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师工作10年未升职为主管,整理物品离职,午休被总监拦电梯口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8 13:01 4

摘要:我把最后一个文件夹放进去,胶带封口的声音,刺啦一声,像是给过去十年划上了一道休止符。

箱子是空的。

就像我此刻的心。

我把最后一个文件夹放进去,胶带封口的声音,刺啦一声,像是给过去十年划上了一道休止符。

十年。

就这么多了。

桌面上干干净净,除了电脑,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纸箱。

我把工牌从脖子上摘下来,那根蓝色的带子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白,边缘起了毛。

工牌上的照片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刚毕业,一脸的愣头青,眼睛里有光。

现在,镜子里的人,眼里的光早就被磨没了,只剩下看透不说透的平静。

我把它轻轻放在桌面上,塑料片和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

再见了,高级工程师,陈默。

哦,不对,干了十年,还是工程师,陈默。

“高级”两个字,我等了十年,没等到。

反倒是比我晚来五年的小李,上个月的红头文件下来了,项目部副主任。

开会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地坐在了主席台的边上,而我,依旧坐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像一颗沉默的螺丝钉。

那天,宣布任命的时候,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也跟着拍手,手掌拍得通红,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好像有一块冰,慢慢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最深的地方,再也捞不上来。

散会后,小李特意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喊着“陈哥,以后多指教”。

他的手很热,力气也大,但我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我笑着说,“好说,好说,李主任年轻有为。”

他听了很高兴,又和我客套了几句,然后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真的,就是没意思。

不是嫉妒,也不是愤恨,就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就像你花了好几年时间,精心施工一座大坝,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算,每一方混凝土都亲眼看着浇筑,你以为它会成为你的骄傲,你的丰碑。

结果最后剪彩的时候,你的名字被刻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甚至连个完整的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姓。

而那个负责宣传、写了几篇漂亮报告的人,站在了最中间,接受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幕。

大坝不会说话,我也不会。

所以我决定走了。

辞职报告是上周五下班前放在总监办公室的。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声泪俱下的控诉,就是一张最普通的A4纸,写着最官方的理由:个人原因。

总监姓张,我们都叫他张总。

一个很沉默,但眼睛很毒的男人。

他收到报告后,一个字都没多问,第二天就在OA上批了。

快得让我有点意外。

也好,省得拉拉扯扯,体面。

我推着那个装满了我十年青春的纸箱,走向电梯。

轮子在光洁的地砖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一个个熟悉的工位,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此刻都低着头,假装在忙。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像一根根细细的针,扎在我的背上。

有同情,有惋惜,也有的,可能是在看一个笑话。

我不在乎。

真的。

当一个人决定要离开一片海的时候,就不会在乎海里某朵浪花的姿态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我推着箱子走进去,转身,看着外面那条我走了十年的走廊。

灯光明亮,照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瞬间,一只手,一只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门缝中间。

电梯门受阻,又缓缓打开。

张总站在外面,还是那件万年不变的灰色夹克,眼神平静地看着我。

“等一下。”他说,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

我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以为他会说一些挽留的话,或者至少,问我一句为什么。

但他没有。

他只是侧身走进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然后,他按了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一切隔绝。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和那个灰扑扑的纸箱。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电.梯平稳上升,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动。

15,16,17……

张总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电梯壁上倒映出的我的影子。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让我无所遁形。

“箱子里装的什么?”他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纸箱。

“没什么,就是些个人物品。”

“十年,就这么点东西?”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十年,就这么点东西。

几本专业书,几个用旧了的笔记本,一个跟随我跑遍了所有工地的安全帽,还有一个,被我盘得温润光滑的鹅卵石。

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

但对我来说,它们是我这十年唯一的见证。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顶楼。

门开了,外面是天台。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风很大,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

张总率先走了出去,站在天台边缘,点了一支烟。

他递给我一根。

我摇了摇头,“戒了。”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自己抽了起来。

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吗?”他吐出一口烟,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

我怎么会不记得。

十年前,我也是站在这里,跟着当时还是项目经理的张总,看脚下这片还很荒芜的土地。

那时候,他说:“小陈,你看,未来十年,这里会变个样。我们,就是改变这里的人。”

那时候的他,眼睛里也有光。

和十年前,我工牌照片上的光,一模一样。

“记得。”我轻声说。

“那时候,你小子,话不多,但活儿干得是真漂亮。”张总说,“一份图纸,别人要看三天,你一天就能把里面的问题全给我揪出来。”

他顿了顿,像是陷入了回忆。

“西山坪那个项目,大雨冲垮了围堰,所有人都慌了,只有你,二话不说,穿着雨衣就跳进了泥水里,带着人打桩,扛沙袋,硬是把缺口给堵上了。”

“上来的时候,你浑身是泥,就露俩眼睛,嘿,那眼睛,跟狼崽子似的,又亮又狠。”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也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我的第一个项目,也是我职业生涯里,最狼狈,也最骄傲的一天。

那天晚上,张总在工地的临时食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倒了一满杯白酒。

他说:“小陈,这杯,我敬你!你救了这个项目!”

我当时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口就把那杯酒干了。

辣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以为,那是一个开始。

一个英雄故事的开始。

可我没想到,故事的走向,那么平淡,那么长。

“张总,都过去了。”我把视线从远处收回来,看着他。

他的头发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像刀刻的一样。

“是啊,都过去了。”他掐灭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陈默,你是不是觉得,我亏待了你?”他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着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说?

说“是”,显得我小气,像个怨妇。

说“不是”,又太虚伪,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

“小李那孩子,机灵,会说话,能拉关系,跑项目,是把好手。”张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知道,你技术比他好,经验比他足,心也比他细。”

“但是,陈默,一个团队,不能全是埋头拉车的人,也得有抬头看路的人。”

我心里一阵冷笑。

说到底,还是我不会“看路”,不会“说话”。

十年了,我还是那个只会埋头干活的愣头青。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不想再争辩什么。

没意思。

“你不明白。”张总却摇了摇头,他往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

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些飘忽。

“你以为,我没给你争取过吗?”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他。

“五年前,南湾大坝项目评优,报上去的名单,项目负责人的名字,我写的是你。”

“三年前,公司内部竞聘总工,我第一个推荐的,也是你。”

“但是,都被拿下来了。”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因为八年前,清河口那个项目。”张总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

清河口。

那个我职业生涯里,永远的疤。

八年前,清河口水电站项目,我是技术负责人之一。

项目进行到一半,因为上游突降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导致水位暴涨,刚刚合龙的导流洞出现了管涌险情。

一旦溃堤,下游的村庄,几百户人家,不堪设想。

当时的情况,万分危急。

所有的方案都指向一个结果:必须立刻泄洪,放弃部分已经建成的工程,保住大坝主体和下游安全。

但是,那样一来,公司的损失,将是天文数字。

而且,项目工期也会严重滞后。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案。

一个在教科书上,被列为“理论上可行,但风险极高”的方案。

反压导滤。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在管涌点下游,迅速堆起一个透水性良好,但又能提供足够反压力的堆积体,利用水的压力,去对抗水的压力。

这是一个与死神赛跑的方案。

计算要精确到秒,材料配比要精确到克,施工组织要精确到每一个人。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灭顶之灾。

当时,所有人都反对。

包括张总。

他把我拉到一边,眼睛通红地对我说:“陈默,这太冒险了!我们赌不起!”

我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张总,数据不会骗人。我算过了,我有九成把握。”

“那还有一成呢?”他嘶吼着问我。

“那一成,我用命来填!”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我只知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浇筑起来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

更不能看着下游的百姓,家破人亡。

最后,张总拍板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说:“好,我陪你一起赌!”

那一夜,整个项目部的人,都没合眼。

我站在抢险的第一线,亲自指挥。

雨水、汗水、泥水,混在一起,从脸上往下淌,都顾不上去擦。

我的嗓子喊哑了,眼睛熬红了。

整整48个小时,我们没离开过现场。

当管涌最终被控制住,水位开始平稳下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了,直接瘫倒在了泥地里。

我只记得,我被抬走的时候,看到了张总。

他站在晨曦里,浑身湿透,像一尊雕塑。

我对着他,笑了。

我以为,我们赢了。

项目保住了,大坝保住了,下游的村庄也保住了。

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但是,我没想到,故事还有后续。

虽然险情被排除了,但那个“理论上可行”的方案,在后来的事故调查中,成了一个巨大的争议点。

上面的专家组认为,我的处置方案,虽然成功了,但是“程序违规,胆大妄为,存在巨大的侥g幸心理”,是“拿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当儿戏”。

结论是:处置过程存在严重的技术冒进和违规操作。

需要有人为此负责。

那段时间,公司的气氛很压抑。

所有人都知道,要有一个人出来,背这个锅。

所有人都看着我。

也看着张总。

因为,最终的决定,是他下的。

一天晚上,张总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给我泡了一杯茶,很浓的铁观音。

我们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陈默,对不起。”

他说。

我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这个责任,本来应该我来承担。”

“但是,你也知道,我如果倒了,整个项目部,几十号兄弟,以后都得看人脸色。”

“公司需要一个交代,上面也需要一个交代。”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茶很烫,但我感觉不到温度。

“报告我已经写好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报告里说,是我决策失误,没有及时采纳专家组的泄洪建议。而你,作为现场技术负责人,盲目自信,提出了一个高风险的方案,并且在执行过程中,存在指挥不当的问题。”

“当然,报告里也肯定了你临危不乱,最终保住了大坝的功劳。”

“功过相抵,给你的处分是,内部警告,取消当年所有评优资格,三年内,不得提拔。”

他讲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挣扎和疲惫。

我知道,他也不想这样。

他是我的老师,是我的伯乐,是我最敬重的人。

我拿起那份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后,我拿起笔,在最后签上了我的名字。

“张总,”我说,“清河口那个方案,确实是我提的。如果真的出了事,第一个死在那儿的,也是我。这个责任,我认。”

我把报告推了回去。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以后,别再搞这种理论上可行的方案了。太悬了。”

我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

从那天起,我好像就变了一个人。

我不再是那个眼睛里有光的愣头青了。

我把所有的锋芒都收了起来,变成了一颗沉默的,只知道埋头干活的螺丝钉。

我以为,三年之后,一切都会过去。

但没想到,那个“内部警告”,像一个看不见的烙印,永远地刻在了我的档案里。

它成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一个在我每一次有机会往上走的时候,都可以被拿出来,光明正大地将我刷下去的理由。

五年前是它,三年前是它。

这一次,小李的任命,大概,也和它有关吧。

……

天台上的风,更大了。

吹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所以,每一次,都是因为这个?”我问张总,声音有些沙哑。

“是。”张总点了点头,“每一次,都有人把这份档案翻出来,说你这个人,有才华,但不可控,是个定时炸弹。”

“他们说,搞工程的,最重要的是稳妥。宁可用一个平庸的,也绝不能用一个会冒险的。”

我笑了。

笑得有些凄凉。

原来是这样。

我用命保住的大坝,成了我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成了我职业生涯里,无法洗刷的污点。

真是讽刺。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着他,“为什么这八年,你一个字都不提?”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张-总反问我,“是能改变上面的看法,还是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我告诉你,只会让你更痛苦,更不甘。你会觉得,所有人都欠你的。”

“我宁愿你恨我,觉得是我张某人对不起你,无情无义,也好过让你活在那种无能为力的怨恨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沧桑。

我忽然明白了。

这八年,他其实也一直背着这个包袱。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八年前的自己。

那个同样有冲劲,有理想,但最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自己。

他把我留在这个不好不坏的位置上,也许,是一种保护。

保护我,不被那些更复杂的规则所吞噬。

也保护他自己,那一点点所剩无几的,关于理想主义的愧疚。

“所以,这次我辞职,你批得那么快,也是为了我好?”我自嘲地笑了笑。

“是。”张总的回答,很干脆。

“这个地方,已经给不了你想要的了。你再待下去,就是温水煮青蛙,慢慢地,就把你那点心气儿,全磨没了。”

“你还年轻,陈默。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比什么都强。”

他说完,又点了一支烟。

这一次,他没有再递给我。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

脚下,是我们奋斗了十年的城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很繁华,也很陌生。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这里。

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沉默的建造者。

我建起了一座座高楼,一座座大坝,但我自己的那座房子,却不知道在哪里。

“走吧。”良久,张总开口,“我送你下去。”

我们回到电梯里。

气氛不再像上来时那么凝重。

有些话说开了,心里的那个结,好像也松动了一些。

电梯下到一楼。

我推着我的纸箱,走了出去。

张总跟在我身后。

大厅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一个即将离开的失败者,和一个沉默的送行者。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张总,谢谢你。”我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谢他,告诉了我真相。

也谢谢他,最后,放我走。

“谢什么。”他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先休息一段时间吧,陪陪老婆孩子。”

这十年,我亏欠他们太多了。

我几乎所有的节假日,都是在工地上过的。

我儿子的家长会,我一次都没去过。

我老婆生病,我甚至都不能在身边陪着她。

“也好。”张总点了点头,“家里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我脚边的那个纸箱,目光落在了从箱子缝隙里露出来的一个角上。

那是一个黄铜色的安全帽。

上面布满了划痕,还有一处明显的凹陷。

“这个帽子,还留着呢?”他问。

“嗯。”我点了点头,“西山坪那次,掉下来的钢筋,就砸在这儿了。救了我一命。”

“是啊。”张总感慨道,“那次是真险。你小子,命大。”

我们又沉默了。

好像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也好像,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

“那我……走了。”我伸出手。

张总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

“陈默,”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清河口的事,我从来没后悔过。”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让你上。”

“因为我知道,只有你,能成。”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这八年来,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这就够了。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我松开手,对他笑了笑。

“张总,保重。”

“你也是。”

我转过身,推着我的箱子,走进了阳光里。

没有回头。

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

一个算不上圆满,但至少体面的结局。

我回到家,老婆看到我推着箱子回来,一点也不意外。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箱子,说:“回来啦?正好,饭刚做好。”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暖流。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懂你的。

她不需要你解释什么,她就在那里,为你亮着一盏灯,温着一碗饭。

儿子从房间里跑出来,扑到我怀里。

“爸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项目很忙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爸爸不忙了。以后,爸爸天天陪你,好不好?”

“好耶!”儿子高兴得跳了起来。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什么前途,什么理想,在老婆热腾腾的饭菜和儿子灿烂的笑脸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每天睡到自然醒,送儿子上学,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研究菜谱。

我学会了做红烧肉,学会了煲汤,甚至还学会了烤蛋糕。

老婆说,我比以前爱笑了。

我自己也感觉到了。

心里的那块冰,好像正在慢慢融化。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未来。

我把简历挂到了网上,很快,就有好几家公司联系我。

有两家外地的设计院,都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职位是总工程师。

我有些心动。

也许,换一个城市,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

就在我准备答应其中一家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沉稳的男声。

他自称是国家水利资源部的,姓王。

我以为是骗子,差点就要挂了。

但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愣住了。

他说:“陈默工程师,我们想和你聊一聊,关于‘清河口模型’的事情。”

清河口模型。

这是当年,我那个“理论上可行”的方案,在内部的技术报告里,被起的名字。

除了当时项目部最核心的几个人,和公司最高层,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您是……”

“我们正在筹建一个国家级的‘大坝应急抢险技术研究中心’,需要一批像你这样,既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又有丰富一线实战经验的专家。”

“张总,向我们推荐了你。”

张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们调阅了你所有的项目资料,尤其是八年前清河-口水电站的那次抢险。”

“说实话,我们中心的专家组,对你的那个处置方案,进行了长达半年的复盘和模拟推演。”

“最终的结论是,那是在当时所有条件下,唯一可能成功的方案。”

“你的计算,你的判断,你的胆识,都令人敬佩。”

“你不是在冒险,你是在创造科学的奇迹。”

电话那头,王主任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握着电话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八年了。

整整八年了。

终于,有人对我说,我不是在冒险。

我是在创造奇迹。

“陈默同志,我们知道,你因为这件事,受了一些委屈。”

“但请你相信,国家不会埋没任何一个真正有才华、有担当的人才。”

“我们中心,需要你。这个国家,需要你。”

“我们希望,你能把‘清河口模型’,完善成一套科学的、可推广的应急预案,去拯救更多的大坝,保护更多的生命。”

“你,愿意来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楼下的小花园里,孩子们在嬉笑打闹,老人们在悠闲地晒着太阳。

一片岁月静好。

而我,曾经用我的全部所学,我的全部热血,去守护的,不就是这样的场景吗?

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我转过头,看到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我熟悉的,温柔的笑意。

她对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愿意。”

挂了电话,我抱着老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我不是为自己哭。

我是为那逝去的八年青春,为那些不被理解的日日夜夜,为那个曾经孤独地站在泥水里、眼里有光的自己,而哭。

有些东西,迟到了,但终究,还是来了。

一周后,我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准备去北京报到。

临走前,我给张总打了个电话。

我想对他说声谢谢。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那头,是张总有些疲惫的声音。

“喂,陈默啊。”

“张总,是我。我要去北京了。”

“嗯,我知道了。王主任都跟我说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张总,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他笑了笑,“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我只是,帮你把路边的石头,挪开了一块而已。”

“那块石头,压了你八年,也压了我八年。”

“现在好了,都过去了。”

我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为了挪开这块“石头”,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一定找了很多人,说了无数的好话,甚至,可能拿他自己的前途,做了赌注。

他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做了。

“张总,你……”我想问他,你还好吗。

但他打断了我。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到了北京,好好干。”

“别给老子丢人。”

“咱们搞工程的,不信什么虚头巴脑的,就信作品。”

“‘清河口模型’,就是你最好的作品。把它做大,做强,让全世界都看看,咱们中国工程师的水平!”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当年在工地上,那种斩钉截铁的力度。

我感觉,我胸口又有一团火,被点燃了。

“是!张总!”我大声回答,像一个即将出征的士兵。

“去吧。”

电话挂了。

我拿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很久。

我推开门,看到我的那个纸箱,还放在客厅的角落。

我走过去,打开它。

里面的东西,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

那本翻得卷了边的《水工建筑物》,那几个写满了密密麻麻计算公式的笔记本。

我拿出那个黄铜色的安全帽。

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温暖的光。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那道凹痕。

它不再是一道伤疤,而是一枚勋章。

我又拿起了那颗鹅卵石。

它是在清河口的工地上捡的。

被湍急的河水,冲刷了千百年,才有了如今这般温润的模样。

我把它紧紧地握在手心。

它很凉,但我的心,很热。

我忽然想起了十年前,我第一次站在天台上,张总对我说的话。

“我们,就是改变这里的人。”

十年过去了,我改变了这里。

这里,也改变了我。

我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了更多。

我没有成为“领导”,但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一个更坚强,更从容,也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工程师。

这就够了。

我把箱子重新封好。

这一次,我不再觉得它沉重。

它装的,不再是压抑的过去。

而是,一个崭新的,闪闪发光的未来。

……

故事到这里,似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一个好人有好报,坚守理想终获成功的标准结局。

但生活,往往比故事,更复杂,也更有余味。

去北京的前一天,公司里几个关系还不错的老同事,说要给我践行。

地点约在了一家常去的大排档。

还是那个熟悉的老板,还是那几样熟悉的下酒菜。

酒过三旬,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有人羡慕我,说我这是跳出了火坑,前途无量。

有人惋惜,说公司失去我,是巨大的损失。

也有人,喝多了,拉着我的手,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陈哥,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说话的是小王,一个刚来公司不久的年轻人,技术很不错,跟我很投缘。

“小李那事儿,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他会来事儿啊,陪领导喝酒,能喝到胃出血。去跑项目,能把甲方伺候得舒舒服服。这种人,现在就吃香。”

“你呢,就是太直,太实在了。除了干活,什么都不愿意干。”

我笑了笑,没说话,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他说的是事实。

我确实,学不来那些。

不是不屑,是真的学不来。

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不过,陈哥,你这次能去国家级的中心,张总肯定是出了大力的。”另一个老同事,老刘,压低了声音说。

“我听行政的人说,张总为了你的事,专门飞了好几趟北京,还把他当年上学时候的老师,一个水利界泰斗级的人物都给请出来了。”

“听说,还在集团的大会上,跟几个副总拍了桌子。”

“他说,‘我们公司要是连陈默这样的人都留不住,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我的心,猛地一震。

我一直以为,张总只是帮我递了份推荐信。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故事。

那个沉默的,不苟言笑的男人,为了我,竟然做了这么多。

“张总……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老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太好。”

“这次为了你的事,他把集团高层得罪了个遍。前几天,公司内部调整,他被调去了一个新成立的部门,叫什么‘工程档案管理中心’。”

“说白了,就是个闲职,养老的地方。”

“他主管的那个核心项目部,现在让小李的舅舅,集团的王副总,给接管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我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

怎么会这样?

他用他的前途,换了我的前途?

“这事儿,公司里都传遍了。都说张总傻,为了一个要走的人,把自己搭进去了。”小王愤愤不平地说。

“可我们几个心里清楚,张总不是傻。他就是觉得,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他觉得,公司欠你的。”

“他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把欠你的,还给你。”

那晚,我喝了很多酒。

具体喝了多少,怎么回的家,我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张总的样子。

是他第一次见我时,赞许的眼神。

是他给我倒满白酒时,爽朗的笑声。

是他在清河口,嘶吼着问我“还有一成呢?”时的担忧。

是他在办公室,对我说“对不起”时的疲惫。

也是他在天台上,对我说“我从来没后悔过”时的决绝。

这个男人,他用十年,教会了我怎么做一个工程师。

又用最后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叫担当。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但我没有时间宿醉。

我买了最早一班去北京的高铁票。

但在去车站之前,我先去了公司。

我没有上楼,就在楼下,那个我们曾经一起抽烟的角落,等着。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我甚至,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道歉?感谢?

好像都太轻了。

上午九点,上班高峰期。

我看到了张总的车。

还是一辆很旧的大众。

他从车上下来,头发好像更白了,背也有些驼了,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慢悠悠地朝大楼走过来。

不再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走路带风的张总了。

他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即将退休的老人。

我走上前,喊了一声:“张总。”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小子,怎么还没走?”

“下午的票。”我说。

“哦,那来这儿干嘛?跟我道别?”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什么都别说了。”

“我做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跟你没关系。”

“我干了一辈子工程,见过太多聪明人,也见过太多投机取巧的人。但像你这样的‘傻子’,不多了。”

“我要是连你这样的‘傻子’都护不住,那我这个总监,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眼睛里,又有了我熟悉的那种光。

不是狼崽子的光,是一种更深沉,更温和的光。

像一块璞玉,经过了岁月的打磨,透出来的光。

“去吧。”他说,“别让我失望。”

“也别让你自己失望。”

他转身,朝大楼里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为我挡住了所有风雨的背影,那个如今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

我没有再说话。

我对着他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

我最终还是去了北京。

我加入了那个国家级的研究中心。

我见到了很多传说中的大人物,也接触到了最前沿的技术。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清河口模型”的完善工作中。

我带着团队,跑遍了全国各大流域的水电站,收集数据,做现场勘测,进行模拟推演。

我们熬了无数个通宵,解决了上百个技术难题。

两年后,“基于水力耦合反压的大坝管涌应急处置系统”,也就是“清河口模型”的最终升级版,正式通过了国家级的鉴定。

它被列为水利工程应急抢险的标准化预案,向全国推广。

在成果发布会那天,我作为项目负责人,站在了发言席上。

台下,坐着水利界的各位领导,专家,还有各大媒体的记者。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我按照发言稿,念完了那些官方的致辞。

在最后,我停顿了一下,脱稿,说了几句话。

“今天,我站在这里,最想感谢的,不是各位领导的栽培,也不是各位专家的帮助。”

“我想感谢一个人。”

“他是我曾经的领导,也是我的老师。”

“十年前,他告诉我,我们是改变世界的人。”

“八年前,在我最冲动,最莽撞的时候,他选择相信我,陪我一起,创造了一个奇迹。”

“后来,在我最低谷,最迷茫的时候,也是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我,成全了我。”

“他教会我的,不仅仅是专业技术,更是一个工程师的责任,和一个男人的担当。”

“这个奖,不属于我个人。它属于他,属于所有像他一样,默默坚守,不计得失,为这个国家的水利事业,奉献了一辈子的,无名英雄。”

“他的名字,叫张立强。”

我说完,台下,一片寂静。

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不知道,张总有没有看到这场发布会的直播。

我希望他看到了。

我想让他知道,他当年护住的那个“傻子”,没有让他失望。

发布会结束后,我接到了王主任的电话。

他说:“陈默,说得好。”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集团那边,重新启动了对张立-强的任命调查。你今天这番话,分量很重啊。”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我握着电话,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

又过了一年。

我因为工作的原因,回了一趟原来的城市。

事情办完后,我鬼使神差地,又开车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公司大楼前。

正是下班时间。

人们从大楼里,鱼贯而出。

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小王,老刘……他们也看到了我,高兴地跑过来,和我打招呼。

我们聊了几句近况。

我问:“张总呢?”

老刘笑着,朝大楼门口努了努嘴。

“喏,那不是。”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张总,不,现在应该是张院长了,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和几个集团的领导,谈笑风生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头发,好像黑了一些,背也挺直了。

整个人,神采奕奕。

我听说,他后来被重新任命,成了集团新成立的工程技术研究院的院长。

专门负责技术攻关和人才培养。

那个“工程档案管理中心”,已经成了历史。

他好像也看到了我。

他跟身边的领导说了几句,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隔着一条马路,遥遥相望。

车流,在我们之间,穿梭不息。

像极了我们之间,那些流淌而过的,岁月。

他对我笑了笑。

我也对他笑了笑。

没有说话。

但我们都懂了。

有些感谢,不必说出口。

有些情谊,也无需言语。

它就像我们亲手建造的大坝,沉默,坚固,矗立在时光的长河里,永远,都不会被冲垮。

我发动了车子,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汇入了回家的车流。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

我打开了车里的音响。

电台里,正放着一首老歌。

“……当某天,你若听见,有人在说那些奇怪的语言。当某天,你若看见,满街的本子还是学乐先。当某天,再唱着,这首歌的你,会是怎样。”

我跟着,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是啊,当某天,再回首,这十年的我,会是怎样?

没有答案。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就像一条河。

有过平静的流淌,也有过湍急的险滩。

我曾逆流而上,也曾随波逐流。

但最终,我找到了我的航道。

我将继续,朝着那片属于我的,星辰大海,奔涌而去。

车子开上跨江大桥。

我摇下车窗,晚风吹了进来。

我看到了远处,西山坪水电站的灯光,在夜色中,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

那是我的第一个作品。

也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

十年,一个轮回。

我走了很远的路,但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一次,我的心里,不再有迷茫。

只有,一片澄澈的,安宁。

来源:天哥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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