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亲家一起过了个国庆后,61岁的我发现,自己的儿子是给别人养的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28 13:36 2

摘要:腰直不起来,扶着窗沿站一会儿,满楼道的油烟往里钻,隔壁王姐又在炸藕盒子,她家孙子放假回来了。

国庆前一天,我把阳台上的绿萝剪了两茎,插进水杯里,像给自己找两根喘气管一样。

腰直不起来,扶着窗沿站一会儿,满楼道的油烟往里钻,隔壁王姐又在炸藕盒子,她家孙子放假回来了。

我儿子打电话过来,说妈,明天亲家过来,咱们一起过个节,热闹热闹。

我说来就来吧,又不是外人,买菜的钱你看着出,我这月养老金刚交了物业费,手紧。

他说行,我发你两百,你先去市场看看,别买贵了,亲家妈嘴挑。

他这句“嘴挑”,扎在我耳朵上像小刺,我笑笑说知道了,我买芹菜馅儿的饺子,亲家妈不是北方人嘛,吃这个不怕。

挂了电话,我坐在凳子上歇了一口气,又想起他那句“发你两百”,心里有点酸,有点好笑,也有点说不上来的堵。

我不是没钱的人,我就是不想让他觉得我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我的时间、我的灶台、我的腰,都随他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我拎着帆布包去了早市,冲着老董的摊位直去。

老董见我,先抖了抖烟灰,说哟,老陆你今天出手大方,国庆过节啊。

我说孩子要来,亲家也来,买点好菜,别给我糊弄。

他笑,说糊弄你,我敢吗,茄子是沂水的,豆角是近地儿摘的,看看这芹菜,闻见没,香得很。

我把菜一把一把塞进袋子,顺带拿了一块带皮五花,说炖个红烧肉,小孩子爱吃。

正掏手机付钱,一个女人挤过来,挤得我胳膊弯都碰到自己肚子上了,她抢我前头说老董我那活鱼,给我挑个活跃点的,别给死的。

我回头看她一眼,她化了个大红唇,眼尾挂两根亮片,脖子上戴的钻在太阳底下闪到我眼。

我心里骂一句真嚣张,嘴上笑着说你先拿,我不赶时间,我赶时间赶几十年了,今天我慢慢来。

老董接过话说,谁敢给你死鱼啊,咱们这儿谁不知道你说了算。

那女人哼了一声,挑了半天挑走,脚后跟还踢了我一下,我就当她踢的是地面。

回家在厨房忙起来,洗菜,切肉,锅里油咝咝冒泡,蒜头一丢下去,整个屋子都活了。

老头儿在客厅看新闻,电视里讲高速拥堵十几公里,他一边摇头一边剔牙签,嘴里叼着的那根牙签像小旗子,怎么也放不下。

我说你少看会,待会儿亲家来了你别板着脸,爱笑点,嘴角往上,别吓着人家。

他嗯了一声,说我板什么脸,我高兴还顾不上,见亲家开心啊,咱儿子讨媳妇儿了,孙子都大了,我还能不高兴。

我说你少喝酒,老冯不是那爱喝的人,别你自己一个人倒半瓶,喝成什么样。

他摆摆手,说知道知道,我就装个样子,抿两口。

到点了,门铃响,叮咚叮咚的,我手在泡面粉,抹一把围裙,啪地开门。

小敏背着娃娃包,笑起来眼睛像两道小月亮,豆豆从她后头探出脑袋,手里拿个小黄鸭子,喊奶奶。

后头跟着亲家母,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头发烫得一圈一圈的,像新出炉的面包卷,她一边进门一边说,哎呀,你家楼道真干净,要在我们那边,鞋都要踩泥。

亲家公老冯走在最后,提着一箱苹果和一箱牛奶,嘴边笑意很浅,是那种礼貌笑。

我把鞋柜上面清了半天的下水道通知单往抽屉一塞,说来就来还带东西,客气。

亲家母咯咯笑,说客气什么,串门子,你家太远了,我都找门找半天,你们这儿小区都一样,看着头晕。

老头儿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见面四十度的酒劲就支起来了,说哎呀,老冯,你来了,来来,坐,咱们这儿也就这地方,凑合凑合。

老冯微微点头,说挺好,电梯安静,孩子上学也方便,中心地带。

我把豆豆抱过来,手心热乎乎的,脸蛋了的像刚蒸出来的小馒头,我心都软了。

豆豆把小黄鸭塞我手里,舔了一口冰棍儿似的的手指头,忽然扭头去看他妈,张嘴又喊了一句“姥姥”。

我笑,说两头都喊,嘴甜,有福气。

亲家母顺势把豆豆抱了回去,用围巾把他下巴兜住,说外面风大,别着凉,一看你这小脸红通通的,是不是刚睡醒。

我回到厨房继续切肉,亲家母撇下孩子走过来,一边洗手一边看我案板上的东西,像在点评菜市场的摆盘。

她说盐别放太早,肉焖老了会发,糖要先上色,这样色泽好看。

我说我这红烧肉的方子跟我妈学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反正一家人,能吃就行。

她笑,你别介意,我是嘴碎,我就喜欢说两句,我家那谁都烦我,说我说话像电台主播,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

我埋头捞着泡过水的排骨,将姜片葱段扔进锅里,油爆的烟往我眼里钻,我眼泪都出来了,咳两声,背也更酸了。

她拿纸巾给我擦眼,说你这抽油烟机没清洗吧,一闻就知道,很呛,我给你介绍个师傅。

吃饭的时候,桌上摆了八个菜,三荤五素,红烧肉、清蒸鱼、蒜蓉生菜、凉拌海带丝、芹菜猪肉馅饺子,滚滚汤气冒着热,我看着就想先吃两口。

老头儿倒了两盅小酒,递给老冯,说来,有亲家的日子,得碰一杯,咱以后多走动走动,孩子们忙,不常回,咱们互相挂念。

老冯端杯子,礼貌地碰了一下,说好,好。

亲家母夹了一块红烧肉,舌头顶了一下侧脸,像在心里数卡路里,说哎呀,肥了点,但入口挺香,糖也上得恰到好处,老陆你这个手艺,得教教小敏。

小敏忙说我学不来,我妈挑剔,跟你一样,我手我就是笨。

我儿子夹了两个饺子,蘸醋蘸得发黑,在嘴边吹气,一边看手机一边吃,我瞪他一眼,他把手机放到腿上,说群里同事在报备加班,我回个“国庆快乐”。

豆豆吃饭不老实,拿筷子敲碗,敲得“铛铛”直响,亲家母把他碗往他面前移,说别敲了,敲坏了奶奶的碗,奶奶心疼。

我笑着说,敲坏了就敲坏了,瓷碗不是当命供着的,孩子开心就好。

吃到一半,亲家母忽然站起来,看了看墙上的表,说哎呀,差不多了,待会儿我们那边的邻居约了去楼下看灯光秀,这边吃完咱们赶回去,路上堵车,晚了更堵。

我儿子抬眼说妈,晚点我们就过去,他们那边安排了活动。

我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笑说那你们吃,吃饱再走,一喝就起,火锅可不行,容易腻。

我嘴上说笑,心里那口气慢慢往上冒,像锅里那一团泡,嘟嘟嘟的,不爆又憋着。

老头儿装作没听懂,夹了一大块鱼,塞自己嘴里,咕嘟咕嘟咽下去,眼神飘着。

吃完饭,我刷了半天碗,手都泡皱了,出去打一盆水准备浇花,阳台上风吹,对面楼上有人在晒被子,被单边沿飘下来像半条白旗。

我儿子走过来,站在我背后,说妈,那边要去温泉,你也一块去吧,你跟爸一起,带你们去放松一下,泡泡脚,挺好的。

我笑一下,说你们年轻人去吧,老骨头泡热了更晕,我和你爸看看电视就够了。

他点点头,说那我们走了,给你发定位。

我没回头,就挥挥手,像赶蚊子,像赶一段被拉太长的灵魂。

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听到豆豆说“奶奶拜拜”,声音甜,像刚脱瓤的柚子。

老头儿走过来,肩膀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没说话。

我把手上的水甩甩,说走就走,我也不拦,年轻人,谁没过过这种节。

晚上我去群里发了一个红包,写“国庆快乐,平安,快乐”。

小敏秒收,说谢谢妈,亲亲,发了一组亲亲的表情,四个红嘴印。

亲家母也在那个群里,她发了一个烟花,有音乐,还有自拍,她画的眉比中午更翘,说来嘛,大家开心。

我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然后把手机扣在茶几上,去厨房切了一块苹果,咔嚓一口,酸得牙缝都疼。

那一夜我睡得不踏实,梦里全是锅碗瓢盆的响。

第二天,早上八点不到,小敏发定位,说我们已经在高速上了,去南山那边玩一天,晚上回来吃饭吗妈。

我回了一句,你们别管我,玩的开心就行,我这边有广场舞队约我跳舞。

我真被隔壁王姐拉去跳了,她说老陆你这个肩膀得活动,别老窝着,这样人心胸不开,脸上都皱。

我不太会跳,一直踩人脚背,王姐笑得肩带都要掉了,说别怕,踩惯了就好了,真是,一句话都不说就来,我喜欢你干脆。

我心想我还不是被你从楼道口硬拉过来吗,我笑笑,身体要动,心也要动,我不想坐在家里等电话。

跳完舞回家,我正准备下锅煮面,门又响,亲家来了。

这次没有提前打招呼,像风一样进来,一股香水味先进门,后头才是人。

亲家母拿了两盒月饼,一盒榴莲,一盒五仁,说看你们吃不吃,不吃我也不带回去,反正我们那边已经吃得腻了。

我笑,说榴莲的豆豆不能吃,甜得上火,五仁留着你家老冯慢慢啃。

她笑,说老冯不吃甜,他说吃甜的牙酸,我说你没牙吗,你酸什么酸。

老冯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看了看我锅里的菜,说你们中午吃什么,我弄了一点凉菜拿过来,拍黄瓜自己家种的,放心。

我说你们怎么又跑过来了,不陪你们那边的人看灯了吗。

亲家母说你这话,说得像我们跑错门儿似的,我们这不是一家人嘛,哪里都一样,不过刚才群里有人说你们这儿楼下要搭舞台,我带豆豆来凑热闹。

我心里想起昨晚我发的“我也有广场舞”,忽然觉得自己话像被谁偷听了。

我们在厨房里又挤在一起了,她拎了一把刀开始剁骨头,剁得砧板响,像钟表打点,砰砰砰的,我的心也跟着砰。

我说你慢点,刀刃别碰手,你这指甲做得漂亮,别在我这儿掉了,掉了我可赔不起。

她笑,说掉了就掉了,我女儿能赔,你儿子也能赔,别怕,咱们谁也吃不穷谁。

我笑了一下,心里的那团东西又拱了拱。

吃饭时,他们提起房子的事,小敏说妈,我们那边看了个小区,学校好,离我妈家也近点,万一我忙了,孩子就交给我妈接。

我儿子点头,说是啊,方便,老婆上班忙,岳母帮忙放心嘛,关键上学的问题,早点落位。

我把筷子放下,拿餐巾擦了擦嘴,说那挺好,你们年轻人决定就好,我就是问一句,房本名字怎么写。

小敏说放我名吧,贷款我来贷,风险我来扛,我就想简单一点,别那么麻烦。

我笑,看着我儿子,说你不会是也放她名吧。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夹了粒花生米,说房本写她名,咱俩一起还,不分彼此。

老头儿咽了一口口水,嗓子眼里咕噜一下,什么也没说,拿牙签戳牙,戳得牙龈都白了。

亲家母忙圆场,说我们那边规矩就是这样,女方贷就写女方名,没什么,你们别多想,孩子们苦,我们也不想他们太累。

我笑着点头,嘴角打了个抽,像抽筋,我说我不多想,我只是想问清楚,免得以后我这个脑子不灵光,说话说错。

亲家母端起杯子,说来,我们碰一下,为孩子们的未来,干杯。

我举杯,杯子口碰到她杯子的那一瞬间,像碰到一面无形的玻璃,砰地一声在我心里响,隔着我儿子,隔着我这张比玻璃还薄的脸。

吃完饭她说要去楼下散步,豆豆吵着要去喷泉,我说我带他去吧,我手脚快。

小敏抢先说我带,我妈看着,我就当两步路走走。

我就站在阳台上,看他们从楼下穿过,像一条小河,流向我看不见的地方。

那天晚上,楼下舞台真搭起来了,锣鼓点响,扭秧歌的围一圈红绸子,我跟着王姐跳,手臂举高,忽然肩膀卡了一下,疼得眼前发白。

我坐到一边台阶上,出了一身虚汗,冷风一吹,汗凉了,背像被人拿湿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我拿手机,看儿子发的定位,显示“泉水疗养”,冒了好多泡泡的图标,旁边配文“放松一下真香”。

我笑了一下,笑里没有牙。

第三天上午,我去社区医院拿药,医生说你的血糖要注意,别吃甜,少吃米饭,多走走,别在家一个人闷。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闷了三十年了,闷出了我那个儿子。

医生看我一眼,眼神柔一秒,说孩子都大了,你也要想自己,我周末常看你们跳舞的,你挺有精神。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那家修脚店门口坐了两个大爷,一个大爷翘起脚,脚背像干河床,裂得吓人,他小声跟另外一个说,儿子让他去外地带孩子,他不去,他说我这一辈子就这点自由了,别给夺了。

另一个大爷说那你儿子会不会寒心。

他叹了一口气,说总得有人心在自己身上才行吧,不能全给别人要走了。

我走过他们,忍不住慢了一步,像被脚背上的裂纹绊了一下。

回家接到小敏电话,她声音很快,说妈,下午豆豆要去上兴趣班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课,跟我们一起。

我问兴趣班什么。

她说钢琴,才艺展示那种,老师人很好,就是你别录视频,到时候老师说会分心。

我说你们去了就好,我这胳膊不方便,我就不去了。

她顿了一下,说妈,您是不是生气了。

我笑,说我生什么气,年纪大的人不叫生气,叫喘不上来气。

她笑,说您就会说,我知道你嘴上硬,心软。

挂了电话,我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听楼上的孩子跳脚板,嗵嗵的,我突然想起我儿子小时候发烧到四十度,我抱着他去三院急诊,半夜大雪,路上没车,我走了两站地,腿都麻了,到医院大门口,值班医生笑我,说你裹这么严实,他孩子都快熟了。

我记得我那会儿一口都没敢出气,我怕我的气喷到孩子脸上他就更热了,那一夜我背都湿透了,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枕头下面压的那二十块钱丢了,我急得满床找,后来从被子角落里翻出来,皱得像木耳一样。

我在那会儿曾经想过,等他大了,等他能自己去看病的时候,我要睡一个踏实觉,睡到自然醒,不被任何人叫醒。

现在我六十一岁,我的自然醒是楼下清洁车的“当当当”,是隔壁保洁阿姨的拖把甩地声,是我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叮咚”。

第四天一早,亲家母打电话,说老陆,你在家吗,我过去坐一会儿,跟你聊聊孩子买房的细节,别让他们两个瞎搞。

我说来吧,话说清楚也好。

她来的比说的还早,手里拿着一叠纸,上面写了贷款计算,月供,预估利率,利息总额,尾款时间,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张人生对账单。

她抹了抹椅子坐下,说你别怪我,我性子急,我怕孩子们吃亏,其实我就是那个心操多点,但我是真心为他们好。

我笑,没说话。

她把纸往我面前推,说你看这边我们安排的是她贷,这边交首付,我们那边能拿三十万,我们这边手里还有一套小房子,到时候卖了能补一点,主要就是让他们别压力太大。

我看她用“我们”,每个“我们”都掐在我心上。

我问那我这边呢。

她看我,说你们那边,哎呀,你们条件也一般嘛,老人家看病要用钱,退休工资又不高,我不是说你们吝啬,我是说我理解你们困难,你们能拿一点意思一下就成,不用太勉强。

我笑,说你理解我困难啊。

她笑,说那当然,我亲家,我能不理解你嘛。

我抬抬头,阳光从窗帘缝漏下来,照在她的脸上,睫毛下面的影子像一小片扇子,我忽然觉得特别冷。

我说我儿子每个月工资卡给谁管理。

她愣了一下,说你问这个干嘛,孩子们自己过他们的日子,省心一点不好吗。

我说我就问问,问了这件事我就不用多想别的了,我也想省心。

她顿了一下,说小敏管,女孩子细致,账目清楚,不容易乱花,管钱的人也要为这个家负责,不是随便谁都能管的。

我说好,明白了。

她挥挥手,说你别把这当个事,都是小事,关键是房子要定下来,错过了真要涨价的,你看现在政策也收紧,利率都没有前两年那么低。

我点点头,说房子你们定,我就不掺和,我跟我老头儿住老房子住惯了,住新房反而不自在。

她笑,说你们心宽,我喜欢你这一点,顺。

她走后,我靠在椅背上坐了一会儿,椅背木头硬,硌在我肩胛骨上,有点疼,疼得我眼皮也能感觉到。

老头儿从卧室出来,说她说什么。

我说她说我们困难,让我们意思一下就行。

老头儿点点头,没吭声。

我忽然心里一跳,像一条鱼从暗河里跳了跳,我说儿子的工资卡给小敏管。

老头儿一愣,脸上的皮肉抖了一下,说那也行,女人持家,正常。

我看他那样,忽然笑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又很重很重的一声。

下午我把阳台上晒着的被子收回屋里,太阳烤的还有热气,我一边折一边想,我儿子,都给人家养了,养成了人家的人,养成了他们的“我们”。

第五天的夜里,我睡不着,披了件外套下楼,坐在小区喷泉边的长椅上,喷泉歇了,地上湿,空气里带着水气,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洗衣机旁边。

手机亮了,是我儿子发来的消息,说妈,明天我们去她那边爸妈家吃饭,中午你别做了,晚上回来给你带点菜。

我回了两个字,行吧。

刚要锁屏,手机又亮,是我那七大姑八大姨群里跳出来的消息,露露发了张照片,说看孙子了,抱着不愿意放手,眼里都是笑。

我盯着“眼里都是笑”这五个字,忽然觉得鼻子里一痒,眼眶里也痒,我赶紧低头,用手背抹了一下,抹出来的不是泪,是喷泉落下来的细小水珠,沾在睫毛上了。

第六天,午后,太阳在窗台上走,影子像一条薄绸滑过来又滑过去,我在厨房里煮了一锅粥,粥咕嘟着冒小泡,我伸手去关火,手背不小心碰到锅沿,烫了一下,我嘶了一声,放下锅铲,看着自己手背慢慢浮起一片红。

电话响,是邻居王姐,说老陆,咱楼下有人卖枣,特别甜,来不来。

我说不去了,烫着了。

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我来帮你贴个药膏。

我笑,说你忙你的,我现成有。

挂了电话,手机又响,是小敏,她声音轻轻的,说妈,豆豆有点发烧,我们在她家这边,医院人多,挂不上号,我妈带着他排队呢,你那边有没有熟的医生,帮忙问一嘴。

我说好,说出这“好”的时候,我的舌头碰到上颚,疼得像有刺扎了一下。

我拿起电话翻通讯录,找三院的张医生,打过去,嘟了两声接了,我说老张,孩子三十八度五,嗓子红,能不能挤个号。

张医生说晚上来吧,先吃退烧药,别捂得太厚,夜里看情况。

我把消息告诉小敏,她一边说谢谢一边喘,说妈,我妈说医生这么说就行了,不用来来回回折腾,我们晚上去。

我说你要不忙我去医院等你们,我跟张医生熟,怕你们找不到人。

她说您不用,您手又烫了,别折腾,您歇着。

挂了,再过十分钟,她又打来了,说妈,豆豆哭了,喊奶奶,您过来吗,您过来他可能不哭了,他认您。

我没多想,抓了件外套,夹脚拖一穿就出门了,电梯等了两趟才下来,心里起泡,泡一个个往上滚,滚到嗓子口,我深呼吸,压着。

出了小区,打个车,司师傅的车里放着快板,咚哒哒哒,他问我去哪里,我说她家那边的医院,他笑说节日人多,路堵,我尽量带你走小路。

他绕了两条街,穿过一条被树阴遮住的老弄堂,我看着街边那一家家开着的小店,卖鱼的给鱼鳞刮得满地都是银片,卖馒头的蒸气从门缝里“呜”地往外冒,我忽然有点想哭。

到了医院,他们在急诊门口,小敏抱着豆豆,豆豆脸红,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外面,嘴里喊一声“奶奶”,声音又细又长。

我接过他,贴着他的小背,他背热,热得我手心冒汗,小敏说刚吃退烧药了,再看看,医生挤了个号给我们。

亲家母站一边,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眉头皱得紧,说医院怎么这么没效率,我都问了三遍,还不让插队。

我没说话,把豆豆的衣服拉链拉开了一点,露出里面那件兔子图案的汗衫,兔子耳朵两边有两个小毛球,我手指摸了一下那个毛球,软软的。

到了医生那儿,张医生说扁桃体发炎,吃药,多喝水,别吃热气的,过两天退了就行。

我说谢谢,顺手把豆豆的头发往后一抹,露出小额头,额头像个小白玉,贴着体温条发亮。

走出来的时候,亲家母喊住我,说老陆,真谢谢你,我这脾气上来了说话不好听,你别记心上。

我说我记什么心啊,孩子烧一退我就睡了,我老胳膊老腿的,蹦跶不动。

她笑,说你以后别老自己待着,多走走,你看你儿子忙,你多找点事做,别老想着他们,自己也得活得开心。

我点点头,心里有一瞬间莫名其妙的轻,她第一次这样直直看我,说了一句像人话的话,我也没反驳。

回家的路上,我看窗外,秋天的夕阳像大橙子被挤了一把汁,汁洒在高楼的玻璃上,闪了一片亮。

晚饭我没做,泡了包方便面,打开一个咸菜包,咸菜的酸味蹿到鼻腔里,我鼻子一酸,眼泪一下掉下来,掉进面汤里,什么味也吃不出来。

第七天的上午,我在阳台上晒衣服,小敏来了。

她进门的时候手在袖子里绞了两下,又松开,她眼圈有点红,但笑,说妈,那边房子的事我们定了,合同也签了,我贷款批下来,首付我妈他们先垫,后面我们慢慢还。

我说合同上写的谁的名字。

她低头,说我的。

我咽了一下口水,说嗯,祝贺你。

她再抬头看我,她眼神瞬间有点慌,像一只从墙角跑出来的小猫,忽然发现没有洞可以钻,她说妈,您别难过,我知道您心里不舒服,但我想说我们不是不记着你,我们就是,哎,就是想让事情简单一点。

我说我早就知道这事,我也不想把它变成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眉心。

她一下子眼眶又红,手忙着在空气里抓什么,像抓住了我的手,又像抓了个空,她说妈,您这样说,我心里更难过。

我用毛巾擦了擦手,坐在沙发边上,拍了拍旁边的垫子,说坐。

她坐了。

我说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别回头看我的眼神,像在等我批改作业,我不批改了,我这把年纪了,批改别人还来不及批改自己。

她笑了一声,又收住,说妈,我知道你聪明,你什么都看见了,但你要知道,豆豆喊奶奶的时候,他喊的是你,不是别的叫法。

我笑,很轻,又很重,说对,这个“奶奶”我够了,其他的,我不抢了。

晚上,儿子过来,坐在我对面,手搭在膝盖上,膝盖上灰一点儿,他拍了两下,一副要开家庭会议的样子。

他开口说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难受,但是小敏她那边确实方便,孩子小,学校的事儿,接送,再加上她爸妈还年轻,有劲,你们这边,我怕累着你。

我看着他的脸,脸上笑还是那个笑,眉毛还是那眉毛,只是眼睛里有很多东西往外挤,又不让它掉,我心里软了一秒,又硬了一秒。

我说我知道,你不需要跟我解释那么多,你说一声“方便”我懂了,方便的路就是好路。

他动了下嘴角,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就是这个意思,别绕,你从小说话清楚,别长大了学会绕弯子,你妈听得费劲。

他沉了一下子,忽然笑,说你还是那样。

我说我这辈子也就这点本色,变不成你想要的那个抖机灵的妈。

他把手伸过来握了握我的手,手心温度跟小的时候不一样了,粗了,硬了,温暖还有,但是带着忙碌的热,他说妈,国庆过完了,我们就回去上班了,有空我会回来的。

我说不用回,我在这边跳舞,学画画,跟王姐打牌,忙得不得了,你回来了我都怕分给你时间。

他说妈。

我说走吧,我知道你走了是去忙着当别人家的顶梁柱,这挺好,不是贬义词。

他半天没说话,站起来,站了会儿,又坐下,像一个在火车站里犹豫谁都想送的人,我看着他,他不抬头,我突然想摸摸他的头发,手抬起来一半,又放下来,他不是小孩了,他有自己的头发要被公司风吹,被会议室的空调吹,被媳妇的吹风机吹。

他深吸了口气,说妈,你早点睡。

我说嗯。

他走的时候,鞋在地上摩出一声轻轻的“噗”,像在我心上留了一小块印记,软的。

国庆过完了,楼下的舞台拆走了,地上留了一片粘粘的胶带印,像一张残留的地图,地图上的路都断了。

我去菜市场,老董说芹菜涨价了,芹菜都涨价,这年头谁不涨价,只有孩子的笑不涨价。

我笑,说你嘴够甜,你老婆肯定被你哄住了。

他笑,说哄不住,女人心思太细,我这个老粗糙的男人,差得远。

我拎着菜回家,路过修脚店,那个脚背裂的大爷不在了,另一个大爷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

我突然觉着,我心里的那个“我儿子给别人养”的结,就是那一种老口子,裂了,风吹就疼,往里一看,都干了,没有水了,自己不润点油,不伸伸脚,只会更裂。

晚上,我在阳台上写了一条短信给我儿子,写着写着删,删了又写。

最后我发了这么一句

来源:自在蛋糕8Cc7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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