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此行的秘密,只有妻子凯瑟琳一人知道。那天早上,他们在位于第五大道907号的家中一起吃了早餐。在他的私人理发师为他刮过脸后,杜兰特仔细地穿好衣服,将行李装进一个手提箱,然后与妻子吻别。他没有让专职司机送他,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宾夕法尼亚车站,这样更容易混进人
威廉·杜兰特生怕被人盯上。
他于当天下午乘火车抵达华盛顿联合车站,随即迅速赶往卡尔顿酒店。这是一座新建的酒店,拥有250间客房,位于第十六街与K街的交汇处,距离白宫只有两个街区。
他此行的秘密,只有妻子凯瑟琳一人知道。那天早上,他们在位于第五大道907号的家中一起吃了早餐。在他的私人理发师为他刮过脸后,杜兰特仔细地穿好衣服,将行李装进一个手提箱,然后与妻子吻别。他没有让专职司机送他,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宾夕法尼亚车站,这样更容易混进人群。
他要去白宫,面见胡佛总统。
几天前,杜兰特说服了美国助理司法部长梅布尔·沃克·威勒布兰特——一位素有“法律界第一夫人”之称的女士——给总统秘书劳伦斯·里奇写一张便条。
“能否提请总统注意,建议他在4月17日出国访问之前,与W. C. 杜兰特先生会晤几分钟?”她写道,“他是金融界的一位巨擘。” 威勒布兰特告诉胡佛,杜兰特也是禁酒令的支持者,并且“作为一名‘非官方大使’,他在国外期间可以通过传播民众对本届政府的信心,为我们提供巨大帮助。”
自从二月份与米切尔通了那次电话之后,联邦储备系统试图打压投机活动的做法一直让杜兰特心神不宁。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自己必须警告胡佛总统:在他看来,美联储已经对牛市的持续构成了真正的威胁。同时,卡特·格拉斯参议员一再发表的公开言论也让他越来越恼火,他觉得这些言论正在威胁着国家的繁荣。杜兰特相信,收音机、航空旅行、消费品,这些发明都在改善着千万人的生活。而在他看来,股票市场也是如此——它让普通人也能分享到繁荣的果实。
他认为查尔斯·米切尔是美国的英雄,而格拉斯对他的攻击近乎叛国。“格拉斯参议员可能不知道,工业人造丝公司此时正在他的家乡弗吉尼亚州卡温顿市,投资约五百万美元建造一座工厂,”在格拉斯呼吁将米切尔从联储会理事会除名后的几天里,杜兰特对一位记者这样说道。(杜兰特本人重仓持有工业人造丝公司的股票。)“如果这些公司的证券,根据联邦储备委员会的命令,不能被银行接受为抵押品从而进行融资,那么这家企业,以及其他成百上千家共同造就了我们今日繁荣的企业,当初就根本不可能被建立起来。”
米切尔和格拉斯之间的冲突,已经演变为一场席卷全国的口水战。政治家、专栏作家乃至经济学家,纷纷通过广播和报纸,围绕财富、投机以及它们与美国人身份定义本身的关系,展开了辩论。
“参议院的某些成员似乎认为他们知道如何阻止纽约交易所的投机活动,他们显然认为这种行为违背了公共政策,”前俄克拉荷马州民主党参议员罗伯特·L·欧文在支持米切尔时说。“然而,我对财政制度和《联邦储备法》的研究使我确信,如果不关闭交易所,投机活动就无法停止,但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更何况,无论是国会还是法院,都从未宣布过股票和商品交易所的投机活动违背公共政策。最高法院在‘芝加哥贸易委员会案’中,已经明确支持投机是必要且不可避免的。”
普林斯顿大学一位名叫约瑟夫·斯塔格·劳伦斯的青年经济学家,则对格拉斯和美联储提出了严厉批评,他指责该参议员及其支持者抱有阶级偏见。“简直难以置信,在我们蒙主恩典的1929年,一个理应由理智的公众人物组成的团体,竟然会任由狂热的激情和地方性的无知……去谴责一个无辜的群体。” 正如经济学家约翰·肯尼思·加尔布雷思多年后半开玩笑地评论道:“当某些久经沙场的华尔街人士意识到那个‘无辜的群体’指的竟然是他们自己时,或许会感到惊讶。”
弗吉尼亚州银行家、弗吉尼亚中央铁路公司总裁L·M·威廉姆斯则直接呼吁,该辞职的是格拉斯,而非米切尔:“我相信,由您辞去弗吉尼亚州参议员的职务,会远比米切尔辞职更为妥当。”
尽管格拉斯激怒了金融界,但他在参议院中并非没有盟友。“就在今天,参议院农业委员会还听取了证词,证明来自西部和中西部的资金正被投入投机市场,”内布拉斯加州参议员乔治·诺里斯评论道。“有证人说,他们为一笔贷款支付了6%的利息,而如果没有这么多钱被卷入这个投机漩涡,他们本可以用4%的利率获得这笔钱……那个米切尔,本应是试图遏制投机的人之一,但他却在火上浇油。”
佛罗里达州参议员、银行和货币委员会的资深民主党人邓肯·弗莱彻,也表明立场支持格拉斯和美联储:“我认为他(米切尔)应该受到纪律处分。他无权对抗联邦储备委员会。他的行为已经越权了。我不知道委员会认为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但只要它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他解职。”
保罗·M·瓦尔伯格在他向国际承兑银行股东提交的年度报告中,批评美联储未能采取适当行动,以遏制“这场毫无节制的投机狂欢”。鉴于他曾参与协助创建美联储,并且是第一届华盛顿理事会的早期成员,他的话便具有了特别的分量。“我们国家的银行体系,如今正像一艘无人掌舵的船一样摇摆不定,这一状况着实令人深感忧虑,”瓦尔伯格说。
“联邦储备系统,曾凭借其构思缜密且富有远见的政策,一度占据了世界领导地位。然而,在短短一年之内,它就失去了这种领导地位,原因就在于它未能在关键时刻果断地踩下刹车,”瓦尔伯格继续写道。
辩论愈发激烈。《纽约时报》的金融编辑亚历山大·D·诺伊斯指责瓦尔伯格在“给美国的繁荣下绊子”。他说,瓦尔伯格的警告“起初引发了警觉,接着是愤慨,而当股市恢复上涨势头时,人们便报以傲慢的轻视。”
在卡尔顿酒店的房间里,杜兰特准备着他打算向胡佛抛出的论点。他并没有预约——但他对自己的说服力充满信心。正如他的朋友沃尔特·克莱斯勒曾说过的:“他有本事把树上的鸟儿都哄下来。” 杜兰特知道胡佛热衷于民意调查,于是他特意询问了一百家美国最重要公司的负责人,问他们是否认为自己公司的股价已经过高。大多数人的回答是否定的,而这,正是杜兰特认为最能打动胡佛的证据。
黄昏时分,杜兰特悄悄离开酒店,在附近街区散步,缓缓走过白宫。白宫的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看起来总统正在举办一场宴会。杜兰特溜达回酒店。到了晚上九点半,他穿上一身精心熨烫过的西装,再次离开卡尔顿酒店,叫了一辆出租车,五分钟车程后便抵达了白宫。
卫兵挥手让出租车驶入,他们显然以为车里是一位迟到的晚宴客人。
一位男仆迎上前来,杜兰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比利·克拉波·杜兰特先生。前来与总统会面。
男仆感到很困惑。根据宾客名单,所有受邀的客人都已经到齐了。
杜兰特坚持要求见胡佛。
“您为什么没有预约?”
杜兰特试图解释,他的这次会面必须绝对保密。
这个计策奏效了。管家将杜兰特领进一间等候室。几分钟后,胡佛总统亲自匆匆走了进来。
胡佛坐了下来,听着杜兰特用沉稳的语调警告说,一场重大的金融灾难已迫在眉睫。
作为有史以来最具说服力的推销员,杜兰特恳求胡佛,希望他能叫停联邦储备委员会针对券商融资和证券信贷的紧缩政策。
然而,有着“伟大工程师”之称的胡佛,并没有被杜兰特的警告说服。他对此持怀疑态度,更倾向于认为股票价格很快就会出现回调,回到一个更理性的水平。在他看来,这顶多算是一次市场调整,远称不上一场金融灾难。
总统打算与交易所副总裁理ча德·惠特尼取得联系,但他并不想指令对方该怎么做。“我更倾向于让美国的机构和各州自行管理,”胡佛后来说,“而且交易所有其章程赋予的全部权力来约束其成员,并防止自身被用于操纵市场、损害公众利益。”
那天晚上,杜兰特坐在白宫里,一次又一次地向胡佛激烈地陈述,整个经济的命脉——而不仅仅是股市——都维系在信贷之上;而胡佛如果无所作为,就将亲手终结一个前所未有的繁荣时代。
“何去何从,现在全看您的了。”杜兰特在离开白宫前说。
来源:蓝天大海沙滩上的猫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