那么安静。

我突然觉得,我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编织的那个美丽的梦,是不是,反而害了她?

如果我没有给她那些希望,她是不是,就不会因为过度期盼和激动,而……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几天,我没有再碰过我的模型。

我每天都去医院,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我看着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

看着窗外的天,从亮,到暗,再到亮。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我只能等。

一个星期后,医生告诉我,王阿姨的情况,稳定了一些。

但是,她的大脑,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

她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混乱和衰退。

医生说,她现在,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我走进病房。

王阿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茫然的。

就像我第一次敲开她家门时,她看着那盆君子兰的眼神。

我坐在她床边,轻轻地叫了一声。

“王阿姨。”

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艘我做的帆船,“远航号”。

我把它,放在她的床头柜上。

“阿姨,你看,小辉的船。”

她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那艘船。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光。

她的嘴唇,动了动。

我把耳朵凑过去。

我听到,她用一种极其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了一个字。

“……辉……”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什么都忘了。

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儿。

但她没有忘记,她的儿子。

那个,她等了一辈子,也没能等回来的人。

……

我把王阿姨,接到了我的家里。

我请了一个护工,和我一起照顾她。

我的房间很小,我把我的工作台收了起来,给她腾出了一张床。

我的那些模型,那些娃娃屋,帆船,灯塔,都被我收进了箱子里。

我好像,不再需要那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完美的世界了。

王阿姨很安静。

大多数时候,她就是那么坐着,或者躺着,看着窗外。

她不认识我。

她把所有人都叫作“小辉”。

她会拉着护工的手,问:“小辉,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海?”

她会指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对我说:“小辉,你看,明天出太阳,你的船,可以出海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给她读信。

那些,我写给她的信。

我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讲那个关于远航,关于归来的故事。

她听得很认真。

有时候,她会笑。

那种笑,很纯粹,像个孩子。

有一天,护工休假,我一个人在家照顾她。

我扶着她,在屋里慢慢地走。

她走到我那个收起来的箱子前,停了下来。

她指着箱子。

“……船……”

我愣了一下,打开了箱子。

我把那艘“远航号”,拿了出来。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船身。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很清澈。

她叫了一声。

“……陈辉……”

她叫的,不是“小辉”。

是“陈辉”。

那么清晰,那么准确。

我僵在了原地。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

她的眼睛里,有困惑,有悲伤,还有一丝……了然。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的那个故事。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

她只是,太想念她的儿子了。

所以,她愿意,陪我一起,完成这个温柔的骗局。

她不是傻。

她只是,爱得太深了。

……

那天之后,王阿姨的情况,时好时坏。

有时候,她会把我错认成陈辉。

有时候,她会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但她再也没有,叫过那个名字。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用轮椅,推着她,去楼下晒太阳。

我们会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看孩子们跑来跑去。

有一次,一个皮球,滚到了我们脚下。

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捡起皮球,对我说:“叔叔,谢谢你。”

然后,他看着王阿姨,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好。”

王阿姨看着那个小男孩,突然就笑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真乖。”她说。

她的声音,很温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们身上。

暖洋洋的。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我们不需要再扮演什么角色,不需要再维护那个脆弱的梦。

我们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相互取暖。

他是她的儿子。

我是她的邻居。

这就够了。

……

又过了一年。

王阿姨那盆不开花的君子兰,竟然,开花了。

开出了一朵橘红色的,小小的花。

那天,我推着她,在阳台上看花。

她看着那朵花,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话。

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她说:

“小伙子,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清晰。

她叫的,是“小伙子”。

不是“小辉”,也不是“陈辉”。

我的眼泪,又一次,没能忍住。

我点点头,说:“不客气,王阿姨。”

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窗内,是一室的阳光,和一朵,安静开放的花。

我知道,那个叫陈辉的年轻人,他没有走远。

他一直,活在他母亲的心里。

也活在了,我的故事里。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愿意躲在微缩世界里的人了。

我找到了,比搭建一个完美世界,更有意义的事情。

那就是,去守护一个,不那么完美,却充满了爱的,真实的世界。

来源:潇洒的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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