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4年正月十五,我刚把最后一个汤圆盛进碗里,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弟弟”两个字,让我手里的汤勺顿了一下——自从去年弟弟举家搬到深圳,除了春节视频,平时很少主动打电话,多半是家里出了急事。
第一章 退休后的第一通急诊电话与“我来照顾”的承诺
2024年正月十五,我刚把最后一个汤圆盛进碗里,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弟弟”两个字,让我手里的汤勺顿了一下——自从去年弟弟举家搬到深圳,除了春节视频,平时很少主动打电话,多半是家里出了急事。
“姐,你赶紧去县医院!妈刚才在家摔了一跤,现在在急诊室,医生说可能骨折了!”电话里弟弟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高铁进站的播报声,“我买了最早的高铁票,得下午才能到,你先去盯着!”
我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汤圆滚了一地。老伴老张赶紧放下筷子:“咋了?别急,我跟你一起去。”
我没顾上收拾,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跑。坐在老张的电动车后座上,冷风刮得脸生疼,我脑子里全是母亲的样子——80岁的人了,头发全白了,背驼得像座小山,去年还能拄着拐杖慢慢走,怎么突然就摔了?
县医院急诊室里挤满了人,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难受。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母亲,右腿裤管卷到膝盖,小腿肿得老高,脸色苍白得像纸。旁边陪着的是邻居王婶,看到我来,赶紧站起来:“桂珍,你可来了!你妈早上起来倒水,没站稳就摔了,我听见动静跑过去,她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
母亲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伸着颤巍巍的手:“桂珍,疼……妈疼得厉害。”
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手冰凉,还在发抖。“妈,不怕,我来了,医生怎么说?”
“刚拍了片子,说是右腿股骨颈骨折,得住院做手术。”王婶叹了口气,“你弟给我打电话,让我先陪着,他赶回来还得一会儿。”
我心里像被锤子砸了一下。股骨颈骨折对老人来说可不是小事,手术风险高,术后恢复也慢。我看着母亲疼得皱成一团的脸,又想起弟弟在电话里的慌张,突然觉得肩上压了块大石头——弟弟在深圳有工作,弟媳要带孩子,肯定没法长期回来照顾;我去年刚从棉纺厂退休,手里没什么事,照顾母亲的担子,多半要落在我身上。
下午弟弟赶来了,风尘仆仆的,一进病房就抓住医生的手问:“我妈怎么样?手术风险大不大?”医生说“老人身体基础还行,就是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得先调理几天,再安排手术”。
晚上在病房外,弟弟蹲在走廊里抽烟,地上扔了一地烟蒂。“姐,妈手术后得有人24小时照顾,我这边公司走不开,你看……”他话没说完,却把意思挑明了。
我心里早就有了数,点了点头:“你回去吧,妈这边我来照顾,有情况我跟你说。”
“姐,辛苦你了。”弟弟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五千块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后续要是不够,你再跟我说。”
我接过钱,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其实我知道,弟弟在深圳房贷压力大,这五千块对他来说也不容易。“你不用操心钱,先把工作顾好,妈这边有我。”
弟弟走的那天,母亲还在昏迷中。我坐在病床边,看着她花白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想起小时候母亲背着我去看病的样子——那时候母亲才三十多岁,背很直,能把我稳稳地背在背上走三里路;现在她老了,我得像小时候她照顾我那样,照顾她了。
手术很成功,但医生说,母亲术后至少要卧床三个月,而且恢复不好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以后走路会更费劲。我跟老张商量,把母亲接回我家照顾——我家是老房子,一楼,方便母亲进出,而且我退休了,有时间。
老张没反对,只是叹了口气:“你自己身体也不好,腰椎间盘突出好几年了,照顾老人是个体力活,别到时候把自己也累垮了。”
“没事,我小心点就行。”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但一想到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还是咬了咬牙——她是我妈,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
第二章 凌晨三点的夜尿与磨破的护腰
把母亲接回家那天,是三月初。老张特意把客厅的沙发换成了可折叠的躺椅,又在旁边放了个小桌子,方便母亲放东西。我给母亲铺了厚厚的褥子,还在腰后面垫了个靠枕,怕她躺久了不舒服。
刚开始的日子还算顺利。母亲能慢慢坐起来,我每天给她擦身、换衣服、喂饭,虽然累,但看着母亲能吃下去东西,心里也踏实。可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母亲术后尿频,尤其是夜里,平均两小时就要起一次夜。
我把行军床放在母亲旁边,每天夜里定好闹钟,闹钟一响就爬起来,扶着母亲去卫生间。母亲体重有一百一十斤,我扶着她的时候,得用尽全力才能稳住她,每次从卫生间回来,我的腰都疼得直不起来。
有天凌晨三点,我扶着母亲刚回到床上,突然觉得腰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母亲以为我摔了,着急地喊:“桂珍,你咋了?别吓妈!”
我咬着牙,慢慢站起来,强装没事:“妈,我没事,就是腿麻了。”其实我知道,是我的腰椎间盘突出犯了——以前在棉纺厂上班,常年坐着打包,落下了这个毛病,平时贴点膏药就能缓解,现在天天扶着母亲,腰根本吃不消。
老张听到动静,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我扶着腰,赶紧过来帮忙:“我跟你说过,别硬撑,你就是不听。”他扶着母亲躺好,又给我找了片止疼药,“赶紧吃了,明天去医院看看。”
我吃了止疼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母亲起夜的样子,还有我疼得直不起腰的感觉。我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撑不起来——我今年58岁了,身体早就不如年轻时,照顾一个卧床的老人,比我想象中难得多。
可第二天早上,看到母亲笑着跟我说“桂珍,我饿了”,我又把那些消极的想法压了下去。我去药店买了个护腰,绑在腰上,能稍微缓解点疼痛。从那天起,护腰成了我不离身的东西,白天绑着做饭、喂饭,夜里绑着扶母亲起夜,没过多久,护腰的边缘就被磨破了。
除了夜里起夜,母亲的饮食也很麻烦。她有糖尿病,不能吃甜的,我每天要给她做无糖的粥和菜;她牙口不好,肉要炖得稀烂,蔬菜要切碎了炒;而且她胃口差,一顿饭要喂半个多小时,有时候喂到一半她就不想吃了,我得哄着她,“妈,再吃一口,吃了才能好得快”。
有次我给母亲做了她以前爱吃的红烧肉,炖了三个小时,把肉炖得入口即化。可母亲只吃了一口就吐了,说“没味道,不好吃”。我心里有点委屈——为了给她做这碗红烧肉,我早上五点就去菜市场买肉,回来炖了一上午,结果她一口都不想吃。
“妈,你有糖尿病,不能放糖,放了糖对你身体不好。”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我不管,我就要吃糖!”母亲突然发起脾气,把碗推到地上,碗摔碎了,红烧肉撒了一地,“你就是不想给我吃,你嫌弃我老了!”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和红烧肉,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老张赶紧过来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劝母亲:“妈,桂珍不是故意的,是为了你好。”
母亲没说话,只是背过身,不理我。我蹲在地上,捡着碎片,心里又酸又累——我每天起早贪黑地照顾她,腰都快断了,却还落得个“嫌弃她”的罪名。那天晚上,我躲在卫生间里哭了很久,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更让我头疼的是,母亲的记性越来越差。有时候我刚给她喂完药,过了十分钟她就问“我吃药了吗”;有时候她会把袜子藏在米缸里,把假牙放在枕头底下,等我找的时候,她又说“我不知道,不是我放的”。
有次我去厨房做饭,让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我做好饭出来,发现她不见了——我慌得不行,到处找,最后在楼下的花坛里找到了她,她正蹲在地上,说“我找你爸,他说去买酱油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赶紧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妈,我爸都走十年了,你忘了?咱们回家,饭做好了。”
“你爸走了?”母亲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哭了起来,“他怎么走了不跟我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扶着母亲回家,一路上她都在哭,嘴里念叨着父亲的名字。我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我知道,母亲这是有点阿尔茨海默症的前兆了,她开始记不清事,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过去。
那天晚上,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母亲的情况。弟弟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说“姐,实在不行,咱们找个护工吧”。
我想了想,护工一个月至少要五千块,弟弟要还房贷,我退休工资才三千多,根本负担不起。“再等等吧,我再撑撑,说不定妈会好起来的。”
挂了电话,我坐在母亲旁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三章 高血压报警与医生的“最后通牒”
四月中旬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早上六点就起来给母亲做早餐。刚把粥熬上,突然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灶台前。我扶着灶台,慢慢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我发烧了。
老张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给我量了量体温,38.5度,又量了量血压,“180/110!这么高!赶紧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不行,妈还没吃早饭,我走了谁照顾她?”
“我来照顾,你赶紧去医院!”老张把我扶起来,“你要是垮了,妈怎么办?”
没办法,我只好去了医院。医生给我做了检查,说我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过度劳累导致的高血压急性发作,还有严重的腰肌劳损。“你今年58岁,不是28岁,再这么熬下去,不仅腰椎会出大问题,还可能引发脑梗、心梗,到时候你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照顾老人?”
医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醒了我。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再这么硬撑了——我要是真的垮了,母亲没人照顾,老张也会被拖累,到时候这个家就散了。
从医院回来,我把检查报告放在桌上,跟老张说:“老张,我撑不下去了,咱们把妈送养老院吧。”
老张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别硬撑,你就是不听。送养老院也好,那里有专业的护工,能24小时照顾妈,你也能好好休息,治治你的腰和血压。”
可真要跟母亲说,我却开不了口。我知道,在老人眼里,养老院就是“没人要的地方”,我要是跟她说送她去养老院,她肯定会觉得我嫌弃她,会伤心。
我跟弟弟商量,弟弟说“姐,我支持你,咱们找个好点的养老院,费用我来承担一部分”。有了弟弟的支持,我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开始四处打听养老院的情况。
我们县城有三家养老院,我一家一家地去考察。第一家环境很差,房间里有股霉味,护工态度也不好,看到老人吃饭慢,还会不耐烦地催促;第二家太贵了,一个月要八千块,弟弟和我根本负担不起;第三家在城郊,离市区有点远,但环境不错,有小花园,房间是两人间,有独立卫生间,护工看起来也很温和,一个月五千块,弟弟承担两千,我承担三千,勉强能负担。
我去考察的那天,正好看到护工在给一位老人喂饭,老人也是股骨颈骨折,刚做完手术不久。护工一边喂饭一边跟老人聊天,“张阿姨,今天的菜好吃吗?好吃咱们明天再吃”,语气很温柔,像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
我心里动了动,觉得这家养老院还不错。护工跟我说,这里有24小时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老人有什么不舒服,能及时处理;每天还有康复训练,能帮助老人恢复身体;而且还有很多老人一起聊天、做手工,不会孤单。
我把考察的情况跟母亲说了,没敢说“送你去养老院”,只是说“妈,有个地方环境很好,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老人,咱们去住几天,散散心好不好?”
母亲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去,我要跟你在家,我不去陌生的地方。”
“妈,那里有医生和护士,能帮你做康复训练,你去了,腿能好得快一点,以后就能自己走路了。”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心里却很紧张。
母亲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满是不安。我知道,她是怕我不要她了。我握住她的手:“妈,我不是不要你,我会经常去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糖糕,好不好?”
母亲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那你要经常来看我,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会的,我肯定会经常来看你。”我看着母亲,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我这是在骗她,我是要把她“丢”在那里,虽然是为了她好,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她。
第四章 收拾行李时的旧照片与养老院门口的眼泪
送母亲去养老院的前一天,我帮她收拾行李。她的衣服不多,都是些旧衣服,我挑了几件干净的,叠得整整齐齐。收拾到抽屉最底层时,我发现了一个旧相册,封面已经泛黄了,是母亲和父亲结婚时的相册。
我打开相册,第一张就是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母亲穿着红色的棉袄,梳着两条辫子,笑得很灿烂;父亲穿着中山装,个子很高,搂着母亲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温柔。后面还有我和弟弟小时候的照片:我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笑得合不拢嘴;弟弟趴在母亲的怀里,手里拿着个苹果。
母亲凑过来看,指着照片里的自己,笑着说:“你看我那时候多年轻,你爸还总说我胖。”
“是啊,妈,你那时候真好看。”我笑着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我想起小时候,我们一家人住在棉纺厂的家属院,虽然穷,但很开心;现在父亲走了,弟弟在外地,我要把母亲送进养老院,这个家,好像散了。
母亲翻着相册,突然指着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说:“你小时候总爱生病,有次发烧到39度,你爸背着你去医院,我跟在后面跑,一路上哭,怕你有事。”
“我记得,”我点了点头,“后来医生说没事,你才放心。”
“现在你长大了,能照顾妈了,可妈却老了,还总给你添麻烦。”母亲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愧疚。
我心里一酸,赶紧说:“妈,你别这么说,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以前照顾我,现在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
那天晚上,母亲睡得很沉,可能是知道第二天要去陌生的地方,心里不安。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一夜没合眼。我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凌晨三点扶她起夜,腰疼得直不起来;给她做了一上午的红烧肉,她却一口不吃;她记不清事,把袜子藏在米缸里……虽然很累,但现在要把她送走,我心里却满是不舍和愧疚。
第二天早上,我给母亲做了她爱吃的糖糕,她吃了两块,说“真好吃,比外面买的好吃”。我笑着说“以后我经常给你做,给你送到养老院去”。
老张开车送我们去养老院,路上母亲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快到养老院的时候,她突然说:“桂珍,咱们回家吧,我不去了,我在家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妈,那里很好,有很多人陪你玩,还有医生护士,能帮你治病,咱们去看看,要是不好,咱们再回家,好不好?”
母亲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泪也掉了下来。
到了养老院,护工小李早就等在门口了,她笑着迎上来:“张阿姨,欢迎您来我们这儿,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护工,有什么事您尽管跟我说。”
我扶着母亲下车,她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小李想帮我扶着母亲,母亲却把她推开,说“不用你,我要我闺女扶着”。
我陪着母亲进了房间,房间很干净,有两张床,一个衣柜,一个小桌子,窗户外面就是小花园。“妈,你看,这里多好,能看到花,空气也新鲜。”我笑着说,心里却很疼。
小李给母亲端来一杯水,说“张阿姨,您先喝点水,我去给您拿被套,咱们把被子换上”。
我帮母亲整理行李,把她的衣服放进衣柜,把父亲的旧照片放在床头。母亲坐在床上,看着我忙来忙去,突然说:“桂珍,你是不是不回来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回来,我肯定回来!”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明天就来看你,给你带糖糕,好不好?你在这里乖乖的,好好做康复训练,等你腿好了,咱们就回家。”
其实我知道,母亲的腿很难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她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我这是在骗她,可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该走了,我站起来,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妈,我走了,明天来看你。”
母亲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泪不停地掉。我转身就走,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舍不得把她留在这里。
走出养老院的大门,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老张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背:“别难过了,咱们这是为了妈好,也是为了你好。”
“我对不起妈,”我哽咽着,“我才照顾了她三个月,就把她送进了养老院,我不是个好闺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张叹了口气,“你要是再撑下去,自己就垮了,到时候谁来管妈?咱们经常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让她在这儿过得舒服,就是对她最好的孝顺。”
我点了点头,慢慢站起来。看着养老院的大门,我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经常来看母亲,给她带她爱吃的糖糕,陪她聊天,不让她觉得孤单。
第五章 第一次探望时的“冷战”与糖糕的温度
从养老院回来的那天,我在家里坐立不安,总想着母亲在养老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哭。老张劝我“别担心,小李会照顾好她的”,可我还是放心不下。
第二天一早,我五点就起来了,给母亲做糖糕。我把糯米粉倒进盆里,加温水揉成团,醒面的时候,想起母亲昨天吃糖糕时的笑容,心里稍微踏实了点。糖糕蒸好后,我用保鲜盒装好,裹了两层棉布,怕路上凉了。
我坐公交车去养老院,路上用手机给小李发了条微信,问母亲怎么样了。小李很快回复:“张阿姨早上起来有点不开心,没怎么吃早饭,你来了劝劝她。”
我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到了养老院,我刚走到母亲的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是母亲的声音。我推开门,看到母亲坐在床上,背对着门,肩膀一抽一抽的。
“妈,我来了。”我走过去,把糖糕放在桌上。
母亲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继续哭。
“妈,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是你爱吃的糖糕,刚蒸好的,还热着呢。”我把糖糕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母亲还是没理我,只是把脸扭到一边。
小李走进来,小声跟我说:“张阿姨早上起来就问你什么时候来,等了半天没看到你,就开始哭,说你不要她了。”
我心里一酸,蹲在母亲面前,握住她的手:“妈,我不是不要你,我昨天回来有点事,今天一早就给你做糖糕,给你送过来了。你尝尝,还是你爱吃的味道。”
母亲慢慢转过头,眼睛红红的,看着我手里的糖糕,又看了看我,终于开口:“你还来干什么?你不是把我丢在这里了吗?”
“我没丢你,我就是回家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我把糖糕递到她嘴边,“你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咬了一口糖糕。“甜,好吃。”她小声说,眼泪又掉了下来。
“好吃咱们就多吃点,”我笑着说,给她擦了擦眼泪,“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做,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母亲点了点头,开始慢慢吃糖糕。我坐在旁边,看着她吃,心里踏实了不少。小李笑着说:“张阿姨,您看您闺女多疼您,特意给您做糖糕送过来,您以后别再哭了,好好吃饭,好好做康复训练,身体好了,您闺女也开心。”
母亲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吃糖糕的速度快了点。
那天我陪母亲待了三个小时,跟她聊了很多以前的事:聊我小时候在棉纺厂家属院爬树,被父亲骂;聊弟弟小时候偷摘邻居家的枇杷,被母亲打;聊父亲退休后,每天早上陪母亲去公园散步……母亲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笑出声,好像忘记了自己在养老院,以为还在家里。
临走的时候,母亲拉着我的手,说“你明天还来吗?”
“来,我明天还来,给你带你爱吃的鸡蛋羹。”我笑着说。
“好,我等你。”母亲松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期待。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去养老院看母亲,有时候给她带糖糕,有时候带鸡蛋羹,有时候带她爱吃的凉拌黄瓜。母亲的情绪慢慢好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哭了,看到我来,会笑着跟我打招呼。
有次我去的时候,看到母亲正在跟隔壁房间的王阿姨一起做手工。她们坐在小桌子旁,手里拿着毛线,织着小毛衣。母亲看到我来,笑着说“桂珍,你看我织的毛衣,给你家小孙子织的”。
我走过去,拿起毛衣,虽然织得歪歪扭扭的,但看得出来,母亲很用心。“真好看,小孙子肯定喜欢。”我笑着说。
王阿姨笑着说:“张阿姨手可巧了,学东西也快,才学了几天,就织得这么好了。”
母亲听了,笑得更开心了。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我知道,母亲在这里慢慢适应了,她不再觉得孤单,因为有了新朋友,有了事情做。
有次我去给母亲做康复训练,护工小李跟我说:“张阿姨恢复得很好,现在能自己扶着助行器走几步了,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
我很高兴,陪着母亲做康复训练。母亲扶着助行器,一步一步地走,虽然走得很慢,但很稳。“妈,你真棒,加油!”我在旁边鼓励她。
母亲笑着说:“都是小李教得好,她每天都陪我练,比你有耐心。”
我看着小李,心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小李的耐心照顾,母亲可能恢复得不会这么快。
那天晚上,我给弟弟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母亲的情况。弟弟很高兴,说“姐,辛苦你了,等我放假了,我回去看妈”。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母亲织的小毛衣,心里的愧疚慢慢淡了点。我知道,我把母亲送进养老院,不是不孝,而是让她得到了更好的照顾,让她能开心地生活,也让我能好好治疗自己的身体,能长久地陪伴她。
第六章 母亲节的康乃馨与“我不怪你”
五月的第二个周日,是母亲节。我特意给母亲买了一束康乃馨,是她最喜欢的粉色。还做了她爱吃的糖糕和红烧肉——这次我跟医生商量了,少放了点糖,既能让母亲尝到甜味,又不会影响她的血糖。
到了养老院,我刚走到母亲的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推开门,看到母亲和王阿姨、小李围坐在桌子旁,正在包粽子。
“妈,我来了。”我走进去,把康乃馨递到母亲面前,“妈,母亲节快乐!”
母亲看到康乃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过花,抱在怀里:“真好看,谢谢你,桂珍。”
“张阿姨,您闺女真孝顺,还给您买花。”王阿姨笑着说。
“是啊,张阿姨,您真幸福。”小李也笑着说。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把康乃馨放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怕弄坏了。
我把糖糕和红烧肉拿出来,放在桌上:“妈,我给你做了红烧肉,这次少放了点糖,医生说能吃。”
母亲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好吃,跟我以前做的味道一样。”
“好吃咱们就多吃点。”我笑着说,给她夹了块糖糕。
那天,我们一起包粽子。母亲虽然包得不好,粽子总是散掉,但她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小李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有母亲包粽子的样子,有我们一起笑的样子,还有母亲抱着康乃馨的样子。
下午,养老院组织了母亲节活动,让子女们给母亲表演节目。有个小伙子给母亲唱了首《母亲》,唱得很感人,很多老人都哭了。母亲也哭了,拉着我的手,说“桂珍,你以前也给我唱过这首歌,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刚上初中,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我就唱了这首歌,回来还唱给你听。”
“是啊,你那时候唱得不好听,跑调跑得厉害,可我还是觉得好听。”母亲笑着说,眼泪却还在掉。
活动结束后,我陪母亲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母亲靠在我的肩膀上,说“桂珍,其实我知道,你把我送进养老院,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你好。我老了,不中用了,总给你添麻烦,你照顾我三个月,腰都快断了,我都看在眼里。”
我心里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妈,对不起,我没能一直在家照顾你,我对不起你。”
“傻闺女,”母亲摸了摸我的头,“我不怪你,真的。这里很好,有小李照顾我,有王阿姨陪我聊天,还有很多人一起玩,比在家里热闹。你不用总觉得对不起我,你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经常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
“妈,谢谢你。”我哽咽着,紧紧地抱住母亲。
“傻孩子,跟妈还客气什么。”母亲拍了拍我的背,“以后你不用每天都来,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隔两三天来一次就行,我在这里很好,你放心。”
我点了点头,心里的愧疚终于慢慢消失了。我知道,母亲是真的理解我,她不怪我把她送进养老院,她只希望我能好好的,能经常来看她。
从那以后,我不再每天都去养老院,而是隔两三天去一次。每次去,都会给母亲带她爱吃的东西,陪她聊聊天,看看她做康复训练。母亲的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现在能自己扶着助行器走很远,记性也比以前好了点,能记住我的名字,记住我什么时候来看她。
有次我去的时候,看到母亲正在跟王阿姨一起唱歌,唱的是《茉莉花》,虽然跑调,但她们唱得很开心。我站在门口,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满是欣慰——我知道,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没有对不起母亲,我只是让她在晚年得到了更好的照顾,让她能开心地生活。
弟弟暑假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母亲。母亲看到弟弟,很高兴,拉着他的手,问他在深圳的生活,问他孩子的情况。弟弟给母亲买了很多东西,有衣服,有水果,还有她爱吃的点心。
那天我们一起在养老院的食堂吃饭,母亲吃得很多,还跟我们聊了很多以前的事。弟弟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跟我说“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妈也不会过得这么好”。
“不用谢,”我笑着说,“妈是咱们的妈,照顾她是应该的。”
暑假结束后,弟弟回深圳了,他每个月都会给我打两千块钱,让我给母亲买好吃的。我把钱存起来,偶尔给母亲买件新衣服,给她买些她爱吃的水果,剩下的钱就留着,万一母亲有什么不舒服,能应急。
第七章 冬至的饺子与“最好的孝顺”
转眼就到了冬至。按照我们家的习俗,冬至要吃饺子,不然会冻耳朵。我一大早就起来包饺子,包了母亲爱吃的白菜猪肉馅,还包了些素馅的,给养老院的其他老人也带点。
到了养老院,母亲正在房间里等我,看到我来,笑着说“桂珍,你来了,饺子包好了吗?我都等不及了”。
“好了,刚包好的,还热着呢。”我把饺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我还包了些素馅的,给王阿姨和小李也带了点。”
小李和王阿姨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哇,好香啊,张阿姨,您闺女真好,还想着我们。”小李笑着说。
我们围坐在桌子旁,一起吃饺子。母亲吃得很开心,说“还是家里的饺子好吃,比养老院食堂的好吃多了”。
“那以后冬至,我就来给你包饺子,给你送到养老院来。”我笑着说。
“好,好。”母亲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幸福。
吃完饺子,我们一起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冬天的阳光很暖,照在身上很舒服。母亲靠在我的肩膀上,说“桂珍,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你和你弟弟两个好孩子。你弟弟在深圳很努力,你也很孝顺,我知足了。”
“妈,我们也很知足,有你这么好的妈。”我握着母亲的手,“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你,让你开开心心的。”
那天下午,我陪母亲待了很久,跟她聊了很多未来的事:聊弟弟的孩子明年要上小学了,聊我打算明年春天去治我的腰椎,聊养老院明年要建一个新的康复中心……母亲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提些建议,好像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临走的时候,母亲拉着我的手,说“桂珍,天冷了,你路上小心,别冻着。下次来的时候,不用给我带太多东西,你自己多穿点衣服就行。”
“我知道了,妈,你也多穿点,别冻着。”我笑着说,转身离开了养老院。
坐在公交车上,我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满是温暖。我想起这半年来的经历,从一开始的愧疚、不舍,到现在的欣慰、踏实,我终于明白,“孝顺”不是非要把老人绑在身边,硬撑着照顾她,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给老人最好的照顾,让她能开心地生活,也让自己能好好地活着,能长久地陪伴她。
我58岁了,身体不如年轻时,不能像以前那样精力充沛地照顾母亲,但我可以给她找一个好的养老院,让她得到专业的照顾;我可以经常去看她,给她带她爱吃的东西,陪她聊天;我可以好好治疗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能健康地陪伴她走过晚年。
现在,我每个月都会去医院复查,腰椎和血压都稳定了很多。老张也很开心,说“你现在气色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天天愁眉苦脸的”。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把母亲送进养老院,而是硬撑着照顾她,可能现在我已经垮了,母亲也得不到好的照顾,我们俩都会过得很痛苦。幸好,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让母亲和我都能过得很好。
春节的时候,弟弟一家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养老院陪母亲过年。我们在养老院的食堂里吃了年夜饭,一起看了春晚,一起放了烟花。母亲笑得很开心,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春节”。
看着母亲开心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欣慰。我知道,我没有对不起母亲,我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母亲最好的孝顺。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继续经常来看母亲,陪她聊天,陪她散步,让她在晚年能开心、幸福地生活。
我终于明白,最好的孝顺,不是牺牲自己,硬撑着照顾老人,而是让老人得到好的照顾,让自己也能好好生活,这样才能让老人安心,让自己舒心,才能长久地陪伴在老人身边,给她温暖和爱。
来源:高贵海燕XZW8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