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一门心思守着这人淡如菊的性子，不争不抢，只求能在这深宫之中，安安稳稳地寿终正寝。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容贵妃自戕了，她膝下七皇子成烫手山芋。皇上选来选去，选了人淡如菊的我做养母
我本是正儿八经经由选秀之途踏入这深宫的。
初入宫闱，方觉自己这相貌、家世与才华，在这后宫佳丽之中，竟皆被比得黯淡无光。
瞧那后宫之中，比我优秀之人，多如那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
她们尚且难以求得圣上恩宠，更何况我这平平无奇之人呢？
我暗自思忖，轻叹道：“罢了罢了，我这等资质，又如何能与她们争那恩宠？”
于是，我很快就歇了那“拳打宠妃，脚踢皇后”的荒唐心思。
只一门心思守着这人淡如菊的性子，不争不抢，只求能在这深宫之中，安安稳稳地寿终正寝。
“不求闻达于帝王，但求平安度此生。”我时常这般暗自告诫自己。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已入宫七年了。
这一年，宫中风云突变，皇帝曾经最为宠爱的那位妃子，其家族竟起了谋逆之心。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皆道那宠妃怕是难逃一劫。
而她那刚呱呱坠地的孩子，瞬间便成了那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
这日，皇帝独自坐在御书房中，眉头紧锁，似在思索着什么。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那丫头，人淡如菊，又无子嗣，或许……”
原来，皇帝许是想起来了我这入宫多年，一直不争不抢的我，竟将那同样没了娘的孩子，赐给了我。
我接过那襁褓中的婴孩，心中五味杂陈。
“从此以后，这宫里，便又少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和没孩子的娘了。”我轻声叹道。
而我的命运，也恰是从这一刻起，悄然发生了转变。
1
容贵妃香消玉殒，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还不满三岁的七皇子，孤苦伶仃。
容贵妃死得颇为不光彩，这孩子便成了宫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无人愿接手抚养。
原本，这七皇子是被送去了重华宫安置。
可不知是伺候的宫人不够精心，还是另有其他缘故，短短三个月里，七皇子竟病了五场。
我偶然听闻，那孩子人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小脸儿蜡黄，瞧着可怜极了。
我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哼，到底是皇帝的孩子，便是再可怜，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强上不少了。”
大宫女松萝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娘娘所言极是，若不是宫中那些太医们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怕七皇子第一次生病时，便熬不过去了。”
我轻叹一声，问道：“可这样吊着命，又能吊多久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没过几日，我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端坐在上首，慢悠悠地说起七皇子的事，有意为他寻一位养母。
此话一出，前头的妃嫔们，尤其是那些没有子嗣的，皆是一愣，面露惊讶之色。
我也顿了顿手中拿着梅花糕的手，心中暗自思量。
而后，我不慌不忙地将梅花糕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心中却道：抚养皇子，最起码也要是嫔位以上，此事与我无关。
果不其然，最后皇后拍板，将七皇子交给了姜嫔抚养。
姜嫔口中百般推辞，满脸的不情愿：“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是没有这个福分和能力啊。”
皇后微微一笑，抬出皇帝来压她：“姜嫔啊，这是皇上的意思，你莫要再推辞了。”
姜嫔无奈，只能迫不得已地应了下来，脸上满是苦涩。
回到自己宫里，我和松萝说起此事，还颇为感慨。
我悠悠道：“松萝啊，你看这低位也有低位的好处，至少不用去趟这趟浑水。”
松萝点头称是：“娘娘所言极是，这宫里的水太深，低位嫔妃倒是能落个清净。”
2
姜嫔自接手照拂七皇子以来，身子骨便一日不如一日，竟病了起来。
起初，宫中众人皆以为她不过是装病博怜，想借此在皇上跟前多露露脸罢了。
可日子一长，众人便发觉姜嫔这病竟是越病越重，整个人憔悴不堪。就连宫中资历深厚的太医来瞧了，也连连摇头，私下里与旁人道：“依老夫看呐，姜嫔这身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反观那曾经病恹恹、弱不禁风的七皇子，自搬到姜嫔那儿后，虽说没见怎么长肉，身形依旧瘦瘦小小，可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整日药罐子不离身了。
这日，我也随着宫中众人一道，前去看望姜嫔。
一进屋，便瞧见曾经还算丰腴圆润的姜嫔，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神也黯淡无光，看得人心里直发惊。
我轻声唤她：“姜嫔妹妹，可觉得好些了？”
姜嫔微微动了动眼皮，有气无力地回道：“多谢姐姐挂怀，我这身子……怕是不中用了。”
没过几日，宫中便传来消息，姜嫔没了。
这姜嫔一死，宫中便开始流传起七皇子不祥的流言来。
“你们听说了吗？那七皇子怕是个灾星，谁照看他谁就没好下场，姜嫔不就是个例子！”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人，接手了七皇子就病成那样，最后还……唉！”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后，立马下令肃清宫闱，严禁众人再议论此事。
“都给本宫闭嘴！谁再敢胡言乱语，本宫定不轻饶！”皇后娘娘厉声喝道。
可这上头越是制止，众人心里便越觉得这流言有几分道理，私下里依旧偷偷议论。
松萝与我坐在榻上，一边拆着珠环，一边低声说起这宫中的种种流言。
松萝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道：“主子，也不知道这七皇子日后会如何？这流言传得这般厉害，往后可怎么办呐？”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依我看呐，要么送回重华宫，让那些宫人照料着，省得再连累旁人；要么就再从宫里的妃嫔中找个人接手，反正这宫里的妃嫔也不少，总有人愿意的。”
3
七皇子被送回重华宫之后，竟又染上了病症，一时间，宫中上下人心惶惶，皆忧心这病况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恰在这节骨眼儿上，我竟突然接到了晋位的旨意。
从耿贵人一跃成了耿嫔。
在这后宫之中，嫔位可是一道至关重要的分水岭啊。
唯有成了嫔位，方能算得上一宫主位，才有资格抚养孩子，且那俸禄更是比之前多了不少呢。
我在贵人的位置上，一待便是好几年。
说不渴望晋位，那自然是假的。
可偏偏是在这等时候晋位，我潜意识里便隐隐觉得，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的直觉向来是极准的。
果不其然，才行了册封礼，我便又接到了抚养七皇子的旨意。
待那宣旨的人离去之后，松萝吓得先一步腿软了，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道：“娘娘，您……您不会是得罪谁了吧？”
我扶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心中暗自思量，我得罪谁了呢？
无非是被旁人推出来当那送死的鬼罢了。
可即便再不愿意，我也只能带着人前往重华宫去接七皇子。
两个月未曾相见，这七皇子竟又瘦了下去，整个人可怜巴巴的，活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儿。
他见了我去接他，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滚圆。
我蹲下身子，柔声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却始终不应答。
他身边的乳母春娘见状，赶忙低声与我告罪，道：“娘娘，七皇子他……他不喜欢说话。”
我闻言，不禁松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嘛，我从未听闻七皇子是哑巴呀。不爱说话便不爱说话吧，说多了，本宫还嫌吵呢。”
4
宫里冷不丁地多出了这么一个孩子，我心中总归是觉着有些别扭，不大舒坦。
好在七皇子是个安静至极的性子，平日里若没什么事儿，便静静地坐在院子里，一会儿看看那随风摇曳的花，一会儿瞧瞧那郁郁葱葱的树，一会儿又抬头望望那湛蓝湛蓝的天。
我试着与他搭话，轻声问道：“七皇子，今日可觉得开心？”
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七皇子，想不想去别处玩玩？”
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像极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不过，自从搬到我这儿来之后，他倒也没再生过什么病了。
可不知怎的，我反倒是觉得心里头愈发地不安稳起来，时常便吩咐人去请太医过来给他把把脉。
我实在是生怕那些在宫中流传的流言是真的，这孩子真会克了身边的人。
入了冬，天气愈发地寒冷起来，院中的花草皆已凋零，没了往日的生机。
七皇子也不爱去院子里了，整日里就呆呆地坐在榻上，紧紧地抓着手里的那个布老虎，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我走近他，轻声唤道：“七皇子。”
他闻声，便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眼神中似有一丝警惕。
松萝在一旁会意，赶忙递给我一个精心制作的布老虎，我拿着布老虎，走到他跟前，笑着说道：“七皇子，我给你做了一个新的布老虎，喜不喜欢呀？”
像我这样没什么皇上宠爱的妃嫔，平日里在宫中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可做，只能写写字、绣绣花来打发这漫长而又无聊的时间了。
绣什么不是绣呢，上次我见着他手里的布老虎已经旧了，便花了些心思做了一个新的给他。
可惜啊，七皇子似乎并不喜欢我做的这个布老虎，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紧紧地抱着他的那个旧布老虎往里挪了挪，那模样，仿佛生怕我去抢了一般。
我拿起手中的布老虎，轻轻地摇了摇，说道：“七皇子，你看，我这个布老虎还会响呢，真的不要吗？”
他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我逗了他片刻，只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便将那布老虎留在了他身旁，带着松萝转身走了。
春娘送我出来，走到一旁，低声对我说道：“娘娘，七皇子手里那个布老虎，是容贵妃做的。”
原来如此，我心中暗道，怪不得他将那个布老虎当成宝贝一般呢，换作是我，我也会这般珍视的。
春娘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殿下年纪还小，您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我摆了摆手，笑道：“我和一个孩子较什么劲儿啊，春娘，你回去吧，好好照看七皇子。”
5
除夕夜，华灯初上，阖宫上下皆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之中，众人一同守岁，盼着新岁顺遂安康。
因着七皇子年幼，尚不懂得这守岁之礼中的诸多规矩，皇后娘娘心怀慈爱，便特意安排他和我一块儿坐。只见那七皇子，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几分懵懂与纯真。
我瞧见他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菱粉糕，那眼神里满是渴望，便笑着拿了一块，轻轻放在他面前，柔声道：“小殿下，尝尝这菱粉糕，可好吃啦。”
他费劲地抬起头，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见我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吃，这才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菱粉糕，像只小仓鼠一般，一点点地啃着，模样煞是可爱。
七皇子生得极为俊俏，眉眼间像极了容贵妃，精心打扮起来，就跟那画里的小金童似的，乖巧又惹人怜爱。一旁的祥嫔见了，忍不住与我搭话道：“妹妹，瞧瞧这七皇子，生得这般招人喜欢。怪不得陛下将七皇子交给妹妹照顾呢，妹妹竟是个会养孩子的，这孩子跟在妹妹身边，定是舒心得很。”
我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回道：“姐姐这话可真是抬举我了，又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不过是动动嘴吩咐下人罢了。”我见她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便赶在她前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姐姐若是喜欢七皇子，大可以和陛下说一说呀，说不定陛下瞧着姐姐温柔贤淑，便将七皇子交于姐姐照顾了呢。”
祥嫔顿时变了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与不悦，抿了抿嘴，不再和我搭话。我则兀自吃着桌上的菜，虽说这菜经过一番折腾，只有些温热了，但好多菜色都是我平时吃不到的。
我平日里没什么宠爱，也没什么多余的钱财，自然是舍不得多花银子在吃上面，今日能借着守岁的由头尝尝这些美味，也算是一种享受了。
我时不时看到些细软的吃食，便让人夹些给七皇子，笑着道：“小殿下，多吃些，长得壮壮的。”七皇子睁着大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
散场后，外头竟下了细雪，那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在夜幕的映衬下，宛如点点银星，格外好看。
只是，这雪天路滑，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我看了七皇子一眼，见他小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衣裳里，便赶忙让人去传软轿。
我暗自思忖，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就算摔了也不打紧，可千万别把七皇子摔了。
人人都觉得他不祥，可他终究也是龙子凤孙，若是有个闪失，到时候皇帝第一个问罪的肯定就是我。
轿子来得不慢，我带着七皇子上了轿子。坐定之后，许是今日守岁太过疲惫，我便有些困了，眼皮子直打架。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有东西在扯我的衣袖。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七皇子，他正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懒得张嘴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奶声奶气地问道：“你也不喜欢我吗？”
我被吓了一跳，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七皇子说话呢，忙坐直身子，温柔地回道：“小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姐姐自然是喜欢你的呀。”
6
我当真对那七皇子心生厌恶么？
非也，我对七皇子委实只是无甚感觉罢了。
倘若他不似那命格相克之人，处处与我相冲，或许假以时日，我会慢慢对他生出几分喜爱来。
这深宫之中，何其寂寞啊，尤其是像我这般，从未得蒙圣上恩宠的女子。
养个孩子，可比养那小猫小狗有趣得多啦。
当然啦，这其中的风险，也要远远大于养那小猫小狗。
小猫小狗若是一不小心养死了，顶多也就是自己伤心难过一阵子罢了。
可若是皇子公主一不小心有个什么闪失，养在身边的我，估计也得跟着陪葬，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些话，即便我与那七皇子说了，他也定然是听不懂的。
我轻轻抚摸着他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柔声道：“没有的事。”
虽说这七皇子并未曾给我带来什么欢愉之事，但也委实未曾给我添过什么烦恼。
一个没了娘亲的孩子，和一个未曾生育过孩子的娘，就这样凑合着过日子，倒也未尝不可。
听了我的话，七皇子总算缓缓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
而后，他伸出那稚嫩的小手，奶声奶气道：“拉钩！”
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我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但我还是伸出手去，与他那小小的手指拉了钩。
本以为这般举动，便算是与他亲近了几分。
可待到下轿之时，我要伸手去抱他，他却转头将那小手伸向了春娘。
我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中微微一叹。
春娘却惴惴不安起来，赶忙福身道：“娘娘，奴婢……”
我摆了摆手，轻声道：“无妨，由他去吧。”
7
这过年呐，说好倒也真是好，说不好亦是不好得很。
“主子，您瞧瞧，今年能收不少好东西呢。”松萝一边帮我整理着衣饰，一边笑着说道。
我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这过年的规矩也多，累得我是要死要活的。整日里跪来跪去，一连好几日下来，我这腿啊，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怕是都要废了。”
此时，松萝正絮絮叨叨地说着皇帝、皇后等人赏赐下来的东西，那琳琅满目的物件，听得我都有些出神了。
“罢了罢了，虽说辛苦些，但有这些赏赐，倒也还算值得。”我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
“主子所言极是，也就每年这个时候，来钱是最快的了。若真靠那点俸禄过日子，可真是要心酸死了。”松萝附和着说道。
我微微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快吩咐下去，让松萝你把这些东西都收入库房吧。”
才刚吩咐完，就听门外有人来报：“主子，李贵人等人过来了。”
我揉了揉头，只觉身子愈发乏了，抱怨道：“这刚消停会儿，怎么又来人了。”
但人家都上门了，我也不好不见，只得说道：“罢了，将人请过来吧。”
不一会儿，李贵人等人便盈盈走了进来，我强打起精神，与她们寒暄着。
“姐姐，近来可好？”李贵人笑着问道。
我微微一笑，说道：“还算过得去，妹妹们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
“姐姐这儿热闹，我们便过来凑凑。”另一位贵人说道。
好在我和她们也就是面子情，坐了一会儿，李贵人便起身说道：“姐姐，我们坐了这会儿，也该告辞了，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我心中暗喜，面上却装作不舍，说道：“妹妹们这便要走了吗？不再多坐会儿？”
“不了不了，姐姐好好歇着。”众人齐声说道。
待她们走后，我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算是走了，我也乐得自在。”
入宫这么多年，我着实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与她们全都是那种淡如水的交情。
“主子，这样也好，清净。”松萝在一旁说道。
我微微点头，说道：“是啊，这样的好处便是安静，可坏处也是太安静了，有时都觉得这宫里冷清得很。”
不过，我似乎也早已习惯了，又自言自语道：“安静些总比不小心掺和进那些不该掺和的事儿，然后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要好得多。”
说罢，我换了衣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只觉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8
母亲特意入宫来探望我，母女二人坐于榻上，说了会儿贴心话后，母亲便面露犹豫之色，踌躇片刻，终是开口问起七皇子之事。
我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就那样吧，并无甚特别之处。”
母亲微微皱眉，轻声提点于我：“你须得好好照顾七皇子。总归他是龙子凤孙，身份尊贵无比。日后他若长成了，定会记娘娘您这一份好处的。”
我撇了撇嘴，说道：“母亲，我又不傻，这道理我自是明白。”
若七皇子真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我再活得长久些，熬到皇帝驾崩，说不定他念及旧情，会接我出宫去享享清福呢。不过，如今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一切皆是未知之数。
出了正月，这天气乍暖还寒，三皇子竟染了风寒，一连几日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惊，赶忙喊了春娘过来，神色焦急地叮嘱她：“春娘，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七皇子。七皇子可没三皇子那般强健的体魄，一旦染了病，我怕他熬不过去啊。”
春娘神色郑重，一一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七皇子，定不会让他有半分闪失。”想来她一贯悉心照顾七皇子，对七皇子的习性喜好应比我更为了解。
我这边严防死守，生怕七皇子有个好歹，外头却传来三皇子薨了的噩耗。许是我如今也养了一个孩子，心中莫名涌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仿佛看到了七皇子若有个万一的凄凉场景。于是，我赶紧换了素色衣裳，匆匆赶了过去。
我去得不早不晚，混在人群之中，并不出众。我手持帕子，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一旁的祥嫔和陆贵人窃窃私语。
祥嫔轻叹一声，说道：“唉，这三皇子当真是福薄啊，小小年纪便遭此厄运。”
陆贵人冷笑一声，接口道：“哼，淑妃此次失了儿子，日后怕是难以再张狂起来了。”
我听得津津有味，正沉浸在她们的对话之中，不想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竟惊动了皇帝。皇帝龙颜大怒，狠狠地骂了她们一顿，连带着我也受了牵连，被禁足了三个月。
这下好了，淑妃日后是否张狂尚不可知，她们这三个月可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而我，也只能在这宫中老老实实地待上三个月了。
9
因着三皇子那档子事儿，皇帝对诸位皇子公主也愈发上了心。
这日午后，阳光正暖，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躬身传话道：“娘娘，陛下传话，今晚要过来。”
我微微一怔，心中暗自盘算，皇帝已然一年多未曾踏足此处，如今前来，想必是为瞧瞧七皇子，而非我。
不过，我心中并无太多波澜，淡淡吩咐道：“春娘，将七皇子带来，让我瞧瞧。”
不多时，春娘便带着七皇子来了。只见七皇子如今脸上也长了些肉，不复我从重华宫带出来时那般瘦弱可怜。
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小家伙，倒是长胖了些。”
他虽不太情愿，却也未往后躲，这倒让我心中一宽，暗道：“这孩子，也算有些进步，不枉我费了诸多心思。”
我柔声对他道：“陛下今晚过来，你可不能躲，知道吗？”
七皇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早已习惯他这般沉默，便又道：“同意就点点头？”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这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诱哄道：“你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我让人做你喜欢的菱粉糕，好不好？”
他闻言，眼睛一亮，再次点了点头。
我见他应下，这才放心，当着他的面吩咐松萝：“去，让人做些七皇子爱吃的菱粉糕来。”
七皇子似乎终于有点满意了，圆溜溜的眼睛都弯了弯，煞是可爱。
陛下来得晚了些，七皇子都有些困了，却仍强撑着精神，抱着布老虎在一旁等着。
我见状，心中暗笑：“这小家伙，倒是为了菱粉糕肯坚持。”
见了皇帝，我忙示意七皇子起来行礼：“快，给陛下行礼。”
他反应慢了半拍，才慢慢悠悠想要起来。
因着困意，他还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小嘴一张一合，煞是有趣。
皇帝见状，开口免了他的礼，笑道：“罢了罢了，这孩子困了，便免了礼吧。”
七皇子闻言，又摇了摇小脑袋，一屁股跌坐在榻上，那傻乎乎的模样，倒也算可爱。
皇帝伸手抱起了他，笑道：“来，让朕抱抱。”
七皇子不知道是太困还是听懂我之前的话，竟也没有拂开皇帝的手，乖乖任由皇帝抱着。
皇帝掂了两下，笑道：“这孩子，倒是沉了些。”
说罢，便将人交给了春娘，吩咐道：“带七皇子去歇息吧。”
春娘忙应下，抱着七皇子去了。
我在一旁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我就说虎毒不食子，七皇子再如何也是皇帝亲生的，他怎会不在乎呢？”
10
起了个大早，我轻手轻脚地服侍皇帝起身，待他洗漱更衣完毕，方觉腹中微饥，便略略用了些点心。
“娘娘，可要再添些？”松萝轻声问道。
我摆了摆手，“罢了，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要紧。”
行至皇后宫中，还未坐定，便觉气氛微妙。
“哟，这不是咱们的贤妃娘娘吗？”淑妃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尖酸，“瞧瞧，这每日里忙前忙后的，倒是辛苦得很呢。”
我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可不是嘛，”另一位妃子附和道，“自己生不出孩子，倒是会照顾别人的孩子，真是贤惠得很呢。”
我闻言，心中并无波澜，只低头顺从地听着，并未反驳，也未附和。
“哼，无趣得很。”淑妃见我不语，自觉无趣，便又调转话头，“有些人啊，就是命不好，连个孩子都留不住。”
我心中暗自思量，淑妃刚失了孩子，心中定是难受，看到皇帝对其他孩子亲近，自然会觉得刺眼。
“淑妃姐姐，莫要太过伤心了。”我轻声劝慰道，“孩子还会有的。”
淑妃瞪了我一眼，并未领情。
待皇后说了散场，我并未急于离去，而是磨叽了片刻，待前头的人走了，才起身准备回去。
“娘娘，咱们也走吧。”松萝提醒道。
我点了点头，行至御花园，只见春意盎然，百花争艳。
“娘娘，您看这花，开得多好啊。”松萝赞叹道。
我微微一笑，挑了几枝带回去，准备插花。
“若不提旁的，宫里的日子倒是很适合修身养性。”我轻声说道。
行至院中，只见七皇子又在石凳上晒太阳，一旁还放着他那半旧不新的布老虎。
“唉，可惜了我花费那么多时间给他缝的布老虎，他看都不看。”我叹了口气，“还是把原来那个当成宝贝，一天到晚拿着。”
“布做的东西，能多结实，他这样下去，估计没多久那个布老虎就坏掉了。”松萝也附和道，“到时候有得哭了。”
七皇子见我回来，慢悠悠地从白玉碟子里拿了一块豌豆黄想递给我。
“哟，七皇子倒是懂事了呢。”我故作惊讶道，忙不迭接了下来。
他又指指松萝手里的桃花枝，我问道：“你是不是想要？”
他点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松萝会意，递给了他一枝。他从石凳上跳下，一手拿着桃花枝，一手带着布老虎，像个球一样往回滚。
“慢点儿，别摔着了。”我忙提醒道，又让人跟紧了七皇子，免得真的没看脚下，滚远了。
回屋后，我让松萝翻出去岁皇帝赏的月白釉瓶来将桃花枝插上。
“娘娘，这瓶子倒是精致得很呢。”松萝赞叹道，一边收拾着。
突然，她与我说道：“奴婢听闻，容贵妃从前也是喜欢桃花的，七皇子是不是想起容贵妃了？”
听她提起这个，我也从记忆里扒拉出这回事儿来。
“怪不得他一反常态给我递点心，原来是想起亲娘了。”我轻声说道，“两岁多的孩子记事，也不算奇怪。”
“过两天天气好，便带着他出去走走。”我吩咐道，“免得整日带着院子里人都傻乎乎的。”
“娘娘还是心疼小殿下的。”松萝笑道。
我闻言，心中微动。他娘亲不在了，我娘亲在宫外一年也就能见那么一次。
“我也不知道我是心疼他还是心疼我自己。”我轻声自语道，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11
光阴似水，悠悠流转，转眼间，七皇子来我宫中已然三年了。
这三年里，七皇子性子活泼了许多，再不复幼时那般模样。
那时，我问他话，他总是紧紧抿着嘴巴，硬是要装作个小哑巴，不肯言语半句。
如今，他倒会围着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个欢快的小雀儿。
不过，眼下最让我挂心的，并非七皇子之事，而是松萝要出宫了。
我心中既替她欢喜，又忍不住为自己难过。
自我入宫以来，松萝便一直陪在我身边，如影随形，伴我度过了无数个孤寂的日夜。
“松萝啊，你终于熬出头了。”我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可我又清楚地明白，我是宫妃，注定要困在这深宫之中，与她不同。
我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我享了这荣华富贵，便要付出代价，这是命啊。”
她临走前，我特意带着她去库房挑东西，想让她带些好物件出宫。
可惜，我也是个窝囊的主子，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寥寥无几。
并非我真的如此寒酸，而是这宫里的东西，大多都有印记。
“这些东西，一是拿不出去，二是拿出去了，也只能是件死物，没了生气。”我无奈地摇头。
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才找了两三件没印记的物件。
剩下的，我便用银子补齐了，想让她出宫后日子能过得宽裕些。
松萝见状，连忙推辞不受，急道：“娘娘都给了我，自己怎么过？娘娘平日里打点宫中上下，处处都需要银子啊。”
我扬起笑脸，故作风轻云淡地开口：“我好歹也是个主子，难不成还能在这宫里饿死不成？你莫要担心我。”
“那也不成，娘娘平日里要赏人，要打点，哪样不需要银子？”松萝依旧不肯收。
我们拉锯了两三回，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还是各退一步，她收了一小半银子，剩下的全部留给了我。
送走了她，我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被挖走了一块。
佩兰在一旁，小声劝我回去：“娘娘，咱们回去吧，松萝姐姐已经走了。”
我恋恋不舍地转了身，一步三回头。
“娘娘这样惦记松萝姐姐，她一定会过得好好的。”佩兰又道。
我低头踢着石子，闷声道：“惦记有什么用？再多的念想，也飞不出这层层宫墙。”
“就算萌发出了苗，也照样会被这宫墙生生按死。”我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凉。
我和松萝相互扶持多年，这一别，怕就是永别了，再难相见。
12
近日来，我心绪一直颇为不佳，仿佛被一层阴云笼罩着，难见欢颜。
这日，七皇子迈着小小的步伐，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莲花，蹦蹦跳跳地过来，脆生生地说要给我插瓶。
我懒懒地抬眼，瞧了那娇艳欲滴的花朵儿一眼，心中虽有几分喜爱，却也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修儿，你这莲花是去哪里摘的呀？”
七皇子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小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涩与扭捏，小声说道：“我在莲花池里摘的。”
“哦？是你自己摘的？”我微微挑眉，再次问道。
七皇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仰着小脸，那模样似乎是在等着我夸奖他呢。
而我却把他拉到身前，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随后冷声道：“跟着你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怎么让你自己去摘莲花，那莲花池边湿滑，万一你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小事！”
七皇子被我问得愣住了，小嘴微微张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见状，赶紧“扑通”一声跪地求饶，连连告罪：“娘娘饶命啊，是奴才们疏忽了，求娘娘开恩！”
我自认为是个不爱罚人的主子，平日里对待下人也算宽仁，可今日这事却触及了我的底线，不得不责罚他们了。
我微微一抬眼，见那两个小太监已经吓得哆哆嗦嗦，脸色惨白如纸。
我思索片刻，缓缓吩咐道：“这次就罚你们十个板子，权当是给你们个教训。如果再有下次，可就不能这么轻饶了，定要重重处罚！”
要知道，这十个板子打下来，不死也会脱层皮。两个小太监听了，已经吓得傻了眼，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这时，七皇子伸手扯着我的衣服，怯怯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奶气：“耿娘娘，是我非要自己去摘的，不怪他们，您就饶了他们吧。”
难得七皇子能说出这么长一串话，说完了就眼巴巴地看着我，那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我心中一软，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既然你为他们求情，那便一个打两个板子吧，也算是个教训。”
七皇子和两个小太监听了，都松了口气，仿佛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佩兰见状，挥手让人将小太监带下去执行板子，又拿了个精致的瓶子来放莲花。
我轻轻抚着那水灵灵的莲花，思绪慢慢飘远，想起了年少时在庄子上采莲花的事情。
那些无忧无虑的光阴，如今想来竟然有种经年隔世的恍惚感，记忆也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
余光瞥见七皇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荷包，那小模样专注极了。
我淡淡道：“修儿，这莲花我很喜欢，你送给我，我也很开心。”
七皇子的脸“刷”一下就抬了起来，笑意一点点浸染上他那粉嫩的小脸，眸子也闪闪发亮，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只是，你不会水，耿娘娘实在是很担心你，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冒险了，知道吗？”我轻声叮嘱道。
13
七皇子生性乖巧听话，这般温顺懂事的孩子，总是格外惹人怜惜，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疼爱。
这日，夏日午后慵懒闲适，并无旁事烦扰，我便想着带他去赏赏那满池的荷花。
“七皇子，今日随本宫去赏荷如何？”我笑着问他。
七皇子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应道：“好呀，母妃，儿臣想去！”
我吩咐人支了小舟来，而后陪着他一块儿登上小舟，在那一片片娇艳的莲花丛中缓缓穿行。
微风轻拂，一两缕清风悠悠地拂过脸颊，带来那莲花独有的馥郁清香，直沁心脾。
七皇子满心欢喜，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想要用手触碰那清澈的水面。佩兰在一旁瞧着，赶忙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掉进水里。
我则慢悠悠地剥着莲蓬，一颗颗饱满的莲子被我剥出，轻轻放在旁边的莲叶上，打算带回去熬一锅香甜的莲子粥。
七皇子玩了一会儿水，便收了手，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下，学着我的模样，有模有样地剥起莲子来。
剥出一颗，他犹豫了片刻，没放到莲叶上，反而塞进了自己嘴里。紧接着，小脸瞬间苦成了一团，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我见了，不觉好笑，唇角微微上挑，轻声对他说：“七皇子，这莲子要去掉莲心才不苦呢。”
七皇子吐出莲心，苦着小脸道：“母妃，好苦呀，儿臣不喜欢。”
七皇子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剥了一小捧莲子便觉得累了，斜靠在我身上，拿起一片硕大的莲叶盖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小脚在外面晃呀晃。
我将手里的莲蓬剥完，拢了拢那些剥好的莲子，估摸着数量差不多了，便对佩兰说：“佩兰，去折几枝莲花，咱们一并带回去。”
下了小舟，七皇子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我让人将东西先送回去，自己陪着七皇子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七皇子，可还困？”我轻声问他。
七皇子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地说：“母妃，儿臣不困啦。”
坐了一会儿，我才起身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
听我说今晚有莲子百合粥，七皇子顿时提了些兴致，眼睛亮晶晶地问我：“母妃，是用我们今天剥的莲子吗？”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自然是用咱们今日剥的莲子，熬出来的粥定是格外香甜。”
七皇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想来心情应该是十分雀跃，小脚丫也欢快地蹦跶起来。
我没养过孩子，便只能按着自己幼年的回忆来养着。可惜这宫里的孩子，虽荣华富贵不缺，可乐趣也就那么一点点。
平日里，我便带着七皇子一块儿采采花、写写字，以此打发时间。如今他也渐渐大了，入了秋便打算安排他去尚书房读书。
想到这里，我望向七皇子的目光里不自觉添了些怜悯。
“七皇子已然七岁了，若不是本宫看不下去，去求了皇后娘娘，真不知何时才能被皇帝想起来。”我心中暗自思量。
同样都是皇子，六皇子五岁便启蒙读书了，可这七皇子却……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做个普通皇子，平平安安、富贵到老，日后也方便替我养老。
14
回去的路上，不巧竟遇上了敏妃一行人。
这敏妃，乃是皇帝近几年的新宠。
无子却能封妃，谁见了不得叹一句，这恩宠当真是滔天呐！
她就好似宫中那冉冉升起的朝阳，光芒万丈，将旁人的光芒都尽数掩盖了下去。
我忙带着七皇子，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礼。
她娇声软语，让我们起了身，却用那一双美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我们来，道：“耿嫔和七皇子这是打哪里来的呀？”
我不知她为何这般问，垂下眼眸，不经意间瞥见七皇子衣摆上晕开的那片未干的水痕，心里顿时了然了几分。
她听闻我们去摘了莲花，脸色忽地就变了，娇声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去摘莲花！”
七皇子被她这一声呵斥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就往我身后躲了躲。
我皱了皱眉头，心中满是不解，实在没搞清楚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这时，敏妃的宫女赶忙出声为我解惑，道：“娘娘，我们敏妃娘娘近来读了几句诗，便喜欢上了莲花呢。”
敏妃在一旁，接着宫女的话，娇嗔道：“‘留得枯荷听雨声’，你将花儿都摘了，叫我去哪里找那枯荷呀？”
我不由得愣住了，心中暗自腹诽，那满池塘的莲花，便是让我摘上一整天，我都摘不完呐。
今日有今日的花开，明日还有明日的花会开，枝头那水灵灵、含苞欲放的花苞，一打眼望去便是一片，我不过就摘了几朵而已。
心里虽这般嘀咕着她多事，嘴上却还是温声解释道：“敏妃娘娘，臣妾不过就摘了几朵，那池塘里还有许多呢。”
只是，我没想到这敏妃竟不听我的解释，执意要罚我。
这还是我入宫以来，头一遭被罚呢。
我心里觉得委屈极了，可她乃是妃位，我不过是个嫔位，不得不低头啊。
想着身后还跟着七皇子，我便只能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道：“敏妃娘娘，都是臣妾的错，与七皇子无关。”
原本的好心情，被这罚抄书的旨意全部折腾没了。
敏妃趾高气扬地带着人走了，我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不快，连回宫的步伐都不自觉地加快了。
七皇子跟不上我的步伐，只能小跑几步。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这才想起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孩子呢。
我停了步子，七皇子一头就撞了上来，他捂着额头，也不敢说疼，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暗自叹口气，又牵起他的手，道：“跟不上怎么不知道喊我呢？”
他不说话，只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继续道：“我是有些不快，但又不是对着你，我还能打你不成？”
七皇子摇了摇头，我失笑，问道：“那你怕什么？”
他惴惴不安地偷偷看我一眼，又赶忙低头，摆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小声道：“我怕耿娘娘不喜欢我了。”
“不会。”我轻声道，“都养了好几年了，便是条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呢。左右是抄书，写什么不是写呢，全当打发时间了。”
15
我回到屋内，轻声吩咐了佩兰一声：“去将笔墨纸砚备好，本宫要抄书。”
佩兰应道：“娘娘，奴婢这便去准备。”
不过须臾，东西便已摆上，我瞧着，一个月的时间，倒也不必着急忙慌。
晚膳用罢，我歇了一会儿，便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三行，只觉手腕酸涩，十分不舒服。
我眼睛一瞟，恰看到上次被我随手搁在抽屉里的话本，心中一动。
索性丢开笔，将那话本拿在手中，细细翻看起来。
别说，这话本里的故事还挺有意思，我渐渐沉浸其中。
看了一会儿，我便歪倒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间，隐隐约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我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我将话本放在桌子上，抬眼见那蜡烛已经短了大半截，这才觉得脖子酸得厉害，仿佛要断了一般。
我心中暗道，果然没听错，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以为是佩兰，便让人进了。
没想到，进来的竟是七皇子和春娘，七皇子手里还端着一小碟菱粉糕，乖乖地给我放到桌上。
就他那小表情，不用说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我笑着问道：“这么晚还不睡，特意给耿娘娘送夜宵啊？”
七皇子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耿娘娘抄了这么久的书，一定累了，吃点菱粉糕垫垫肚子。”
这句话让我冷不丁觉得愧疚，我赶忙将随手放的话本往旁边掖了掖，生怕被七皇子看到，辜负了他的好心。
七皇子眨巴着眼睛，说道：“我要是会写就可以帮耿娘娘一块写了。”
我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说道：“那你去尚书房要好好听课，到时候就可以帮耿娘娘了。”
七皇子低低应了一声，又说道：“耿娘娘，我以后不去摘花了，你也不用被罚了。”
我愣了一下，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放在心上。”
七皇子撅着小嘴，说道：“都怪我，要是我没去摘花，耿娘娘就不会被罚了。”
我摸摸他的头，说道：“敏妃要么是心情不好，要么就是故意立威，反正就是我命不好，撞枪口上了。”
“好在入宫这么久，这样的人我目前就碰到敏妃一个，要是再多几个，我真是吃不消。”
“别说人淡如菊了，便是棵菊花，都会被气炸。”
我小声嘀咕着：“还敏呢，一点都不聪明，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16
我端坐在案前，一门心思地抄着书，笔下字迹虽工整，却难掩心中烦闷。外头已然沸沸扬扬地传起了敏妃跋扈的风声，那传言如风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后宫。
佩兰一脸兴奋地跑进来，绘声绘色地和我说起此事，眉飞色舞地比量着淑妃对敏妃的不屑，那模样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娘娘，您可不知，那淑妃说起敏妃时，满脸都是瞧不上的神情，直说敏妃这般行事，迟早要惹出大祸来呢。”
我听了，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道：“她不过是被旁人冷嘲热讽几句罢了，我却要在这儿没完没了地罚写，真真是不公平。这后宫之中，何时有过真正的公平可言呢。”
在我看来，一个妃子，也用不着什么贤名。张扬跋扈又如何，只要皇帝喜欢，那便一切都无妨。而我呢，也只能借着这微末的流言蜚语，让她心中不快了。
这便是无宠的坏处了，被人如毒蛇般咬了一口，却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回咬过去，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恶气。
我失了继续抄写的心思，将手中的笔一放，道：“佩兰，你数数还剩多少没抄完。”
佩兰走上前来，仔细数了数，回道：“娘娘，还差两遍呢。”
我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道：“写得我头疼欲裂，这皇后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吗？”
佩兰摇了摇头，道：“娘娘，这便是皇后的作风了。她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般争风吃醋的小事，在她眼里不过如过眼云烟一般，只会一笑置之罢了。”
我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量着。转而，我又提起七皇子去尚书房的事，道：“佩兰，七皇子去尚书房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佩兰浅笑盈盈，道：“娘娘放心，东西早早就给小殿下准备好了，定不会让他在尚书房失了体面。”
我皱了皱眉头，忧心忡忡地道：“我不受宠，就怕他去了尚书房也会被人欺负。这后宫之中，人心难测，那些皇子们又个个心高气傲，七皇子这般年幼，如何能应对得来。”
佩兰依旧浅笑，道：“小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贵，谁敢轻易欺负他呀。娘娘莫要太过忧虑了。”
我心中却明白，尚书房里的皇子可不少，细细算来，就我们这对母子最势单力薄。七皇子呢，生得粉雕玉琢，宛如年画中的娃娃一般可爱，但口舌却笨，平日里也不爱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无奈之下，我只能临时抱佛脚，将七皇子唤到身前，细细吩咐道：“七皇子，你到了尚书房，要学会抱太子的大腿。
太子素来有贤名，为人宽厚仁慈，你识趣些，应该也会对这个弟弟多照顾几分的。”
我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润润喉。余光里，看到七皇子仰着脸，傻乎乎地看着我，那模样甚是可爱。我问道：“我说的，你可都记住了没？”
七皇子缓慢地点点头，奶声奶气道：“我知道了，耿娘娘。”
见他这样，我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又叮嘱道：“若有人真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知道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护着你呢。”
他点点头，脆生生道：“耿娘娘放心，我会打回去的，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我看着他那小胳膊小腿儿，就觉得好笑，心中暗自思量，就他这小身板，怕是一下子就让人推倒了。
不过，这些年我也没听说过尚书房里有人打架，想来应该是我多虑了。
17
常言道，话莫说满，世事难料。七皇子去尚书房读书的第二个月，某一日，我正于屋内专注绣着帕子。
忽见佩兰神色匆匆，脚步急切地迈了进来，凑至我身旁，压低声音道：“娘娘，尚书房那儿闹起来啦！”
我闻言，手中绣针一滞，忙不迭放下帕子，急问道：“闹起来了？修儿也跟着瞎闹腾了？”
佩兰轻轻摇了摇头，面露忧色：“这会儿还不清楚呢，只听闻陛下将几位皇子都召到养心殿去了。”
我心头猛地一紧，“扑通”一下，仿佛有只小兔子在胸膛乱撞。都惊动皇帝了，这闹得定是不小啊！当下也来不及细想，我即刻带着人匆匆赶往养心殿。
待我赶到时，只见其他几位娘娘也都在外头候着。我微微松了口气，心中暗道：都进不去便好，我就怕旁人进去了，皇帝却将我拒之门外，那可就尴尬得紧了。
等了许久，皇子们才如潮水般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一个个皆垂头丧气，似霜打的茄子一般。七皇子走在最后，抬眼见了我，眼神瞬间一亮，如同暗夜中寻到了明灯。
我微微摆了摆手，他见状，又赶忙收敛了脸上那不太明显的笑意，垂着头，脚步匆匆地快步走到我身边。
此时，大家也无甚寒暄的心思，各自领了自家的孩子，便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回到自己宫里，我还未及开口，佩兰便已十分贴心地让人端上了温热的杏仁露。
我好笑地瞟了她一眼，打趣道：“哟，你这是怕我训斥修儿，提前备下这‘安抚’之物啦？”
佩兰微微一笑，并未言语。见我微微点头示意，七皇子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杏仁露，慢慢喝了起来。
待七皇子放下杏仁露，我轻轻点了点佩兰，示意她将东西都收下去，又让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
七皇子听了这话，似有几分紧张，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荷包，仿佛那荷包能给他些许力量。
我沉默了片刻，见他越发惴惴不安，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修儿，今日尚书房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与耿娘娘细细说来。”
和我想得也相差无几，七皇子这种平日里不起眼的小可怜，根本就没有参与闹事的份儿，只缩在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
我好笑道：“你既没动手，怎么这般怕我？好似我是一只吃人的大老虎一般。”
七皇子低着头，小声道：“父皇说，我们都是兄弟，不应置身事外，要及时劝和。”
我打量着七皇子，轻声问道：“陛下是独独对着你说的？”
七皇子轻轻摇了摇头，我淡淡道：“那不就行了，又不是就你一个没拉住，莫要如此自责。”
七皇子抬起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问道：“那我这样不算错吗？”
“自然是不算的。”我拉过他的小手，轻声道，“你且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不说大皇子他们，便是六皇子轻轻推你一把，你也要摔个跟头。”
我招招手，他乖乖地上前来，我摸了摸他的头，接着道：“保全自己最为重要，知道吗？”
他抿着唇，歪着头想了想，我也不急着催他。只见他小手捏着荷包越发紧了，好似那荷包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我不由伸手拉过他，轻声说道：“修儿，别总是揉那荷包，别人瞧见了，就看出你的想法啦。”
他重重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我知道了，谢谢耿娘娘。”
18
这宫里的皇子们啊，竟打起架来，闹得是鸡飞狗跳。
那些没参与打架的皇子，也都跟着遭了殃，一个个都被罚着抄书。
我守在七皇子身旁，瞧着他那认真抄书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自己抄书时的狼狈样儿，不禁暗自感慨，真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啊。
不过呢，这七皇子可比我有精力多了，抄书的时候，他全神贯注，可不会像我那般，一会儿摸摸这个稀罕物件儿，一会儿又忍不住捏捏那个小玩意儿。
正想着呢，就见七皇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揉了揉那有些困倦的眼睛。
我瞧着他那模样，心疼道：“七皇子，你可是困了？要不先去歇着吧。”
七皇子却犹豫不决起来，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可是，这些书明天都要交的，我还没写完呢。”说罢，他垂下眼眸，那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我轻轻翻了翻他已经写好的那些书页，在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就算他这一晚上不睡觉，也铁定抄不完。
毕竟他才刚开始学，进度自然比不上旁人。想着，我便将这道理与他细细说了。
七皇子听了我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豆粒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赶忙掏出手帕，给他轻轻擦着泪，柔声哄道：“好孩子，你要是想写，就接着写吧。”
七皇子靠在我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我写不完，天亮了也写不完啊。”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那怎么办？”
七皇子抽噎着说道：“我不写了。”
我见他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便拉着他出了书房，收拾了一番，让他安寝。
将人哄睡了，我也觉着倦意袭来。这时，佩兰帮我拆着珠环，压低声音说道：“姑娘，若是陛下责怪下来，可怎么办呐？”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带着倦色的脸，有些心累地说道：“他年纪还小呢，便是陛下责怪，也不过是口头说几句罢了。”
我心里暗自思忖，这可是亲儿子，难不成真就为了没抄书这点事儿，就打孩子吗？皇帝还不至于做那些没品的事儿，他对七皇子也算不上多重视，一个散养的儿子，懒散些也无妨的。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七皇子将抄的那些书送了过去，皇帝也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听他解释完后，就让他回来了。
皇帝的这份宽仁，竟给了七皇子一种错觉，一连好几日，他的心情都格外好。
我瞧着他那傻乐的模样，心里虽明白皇帝为何对他这般，却也不忍心打击他，只由着他这般傻乐着。
乐了几日，七皇子竟自觉地奋发图强起来，读书那股子努力劲儿，我看了都忍不住佩服。
好几次，我都想拉着七皇子，跟他说：“七皇子啊，用不着这般努力。”
可话到嘴边，我又觉得还是让他吃了读书的苦头，自己就知道收敛了，也用不着我做这个恶人。
19
七皇子于学业之上，向来勤勉刻苦，学得极为勤奋。旁的皇子们瞧见，自是不甘人后，纷纷效仿，个个奋发图强。这本是极好的事儿，宫中一时间书声琅琅，满是上进之风。
然而，直至五皇子意外坠马，摔断了腿，这拼命苦学的风气才稍稍被制止。
那日，马场之上，阳光炽热。五皇子正策马驰骋，意气风发。谁料，原本温顺的马匹突然发狂，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不止，紧接着便将五皇子狠狠地甩了下来。五皇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闷哼一声，动弹不得。
此事倒也不难查，便是这马突然发了狂，才酿成此等祸事。训得再好的马，终究是个chu生，性情难以拿捏，谁也无法预料它何时会失控。五皇子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陆嫔守在一旁，泪如雨下，只能自认倒霉。
可显然，陆嫔并不服气。她双目通红，怒气冲冲，硬是将那天在马场伺候的人都罚了一遍。那些宫人个个战战兢兢，跪地求饶，却无济于事。陆嫔犹不解气，还想继续闹下去。
这时，皇帝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如水，一拍桌子，沉声道：“此事已然查明，乃是意外，莫要再无理取闹！”皇后也在一旁，神色严肃，警告陆嫔道：“陆嫔，莫要再肆意妄为，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陆嫔虽满心不甘，却也不敢再造次，只得咬牙咽下这口气。
因着此事，我心中忧虑，赶忙让宫里的人都避着点陆嫔，生怕被她迁怒，无端惹上麻烦。连着七皇子，我都好好地告诫了几句：“儿啊，如今宫中局势复杂，你定要小心谨慎，莫要招惹是非。”
七皇子仰起小脸，认真地说道：“耿娘娘放心，父皇都说了五皇兄是意外，哪里会总是遇到意外呢？我会谨言慎行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么一点点意外就足够了。太医都说了，五皇子的腿难以恢复如初。一个瘸了腿的皇子，日后再无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陆嫔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心中如何能不发狂？她若将这怒火发泄出来，咱们不得不防啊。”
宠爱这东西，向来难以持久，在这深宫之中，孩子便成了妃嫔们最大的指望，尤其是皇子。
我缓缓说道：“大家都是一个爹生的，便是立了太子，可又有几个能没个自己心思的？
只那么一步而已，上去了，便是天下之主，享尽无上荣华；上不去，就只能俯首称臣，连带着子孙后代都低人一等。如此巨大的落差，谁能不想迈过去？”
七皇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又接着说道：“儿啊，有这个意外，还会有别的意外，你总要小心点。”
七皇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乖巧地说道：“耿娘娘放心，我在一众兄弟里也不出众，不会让人嫉妒的。我会安分守己，好好读书。”
读了书就是不同了，连这样的话都知道了。我欣慰地点点头，说道：“如此便好，你只管好好读书，其他的事儿有耿娘娘在呢。”
20
自母亲撒手人寰之后，每到年节时分，入宫觐见之人便换作了长嫂。
我与兄长并非同母所生，与这位长嫂之间，自然又隔了一层，关系难免生疏许多。
因而，今年入宫之时，长嫂便带着其女清颖一同前来。
这侄女儿，我从前也曾听母亲提起过，此番乃是初次见面，我特意备了一份厚礼。
小姑娘性子大方得体，落落大方地接过礼物，浅笑盈盈，我瞧着，倒也是个好孩子。
长嫂与我，因着这生疏的关系，尴尬地聊了一会儿。
正巧此时，七皇子前来请安，我心中一动，想着清颖还是个小姑娘，便对七皇子道：“七皇子，你带着清颖妹妹出去走走，可好？”
七皇子微微颔首，笑道：“母妃放心，儿子定会照顾好清颖妹妹。”
说罢，便牵着清颖的手，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不到午间时分，他们便回来了。
我瞧着他们回来，心中虽有些失落，却也未表现出来。
见时，只觉与长嫂、清颖无话可说，可人走了，心中却莫名难过起来。
再不熟悉，我们也是一家人，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这份亲情，终究是割不断的。
许是知道我心里难过，七皇子过来陪着我用膳。
他自去了尚书房读书后，性子便好了许多，不知是年纪慢慢大了的缘故，还是读书明理的缘故。
但不管是哪种，总归是好的，我心中也颇感欣慰。
我只用了半碗饭，便觉饱了，吃不下了。
七皇子见状，关切地劝我：“母妃，您再多吃点，莫要饿着了。”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虽是年节，但这几日实在是累，跪来跪去的，身子有些乏了。”
七皇子闻言，笑了笑，道：“儿子也是一样的，和您没什么不同，在尚书房也是要行礼问安的。”
我闻言，心中稍感宽慰，苦中作乐地想着，这几日又有一大笔进项，聊胜于无了。
只是，曾经最喜欢和我数钱的松萝不在了，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
佩兰虽然也贴心懂事，但在我心里，和松萝总是不一样的。
松萝是陪我过过苦日子的，年岁又与我相仿，感情自然比旁人亲近许多。
想到此处，我不禁长叹一声。
七皇子见状，忙安慰道：“耿娘娘还有我，以后会好起来的，您莫要太过忧虑。”
我打量七皇子一眼，心中暗道，那好日子还有点远呢，起码要将皇帝熬死才行。
但这话，我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吧。”
来源：安逸雪梨IW
